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爱儿被夺仇无解 身世难明恨正长(2)
车迟喝了口酒,冷冷说道:“老叫化生平专管闲事,韩湛韩老前辈叫我问你,你是否利 欲薰心,和你的师弟精精儿走上一条路了?”其实韩湛是要车迟告诉空空儿,说明王伯通、 精精儿的陰谋,问空空儿知不知道,车迟为了加重语气,这么一问,却变成了对空空儿的谴 责。
空空儿和他的师弟情如手足,闻言更怒,喝道:“老叫化,你胡说什么?我师弟有何不 对,给你拿了把柄了?”
车迟冷笑道:“你师弟甘心为虎作怅,难道你尚不知情?”空空儿喝道:“你说什 么?”车迟又冷冷笑道:“安禄山权势遮天,收买了王伯通不奇,想不到你们师兄弟也甘心 请愿作他的鹰犬!如今王伯通与安禄山勾结的陰谋,已大白于天下英雄之前,你还想抵赖 么?”
空空儿证了一怔,忽地大骂道:“放屁!你含血喷人!”车迟勃然大怒,登时发作道: “空空儿,你出道不过几年,居然眼睛长到额角上啦,敢骂起我老叫化来啦!”
空空儿听了车迟的话,亦已知道事有蹊跷,但他少年气盛,性子一起,是天塌下来也不 管的,车迟话未说完,他便狂笑道:“好呀,你们当我空空儿不是人,我还和你们讲什么交 情,老叫化你也上吧!”
空空儿一面说话,一面与段、夏二人恶斗,本来已是险象环生,这时突然激怒,招数躁 而不稳,段圭璋剑走轻灵,“唰”的一剑,在他肩膊上划开了一道伤口!
空空儿大怒,陡然间展出欺身刺穴的杀手,身形一晃,旋风般的扑到段圭璋跟前,匕首 一场,俨似毒蛇吐信,倏的就指到了段圭璋的心房要穴!
车迟飞身扑去,用葫芦一挡,只听得声如破竹,他那个视同宝贝的沉香木红漆葫芦已给 空空儿一剑戳穿,葫芦中的美酒流了满地。就在窦线娘的骇叫声中,空空儿已自腾身飞起, 俨如鹰隼穿林,掠波巨鸟,窦线娘的金弹竟自追他不上!
只听得他远远扬声叫道:“段圭璋,你要恨我,也由得你,你的儿子,将来总会还你! 老叫化,咱们后会有期,我查明之后,再来与你算帐!”说到最后一句,话声已似从山腰传 来,空空儿的影子早已不见。
窦线娘走了过来,见段圭璋血流满面,大惊道:“你受伤啦?伤在哪里?”段圭璋苦笑 道:“没事,空空儿的匕首并未刺中我。”却原来他是给窦线娘的金弹误伤的,与空空儿刚 才给窦线娘所伤的部位恰巧相同,也是打穿了额头。
窦线娘仔细一看,发觉是自己的过错,又是心痛,又是羞愧,恨恨说道:“这干刀万剐 的恶贼,可惜我刚才那记弹弓,没有打瞎他的眼睛!”
段圭璋却自心中想道:“空空儿刚才只要再来一下,我不死也得重伤!以他那样快捷的 手法,虽有车老前辈给我一挡,但他戳破葫芦之后,还尽有机会可以伤我。莫非他使此杀 手,只是仅求突围,而并非有意伤我的么?”当下说道:“线妹,反正我已侥幸逃了性命, 所受的只是轻伤,你不必骂他,也不必难过了!”
车迟却未想到是空空儿手下留情,哈哈笑道:“段大使当真是宽宏大量,非常人所能企 及。”接着又笑道:“段大嫂,你现在该不会再骂我老叫化了吧?”
窦线娘急忙谢过,车迟笑道:“只可惜了我这个葫芦,哈,哈,这也是我好管闲事的报 应!”
段圭璋夫妇都在向车迟赔礼,夏凌霜却站过一边,冷冷淡淡的毫不理睬他。车迟又笑 道:“今天接连受了两个教训,爱管闲事,真是惹火烧身,不但空空儿恨我,唉,连夏姑娘 现在也还生我的气!”
段圭璋不明就理,对夏凌霜的态度颇觉奇怪,说道:“贤侄女,这位老前辈不是别人, 正是行侠江湖、人称‘酒丐’的车迟,车老前辈,你过来见个礼吧。”夏凌霜道:“我们早 已见过了。哼、哼,他纵然不是空空儿一党,也是皇甫嵩一党,我才不把他当作老前辈看待 呢!”
