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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2

他们在说:“大王,她能做压寨夫人的!”大王就走下来,绕着她转,每一次转到她的面前,她的目光对着他,他就怯了,赶忙看到一边去。大王说:“简直是美神么,我怎么能配得上她做压寨夫人呢?姑娘, 如果你愿意,咱能做个朋友吗?能到山上坐一坐吗?”大王是那样的谦恭,动作也文质彬彬起来,似乎还弯了腰,做了一个请她的手势,她拿做的架势一下子软下 去,撒腿儿就逃,没想怎么也跑不动,回来看看,是她的衣服后襟挂在了一棵树桩上,而且也挂住了影子。影子怎么也挂住了?一纳闷,就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虞白,睁眼发觉自己是睡在软和和的床铺上,做了一场梦的。抹着脸上湿淋淋的一层汗,回想回想梦境,倒觉得有意思,独自在屋里笑了一声。这时候,库老太太在厅里说:“你睡醒了吗?睡醒了快出来,有人等你多时了。”

虞白穿好衣服从卧屋出来,厅里沙发上果然坐着饺子宴酒楼的礼仪小姐小史。小史把自己的墨镜戴给楚楚玩,忙说:“白姐,我是来叫你去饭店的,大娘说你正午休,让你多睡一会儿的。”虞白说:“什么事,这时候清朴让你来叫我?”小史说:“那个丁琳姐姐来酒楼了,她一定要让你也过去吃饭的。”虞白说:“她来就来了,又不是皇帝娘娘,倒要召见我去?饭我吃过了,大娘,你说去不去?”库老太太说:“丁琳好久不见来了,能去就去吧,不吃饭也说说话儿,你要去了,把布堆画也让她瞧瞧。”虞白也便进卧屋去换衣服。

去了饺子宴酒楼,丁琳请了三位杭州来的朋友已经在那里吃凉菜喝桂花稠酒,虞白去了,互相做了介绍,吴清朴就招呼店员上饺子。杭州来的一个女的一直在 看虞白,看得虞白也不好意思了,只把壶里的稠酒给客人添,言道多喝,这是当年杨玉环喝的酒,有美容作用呢。那女的就说:“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了,男的看 你,女的也看你,人见人爱的!”虞白说:“老了老了,你瞧我这眼角纹。”两人说开来,消除了生疏感,说服装,说发型,说首饰,虞白应酬了一阵,就觉得无聊 了,说:“咱们真是女人,丁琳都在嘲笑咱们了,快吃些——你尝尝这个。”饺子是上了一笼又一笼的,每一笼都不同,吃过了一品香、海发、玲珑翠、四喜、鸡汁 菱角、虾米雪莲、玉蝶、如意??五十四种,最后端上火锅煮珍珠饺。店员介绍说,相传八国联军攻打北京,慈禧太后西逃,在西京的一天夜里,提出要吃饺子,御 厨便用鸡脯肉包成这珍珠饺,慈禧见饺子包得精巧,心绪大好,就吃了三个,这火锅珍珠饺从此便传了下来。店员介绍完,客人都一哇地叫好,说这故事优美,吃饱 了也想再尝尝的,就问:“慈禧心情好了,才吃三颗?!”丁琳说:“这你问虞白。”虞白笑而不答。丁琳说:“鬼知道慈禧吃没吃过饺子,这解说词是虞白的作品 哩!”虞白说:“你又怎么证明慈禧没有吃过这样的饺子?”大家都哈哈笑起来。虞白觉得丁琳噎她,在众人笑时就偏了头去听箫。酒楼新近请了两位乐师,一个是 十八九的女人,穿一身旗袍在弹琵琶,一个是短衣打扮的男子吹箫。众人见虞白侧耳听乐,也都停着听了一会儿,丁琳有心要给虞白台阶下,故意翻她的背包,说: “这又是什么剪纸,让远路朋友开开眼界儿。”展开来,却是一幅彩布画。

丁琳叫道:“你给客人讲讲,库老太太怎么做这剪纸画!”虞白说:“你好好看看,这是剪纸还是剪布?”丁琳笑道:“好,好,我不识画,你说吧。”虞白 就介绍了这是她剪的布堆画,才学着做的,要大家提提意见。众人惊叹不已,那杭州女的就当下要虞白和她手拉了画让照相,并提出能不能多做一批这样的布堆画, 她们公司要高价收藏呀!虞白刚要说什么,却突然附在丁琳耳边小声说:“他来了,我得避一避。”就闪进厨房那边去了。

