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鬼蜮伎俩
又到大树庄。方珏望了望紧闭的庄门,上前扣动门环。庄门开启,应门的竟然是不久前见过面的管事杨士杰,杨士杰惊异地道:“少侠还没走?”方珏讪讪一笑,道:“在下去而复返!”
“噢!有事么?”
“在下想求见贵庄夫人。”
“夫人?庄主是鳏居,夫人早在五年前谢世了。”
方珏愕然,期期地道:“失礼之至,在下不知道,见见少庄主如何?”杨士杰笑笑道:“少庄主宦游远方,已经派人赶去任所报丧,还不见回转,庄主的后事是由老管家料理,为了等少庄主,所以才暂时封丧,少侠,……到底有什么重大的事?”方珏泄了气,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苦笑,道:“既是如此,不打扰了!”说完,拱手一揖,回头便走。突地,一个苍宏的声音道:“杨管事,什么事?”方珏忍不住止步回身,只见-个魁梧的黄衫老者出现门边,两道目芒正朝这边射来,四目交投,方珏暗吃一惊,心想:“这老者好深厚的功力,不知是何许人物,莫非是姓杨的管事说的老管家?”杨士杰毕恭毕敬地道:“这位少侠是慕名来见庄主的。”黄衣老人“哦”了-声,精光灼灼的眸子再次射向方珏。方珏心念一转,上前两步,抱拳道:“在下方珏,小号白儒,请问……”黄衣老人拱手还礼,道:“老夫宋世华,是庄里管家。”
“原来是宋管家,失敬!”
“岂敢!”顿了顿,又道:“少侠说是慕名而来,故庄主早已息影江湖,少侠年事不大,这……”
方珏俊面微微-热,道:“不瞒宋管家说,在下是有事而来。”宋世华目芒一闪,道:“什么事?”方珏略一沉吟道:“在下能与管家私下一谈么?”宋世华略作思索,侧身摆手道:“可以,请进!”方珏一转念,道:“不必进庄打扰了,在下只有几句话请教。”管事杨士杰倒是知趣,立即拱手道:“区区告退!”说完,转身进入庄门。宋世华开口道:“少侠有话请说!”方珏沉声正色道:“时庄主生前有三位结盟兄弟,在下想请教他们的下落。”宋世华偏头想了想,道:“是有这回事,老夫记得-位姓裴,-位姓江,另一位姓范,但久已不相往来,因为敝庄主是退出江湖的人,不愿再沾染江湖是非。”方珏精神大振,星目放了光,迫不及待地道:“在下就是要打听那位姓裴的下落。”宋世华摇头道:“老夫无法奉告。”方珏心头一沉,道:“另两位呢?”口里说,心里却想到陈尸路旁的“红煞”江超。宋世华道:“姓江的早先定居开封,地点不详,姓范的住在新野范家堡。”方珏心念疾转:“红煞江超业已惨遭横死,黑煞范阳是唯一的线索了,既有地点可寻,还是尽快去拜访为上。”心念之中,抱拳道:“多承指教,在下就此谢过,告辞!”说完,匆匆离去。
新野距桐柏三天行程,方珏兼程疾赶,两天便已到达。范家堡在新野赫赫有名,堡主范阳是一方之霸,稍一打听便知道,方珏先落店,略事梳洗,匆匆进了饮食,眼看天才断黑,向店家打听清楚了范家堡的路径,连夜往访。
巨堡巍峨,十分气派。红黑二煞是豫鄂一带的黑道巨魁,当然不会是善类,但方珏与对方无怨无仇,只是来探听裴震的下落,所以他仍照规矩而行,到了堡前,先投上大红拜帖,由把守堡门的武士接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迎了出来,远远便作揖道:“少侠光降,使敝堡增辉,荣幸之至!”方珏还礼道:“不敢,方某不过是江湖无名小卒,怎能当此,请教上下?”
“区区堡中师爷何济,请多指教!”
“阁下忒谦了!”
“少侠请!”
“烦师爷带路!”
“如此有僭了!”