段圭璋变了面色,甚是尴尬,急忙说道:“夏贤侄,你说话不可无礼。你初出江湖,或 者有所不知,车老前辈与那皇甫嵩,还有一个人称‘疯丐’的卫越,虽然并称“江湖三异 丐’,但是皇甫嵩与他们二人的行事却大不相同,皇市嵩奸恶邪僻,做过许多坏事,车、卫 两位老前辈,在江湖上却是有口皆碑、嫉恶如仇的侠丐,皇甫嵩焉能与他们相比?你定是有 所误会了,赶快过来赂罪吧!”
夏凌霜柳眉倒竖,仍然站着不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碍着段圭璋的面子未曾说出,段圭璋 更觉奇怪,正想再问,车迟已在笑道:“段大侠,你的为人我很佩服,你这话却说得不对 了!”段圭璋怔了一怔,道:“怎么不对?”车迟缓缓说道:“老叫化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皇甫嵩嘛,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坏!”
夏凌霜冷冷说道:“如何?你还说他不是皇甫嵩的一党?他处处都在偏袒皇甫嵩,还不 许我报仇呢!”
段圭璋眉头一皱,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对车老前辈到底有何芥蒂?”
夏凌霜亦已忍不下气,愤然地说道:“岂止芥蒂,不是看在你段伯伯的份上,我现在就 要替母亲雪耻报仇!”
段圭璋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什么?车老前辈也是你父亲生前的朋友,他怎会与你母 亲有仇?”
夏凌霜杏脸通红,墓地叫道:“他,他对我说了非常无礼的说话,辱及我的爹娘!”段 圭璋睁大了眼睛望着车迟,车迟微笑道:“夏姑娘,你可以将我的话讲出来,请你段伯伯断 判,究竟是否无礼?”
段圭璋道:“夏贤侄,我与你父母乃是手足之交,有话对我但说无妨。”
夏凌霜冷冷说道:“他,他说我不是姓夏,我的父亲也不是夏声涛,这,这,这难道还 不算辱及我的爹娘!”说到此处,登时便要拔剑。
段圭璋疑心大起,要知当年夏声涛在洞房之夜便即遇害,夏凌霜此身何来,段圭璋亦已 是早有疑窦,听了这话,急忙按着夏凌霜,再转过头来问车迟道:“车老前辈,这件二十年 未破的疑案,你一定知道内情……”车迟拦住说道:“我和你到那边说去。”段圭璋说道: “夏贤侄你暂且忍耐,此事重大,我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你总可以相信我吧!”夏凌霜默 言无语,点了点头。段圭漳便跟着车返走出了半里之遥,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说话所在。
车返道:“这件惨案发生的时候,我不在场,但我知道你是在场的,听说就在你们闹了 新房之后不久,惨案便发生了。”段圭璋道:“不错,前后相差大约还不到半住香的时候, 新郎就给人暗杀,新娘也给人掳走了。”车迟道:“那么,你可以相信我的说话,夏声涛决 不会是这位‘夏姑娘’的生身之父了?”段圭璋道:“这个,——我相信。那么她生身之父 究竟是谁?”车迟不答这话,却先问道:“你可有与凶手瞧过相?”段圭璋道:“当时月淡 星稀,我只隐约见到他的背影。”车返又道:“其他的人呢?”段圭璋道:“当然是谁也没 有看清凶手的面貌,要不然也不会成为疑案了。”车返道:“着啊,既然你们谁都没有见到 凶手,却怎的咬定是皇甫嵩?”段圭璋道:“第一,是新郎临死前写的那个‘皇’字;第 二,凶手的背影与皇甫嵩相似;第三,如果不是皇甫嵩,为什么冷雪梅一定要她女儿杀 他?”当下,将当晚的经过情形,详细的告诉了车迟。
车迟叹口气道:“怪不得新郎新娘都疑心是皇甫嵩,唉,新郎死得冤枉,新娘更加不 幸,直到现在,尚未弄清真相。”段圭璋急忙问道:“然则真相究竟如何?到底谁是凶 手?”车迟道:“凶手不是皇甫嵩,不过与皇甫嵩颇有关系,这凶手么,他,他——”段圭 湾等待这答案已等了二十年,这时见他吞吞吐吐,大为焦急,忍不着催问道:“他,他是 谁?”
车迟再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只是向冷雪梅说的,但冷雪梅不肯见我,你是他们夫 妻的知交,我只好对你实说,他呀,他是……”
刚说到这个“是”字,忽然微风飒然,从背后袭来,段圭璋叫道:“有人!”说时迟, 那时快,只听得车迟大叫一声“是你!”张开双手似是要保护段圭璋,可是他叫声未绝,身 子却忽地似木头一般倒下去了。
段圭璋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是武学大行家.虽惊不乱,在这一瞬之间,他已知道是有 人偷发暗器,宝剑亦已出鞘,脚尖一点,舞起一道剑光,护着身躯,便向那人追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夏凌霜也在高声叫骂,追了过来,那人倏地回头,望着夏凌霜叫了一 声,似笑非笑,听起来凄凉之极,段圭湾也就在那个时候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不是皇甫嵩 是谁?
