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章　瞽目老人

正当小龙看得神情微呆，心中正暗暗忖想之际，倩儿突又娇笑地眨眨晶亮的眸珠子，望着小龙说道：“喂！我已经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可是你叫什么名字，还没有告诉我呢？”

小龙闻言，连忙一敛心神，答道：“我的名字叫小龙。”

倩儿嫣然一笑，道：“哦！原来是小龙哥。”

这一声“小龙哥”，叫来极其自然，全无一点忸怩羞赧之态，显然，倩儿她不但十分天真，而且还是个心胸纯洁无瑕的小姑娘。

小龙微微一笑，话题转回到先前的问题上，道：“倩儿，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从那儿来的呢？”

倩儿眼珠子转了转，反问道：“小龙哥，你猜想我是从那儿来的呢？”

小龙想了想，摇摇头道：“我猜想不到，倩儿，还是你告诉我好了。”

倩儿眨眨大眼睛，笑道：“小龙哥，你别再那么坐在马背上了，下来我们谈谈天好么？”

小龙微一摇头道：“不必了，我就要走了。”

倩儿愕然一怔！道：“你就要走？天都快黑了，你要赶夜路么？”

小龙道：“不是，我要趁着天未黑之前，去找个干净的山洞过夜。”

倩儿笑了，道：“小龙哥，你既遇上了我，那你就不必耽心没有过夜的地方，回头你只管跟着我走好了。”

小龙心中忽然一动，道：“倩儿，我明白了。”

倩儿惊奇地瞪着大眼睛道：“小龙哥，你明白什么了？”

小龙微笑着道：“我猜想到你是从那儿来的了？”

倩儿抬手掠了掠披散在肩后的秀发，问道：“你猜想我是从那儿来的？”

小龙道：“你根本不是从那儿来的，你就住在这山里附近地方，对么？倩儿。”

倩儿格格一声娇笑道：“你猜对了，小龙哥，我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山谷里。”

小龙腾身跃下马背，倩儿大眼睛陡地一亮，神情惊喜地道：“小龙哥，原来你也会武功呀！”

小龙淡然一笑道：“会一点点儿。”

倩儿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道：“小龙哥，你也坐下来呀！”

小龙点点头，把马疆绳拴在一株小树上，在倩儿对面的一块山石上坐下，望着倩儿笑了笑，道：“倩儿，我们谈什么呢？”

倩儿眼珠子转子转，笑说道：“就谈你自己，好么？”

小龙怔了怔，道：“谈我自己？”

倩儿道：“是啊，谈你家住在北方那儿哪，要经南方什么地方哪，家里有些什么人哪，你爷爷爹爹妈妈都很疼你不？武功都跟谁学的哪……”

小龙剑眉微蹙了蹙，忽地一摇头，道：“不好，我不要谈这些。”倩儿眨动着大眼睛，问道：“为什么不好呢？”

小龙脸色冷凝地道：“不好就是不好，什么也不为！”

倩儿望着小龙那冷凝的脸色，神情不由得微呆了呆，道：“你不喜欢谈家里的人么？”

小龙冷冷地道：“不错，我不喜欢和别人谈我的家，谈我的身世。”

倩儿眨眨眼睛，道：“小龙哥，你既不喜欢，我们就换一个别的题目谈谈好了。”

语声略顿了顿，秀眉轻蹙地道：“可是……我们谈点什么好呢？”

“倩儿，就谈你自己好不好？不过，如果你认为不好的话，那便作罢。”

倩儿明眸凝光的深注着小龙，微一沉思，道：“小龙哥，我看得出来，你决不是个什么坏人，这也本来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我爷爷曾严嘱我不准和外人谈说有关我们的事情，所以，……”

小龙不待倩儿再说下去，立即接口道：“倩儿，既然你爷爷曾经严嘱过你，不准和外人谈说有关你们的事情，那我们便换个别的题目，随便谈谈好了。”

倩儿目中倏闪异采地嫣然一笑，道：“小龙哥，你真好！”

于是，这两个年龄都才十五岁大，方才见面认识的孩子，便想到什么谈什么，海阔天空的谈了起来。

夕阳西沉，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

倩儿领着小龙走进了一处十分隐秘的狭谷，那狭谷足有二十多丈长，走完狭谷，是一块约摸亩许大盆地，四面都是高耸百丈以上的削壁，盆地中央有一座椭圆形的小池潭，只是周围并立一间房屋。

潭水如镜，清澈异常，但却看不到潭底，显然很深很深，也显然是四面山峰高处清泉的汇集之处。

小龙星目闪电似的向四周扫视了一眼，不禁有点奇异的问道：“倩儿，你和你爷爷就住在这里么，怎么看不见房屋呢？”

倩儿娇笑地用手指着一株千年合抱苍松说道：“那株松树后面有一座山洞，我和爷爷两人就住在那山洞里。”

说着便领着小龙向那株千年古松走去。

松后果然有一座山洞，山洞里黑黝黝的，一到洞口，倩儿便对小龙低声说道：“小龙哥，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进去和爷爷说一声，把灯点起来，再招呼你进去。”

