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践约远来人不见 传言难信事堪疑(2)
就在此时.南霁云忽地大声叫道:“卫老前辈,是我!我是魏州南八!”原来他暗自运 气冲关,虽然尚未能够解开穴道,却已可以开声说话。
精精儿匕首掷出,立即疾如鹰隼般的向那匹黄骠马扑去,他知道这老叫化本领高强,并 不指望这一柄匕首能伤得了他,但盼能暂时阻他一阻,只要自己能飞身上马,向回头路跑, 那老叫化本领再高,也无可奈何他了。
精精儿轻功卓绝,那匹黄骠马正要走步奔跑,未曾发力,精精儿鼓劲一冲,疾似离弦之 箭,一手抓着了马尾,正要腾身上马,猛听得那老叫化喝道:“小猢狲,想跑么?你也接接 我的暗器!”
陡然间,只觉四面风生,漫天树叶,向他刮来。原来这老叫化不是别人,正是名震江湖 的“疯丐”卫越。“疯丐”卫越、“酒丐”车迟与“西岳神龙”皇甫嵩并称江湖三异丐。三 丐之中,卫越居长,出手也最狠辣。这一手正是他的“飞花摘叶,伤人立死”的功夫。
精精儿识得厉害,来不及跨上马背,立即腾身飞起,饶是他跃起得快,且又已闭了全身 穴道,仍然给几片树叶打中,痛得他尖叫一声,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筋斗,便即流星陨石般的 坠下深谷。卫越“哼”道:“不是看在你死去了的师父的份上,我就要了你这小猢狲的性 命。”
那匹黄源马见卫越打跑了精精儿。对他的敌意大减,它本来已在发力奔跑,这时却转过 身来,向卫越摇头摆尾。卫越哈哈大笑道:“好一匹马儿!”将南霁云在马背上拉下,并替 他解开了穴道。
南霁云重新施礼,谢过了卫越。卫越道:“南贤侄,你怎的落在这厮手中?”南霁云 道:“这都是小侄学艺不精之故,有损师门颜面,甚是羞惭。”其实,论武功南霁云并不输 于精精儿,他也并非是单打独斗而为精精儿所擒的,只因他生性爽直,输了就是输了,不愿 意为自己的如何致败多加辩解。
卫越望他一眼,颇有诧异之意,他知道南霁云之失手被擒,定有内情,当下微笑说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足挂齿?好,这事不谈。我早就想到九原找你了,今番幸遇,我先要 向你打听一个人。”
南霁云道:“不知老前辈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卫越道:“听说你和冷雪梅的女儿很要 好,是吗?”南霁云想不到他要打听的竟是自己的未婚妻子,征了一怔,说道:“不瞒前 辈,小侄是和她已有了婚姻之约。”卫越哈哈笑道:“恭喜,恭喜!老叫化也算打听得对 了。你可以让老叫化见见你这位未过门的妻子么?老叫化想问她一件事情。”
南霁云本来不愿多说,但卫越已然问及,他一想卫越乃是师傅的好友,说也无妨。便 道:“小侄正是刚从夏家出来,我就是在夏姑娘家里碰到了这个精精儿的。”当下将经过情 形说了一遍,问道:“老前辈在这里可曾见有王家的人经过吗?”
卫越道:“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你怀疑她们两母女的失踪,是被王家小贼擒去的 么?冷雪梅夫妇的武功,当年与段珪璋齐名,凭着她们母女,精精儿即算邀了王家的帮手, 至多也不过在打斗中占得上风,绝不至被他们擒厂。”南霁云道:“明槍易躲,暗箭难防, 事情实是难以预料。精精儿怎会知道她们的地址,我就想不到其中缘故。”卫越道:“我在 这里睡半天,未曾见有任何人经过。不过,若然她们两母女真的落在王家之手,老叫化拼了 性命不要,和你到龙眠谷去大闹一场便是。”歇了一歇,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冷雪 梅就是住此山脚下。难道传言是实,她约我在这里相会,是有点道理了?”
南霁云好生细罕,问道:“卫老前辈,你说想见复姑娘,问她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情?”卫越道:“我是想问她酒丐车迟被害的事情,听说她当年与段珪璋夫妇同上玉树山。 车迟的被害,是她曾经目击的!那个凶手的确是西岳神龙皇甫嵩么?”
