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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回 侠士荒山遭恶寇 神偷午夜盗婴儿(3)


  接风酒过后,段圭璋夫妇回到自己的房中,窦线娘叹口气道:“璋哥,你这次来相助我 的哥哥,我是感激的很,只怕,只怕我连累了你……”段圭璋道:“最初我本不想来,但现 在是我自己允诺了你哥哥的,不关你的事。你我夫妻,何出此言?”窦线娘低声说道:“你 且先看这一封信!”段圭璋抽出信笺,上面寥寥几行,大意是说为了顾全段圭璋的声名,请 窦线娘劝她丈夫不要趁这趟浑水(黑道术语,即不要卷人纠纷之意),免得两败俱伤。信后 面没有署名。段圭璋沉着了气问道:“这封信是怎么来的?”窦线娘道:“大约是昨晚三更 时分送来的,那时我正睡得朦胧,猛听得房中声响,跳了起来,敌人的踪迹已经没了,在枕 头旁边发现了这封信,你再看,反面还有宇。”段圭璋反过信纸一看,果然还有两行字迹。 写得十分潦草,似是临时加上去的。写的是:“取去玉钗,聊作示警,尊夫明日可到,为祸 为福,幸贤伉俪善自处之。”
  段圭璋吃了一惊,忙问道:“你,你失去了那股玉钗么?”窦线娘道:“不是那股作为 信物的龙钗,是我头上插着的一根玉钗。”段圭璋吁了口气,道:“还好,要是失了那股龙 钗,就对不住史大哥了。这事情,你的哥哥知道了么?”窦线娘道:“我还没有告诉他们。 他们盼望你来,有如大旱之望云霓,要是他们知道此事,定然甚是为难,不知是留你好,还 是不留你好了。”歇了一歇,再道:“这信上说你今日可到,我当时是半信半疑。所以,我 索性等你到了,再和你商量个主意,暂时不作声张。圭璋,你看该怎么办?”
  段圭璋毅然说道:“咱们夫妻岂是受人威吓的人,我本来不大愿意理这种黑道上的纷争 的,但有了这封信,我倒决意要在你们的窦家寨留下来,斗一斗什么精精儿、空空儿了!”
  窦线娘道:“不错,我瞧这封信九成是空空儿送来的。听说他是精精儿的师兄,神偷绝 技,天下无双。”段圭璋道:“我也听过他的一些事迹,从这件事情看来,果然是身手不 凡。但咱们也不用惧怕他,多加一点小心便是。”窦线娘有丈夫壮胆,柔声笑道:“有你在 我身边,再厉害的敌人我也不会害怕了。你还没有见过孩子呢,你去瞧瞧他吧。你还记得今 天是什么日子么?今天刚好是咱们孩子的满月。”
  窦线娘这间房和邻房相通,窦令佩拨了两个丫鬟一个奶妈给她,为她照料婴儿,就宿在 邻房。段圭璋走过去看,孩子正在熟睡,窦线娘道:“这孩子骨骼还算硬朗,一个月来,丝 毫没有病痛。不知他的小媳妇儿长得如何?”两夫妻想起了史家母女,不觉黯然神伤。
  这一晚段圭璋和他的妻子互诉别离后的种种经过,不知不觉已是五更时分,忽听得 “呼”的一声,一道白光从窗口飞进来!
  段圭璋夫妇早有防备,就在这白光一闪之间,窦线娘的一把梅花针也撒了出去,段圭璋 宝剑一挥,以剑光护体,紧接着窜出窗外,掠上瓦背。
  窦线娘在暗器上有极高深的造诣,尤其以梅花针刺穴和金弓神弹,堪称两项绝技,岂料 这一把梅花针发出,竟然毫无声息,显然并没有一枚刺中敌人!
  段圭璋掠上瓦背,抬头一望,但见繁星点点,明月在天,整个山寨都好似在沉睡一般, 只有前山隐约传来几声打更的梆子声响,远远近近,目力所及,哪里还能发现敌人的踪迹?
