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3)
大空的衣袋里。末了和尚就又说:“你瞧瞧,你们尘世的灾灾难难多不多?!”韩文举说:“佛界把鬼都撵到世上来了!活人也够他娘的累,可活到这一步了,总不能一头撞在墙上死去?亏你在不静岗,日后就多点化着!”
韩文举回到家里,从河上也返回了福运和大空。他便说了原委,福运也紧张起来,说:“才和大空合伙得了甜头,可不敢有个什么绊磕。大空,咱这没伤天害理吗?”
大空说:“咱凭能力吃饭,伤什么天害什么理了?”
福运说:“那怎么韩伯就看见这号怪事了?”
大空说:“我才不信那邪哩!韩伯是喝了酒看花了眼。”
福运说:“那怎么和尚也给画符?”
大空说:“那秃驴整日鬼一样念经,倒又算卦画符!我在荆紫关见过那一类算卦的,看过他们用的书,书上是把人分为九个等别的,年月日相加除以九,余几算 几等,这是把人分类了。俗话说:物以类分,人以群聚,这种把人也分成类或许还有几分道理,可这几分道理我也能知道!依我来算卦,我就看谁长得什么样,像牛 你就以牛的习性*谈,像鼠你就以鼠的习性*谈,那也没错的,牛马猪狗老鼠长虫是动物,人也是动物嘛,一个样的!这你信不信?韩伯看见狗说话,狗当然要说 话,只 是狗说话人听不懂罢了,既然是狗说人话,那人也常说狗话呢,汪汪汪,这不是狗话?怎么就能诌起那是个‘狱’字?汉字里‘好,字是‘女’字和‘子’字,难道 女子都是好人吗?英英和她娘好不好?‘男’字是‘田’字和‘力’字,男人就是在田地里出力的吗?田中正和巩宝山从不在田里劳动,人家不是男人?胡扯淡 的!”
韩文举就骂道:“大空,你他娘的在外浪荡了几年,嘴巴比我还利了!你不信,你不信了去!福运,你是我的女婿,我要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福运不敢违抗,将那符装在了贴身口袋里。
如此一连十天,风平浪静,人排无恙。韩文举心上也渐渐松了。
到后,福运和大空从州河上游采买了两排野麻,运回来沤在渡口下的浅水坑里,直沤得发腐发臭,野麻秆子都将朽化了,小水就整日拿了棒槌于水边大石上一撮一撮捶打揉洗,捶洗得干净成纯麻丝,摊晒在岸。
一日,小水捶得热了,脱了外衣,将头发一拢儿束在后背,赤脚弯腰站在水里。后听见人喊伯伯,仰脸往渡口看,陽光五颜六色*的,刺得眼睛看不清,就说: “要过河吗?我伯伯回家取个东西去了,稍等一会儿吧。”那人说:“是小水呀!”就走过来,却是田中正。田中正自发觉小水有些像陆翠翠后,每每一见到小水就 勾动了一番心事,就仇恨起金狗,又反过来将仇恨转变为一种说不来的情绪来向小水说话。当下便问水里冷不冷,再问这野麻运到荆紫关是什么价?
小水说:“听福运讲,一斤三角六分的。赚钱倒是赚钱,就是要人捶洗,可费事的。”
田中正说:“这福运好会倒腾,他赚了钱到白石寨吃喝享受,让你脚腿泡在水里挨苦!”
小水说:“福运老成,他不会做那些事。”
田中正说:“福运不会,雷大空会,跟啥人学啥人,又不像河运队的互相有个监督,你小心别让他哄了你!”
小水以为都在说趣话,也不在意,一边应酬着说话,一边低头捶洗野麻团,却见水面落了一张糖纸。看田中正时,田中正口里正含一块糖,对她说:“小水,给你一块吧,这是从州城捎的,酒心糖,你尝尝,有一股酒味!”
糖丢过来,小水让不及,用手接了,却瞧见田中正一对眼儿直溜溜瞅定自己一双白腿,忙往深水处站定,说:“我牙不好,吃不得糖的!”将糖又丢回去。
田中正很遗憾地坐下来,一边看着渡口,一边说:“小水,你们家有困难吗?有困难就来给我说,我毕竟是书记,办事比福运强,你来寻我吧!”
小水迭口回应:“没困难的。”头再不起抬。韩文举到渡口了,喊着开船,田中正站起才走,唱了一声花鼓,软溜溜的难听。摆渡后,韩文举来帮小水将晒着的 净麻收拾到渡口的一间破席棚里,问道:“田中正刚才给你说什么了?”小水说:“没什么。伯伯,这批野麻卖了,我给你缝一身新衣服。”韩文举看着小水,很是 感激,说:“你要不说这话,我还向你要的,你要说了,我倒不要了。我穿那么好干啥,你给你买好的穿,你年轻轻的,别泼息拉海的让人笑话!”一老一少很少说 过这种热肠话,当下说起家中油盐柴米,说起父女之情,眼里差不多都发潮起来。末了,小水倚在老人身边,静静在船舷上坐下,看一轮太陽在上游处坠落,铺满一 河彩霞,直到夜幕降临,雾从山根处漫过来。
韩文举说:“小水,伯伯是没本事的人,看见田家老少吃的穿的,伯伯就觉得对不起你。”
小水说:“伯伯不必这么说,咱现在日子也好得多,只要福运这排平安无事,往后倒不比田家差的。”
不知怎么,韩文举突然想起看见两狗对话之事,心中充满无限伤感。
小水已经上了岸,说是现在没有人搭渡了,回家去歇着吧。韩文举还只是坐着想心事,小水说道:“伯伯,你怎么了?”韩文举才说:“没事的。”又笑笑,陪小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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