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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张大千有一次到某军阀的家里做客,一进
  门就说错了话,幸亏大帅当天情绪好,否则脑袋就搬家了!

  
  说话的技巧
  我有个学生出去打工,上班的第一天就被老板刮了,哭丧着脸跑来对我诉苦:
  “当我同意别人看法时,总是说‘对!对啊!’,我已经说了二十年,对什么人都一样,从来没有人说我错,可是今天跟老板讨论问题,才说了几个‘对’他就冒起火来,讲‘什么对不对!’跟长辈说话,要讲‘是’!不要讲‘对’!”
  我听了她的话,当时一怔,心想可不是吗?我也常对长辈讲“对”,细细研究,真应该改为“是”呢!
  说话的学问真是太大了,有些话我们讲了半辈子,技术上有问题,却不能自知,甚至得罪了人,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琳达为什么不喜欢菲比吗?因为菲比到达纽约的那天,请琳达去接飞机,当琳达碰面之后问“听说你的表哥就住附近,为什么不找他就近来机场呢?”菲比说:“因为他忙!”
  岂知就这样得罪了琳达,心想“喔!他忙,难道我就不忙?他的时间值钱,我就不值钱!?””从那时起,也就不大理菲比了。
  我想菲比是无心的,得罪了老同学,自己还不知道,但是你想想,如果当时她能回答:
  “因为我跟你(琳达)的交情,比我亲表哥还好,巴不得一下飞机就能看到老同学!”不是要好得多吗?
  国画大师张大千更对我说,他有一次因为说错话,差点落得杀身之祸。当时他应邀到一位军阀的家里做客,早就听说大帅养了一只名犬,十分爱犬而早就想看看那只名犬的张大千,一见到大帅,就兴奋他说:“我早就想到您家来拜望了!”
  以为张大千是心仪自己的大帅,得意地点头:“不客气!”
  岂知张大千居然接着说:“我是为了来看你这只狗!”
  张大千说他才讲完就凉了半截,匆匆忙忙告退出来,直摸自己的脖子:“幸亏大帅当天情绪好,否则脑袋就搬家了!”
  我自己也说过这种容易让人多心的话。记得有一次在宴会上有人为我介绍某大学的校长,我兴奋地说:
  “久仰!久仰!将来小弟如果在美国失业,一定要请您提拔!”
  我说话的原意是谦虚,岂知极可能引起对方的反感:“敢情我这里是收容所?没地方要你,你才到我学校来?”所以有一天我真希望到那学校教书。他八成不会聘我,这不也是无心之失造成的吗?
  相反地,懂得讲话技巧的人,却能把一句原本并不十分中听的话,说得让人觉得舒服,譬如有一位官员,对事事请示的部属不大满意,但是他并不直截了当地命令大家分层负责,而改成在开会时说:
  “我不是每样事情都像各位那么专精,所以今后签公文时、请大家不要问我该怎么做,而改成建议我怎么做!”
  还有一位曾在外交部任职的主官,当他要部属到他办公室时,从来不说:“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而讲:“我在办公室等您。”
  这两个人,都是巧妙地把自己观点的位置,由“主位”改成“宾位”,由真正的主动变成被动的样子,当然也就容易赢得下属的好感,因为没有人不希望,觉得是自己作主,而非听命办事啊!
  至于最高明的,要算是那懂得既为自己“造势”又能为对方造势的人了。我曾经听过一位派驻美国的外交官,临行酒宴上讲的一段话,真是妙极了!他说:
  “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过人之才,不可能在这个外交战场的纽约,担任外交工作,而且一做就是十年。而我,没有什么过人之才,凭什么能一做就是十几年呢?这道理很简单,因为我靠了你们这些朋友!”
  多漂亮的话啊!不过一百字之间,连续三个转折,是既有自负,又见谦虚,最后却把一切归功于朋友,怎不令人喝采呢?
  说了这许多,如果你问我到底要怎样讲话,我真是答不上来,但研究了这么多年,我最少可以想到一个原则,就是:
  除了为自己想,更为对方想。谈好事,把重心放在对方身上;要责备,先把箭头指在自己身上。最重要的是,当你发表自己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别人。
  因为没有一个听话的人,会希望被讲话者忽略。也没有一个忽略听众的说话者,能获得好的反应!
  
  某盖仙老师,在教三民主义时说:“在美
  国,如果有人要跳楼自杀,你绝不能去拉他,否
  则就是妨害自由,只有当他真跳下去时,你才能
  跟着跳下去,在空中拉他一把!”

