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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走辽东 学成绝技 擒凶贼 雪了疑冤

  柳大娘啊呀一声叫道:“呵!孩子,原来是你!”她怔住了,反而立定下来,暂时顾不得强敌当前,也顾不得回家援助了。
  来者是谁?令得柳大娘这样惊讶?原来他就是离开柳家将近十年,后来听说到了辽东,就再也没有音讯的娄无畏——柳剑吟二十余年前在保定收的大徒弟。
  娄无畏嗖的一声,拔出烂银也似的长剑,在黑夜中闪闪发光,他将剑一指敌人,即然发声道:“这几个兔崽子,留给徒弟吧。师娘你先回家去。”他边说,边一 脚把罗大虎的小花槍踢起来,掷给柳大娘,意思是给柳大娘捡起一件兵器,免得空手应敌,因为柳大娘的“断门刀”在刚才与瘦长老者打斗时,为救险招,早已脱手 掷出,柳大娘现在可是两手空空,没有兵器。
  柳大娘捡起小花槍,嘱咐娄无畏道:“徒弟,你可得小心。”娄无畏笑笑道:“师娘,我省得!”
  娄无畏突然而来,可把在场的人怔蓦了。在娄无畏和柳大娘问答之时,罗五虎先扑上前来,拖过罗大虎,只见罗大虎已经全无动颤,仔细一看,哎!罗大虎的天灵盖已给来人一掌击碎了。
  罗五虎急痛攻心,摆刀便上,想为兄报仇,也想拦阻柳大娘,但凭他怎拦阻得着?他在罗家“五虎”之中,武功最弱,又早受了刀伤,他这时挺刀猛上,在瘦长老者还来不及援助之前,只两个照面,就给娄无畏击飞了兵刀,一个扫堂腿,把他的腔骨踢断,他痛得晕死过去了。
  娄无畏踢倒罗五虎,刚刚迎上那瘦长老者,而柳大娘见徒侣如此神勇,武功技业远非在师门时可比,她放下了心,挺着小花槍回家去了。这时家中烟已渐浓,火已渐大,她不能再缓了。
  瘦长老者赶上前来,双剑一交,只碰得叮当两声,火花飞溅,虎口竟隐隐作痛,敌人的腕力如此沉雄,他倒不能不后退两步了。
  他将长剑一指:“嗖!听你的话,你是柳剑吟的徒弟了?连你的师娘都不是我们对手,你到这里逞什么好汉?趁早走吧,我们寻仇,不关你的事,趁早走你的春秋大路,我们不加害你。”他这话可是畏强欺弱,他们这一伙,刚才还对柳大娘说,要拿她的门人子女填补“利息”!
  娄无畏却又怪,他既不应声作答,更不“趁早走春秋大路”,他狠狠地盯了瘦长老者两眼,然后陰沉沉地笑道:“哦,是你!你会打毒蒺藜暗器,会使达摩剑 法,还偷学得几招形意派的无极剑法。哼!你当我不知道你?走你妈的春秋大路!你想走也不成呢!”娄无畏早猜疑到这瘦长老者是什么人,他和师门关系甚大,这 一亮相,看了他的身法手法,更证实了他就是以前师父曾遍寻不获的人,娄无畏如何容放得他过?
  当下两人各自摆好门户像斗鸡似的,各自圆睁双目,注视对方,蓦地双双扑上,交起手来!
  那瘦长老者早听得罗四虎说过,有这么一个豹子头汉子,曾在湖泊之上显过身手,水陆两路功夫,便都精妙。如今这汉子又突然在柳大娘危急之际现身,掌击罗大虎,腿扫罗五虎,身手端的快捷非常,心中不免暗暗嘀咕,心想柳剑吟怎的会有这样一个徒弟!柳剑吟他没有碰过,可是他却曾和柳剑吟的师弟丁剑鸣交过手,如今看这豹头汉子,可并不在他师叔之下!