小龙点点头，倩儿立即快步如飞的向洞内奔入，口中同时娇声喊道：“爷爷，倩儿回来了。”

洞内立刻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倩儿，你到那里玩去了，去了这么久，外面天已经黑了吧？”

倩儿“嗯”了一声，娇答道：“爷爷，倩儿在谷外山头上玩了一会儿，本来想捉两只野兔回来给您下酒的，可是，一只也没有见到。”

苍老的声音笑道：“兔子虽然没有见到，却遇见一个人，而且还把人带了回来，对么？”

倩儿格格娇笑地道：“爷爷您已经知道了。”

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傻丫头，爷爷眼睛虽然瞎了看不见，可是耳朵并未聋呀，你和那人牵着一匹马一起走到洞外，爷爷早就听见了。”

语声中洞内已亮起了一线微弱的灯光，想是那倩儿取火点上了灯。

小龙站立在洞外，凝目朝洞内望去，可是因为洞很深，灯光又太暗弱，看来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

接着，那苍老的声音又起，问道：“倩儿，外面那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倩儿答道：“他名字叫小龙，和倩儿差不多大年纪。”

苍老的声音道：“他是干什么的？人很好吗？”

倩儿道：“是个文雅的念书人，会一点点武功，人也很好，要是不好，倩儿便就不会把他带进谷内来了。”

沉默了刹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倩儿，他跑来这深山里做什么？你问过他么？”

倩儿道：“问过了，他是往南方去有事，为了抄近路才经过这里的。”

苍老的声音道：“他就一个人么？”

倩儿道：“是的，他就是一个人一匹马。”

语声一顿，接道：“爷爷，我去叫他进来，好么？”

苍老的声音道：“好吧！你去叫他进去吧！记住，连马一齐带进来，顺便关闭上洞门。”

倩儿答道：“爷爷，倩儿知道了。”

说着，人已飞快的向洞口奔了出来。

倩儿的爷爷，是一个双眼俱瞎，须发灰白，面如黄腊，瘦得成了皮包头的瞽目老人。

小龙随着倩儿进入洞内，拴好了马，这才上前向老人行礼拜见，老人伸手扶了扶，并摆手作肃客之势道：“少年人，别客气，你请坐。”

小龙恭敬的道“谢谢老人家。”

说着，在旁侧的一张石凳上落了坐。

瞽目老人随即转对倩儿道：“倩儿，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你去弄饭吧。”

倩儿应了一声，望着小龙娇声说道：“小龙哥，你和我爷爷谈谈，我去做饭去。”

小龙朝倩儿含笑地点了点头，倩儿报以嫣然一笑，走向另一间石室而去。

老人是双眼已盲，但对于倩儿和小龙的神情，有如目睹一样地心中十分了然，忽然轻声一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小龙听的，喃喃的说：“这也难怪，倩儿这几年来实在太寂寞了！”

小龙默坐一边，对于瞽目老人的这喃喃之言，他没有接话，因为这话他觉得很不好接，也无话好接。

瞽目老人语声略顿了顿，忽然问道：“少年人，你贵姓？”

小龙恭敬地答道：“老人家，晚辈姓黑，名字叫小龙。”

瞽目老人道：“府上是北方什么地方？”

小龙道：“山西石楼。”

瞽目老人心中忽然一动，问道：“是石楼山还是石楼县？”

小龙心念电闪，笑道：“是石楼县城内。”

鼓目老人道：“府上还有些什么人？令尊令堂都健在吗？”

小龙语音有点不自然的答道：“寒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家严家慈都已经见弃故世！”

一提起父亲，小龙心中晃忽顿生悲凄，俊目蕴泪，是以语调显得很是枯涩而十分沉痛！

鼓目老人的感应极其灵敏惊人，他从小龙答话的语调中，已立刻感觉到小龙的双亲之死，似乎有点不普通，很不寻常！

因此，小龙话音一落，他灰眉便立时不由微蹙了蹙，不过，他并未接着追问其死因，只深表同情的轻叹了口气，又问道：“你没有兄弟姊妹么？”

小龙道：“没有，先父只生育了晚辈一个。”

瞽目老人略一沉思，道：“现在你打算到南方什么地方去？”

小龙道：“到南海去找人。”

瞽目老人道：“那人是你父亲的朋友么？”

小龙道：“是的，老人家。”

瞽目老人翻动了一下他那双瞽目，又道：“听倩儿说，你曾经练过武功，是么？”

小龙道：“是的，老人家，晚辈曾跟先父练过一点防身的功夫。”

瞽目老人道：“令尊是武林中人么？”

小龙道：“不是，先父母虽然都会武功，但他并未涉足过武林。”

瞽目老人心中忽然一动，问道：“令堂也会武功？”

小龙答道：“先慈和先严乃是同门师兄妹。”

瞽目老人又问道：“令尊令堂师承是那一派门下弟子？”

小龙道：“晚辈不知道，先严先慈从未提说过师承门派之事。”

瞽目老人语声倏地一沉，道：“少年人，你欺老朽是个瞎子么？”

小龙不由微微一怔！道：“晚辈不敢，老人家您多心了！”

瞽目老人岭哼了一声，道：“你既然不敢，为何还要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