  
  反败为胜
  今天傍晚,你一进门就倒入沙发,把脚跷在妹妹的娃娃车上,抱着头吼:“历史期末考得糟透了!这次是统一命题,结果老师死命教的东西,一题也没考;他认为不重要,半段也没教过的却考了一大堆!”
  当我进一步追问实际的情况时,你却猛挥双手:“不要提了!不要提了!我连想都不要再去想!”
  而当我也冒了火,骂你为什么把在学校的气带回家里来时,你则含着泪光抬起头:“爸爸!你要知道我这个学期单单为这门历史课写的报告就有一百多页,我忙到夜里两三点钟,我不是不用功啊!可是却没有考好!”
  是的!我知道你总为历史报告找资料,而忙到深更半夜,但是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世界上没有白做的学问?你的老师或许有异于出题老师的观点,在那厚如砖头的课本里,选择他认为重要的地方教,而你也确实地做了深入的研究,那么即使这次考试没考到,学问还是在你心里啊!
  或许你要讲,大多数其他老师,教的重点都差不多,只有你班上的老师特殊,那么,你为什么不想:你所学到的,也正是其他班学生所没注意的呢?今天你失败的地方,何尝不能成为未来杰出之处,如果有一天大家谈到有关历史的东西,你把话题带到今天所学的主题上,不是就能知人所不知,而一鸣惊人了吗?
  记得我在高中一年级,参加某报社办的演讲比赛,在初赛时惊讶地发现一位强劲的对手,使用近于朗诵诗的语调和内容,而十分羡慕地回家模仿,岂知反而因为失去了自己原有的风格,模仿得又不成熟,而在决赛时落到亚军。
  我失败了吗?没有!因为这世界上可能有投资而落空的事,却没有自傲的学问,我在那次比赛之后,痛定恩痛地钻研朗诵诗,进而阅读各种诗学的书籍,使我竟然能在大学时代,四次导演朗诵诗,参加全国比赛获得冠军。对于新诗的钻研,更使我得到了新诗学会的优秀青年诗人奖,甚至成为参加世界诗人大会的中国代表。
  我问你,高中那场比赛,我是真失败了吗?我肯定地告诉你: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那可能正是你更大成功的开始!
  当然,或许你要讲自己是跟错了老师,如同第一等的战士,因为跟错了将军,落人敌人的埋伏。若是如此,我就要说你不智了!因为在军队里,长官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在学问的领域,却是任你驰骋的,当你发现老师用一整堂课,只是谈希特勒(Adolf Hitler)为什么叫希特勒;而有偏狭的走向时,你只好靠判断来自习了!
  记得我上高三时,有一位考进台大的校友写信回来,大胆地劝小老弟:“那些三民主义受教于X盖仙的同学,只好自求多福了!”
  每一位受教于X盖仙的同学,都心知肚明,因为那位老师总在课堂上盖得昏天黑地,虽然是满堂彩,保证没有人打瞌睡,大家却都知道:跟着他,保险大学联考,三民主义要泡汤!
  你知道他“盖”些什么吗?当他教到“自由”时,会说“在美国,如果有人要跳楼自杀,你绝不能去拉他,否则就是妨害自由,只有当他真跳下去时,你才能跟着跳下去,在空中拉他一把!”
  问题是,这位“盖仙”,是知名的文学家,有相当不错的成就。而受教于他的同学们,联考也都考得不差,因为大家靠自己用功!
  让我再讲个故事吧:
  当我小学五年级时,班上来了一位刚从师范毕业的美术老师,居然不教小朋友画图,只是把世界名画的月历挂在黑板上,命令大家写感想,评论那画的好坏,我当时已是学校里有名的“小画家”,心里十分不高兴,就乱涂一通,结果公布成绩时,我是唯一一个被叫出去打手心的,那老师还说“看你长得瘦,少打一下”呢!
  一直到小学毕业之后好几年,我都难解对这老师的痛恨,可是后来知道他离开教职,继续出国进修,成为不错的艺评家,而我,这个挨打手心的,也走出了自己艺术的道路。
  而今想想,谁错了呢?谁都没有惜!如同你现在的历史老师,你可以不同意他,却不能否定他。因为非常的老师,往往有非常的观点,也可能有非常的成就。最重要的是,不论老师或学生,都应该有他们独立思考的能力。古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我们也可以讲“尽信师,不如无师”!
  希望你能以今天的考试做为教训,细细回想:是怎么跌倒的?是真的跌倒了吗?抑或只是成功的一种“低姿势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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