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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沐猴僭位徒贻笑 屠象逞威起杀机(3)


  薛红线跳了下来,乐得弯着腰儿笑道:“师父的剑法果然管用,这个大个子给我一打便 打晕了。聂姐姐,你更不错,只一剑就刺伤了他。”
  羊牧劳沉声喝道:“不管是谁家的孩子,你们将他毙了,万事有我担当。这个小子和这 个野丫头却不用你们来管!”
  那些武士得羊牧劳撑腰,放大了胆,刀槍剑戟纷纷刺下,薛。
  聂二女身躯瘦小,在他们之间穿来插去,东刺一剑,西刺一剑,武士们反而给她们伤了 好几个。可是,武士越来越多,渐渐便没有回旋的余地,聂、薛二女被困在核心,情势也渐 见危险。
  但来人一多,羊牧劳的身手也有点儿施展不开,王燕羽擅长的是刺穴的小巧功夫,趁着 铁摩勒用刚猛的剑招迫着他的时候,忽地反手一剑,羊牧劳猛不提防,几乎给她刺中了穴 道,在腰背上又添了一个伤口。羊牧劳急忙施展上乘的内功,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不让鲜 血流出来。
  羊牧劳大怒,再用沾衣十八跌的内功,将身旁的武士震得向四边散开,双掌交错击出, 又把铁摩勒与王燕羽迫转回来,不让他们杀进人丛。同时,运足了中气,大声叫道:“王伯 通,你还不来管教你的女儿!”
  满园子的喧闹都给羊牧劳的声音压了下去,这声音似利箭般的插进了王伯通的心房。
  王伯通当然深知女儿的脾气,她执意做一件事情,那是决计劝不过来的。何况她今日做 的乃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即算自己亲手将她绑了,安禄山素来忌刻,也未必便肯放过他 们父女。
  更何况还有铁摩勒在场,哪能容许自己轻易去缚女儿,而且女儿也未必便肯任由他缚。
  片刻之间,王伯通的心里已转了无数念头,饶是他惯经风浪,智计过人,这时也慌得手 足无措,拿不定主意。
  猛听得乒乒乓乓的碗碟破裂的声音,原来是安禄山看见王伯通的女儿竟然从女棚中跳出 来,剑刺羊牧劳,也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他不是怕王燕羽,而是忌王伯通。王燕羽已被困住,杀不到他的身前;但王伯通却近在 咫尺,要是王伯通也变了心,突然过来杀他,那岂非是个绝大的危险。他这么一想,心胆俱 寒,顾不得体面,急急忙忙便从亭子后方逃走,因为匆促离席,举动慌张,将席上的杯盘磁 碟,碰落了一地。
  王伯通正跨出亭子,听得声响,回头一看,只见安禄山已在最亲信的几个心腹武士保护 之下,仓皇而逃,有几个武士还在面向着他,作出戒备的神态,刀出鞘,弓上弦,看这情 形,似乎只要他向安禄山的方向迈进一步,立刻便会有暗箭飞来。
  王伯通怔了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是安禄山对他的猜忌,他把心一横,跳出亭子,和安禄 山采取相反的方向。一个原来是他的部下,现在做了安禄山卫士的人拦住他问道:“老爷子 当真要去杀小姐么?”这个人是他的老家人,看着王燕羽长大的,对王燕羽一向甚为疼惜。
  王伯通长叹一声,忽地将蟒袍扯下,玉带摔开,说道:“这官儿我不当了,你们好自为 之,我走了!”那老部下问道:“当家的要往哪儿?”
  王伯通道:“我仍然回去当山大王去!”王伯通的喽兵在盘龙谷之役,被辛天雄、南霁 云的金鸡岭人马夜袭,已被十歼七八,溃不成军,余下的也被安禄山所收编,剩下他光杆儿 一个。
  但他得力的头目,却有很多当了安禄山的卫士,差不多占安禄山卫士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时也多在园中。如今生出了这样的变故,有些人也怕今后不能见容于安禄山,便也跟着王 伯通跑,纷纷叫道:“对,还是再去占据山头,当个山大王更为自由自在!”