方珏随着师爷何济进入堡门,越过一个方场,迎面便是大厅,廊上吊了四盏纱灯,与厅内灯光相映,里外一片通明。一个威严的锦袍老者降阶而迎,不用问,方珏也知道对方是谁了,当下疾行两步,抱拳道:“阁下想来就是范大堡主,冒昧之至。”
“岂敢,请进待茶!”
“堡主请!”
“少侠来者是客,先请!”
“僭越了!”
方珏从容进入厅中,双方分宾主坐下,下人献上香茗,师爷何济告退离去,“黑煞”范阳打了个哈哈道:“少侠名满江湖,范某人闻之久矣,错蒙枉顾,真是三生有幸。”对方谈吐倒还不俗,方珏欠身道:“冒昧造访,请堡主恕唐突之罪!”“黑煞”又打了个哈哈道:“哪里哪里,贵客光降,蓬荜生辉尸话锋一顿,敛了笑容,又道:“少侠此来,必有指教?”
“不敢,一来拜谒,二来想请教一件事……”
“哦!好,请当面指教!”
“听说大堡主有位结盟兄弟,叫做裴震……”
“黑煞”动容道:“不错,有这回事,少侠要找他?”方珏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道:“是的,大堡主定然知道他的下落!“黑煞”目芒连闪,沉吟着道:“听说少侠是武尊的高足?”方珏颔首道:“是的!”“黑煞”眉毛一紧,道:“江湖传言,武尊已在二十年前罹难,怎会……”方珏心头暗自一震,故作从容,含糊地道:“那是江湖以讹传讹!”“黑煞”毫不放松地道:“这么说,令师还健在人间?”方珏无奈,硬着头皮应道:“是的!”“黑煞”脸色微微一变,道:“是真的?”
“不假!”
“啊,令师武林奇人,范某自憾无缘拜识,如此说来,敝盟兄裴震当是少侠的师叔?”
“是的!”
“少侠找他何为?”
方珏窒了一窒,道:“是为了一点门户私事,在下奉师命找他。”“黑煞”皱眉苦思了片刻,道:“这件事老夫不敢擅专,必须先请示盟兄本人……”方珏心头“咚”地一跳,脱口道:“难道家师叔就在贵堡?”“黑煞”点点头,道:“不错,他在敝堡!”方珏登时血行加速,忘情地站起身来,栗声道:“烦大堡主请出家师叔相见!”
“不成,盟兄已久不见外人。”
“在下并非外人。”
“话是不错,不过……盟兄这些年是在避仇,不能不慎重,少侠可有什么足资证明身分的信物。”
方珏立即想到怀中的师门圣物乌木牌,转念一想觉得不妥,裴震是师门叛逆,执行门规之前不能出示圣牌,灵机一动,扬起了右掌,全掌立呈琥珀之色,看来相当惊人。“黑煞”脸色大变,以为方珏要动手,离座而起,惊声道:“少侠意欲何为?”方珏放落手掌,沉声道:“切金掌,师门绝艺,藉以证明在下身分。”“黑煞”吐了口气,道:“很好,少侠请宽坐片刻,待老夫先去请示盟兄。”方珏道:“堡主请便!”“黑煞”匆匆离去。方珏在厅内来回踱步,情绪翻滚如沸,他在盘算见到了裴震之后,该采取什么行动。裴震号称“天下第一剑”,经过了这多年,武功自然更加精进,凭自己目前能耐,堪与匹敌么?万一不是他的对手,不能完成师父遗命,又当如何?他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了,武扬门的命脉将因此而斫,师父在地下亦将不能瞑目,更无以对历代祖师之灵。“黑煞”去而复返。方珏迫不及待地道:“堡主,怎么样?”“黑煞”道:“盟兄答应见你!”方珏激动得发起抖来,怎么也控制不住,颤声道:“家师叔现在何处?”
“后院地窖里。”
“地窖?”
“不错!”
“何以会在地窖里?”
“老夫说过盟兄在避仇!”
“以他的能耐,还有何仇可惧?”
“武林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很难说。”
“请堡主带见!”
“随老夫来!”