丁琳还莫名其妙,就听得楼下一片吵嚷,是吴清朴与人寒暄,随即嘻嘻哈哈,楼梯口就冒出几个黑脑袋来。丁琳看时,来的正是夜郎和两个陌生人,心里就暗暗惊讶虞白的精灵, 怎么夜郎才一进店就感觉到了?过来说:“恭喜恭喜,夜郎当了官了!”夜郎脸色涨红,说:“我怎么当了官了?”丁琳说:“那怎么老见不上你的面呀?”夜郎 说:“这就叫贼喊捉贼!是你见不上我还是我见不上你?我在家里也寻思,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呀,怎么像瘟神一样被人避着,难道友谊就像玻璃棒儿一样脆,说断 就断了?!”丁琳说:“好了,不说了,咱们只图打嘴皮官司,冷落了你的朋友!我告诉你,乐社再活动,你必须一如既往地要通知我们的,我给你留个传呼机号吧 ——机子已经买了,还未办手续,过几天就能用的。”夜郎当下记了传呼机号,把两个陌生人介绍给了丁琳。丁琳说:“原来是图书馆的,夜郎的老同事呀!”一个 就说:“你可不敢把传呼机号给夜郎的。”丁琳说:“这我不怕,夜郎看不上我当他的情人,我想当人家的传呼女郎还当不上的。”那人却说:“他不传呼你却小心 他整你!”丁琳说:“这话我不懂。”夜郎就笑,一边喊吴清朴,说:“上三荤三素六盘菜,提一瓶好酒来,饺子各样来一笼,今日不要你免费也不要折价,我请客 的!”一边低了头对丁琳说:“我今日用传呼机出了一回恶气哩!”吴清朴就招呼店员端上酒菜,笑着说:“今日口气这么大,莫非在哪儿发了财了?!”夜郎说: “你来也听听。”就眉飞色舞说道开来。原来夜郎得到颜铭说图书馆长要提拔为文化局长的消息,肚里一股气就发胀,去图书馆寻找以前的两个朋友,获得了图书馆 的集体传呼机号,就给每一个人打了传呼,内容一律是:“馆长将要提升局长,今日在西京大酒店二楼设宴,请你去祝贺!”一个小时内,一百五十个馆员都收到了 传呼通知,一时议论纷纷,馆长怎么要提升呀?要提升了让人去祝贺这不是硬逼人去贿赂吗?夜郎见陰谋得逞,便拉了两个朋友来酒楼吃饭。夜郎叙说一遍,吴清朴 和杭州来的客人都一时无语,丁琳抓了糖果盘里的一颗奶糖吃了,糖胶在牙上,搅了搅舌头,说:“夜郎,你墙高马大的人,我只说你是撂原子弹的,却使这小伎 俩,倒有些缺德了!”夜郎正热着,怔了一下,说:“对这号人还有什么道德可言?生杀升降的权利咱没有,只能这么出出气了!”丁琳说:“我的传呼机号给你 了,我可警告你,不许在我的传呼机上做什么坏事情!”夜郎说:“你现在看我真成小人恶人了,我哪里敢对你使坏?以后我每日给你传呼机上留一首赞美诗呀!” 丁琳说:“社会上像你这样的人多哩,我在家里,常常收些莫名其妙的电话,最近一个时期,老是晚上有人打电话,接起来又没了音。”夜郎说:“这我教你个办 法,你整日不洗脸,不梳头,穿烂些,人太漂亮了就有人性騷扰的。”丁琳说:“去去去!”夜郎正经说:“你舍不得漂亮了我再给你教个法儿,有不明不白的电话 打来,你不要生气,就扣电话耳机,也不要对骂,而心平气和地说:我给你念咒。就咕咕嘟嘟随便念些什么,对方不明你是真是假,也就不敢再来电话了!”在座的 都说这是好办法,喜得丁琳说:“夜郎到底有经验,黑道红道的事都知道!”夜郎说:“我是小人坏人嘛!”丁琳说:“说是小人真是小人,刚才说了你一句,你还 记在心里啊?!你给我教了好法儿,我回报给你个东西!”夜郎刚问是什么,图书馆的两位客人一前一后身上的传呼机响了起来,掏出看了,上面分明打出字样: “馆长设宴之事纯系造谣,请勿上当。宫长兴。”两人顿时脸色灰暗,夜郎也细细看了字样,说:“把他的,刚才咱们疏忽了,搞集体传呼,也传到宫长兴的传呼机 上了。这也好,咱们要的也不是让馆员们去西京大酒店,就是要糟踏糟踏他姓宫的,让他也知道你馆长群众基础差着哩,有人在反对你的!来来来,咱喝酒,让姓宫 的这阵儿在家生气骂老婆打孩子去吧!”三个人端了酒杯喝了,夜郎还是笑了笑,已显出尴尬,就问丁琳:“你回报我什么东西?”丁琳头伸过来悄声说:“虞白也 来啦。”夜郎急问:

“人呢?”丁琳拉夜郎往操作问来,操作间却没有虞白,厨师说她来呆了一会儿就从后门出去了。

虞白没来见夜郎,是虞白认为夜郎并不是来看她的,而且在酒楼这样的场合相见,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在操作间呆了一会儿,听见夜郎在与丁琳说笑,估计 丁琳肯定会告诉说她也在酒楼上,她就在操作间等着夜郎,也准备了见了面奚落他一顿的言语,但是,虞白在操作间呆了十多分钟,夜郎并没有来找她,她就在心里 说:这好,这好。从后门走回家去睡了。

此后的三天,虞白只是买布、染布、剪裁、堆贴,制作了一幅一幅布堆画,而且一边制作还一边放了录放机唱盘,唱的是姜白石的曲,自己还跟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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