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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到了“那边”,我沿着花园中的水泥路向客厅走,透过客厅的玻璃门,我可以看出里面的人影幢幢,很难得,客厅中彷佛灯光很亮,好久以来,这客厅都只亮一盏小壁灯了。或者,是梦萍出了院?我知道不会的,因为上星期天爸爸才告诉我,梦萍情况很坏,可能要开一次刀。那么,是什么事值得他们大亮起灯呢?我不经意的向前走着,一面嗅着园里的玫瑰花香……忽然,我站定了,这情形多像我第一次见何书桓的时候?人影、灯光、笑语喧哗……所不同的,那是冬天,这是夏天。那时我还没有去敲爱情的门,现在我却从爱情的门里退了出来。日夜迁逝,人生变幻,短短的半年,一切都不同了!推开玻璃门的时候,我脑中仍然是迷迷糊糊的,我还没有从我自己的冥想中解脱出来。可是,当我一脚跨进了门,我就感到像有一个人对我迎头来了一下狠击,顿时使我头昏目眩,迫不得已,我抓住了沙发的靠背,以免倒下去。等这一阵旋乾转坤般的大震动过去之后,我摇了摇头,使自己镇定一些,再努力去看我所看到景象,到底是真的还是出于我的幻觉。不错!这一切都是真的。何书桓正和如萍并坐在一张沙发上,手握着手,他们在微笑。如萍的笑是幸福的,柔和如梦的,是那种你可以在任何一个沉浸于爱情中的女孩脸上找得到的笑。她脸上还不止笑,还焕发着一种光采,使她原来很平凡的脸显得很美丽。至于何书桓,当我勉强压制着自己,眯着眼睛去看他的时候,他也正望着我,在初见面的那一刹那,他似乎震动了一下,他的笑容消失了。可是,很快的,那笑容又回复到他的嘴边。他似乎瘦了不少,但看起来精神愉快。望着我,,他笑意加深了,他用握着如萍的那只手对我摇了摇,招呼着说:“嗨!依萍,你好?好久没见了!”
他说得那么轻松,那么悠然自在,他笑得那么宁静,那么安闲。我觉得我的五脏全被撕一裂了,我的膝盖在打颤,使我不得不在沙发椅里坐下去。于是,我发现房间里还有好些人,雪姨、尔杰和尔豪。只缺了爸爸和梦萍。这时,他们全都注视着我。我努力使自己镇定,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我是受了打击,尤其不能让雪姨和书桓看出来。于是,我竭力想装得满不在乎,竭力想在脸上也挤出一个微笑来,可是,我失败了。我四肢发冷,喉咙发干,胸口像火烧一样。我听到自己干而涩的声音,正吃力的在对书桓说:
“是——的,好久——没见了!”
“依萍,”尔豪说,嘲谑的望着我:“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书桓要和如萍订婚了。你看他们是多好的一对,简直是老天安排好的!”我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靠进沙发里,而我是孤立无援的!在这一次作战上,他们已大获全胜,我是一败涂地!
尔豪继续对我嘲谑的笑着说:
“依萍,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呢!如萍大约十月里结婚,我们考虑了好久,认为还是请你当女嫔相最合适,怎么样?没问题吧!”“好!”我干脆的说,站了起来,我的血管已在体内偾张,我必须赶快离开这间屋子。我说:“我很愿意作你们的女嫔相,预祝你们白头偕老!”我望着雪姨说:“爸爸呢?”
“出去了!”“告诉他我来过了!”说完,我匆匆的走出客厅,几乎是跄踉的向大门外冲。在花园里,如萍追了上来,叫着说:
“依萍,等一下。”
我站住了,如萍追过来,站在雨地里,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用充满歉意的声音说:
“依萍,你不怪我吧,我知道你是一爱一他的!”
我受不了了!我好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那股压力已到了最高峰,我甩开她的手说:
“别胡说八道,我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这傻瓜又拉住了我的手,用纯属于善意的,歉然的,好心的声音,急急的说:
“依萍,我知道你很难过,我自己也尝过这滋味的,我实在不该抢你的男朋友,可是他对我好……我没办法,依萍,以前我也不怪你,现在你也不怪我,好吗?我们还是好姐妹,是不是?”我心中冒火,头昏脑胀,望着她那张怯兮兮的脸,我爆炸的大喊了起来:“告诉你,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懂不懂?你这个大笨蛋!”喊完,我无法控制了,我掉转头,冲到大门外面。在门外,我一靠在围墙上,剧烈的呼吸着,让突然袭击着我的一阵头晕度过去。于是,我又恍惚回到挨打的那一天,站在门外发誓要报仇。仰起脸来,我让雨点打在我脸上,心如刀绞,头痛欲裂!我,走了半天的迂回路,现在好像又绕回到起点来了。何书桓……我在围墙上摇着我的头,无声的说:
“何书桓!我恨你!”沿着新生南路,我跄踉着向前走。雨大了,风急了,我依然没有竖一起雨衣的帽子,风撩一起了我的雨衣,我胸前的衬衫和裙子都湿了,水从头发上滴了下来,管他呢!我什么都顾不得!头痛在增剧,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我想找一个地方,狂歌狂叫狂哭,哭这个疯狂世界,叫这个无情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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