南霁云道:“这件事她也曾对我说过,她亲自目击,凶手的的确确是皇甫嵩。据说当时 车老前辈要向段大侠吐露一件秘密,话未出口,就绪皇甫嵩用毒针暗害了。我的师弟摩勒昨 天到了九原,据他说段大侠亦已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们的师父,段大侠的话和夏姑娘的话完 全一样,料想是不会假了。”
卫越忽道:“南贤侄,你不忙着走吧?”南霁云道:“卫老前辈有何吩咐?”卫越道: “我与皇甫嵩订下了约会,就在今晚午夜时分,在这个山头相见。我要向他问问这件事情。 你若不走,可以听听。”
南霁云本想赶回九原,再图良策。但这件事关系重大,且与夏凌霜有关,他也希望得个 水落石出。心里想道:“我的假期未满,这个机会不可错过。”当下说道:“卫者前辈容许 我参与这个约会,那是求之不得!”
其时已是夜幕降临,新月初上。卫越笑道:“我被精精儿扰醒清梦,还想补睡一觉。你 也歇歇吧。”他靠着山石,不消一会便“呼呼啥啥”的熟睡了。南霁云心道:“订下了这样 严重的约会,亏他还有心请睡觉。”
南霁云在日间那场恶斗,身上受破瓷片割伤了几处,趁这空闲的时间,便给自己裹上了 金疮药,然后盘膝练功,运气疗伤。他的内功造诣甚深,不消一个时辰,已是疲劳尽去,精 神恢复。
月亮将近天心,南霁云的心清也渐渐紧张,轻吉叫道:“卫老前辈,卫老前辈!”卫越 翻了个身,坐起来道:“你急什么?皇甫嵩说好了是午夜时分,那就一定依时准来。”南霁 云道:“你瞧头上的月亮。”卫越抬头一望,道:“还差一点点时刻。”南霁云道:“山下 还未发现人影呢!”
卫越眉头一皱,登上一块岩石。向下方眺望,过了一会,月亮已到天心,交正午夜,卫 越“咦”了一声,说道:“奇怪,皇甫嵩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怎的会临时失约了?”
月亮渐渐西移,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仍然不见皇甫嵩的影子,卫越也有点儿烦躁了, 南霁云狐疑满腹,道:“莫非他是不敢见你?”
言犹未了。忽见一条人影,如箭射来,卫越“哼”了一声,道:“这个时候才来,我先 要骂他一顿!”心里好生奇怪:“皇甫嵩的轻功怎的如此高明了?”那个人的来势快得难以 形容,根本就瞧不清楚他的面目。转眼之间,那个人已到了他们的面前,卫越忽地失声叫 道:“怎么,是你!”南霁云定睛一瞧!这才看清楚了来的并非皇甫嵩,而是空空儿!
空空儿侧目斜睨,傲然说道:“你以为是谁?”
论起辈份,空空儿是卫越的晚辈,卫越见他用这样做岸的态度向自己说话,不禁心中有 气,冷冷说道:“老叫化等的是另一个人,无须让你知道。你到此有什么事情?”
空空儿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等候的人是不是皇甫嵩?”卫越怔了一怔,道: “是又怎样?”空空儿淡淡说道:“皇甫嵩说你无信无义,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他不屑来 见你了!”
卫越大怒道:“岂有此理,我怎么无情无义了?”空空儿道:“你听信流言,认定他是 杀酒丐车返的凶手,你和他定的这个约会,实在就是想暗算他的,是也不是?但你托人传话 给他,却只是说要与他叙旧,这不是骗他吗?你不顾交情,骗老朋友来上当,他骂你无信无 义,难道是骂错你了?”
卫越双眼一睁,道:“这话当真是皇甫嵩说的?”空空儿举起手来,他中指上套着一枚 铁指环,冷笑说道:“岂有此理,你当是我捏造的么?你认不认得这枚指环?”卫越认得这 是皇甫嵩的东西,气得发抖,骂道:“若然他不是凶手,他为何不敢前来见我?却要你这小 猴儿前来传活?哼,哼,在此之前,我还不大相信,如今却是不能不信了。”要知他与车 迟、皇甫嵩三人并称江湖三异丐,有几十年的交情,如今皇甫嵩却叫一个晚辈来向他说出绝 交的话语,怎不令他生气?
空空儿又冷笑道:“你和皇甫嵩之事与我无关,你是否无信无义,我也不管。但你倚老 卖老,狂妄自大,我空空儿却不服气,你打伤了我的师弟,这事你总不能赖掉吧?”
卫越须眉怒张,骂道:“空空儿,你才是真正的狂妄,你知道你师弟做了些什么事情? 不是看在你们死鬼师父的份上,我还要把他打死呢!”