转到后进,出角门,是一个花轩,布设得相当考究,花木扶疏,山石玲珑,经花径入小轩,“黑煞”转动机钮,一张凉榻自动移开,露出了一个方孔,有石级斜伸向下,这地窖的确够稳秘。方珏怀着紧张的心情,随“黑煞”下入地窖,走完石砌地道,眼前现出一道门户,里面是间石室,仅有一桌一椅,桌上点了盏油灯。“黑煞”在门边止步,道:“你自己进见吧!”方珏犹豫着道:“怎么不见人影?”“黑煞”道:“里边还有内室!”方珏踌躇了一阵之后,举步跨了进去。“锵”地一声巨响,方珏骇然大震,回身望去,不由五内皆炸,栗叫一声:“中计了!”地窖门已被铁闸封死,用手一推,实胚胚地,竟不知有多厚。“哈哈哈哈……”狂笑之声震耳,但不知从何处传来,只闻声而不见人。方珏气得浑身乱颤,怒发如狂,他做梦也估不到会中了“黑煞”的奸计,地窖是构筑在地下的,要脱身比登天还难,他下意识地挥掌劈向铁闸,这一击至少也有千钧之力。但铁闸丝毫不动,劲气反震,使他倒退了三步。“黑煞”的声音传人耳鼓:“方珏,省点力气吧,大罗金仙也脱不了身。”方珏狂吼道:“老匹夫,我要把你生撕活裂。”“黑煞”讥嘲的声音道:“那恐怕要看来世了。”方珏咬牙道:“你的目的是什么?”“黑煞”道:“不久你就会明白的,歇着吧,多浪费一分力气,你活命的时间便减少一分,哈哈哈哈……”
笑声远去,消失,看来人已离开了。恨毒冲胸,方珏几乎要发狂。但慢慢地他平静了下来,发狠的确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大武士应该临危不乱。他开始想,恍悟过来,“黑煞”既然是裴震的结盟兄弟,他当然是维护他,可能他们互通声气,早知自己来意,这-点开头就该想到的,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设法脱身才是第-重要的事。环顾这地窖,四周上下全由巨石砌成,顶上呈穹形,左侧有一道小门,是一间较小的石室,没有灯光。说裴震在小石室中当然是一句假话,但好奇之念仍是有的,方珏移步走向小石室,里面有张木板床,床上赫然蜷曲着一个人;方珏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颗心狂跳起来。这是什么人?是被囚禁的,抑或真的是裴震?心念之间,大声道:“里面是什么人?”没有反应,方珏又喝问了一遍。一个声音道:“死人是不会回答你的。”声音略带闷塞,显然是透过孔洞传入的。方珏怒发如狂,车转身,厉叫道:“有种的面对面解决,何必藏头露尾,效狐鼠的行径?”
“哈哈哈哈,小子,时辰还没到!”是范阳的声音。
“姓范的,你只是条狗!”
“小子,老夫不与你作口舌之辩,听清楚了,如果你坦白供出古立人的藏身处,老大网开一面,放你-条生路,否则你是死定了。”
方珏心念一转.原来对方的目的是师父,一按怒气,寒声道:“你是受什么人指使?”
“谈不上!”
“你找武尊何为?”
“解决一桩公案。”
“是裴震要你这么做?””哈哈哈哈,小子,不要问。只管回答,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你认为办得到么?”
“简单之至,你的生死全在老夫手中,你有天大的本领也不管用,先把你饿个半死,看你屈不屈服,你是铁打的么?能忍耐多久的饥渴?哈哈哈哈……”
饥渴,这-着的确厉害,再狠的人也禁受不住,顶多五天,便只有听任宰割,什么武功都等于零。“黑煞”的声音再告传来:“小子,你好好想上一想,老夫明天再来听你的回话。”声音顿杏,人已离开了。方珏木立半晌,在计无所出之下,又想到小石室里的死人,他是谁?怎会陈尸在地窖中?于是,他转身进入小石室,趋近床边,伸手-触,果然是个死人,尸体已经僵硬了,扳转尸体一看,两眼登时直了,脱口惊叫道:“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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