  园子里本已乱成一片,这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乱上加乱,更是难以形容。安禄山的“禁 卫军”,在“龙骑都尉”司空拔率领之下,登时布防起来,将斗场所在围得水泄不通,那自 然是防备王伯通去救女儿了。
  王伯通叹了口气,提高嗓子喊道:“羊总管,我管不了这个丫头,随你处置好啦!”他 带领愿意跟随他的旧部,便从卫士防守薄弱的地方闯出“御苑”。安禄山的“禁卫军”见他 只是弃官而逃,也就不加拦阻,并未发生战斗,便让他们走出园门。
  薛嵩慌慌张张的,也想在混乱之中潜逃,聂锋一把拉着了他,低声说道:“你不要女儿 了么?”薛嵩道:“反正她不是我的亲骨肉,咱们的身家性命要紧,你还不快快回去布置后 事?”聂锋道:“你这一逃就逃得了么?”薛嵩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趁现在他们还 没有知道,赶快回去和家人逃跑吧!”他怕聂锋多言,猛地将袖子一甩,挣脱之后,拔步便 跑。聂锋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女儿可是我的亲骨肉,我不能不管!”
  司空拔冲进斗场,望了一眼,大怒说道:“你们这班饭桶,这么多人,连两个小孩子也 捉不到,羞也不羞?闪开,闪开,让我自己来。”原来这司空拔也是绿林出身,他听说铁摩 勒乃是铁昆仑的儿子,心中先有了几分顾忌,同时他也知道羊牧劳的脾气,尽管看这情形, 羊牧劳力敌二人,实在难以轻易取胜,但料想他也不愿别人前来“分功”。故此司空拔正好 拣软的吃,迈步上前,抡起一柄“降魔杵”,便向聂、薛二女喝问。
  司空拔是安禄山底下数一数二的好手,力大无穷,他那柄‘降魔杵”长达一丈,使动起 来,就是石头碰上,也会被打得粉碎。
  原先困住聂、薛二女的那些武士,都怕受他误伤,不待他的吩咐,早已纷纷闪开。
  司空拔接着铁杵,大声喝问道:“你们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还不快说?是谁叫你们到这 里胡闹的?”聂隐娘一把拉着薛红线,抢着说道:“你这样凶,我偏不告诉你。你们这许多 人,欺负我的王叔叔,我们瞧不过眼,非来帮他不可!”
  司空拔喝道:“你们不说,我一棍打下,你们尸骨无存!”薛红线作了一个怪脸,扁着 嘴冷笑道:“他们也是这样吹牛的,你瞧,我们不是好端端还在这里?”司空拔哼了一声, 陡地向她一脚踢出,意欲将她踢翻,哪知薛红线身躯灵活,像猴子般一跳便问了开去,聂隐 娘趁势就一剑刺来。
  司空拔慌忙缩腿,但听得“嗤”的一声,裤管已给聂隐娘的短剑划破了一道裂缝。司空 拔本来只是想把她们活捉的,吃亏之后,恶念陡生,大怒喝道:“小贼种,见阎王去吧!” 抡动“降魔杵”,呼的一声,就向这两个小孩子拦腰横扫!
  聂隐娘脚尖一点,身轻似燕,就像“跳绳”一般,从降魔杵上面跳过,司空技手腕一 翻,那碗口般粗大的降魔杵刚刚竖起,薛红线用了个“海燕掠波”的姿式,也从降魔杵上面 跳过去了聂隐娘格格笑道:“我年纪太小,阎罗王说还未肯收留我呢?”
  司空拔喝道:“小贼种,死在临头,还油嘴滑舌!”抡动了降魔柠,越扫越急,虎虎风 生。聂、薛二女不过仗着轻功,善于问避而已,这时见他越打越猛,心里也着了慌。那降魔 杵所着之处,砂飞石裂,要是一个躲闪不及,给它挨上了半点,聂、薛二女的柔肌嫩骨,怕 不成为粉碎?
  忽听得有人叫道:“司空都尉,我来助你!”说时迟,那时快,聂锋提着长剑,已冲了 过来。薛红线失声叫道:“聂叔叔,你怎么可以帮他?”话犹未了,只听得“咚”的一声, 聂锋一个肘锤,撞中了司空拔的后心,司空拔脚步一个跄踉,降魔杵砸在地上,地面凹陷, 泥土飞扬,纷落如雨,几乎将薛红线淹没。薛红线冲了出来,大喜叫道:“聂叔叔,多谢你 替我出气,我爹爹呢?”
