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崔琳披挂上阵

　　西部制药九厂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该厂的拳头产品钙王的形象代表辛薇美丽的人头会变成兔子头。王厂长是在宴会桌旁获悉这个信息的，当时他正陪一个重要的客户吃饭。
　　酒未足饭没饱时，王厂长的手机响了。
　　已有几分醉意的王厂长一边掏手机一边说：“手机把它的主人变成随叫随到的犯人。手机其实是手铐。”
　　客户伸出大拇指：“精辟！我也有这种感觉，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不管你在干什么，谁都可以轻而易举找到你。有一次我正在陪领导洗桑拿，洗桑拿，啊，哈哈，结果老婆的电话打过来了，你说多扫兴……。”
　　王厂长听着听着手机，脸色变了。
　　“你胡说什么？辛薇的头变成什么了？兔子？你吃错药了吧？”王厂长训斥给他打电话的秘书。
　　“您现在打开电视机看看就知道了。”秘书说。
　　“王厂长冲身边的服务员小姐说：“给我把电视打开。”
　　小姐抱歉地说：“单间里的电视只能唱卡拉OK，不能收看电视节目。”
　　“岂有此理，我到哪儿能看电视？”王厂长问。
　　小姐说：“如果您要看，我带您去经理办公室。”
　　“你带我去，”王厂长侧头对客户说：“失陪一会，我马上回来。”
　　王厂长从电视上看到了长着兔子头的辛薇，他预感到不妙。王厂长立刻和秘书联系。
　　“马上召集所有副厂长开会！”王厂长下命令。
　　“在厂里？”秘书问。
　　“对。”王厂长挂断电话。
　　回到餐桌旁，王厂长抱拳向客人致歉，他说厂里遇到点儿急事，他要赶回去处理，请客人继续吃，餐费他已经结清了。客人忙说王总您尽管去办事，都是搞企业的，谁没有烦心的事？您快去办，下次补罚您的酒。
　　王厂长赶回厂里时，副手们已在会议室等他了。
　　会议室里的电视机屏幕正在直播辛薇从电视台回家的实况。
　　“这事对咱们不利吧？”王厂长还没坐下就说。
　　“肯定不利。”马副厂长说，“国外的商家最忌讳广告形象代表死亡或得不治之症，当年的约翰逊得了艾滋病后，多少商家赶紧和他划清界限争先恐后毁约。”
　　“如果是生产电器什么的还好说，咱们这种进嘴的东西，最怕形象代表生病死亡。辛薇虽然没死，但比死还糟糕。”郭副厂长说。
　　“有这么严重吗？”王厂长问。
　　蒋副厂长说：“确实严重！您想想，现在国内任何人看见辛薇，都会联想到咱们厂的钙王，咱们的广告太铺天盖地太深入人心了。辛薇变成了兔子头，很多人会下意识地想到咱们。”
　　王厂长皱眉头：“会导致钙王的销量骤减？”
　　副厂长们看着厂长不表态。
　　当电视屏幕上出现那个把补钙和骨质增生以及人体 变异联系在一起的专家时，王厂长的腿开始颤抖。
　　郭副厂长怒斥那专家：“他这是混淆黑白！现在怎么干企业？干好了没人夸你，稍微出点儿事就捕风捉影灭你。不打广告说你没有现代商业意识，打广告说你欺骗消费者。广告打少了点说你财力捉襟见肘打肿脸冲胖子。广告打多了遭嫉，不光同行嫉妒连消费者也嫉妒：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钱？”
　　蒋副厂长说：“咱们应该马上和辛薇的经纪人取得联系，咱们一定要和她共度难关。”
　　王厂长点头：“很有必要。”
　　马副厂长说：“还要立刻通知全国各电视台立即停播辛薇为咱们做的广告。”
　　郭副厂长说：“同时马上物色新的形象代表，这次一定要慎重，要给他或她做体检，如果能搞到他们的基因图就好了。”
　　这时，辛薇的律师在电视屏幕上宣布辛薇将状告西部制药九厂。
　　王厂长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们竟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厂长率先恢复语言功能：“辛薇是一个无赖！当初咱们真是瞎了眼。她变兔子头，和咱们的钙王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嫁祸于人吗？”
　　“全国那么多人吃咱们的钙王，咱们人家都没事？”蒋副厂长说。
　　马副厂长说：“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她品质不好。如此品质的人，不变兔子头才怪！”
　　秘书进来对王厂长耳语，王厂长脸色变了。
　　王厂长告诉副手们，经销商开始洪水般的退货，厂部的电话和传真机都打爆了。