  段圭璋气纳丹田,运用“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将声音送出去道:“有胆前来,何以 无胆相见?”过了片刻,只听得远远有个声音,好像是给夜风吹来似的,“嘿、嘿、嘿!” 的冷笑几声,接着说道:“何必忙在一时?”声音极为轻微,但却极为清亮,人影仍然不 见,段圭璋听声测远,估量这声音最少是发自三里之外!这人早已是离开山寨了!
  段圭璋一回头,窦线娘这时亦已掠上瓦背,正在他的背后,段圭璋苦笑道:“追不上 了,这人的轻功远在你我之上!”窦线娘道:“这人不只轻功超妙,你再瞧瞧!”段圭璋 道:“怎么?”窦线娘道:“你瞧,在瓦背上和地下可曾发现一枚金针?我那一大把梅花针 竟然都给他收去了!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法?”
  段圭璋道:“既然退已无用,咱们且回房间去看,看看他又给咱们送了些什么东西 来?”
  但见床头的小几上,有一柄七寸来长的柳叶刀,插着一封书柬,刀柄仍自颤动。段圭璋 笑道:“又是留刀寄柬的把戏!他以为凭着这手玩艺就可以吓退我,那却是看错人了。”窦 线娘道:“且看看他说的什么?”段圭璋取起柬帖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先礼后兵,留刀 寄柬,限你三日,速离此山。”后面又有两行小字写道:“若还视作等闲,我将取去你们二 人最宝贵的东西,叫你们终身抱恨!”
  段圭璋大笑道:“最宝贵的东西不过是我们吃饭的家伙罢啦!以这人的武功而言,他应 该是尊人物,却怎的用这种无聊的口吻来恫吓?”
  窦线娘道:“是呀,我觉得奇怪的,就正是这个地方!”段圭璋心念一动,已知道了妻 子这说话的意思,试想以这人的本领而论,不管其他武功如何,凭着他这轻功,即算是光明 正大的出来,和他们夫妇相斗,亦已立于不败之地!何以他却好像害怕自己来助窦家?一而 再的想把自己吓退?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奔来,段圭璋打开房门,只见窦令侃。窦令符、窦令策、南霁云、 铁摩勒等人,不约而同来到。
  段圭璋把那张柬帖给窦令侃看了,窦令侃的脸色唰的一下全都变了,喃喃说道:“这一 定是空空儿,这一定是空空儿!听说他是精精儿的师兄,现在果然给师弟撑腰来了!”窦令 符是北方的绿林领袖,但一提起“空空儿”三字,却有如寻常人“谈虎色变”一般,可见空 空儿虽仅出道几年,行踪所至,已足令武林高手闻名胆丧。
  段圭璋朗声大笑道:“我既然答应了大哥,死而无悔,管他是精精儿也罢,空空儿也 罢,好坏也得和他们一斗,我倒要看空空儿有什么手段,能在三天之内,取去我项上的人 头!”他兀自以为柬帖上所说的“最宝贵的东西”,乃是他的首级。
  窦令符渐渐镇定下来,和声笑道:“圭璋,你隐居十载,豪气仍是不减当年!好,你都 不怕,咱们窦家五虎又岂是怕事之人?传令下去,叫头目们在这三天之内,分班守夜,寨里 塞外,小心戒备。咱们有这么多人,又有南大侠在此,空空儿何足惧哉!”话虽如此,但看 他如此戒备,当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内心的恐惧与紧张,已是不言而喻。
  窦家寨上下人等,都在严密的防备,段圭璋夫妇也轮流守卫,在紧张气氛中过了三天两 夜,平安无事。这一晚是最后的一晚,寨中各处灯火通明,人人都忘了睡意,即算是不需要 他轮值的人,也都睁大了两只眼睛,等着发现空空儿的踪迹!