  要不是聂锋这么一撞,这一杵本来就要打中聂隐娘的。聂隐娘这时惊魂稍定,也在叫 道:“爹爹,你再给他一剑呀!”
  司空拔再提起了降魔杵,大怒喝道:“聂锋,你作反了么?”聂锋冷笑道:“你骂我的 女儿是贼种,我岂肯放过你?来,来,来!
  我领教你的降魔杵法!”他是大将身份,所以刚才虽是救女情急,他还不肯在背后用剑 刺他,而是要和他光明正大的较量。
  司空投举件一架,“当”的一声,荡开了聂锋的长剑,正要回骂,聂、薛二女可不理会 什么江湖规矩,似游鱼般的钻过去便用短剑刺他。司空拔被聂锋撞正腰眼,跳跃不灵,腰胯 接连中了两剑,待他踢出连环腿时,这两个小孩子又早已跑开了。
  羊牧劳喝道:“好呀,原来是你的孩子广身形一晃,使出七步追魂的身法,倏然问就欺 到了聂锋的身前,聂锋反手一剑,只听得“铮”的一声,剑脊已给弹厂一下。羊牧劳用的是 隔物传功的内家真力,聂锋虎口破裂,青铜剑几乎脱手飞去;与此同时,司空拔的降魔杵也 扫了过来。
  铁摩勒飞身掠到,抡动长剑,当作大刀来使,一剑劈下,“当”
  的一声,正斫在降魔杵上,但见火星蓬飞,司空拔虎口发热,禁不住连退数步,“这小 子气力好大,我今番可碰到了对手I!”
  羊牧劳如影随形,一个窜身,一招“游龙探爪”,又已抓到了聂锋的后心。聂隐浪尖声 叫道:“休得伤我爹爹!”体看她年幼力弱,使的却是最上乘的剑法,“唰’的一剑,剑锋 直指羊牧劳膝盖的“环跳穴”,羊牧劳迪前反身踢腿。说时迟,那时快,王燕羽也已一剑刺 来,与聂锋联手,挡住了羊牧劳。
  聂锋见女儿不知恐惧,吓得冷汗直流,慌忙叫道:“隐娘,你赶快和薛家妹子先跑出 去,不可惹这魔头!”聂隐娘道:“不,爹爹不走,我也不走!”
  羊牧劳大笑道:“在我掌下,谁还想逃走?”七步追魂的掌法展开,委时间四面八方都 是他的影子,聂锋两父女与王燕羽都被他的掌力困住,不论走到何方,都被他迫退。而铁摩 勒也被司空拔所阻,一时之间,闯不过来。
  忽见一条黑影箭一般的射到场心,羊牧劳好生诧异,“卫士中怎的却有此等人物?看来 竞是远在司空拔之上!”心念未已,忽见剑光一闪,那名卫士竞然向他刺来!这时,铁摩勒 方始看得清楚,那卫士不是别人,正是展元修,不禁失声叫道:“展兄,怎么,你也在这 儿?”
  羊牧劳最初以为是聂锋的旧属,(薛嵩与聂锋,以前曾做过安禄山禁卫军的正副统 领。)随着聂锋叛变的,待听得铁摩勒的呼喊,心里更是吃惊:“莫非这人是展大娘的儿 子?
  说时迟那时快,展元修的长剑已指到了他胸前的“大枢穴”,羊牧劳骈指如戟,身躯一 矮,反戳展元修的肘尖,展元修一个移形换位,转过剑锋,剑招未出,羊牧劳已是一掌劈 到。
  羊牧劳与展大娘交情不浅,他知道展大娘只有一个儿子,在未问明之前,不敢使尽全 力,用的是“印掌封穴”的功夫,只使出了七成气力。
  哪知展元修的剑法平常,掌法却是悉得家传的奥妙,他的功力比不上羊牧劳,掌法的奇 诡变幻,却在羊牧劳之上。羊牧劳的掌力刚吐,他已身随掌走,倏然间指东打西,一掌击中 了羊牧劳的腰胯。
  羊牧劳大叫一声,腾身起飞,他挨了这一掌,不必再问,已知他是展家的后裔,大怒喝 道:“我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意欲饶你,你却不知好歹,反而想要老夫的性命么?”声到人 到,就似兀鹰扑兔一般,一掌凌空劈下!正是:
  邪正本来如水火,追魂魔掌绝交谊。
  欲知展元修性命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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