  那瘦长老者情知遇着强敌,但他的太极剑法,平生也罕逢对手,他要仗着轻灵的剑法,来斗斗这豹头汉子。
  这豹头汉子娄无畏端的厉害,他一交手,便全是进攻的招数,时而太极剑法,时而以万胜门的刀法化在剑上,斗起来就宛如腾蛇翻浪,处处找敌人的兵刃,刺敌 人的要害。那瘦长老者怕他的腕力沉雄,仗着剑法轻灵,纵高窜低,左躲右闪,展转进退,封闪腾挪,不硬接娄无畏的招。他只想以小巧之功,乘虚进击,这样斗了 半个时辰,竟只见黑夜中寒光闪闪,全不闻兵器碰磕之声,但这样的打法,可比硬碰硬上,更为危险,谁的身法稍慢,招数稍漏,便立刻有丧身锋刃,血洒黄沙的危 险!
  那瘦长老者虽然剑走轻灵,但娄无畏的招数也是虚实莫测,而且更厉害的是,他的剑法,尽管有好几种家数,但却是以太极法为基础,一式随一式地滚滚而上, 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按:太极拳又称绵拳,就是因它一式随着一式,绵绵不绝之故)。只要兵刃一被粘上,那可就得要糟,这样斗了半个时辰,那瘦长老者微微 气喘,额沁汗珠了。于是他打了一个暗号,叫王再越他们围上来,他这回可不能傲慢,也不敢傲慢,竟放弃了他刚才要单打独斗,不准同伴上来帮忙的“禁令”,要 人上来助他一臂之力了。
  王再越刚才给柳大娘一顿泼风也似的刀法,杀得心惊胆战,现在还未喘过气来。他已成了强驽之未,何况见娄无畏的剑法,更似乎比柳大娘还强,他惊弓之鸟, 虽然硬着头皮上前,但却只是“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虽然将双股剑舞得拨风也似,但却只是保卫自己。他还打算,如果那瘦长老者一落败,他就先跑!
  不说王再越这样打算,其他两个汉子,他们更连王再越也不如,他们竟装做看不见瘦长老者的暗号,站得远远的,有一个则扣着几粒铁莲子装模作样。他们打算,如果瘦长老者打胜了,他们就说是给他“把风”,如果是打败了,他们就溜之大吉。
  娄无畏见王再越也围了上来,他可更不客气了,剑法一紧,势如抽丝,绵绵不断,而左手中食二指,更骈指如朝,竟当点穴撅使用,在剑光撩绕中,寻暇抵隙, 找敌人的穴道,他左手没兵器,可比有兵器更厉害!更难对付。右手是虚实莫测的太极剑法,左手是空手入白刃的擒拿法中的点穴功夫,而且他早看出王再越不敢硬 上,他可专门对付那瘦长老者。又斗了半个时辰,瘦长老者可更难对付,他一拔足,便要落荒而逃,可是娄无畏怎肯放得他过,“龙蛇疾走”,剑走轻灵,一剑就直 奔他的脑后。瘦长老者本能地一横身子,回剑挡招,娄无畏的太极剑“妙手摘星”,当的一声,已搭上了敌人的兵刃。
  娄无畏的剑一搭上敌人的兵刃,随手一带,那瘦长老者的长剑,竟倏地脱手而飞。说时迟,那时快,娄无畏扑地便欺身直进,瘦长老者惊魂未定,顾不得遮拦门 户,竟被娄无畏疾风也似抢入怀中,左手二指电光石火地向胁下只一点,便连喊声也发不出,斜斜后倒。娄无畏也不容他倒地,伸指平掌,左掌在他背后一按一旋, 便把瘦长老者平举起来。那瘦长老者也不哼一声,原来是给娄无畏点中了“晕眩穴”;竟像死人一样,不会动了。被点中了“晕眩穴”如果得不到解救,可要过六个 时辰,才能自己醒转。
  “把风”那两个家伙,在瘦长老者后退时,早夹着尾巴逃走了,王再越在娄无畏追击自己的伙伴时,还想提剑上前暗袭,希望能取得前后夹击之势,但娄无畏去 势太疾,他还未赶上,已见娄无畏把瘦长老者平举起来,一旋身,刚刚和他对个正面。王再越只吓得“三魂去了二魂”,“七魄仅余一魄”,他哪里还敢上前,急旋 身,轻点地,一跃就跃出两丈开外,他也一溜烟地跑了。