　　本来凭借辛薇的广告已经成功打开全国补钙市场并占据半壁江 山的制药九厂的首领们被这一闷棍打懵了，他们这才切身体会到，和成功企业捆绑在一起的，不是巨额利润，而是意外事件。成功企业最应该设立的部门是“意外事件处理部”，该部门的职责是确保企业每次遇到突发事件时都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王厂长毕竟是在商界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姜，他的头脑已经稳定下来。
　　“老马，明天一早，你就去律师事务所聘请律师接招儿。咱们要请最好的律师！刚才媒体上说这是一场世纪诉讼，说不定，这正是提高咱们厂知名度的好机会。”王厂长开始分工。
　　马副厂长说：“明白。据我所知，辛薇的律师是她的亲戚，水平并不特别高。打官司找代理人最忌讳任人唯亲。咱们肯定能打赢这场官司。”
　　“蒋副厂长，你马上起草一份给所有经销商的信，语言要真诚恳切，稳住他们。”王厂长说。
　　蒋副厂长说：“请厂长放心，我认识一个写言情小说的作家，咱们出钱请她起草这封信，保准经销商看了就掉眼泪，今生今世只卖钙王。”
　　王厂长对郭副厂长说：“老郭，你稳定本厂职工，决不能因为情绪受到影响而在生产线上出纰漏。另外，我估计银行也会墙倒众人推来催要贷款，你兵来将挡和他们周旋，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郭副厂长说：“银行的信贷科长已经被咱们喂熟了，估计他不会作出太无情的事。不过，如果银行对管贷款的人实行收不回贷款就蹲监狱的政策，批贷款得由8人委员会投票决定，信贷科长压力不小，他也许会做做样子来要债，我会把他摆平的。那人有弱点，贪。”
　　“今天晚上就都甭睡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家分头行动吧。”王厂长说。
　　次日上午，马副厂长到最负盛名的华缕律师事务所联系聘请律师事宜。
　　律师事务所所长一听是制药九厂来聘律师迎战辛薇，他心花怒放得亲自接待马副厂长。对于律师事务所来说，这是一箭双雕的买卖：既能赚大钱，又能名扬四海。
　　马副厂长开门见山：“我们的要求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钱好说，只要赢了官司，随你们开价。”
　　所长亦补拖泥带水：“我已经为贵厂物色了本所最出类拔萃的律师崔琳。崔律师特别擅长代理普通人和名人之间的官司，她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八十五。更为有利的是，崔律师的女儿的头也异变了，这对你们很有利。”
　　马副厂长问：“这话怎么讲？”
　　所长开导马副厂长：“如果崔律师的女儿从来没吃过钙王，这不是现身说法吗？”
　　马副厂长说：“如果她碰巧也吃过呢？”
　　所长说：“女儿会违背母亲的意志？打赢了官司，律师母亲能挣多少钱！女儿会不愿意？”
　　马副厂长问：“我瞎问一句话：如果辛薇来请你们代理她告我们，你们会赢吗？”
　　所长说：“我也瞎说一句：肯定赢。律师不是为真理辩护，而是为金钱辩护。”
　　“咱们签约。”马副厂长说。
　　崔琳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和一位当事人谈话，所长进来对她说：“这个案子交 给李航办，你另有任务。”
　　等在门外的李律师领走了那当事人。
　　崔琳清楚又有涉及名人的官司了。
　　“这回属于天上往下掉馅饼。”所长坐下说。
　　“作为律师事务所，哪此官司不是天上往下掉馅饼？”崔琳已得了职业病，再生活中总是把交 谈的对方假设为原告或被告的律师。“
　　“由你全权代理西部制药九厂应诉辛薇。”所长说话向来言简意骇，鲜有废话。
　　崔琳已经从电视屏幕上知道了辛薇变头的事。崔琳内心深处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辛薇作为殷静的同学和好友，崔琳早就熟悉她。当初崔琳从女儿口中得知辛薇采用不正当竞争手段击败女儿而被导演选中后，崔琳看不起辛薇。随着辛薇的名利双收如日中天，崔琳心中难免隐隐做痛，本来这一切很可能是属于殷静的。
　　“你有多少把握？”所长一摸崔琳。
　　“百分之百。”崔琳说。
　　“假如辛薇先来聘你呢？”所长二摸。
　　“我百分之百拒绝。”崔琳不想失去已经不生活在一起的女儿。
　　所长认为无需三摸了。他清楚，律师的自身利益搅在官司里，就像爱好和职业统一一样，事半功倍。
　　“进入角色吧！”所长站起来。
　　崔琳嘴角浮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