段圭璋气怒交加,趁着皇甫嵩一怔之际,立即一剑向他刺去!
皇甫嵩横拐一迎,只听到“卡嚓”一声,皇甫嵩的拐杖给砍了一个缺口,但段圭璋也给 震得虎口酸麻,禁不住连退几步,才稳了身形。说时迟,那时快,皇甫嵩早已飞身斜掠,穿 入林中。
车迟倒地之后,只发出一声惨叫,便再也没有声息。段圭璋放心不下,只好暂缓追敌, 先回来救人。
但夏凌霜却不听呼唤,追了下去。窦线娘怕她有失,提起弹弓,随后追来,给她惊阵。
段圭璋接了一招,试出皇甫嵩功力虽高,却也不如所传说之甚,心想以妻子的神弹绝 技,加上夏凌霜精妙的剑术,纵使皇甫嵩反啮,她们二人也不致落败,便任凭她们追去。
段圭璋弯下腰来,察看车迟的伤势,只见他面目瘀黑,嘴角沁出血丝,有一股难闻的腥 臭的味道,段圭璋大吃一惊,情知是凶多吉少,伸手一探,果然气息毫无,早已死了!
段圭璋悲愤交集,呆了半晌,哭道:“车老前辈,你还说凶手不是他,如今你的性命也 送在他的手下了。”事情非常明显,皇甫嵩早已埋伏在旁,怕车迟说出凶手的名字,所以用 喂有剧毒的暗器,要把他们二人杀害,结果车迟舍命相护,牺牲了自己,却保全了段圭璋。
若然他不是凶手,无须用这样狠毒的手段,但令段圭璋不解的是:车迟又为什么说凶手 不是他?再者,车迟在中了暗器之后,还能叫喊,以他的功力,最少可以支持片到,在这样 关键的时刻,他为什么不肯说出当年那件血案的凶手名字?若然那凶手就是皇甫嵩的话,难 道车迟受了他的暗害,至死都要庇护他吗?
这种种疑团都令段圭璋百思不得其解,可惜已不能将车迟起于地下而问之了。
段圭璋伤痛稍过,定了一下心神,找到在皇甫嵩拐杖上削下的那片水头,木头有一股紫 檀香味,段硅章藏了起来,心中想道:“皇甫嵩的拐杖是海南紫檀香木所制,武林前辈无不 知道,我要将这片木头作为他行凶的证物,请几位正直的老前辈来给车迟报仇!”
过了一会,窦线娘与夏凌霜空手而回,窦线娘道:“林深树密,给那老贼跑了。啊呀! 车老前辈怎么了?”段圭璋道:“他已不幸去世了,咱们将他埋葬了吧。”窦线娘叫道: “怎的死得这么快?”她是便暗器的能手,上前一看,失声叫道:“这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皇甫嵩怎的会使这种歹毒的暗器?”
当时武林的风尚,讲究真才实学,第一流的高手,极少用喂毒的暗器,所以窦线娘发现 了车迟中的是见血封喉的毒针,便觉得十分奇怪。
段圭璋道:“对了,我刚才还未想到这一层,皇甫嵩是从来不用暗器的,更不要说这样 喂有剧毒的暗器了,难道,难道……”
窦线娘已知道她丈夫想说的是什么,摇摇头道:“但是刚才那个人却分明是皇甫嵩,还 会是假的么?”
夏凌霜道:“我母亲说,这皇甫嵩奸恶无比,依我看来,他平时不用暗器,乃是故意自 高身份,现在到了事急之时,便不择手段,连最歹毒的暗器也使用出来了。”段圭璋虽然从 她的语气中感到她对皇甫篙的成见太深,但那个人是皇甫嵩却是不容置辩的事实屈此也只有 接受她这个解释。
段圭璋道:“贤侄女,我问你一件事情,那日在骊山北面的那座土地庙中,听说你与皇 甫嵩遭遇,要拔剑杀他,他端坐地上,任凭你杀,这可是真的?”
夏凌霜道:“不错,是有此事。所以当时南大侠也给他骗过,以为他是好人,因此将我 拦住。现在看来,当时他的这番举动,十九是矫情做作,明知南大侠会拦阻我的。”
段圭璋颇觉怀疑,沉吟说道:“当时我昏迷未醒,是他给我退了追兵,又将我救活的, 这也是干真万确的事呀。现在真是连我也给弄得糊涂了,当时何以对我这样好,现在却又要 暗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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