  娄无畏本不想放过王再越,但他托着老者,王再越又已先跑,他要在后追,纵追得到,也要追一些时候。而且他也看出王再越的轻功,不过仅逊于他而已。但他 因心悬师门安危,不能前追了。他只抢上前两步,便蓦地收剑入鞘,右手一探,探出两枚不到五寸长的小匕首,脱手化为两点寒星,遥遥向王再越掷去,当下依稀听 见王再越呵呀一声,大约是中了一枚匕首,可是又好像伤势并不很重,因为王再越还是拼命地跑入柳林去了。
  敌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广场空寂一片。月落星沉,夜残风冷,沾水鸣咽,一场虎斗龙争,如今只剩下娄无畏在发着胜利的微笑。但他的事可还未完,在 广场后边,师门已是火焰冲霄,师母回去不知是否得手,他托着敌人,又要急急地赶回去了。可是,他却突地迟疑一下,先把那老者立在地上,右手在老者怀中搜 索,好像拿出了一些什么东西,随手往自己怀中一塞,然后又匆匆朝着火光跑去。不出他的所料,这时师母们果然还未脱险,还在相持。
  这瘦长老者是谁?且先在这里交待一下,读者诸君也许还会记得,在二十余年前,曾有两个伪装采花婬贼的蒙面夜行人,引诱柳老拳师的师弟丁剑鸣在索善余家 中打斗,布下陷饼,使丁剑鸣入了圈套。也就是为此,丁剑鸣才和形意门的钟海平不和;也就是为此,丁剑鸣才弄到后来和师兄分手的。这两个家伙,以前也交代 过,都是清宫大内的头等卫土,一个使判官笔的叫胡一鄂,另有任务,没随同前来。一个使剑的叫蒙永真,便是当晚和柳大娘娄无畏交手的这瘦长老者,他曾偷学过 几手形意门的剑法,可是他却是嵩陽派以前第三代掌门张青渠的叛徒。
  丁剑鸣保护的贡物,不是他们劫的,劫贡物的另有其人。可是他们却另有陰谋,他们的主人怕柳剑吟北上调解成功,破坏了他们拆散武林团结的计划,因此才叫他们趁这次浑水,故意弄得扑朔迷离的。而蒙永真便正是这次来夜劫柳家的领袖。
  柳林中打得凶,柳家中也打得凶,而且在柳林中战斗结束之后,柳家中还在苦苦相持。原来蒙永真率领了罗家四虎等一大批人前来夜劫柳家,他的策划是这样 的,先以江湖令帖调柳大娘到柳林中单打独斗,然后再拨一批人去毁柳大娘的家。他知道柳大娘难对付,而柳家的子弟门徒却不放在他的心上。于是他就调拔罗大 虎、王再越、罗五虎等好手去缠斗柳大娘,而以次一等的好手罗二虎和罗四虎率领其他几个人去对付柳家的子弟门徒。自己则在广场两边策应。也正是因此,杨振刚 等人才能一直支持到柳大娘回来,否则早就给他们毁掉了。
  那一天晚上,留在柳家的有四个人:柳大娘的女儿柳梦蝶、侄儿刘希宏、门徒杨振刚和左含英,这四个人的心情又各自异样,刘希宏有点战战兢兢,他的姑姑叫 他来“助刀”,在他心目中,就是柳大娘已把看守家门的重责放在他身上,如果一有疏虞,那如何对得住姑姑和姑父?杨振刚则是焦虚已,大师兄不在这里,他就应 负起担当师门安危的重责,刘希宏虽是柳家的至亲,但到底是“外人”——不是太极门的人啦,在杨振刚心中,他只是来“助刀”的,而“大梁”可得自己挑,至于 柳梦蝶则心中充满兴奋,但可又有一些惶恐,她今晚将要第一次和外面的“江湖人物”交手了,“第一次”啦!什么事情都是“第一次”的最新奇,令人最兴奋的。 柳梦蝶就正是这种心情。左含英虽然也兴奋,但可又有点担忧——担忧他的师妹会受伤或者给人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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