  大约三更时分,大寨的西北角忽地发出一声喊道:“空空儿来了!”段圭璋夫妇在房中 守卫,听到这声叫喊,窦线娘拿起弹弓,便要出去。就在这时,忽又听得东北角也有人叫 道:“空空儿来了!”片刻之间,四面八方,都有“空空儿来了”的告警之声。
  段圭璋大吃一惊,猛听得“嘿。嘿、嘿”的冷笑声,就传到了房外,正是那晚听到的笑 声,段圭璋大喝一声,就拔剑冲出去,就在这瞬息之间,猛又听得窦线娘大叫一声:“不 好!”随即便听得婴孩“呜哇”的哭声,丫鬟奶娘纷乱的叫声,只见一条黑影,已是从后房 窜出,一溜烟的往西奔去,眨眼之间,已掠过了十几间瓦面!
  段圭璋做梦也想不到空空儿会偷走他的孩子,这一急非同小可,施展了全副轻功,明知 追不上也要去追。两人各显神通,有如追风逐电,把其他人众都抛在后面,一直追到了山 边,初时段圭璋还可以看到一个黑点,不多一会,连黑点也在淡淡的月光下消失了!
  窦线娘方自赶到,一见丈夫这副神情,不必再问,已知不妙。他们婚后十年,方始得 子,当然是疼爱异常,两夫妻面面相觑,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好,段圭璋还勉强忍住,窦 线娘已不禁滴下泪珠。
  片刻之后,窦令侃等人亦已赶到,窦线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硬咽说道:“大 哥,你的外甥丢了。”窦令侃满面羞惭,只好说道:“六妹,你暂且忍住,咱们回去再从长 计议。”
  回到山寨,窦令侃唤齐了兄弟与段圭璋夫妇在密室之中商量,奏家威震绿林数十年,这 一次在大寨严密防备之下,竟然给空空儿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要拿什么东西,简直就 似探囊取物一般!这样的奇耻大辱,比上一次惨败给精精儿更甚!是可忍,孰不可忍,窦家 五虎个个怒发冲冠,有人主张向空空儿下战书,有人主张将王伯通的家小也掳掠来,迫他交 换,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窦令侃道:“那空空儿神出鬼没,居无定所,到哪里去给他下战书?要是请王伯通或精 精几代转,这只是惹人笑话而已!”要知武林规矩,向人挑战,战书必须送给本人,请人代 转,那就是说明自己没有本事找到正主,何况还要请敌人的朋友代送战书,那就更是大大的 笑话了。卖家是北方的绿林领袖,大盗世家,当然不能够这样做。
  窦令策道:“这么说,只有掳掠王伯通家小这一法了。”段圭璋猛地起立,高声说道: “大丈夫光明磊落,那空空儿用这等下三流的手段,咱们岂可效他所为!”
  窦令侃叹了口气,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只好认栽了吧!六妹,你们夫妇 俩明日下山,不必再趁这趟浑水了。我们向王伯通、精精儿低头认输,把地盘让与他们!想 那空空儿劫走你们的孩子,用意也不过是想你们退出这场纷争而已,你们退出之后,他要婴 儿何用,自然交还。”
  段圭璋心念一动,记起了明日便是精精儿与窦令侃的约会日期,当下朗声说道:“大哥 此言差矣!如此一来,不但窦家声名尽丧,我段某从此也无颜在江湖立足。精精儿明日要 来,我即算不是他的对手,也非得与他一战不可,若然侥幸得胜,空空儿自必要站出来,到 时,我夫妇俩与他决一生死!”
  窦令侃刚才那番说话,正是激将之法,如今由段圭璋自己说出来,正合他的心意,当下 说道:“妹夫英名盖世,倒是我失言了!对,大丈夫宁死不辱,事已如斯,只好与他们一 拼!说不定明天空空儿便要与他的师弟同来!”正是:
  丈夫岂肯遭人辱?仗剑弯弓待敌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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