卫越正要数说精精儿的罪状,空空儿已先发话道:“我的师弟纵然是做了十罪不赦的 事,也轮不到你管,你懂不懂得江湖规矩?”
卫越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朗声说道:“空空儿,你的眼睛长到额角去啦!休说你的师 弟,连你我也要管上一管!不然,我就是对不起你死去的师父!”
空空儿道:“好,你就管吧!你伤了我的师弟,我不给你一点教训,我也是对不起我死 去的师父!”他声到人到,身形一晃,倏然间就向卫越扑来!
卫越怒喝道:“狂妄小辈、我倒要看你有多大能力?”反手一掌,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空空儿给他掌力一震,身形一歪,卫越双臂箕张,倏地便向他拦腰一抱,空空儿身法快极, 身形一沉一纵,猛的施展“燕子钻云”的绝顶轻功。凭空窜起三丈多高,但听得“嗤”的一 声,空空儿的腰带给卫越扯断,卫越左臂一麻,肘端的“曲池穴”亦已给空空儿的手指戳 中。
卫越心头一凛,想道:“怪不得他如此骄狂,这副身手果然是比精精儿高明十倍,不逊 他师父当年!”连忙默运玄功,舒散气血,手臂的酸麻立时止了。只见空空儿一声冷笑,又 再补上前来,说道:“卫老大,你还敢倚老卖老吗?念在你与我师父有点交情,你赔罪 吧!”卫越怒极气极,喝道:“小辈如此胆大妄为,今日之事,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也不 能将你放过!”空空儿笑道:“既是彼此都不愿放过对方,那么,咱们只有依照江湖规矩, 在掌底再决雌雄了!喂,你邀来的这个帮手,怎么不一齐上来?”
空空儿指的是南霁云,南霁云忍不着发话道:“卫老前辈,请让我领教领教他的高招 吧,你老在旁指点指点!”要知南霁云和空空儿是平辈,卫越则是长辈,长辈与小辈动手, 胜之不武,不胜为笑。所以南霁云明知不是空空儿的对手,也要挺身而出,甘冒性命之危。
卫越面色沉暗,道:“南贤侄,这事你不用管!我宁愿拼了几根枯骨来整顿武林风气, 一身荣辱,倒未放在心上!”
空空儿正是要他这句说话,他深知卫越厉害,但自信还能应付,可是若然加上南霁云, 他就没有把握了。当下一声冷笑道:“卫老大,你越俎代庖,欺凌我的师弟,居然还敢口出 大言,说什么整顿武林风气?”
他们两人都说得各有理由,按规矩说,卫越发现精精儿不对,该将他交给他的掌门师兄 处理,卫越因为自己是长辈身份,根本就未想到这个规矩,不料空空儿竟不卖他这个帐!
当下,两人再度交锋,空空儿丝毫也不客气,拔出一柄短剑,仗着绝顶轻功,竟然欺身 进迫,每出一招,都是连袭卫越的九处大穴。
卫越功力深湛,身法却没有空空儿那么矫捷,接连遇了几次险招,勃然大怒,猛然间一 掌劈出,以劈空掌力,将一堆乱石打得纷纷飞起,登时便似有无数暗器,向空空儿四面八方 袭来,空空儿大叫一声,脚尖一点,立即凌空飞起,短剑挥了一个圆圈,但听得一片叮当之 声,乱石纷落如雨!
猛听得空空儿一声长啸,竟自在半空中一个筋斗翻转过来,头下脚上,连人带剑,化成 了一道白光,向卫越疾冲而下,卫越舌绽春雷,喝了一个“去”字,在这间不容发之间,一 掌拍出!
这一掌是卫越毕生功力之所聚,但听得呼的一声,空空儿已自卫越的头顶疾掠而过,再 一个筋斗翻转过来,发出郁雷也似的哼声,也像刚才的精精儿那样,流星殒石般的向山谷坠 下,但去势比精精儿快速得多,转瞬之间,影子已没。只听得一个声音从山谷底下传来: “好狠的老匹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一掌我记下了,下次还要向你领教!”那声音有 些嘶哑,但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这几招兔起鹄落,端的是性命相扑,惊险绝伦,看得南霁云也不禁心惊目眩,这时方始 松了口气,但当他抬头一看,却又不禁大惊起来。
只见卫越的衣裳上斑斑血渍,点点殷红,面色如灰,长须颤抖,神情竟是十分颓丧!南 霁云急忙奔跑过去,将卫越扶着,问道:“卫老前辈,你,你怎么啦?”卫越叹了口气道: “老叫化第一次栽了筋斗啦。伤倒不碍事,只是我心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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