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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日薄阉嵫,映起漫天红霞,幻成千百种美丽的图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大地上渐地涂上了一层无边的暗影,慢慢地扩大。
  红螺谷阎王壁上的几个人,好似对时间的早晚,并不当作一回事,因为他们脑际只有仇恨,眼前正作生死的搏斗,哪还有心去管时间的流逝,夕阳、晚霞,那是吟风弄月时的雅致……此际,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只存在着生和死……毒指居士贺奇眼见阎王壁没有困得住云霄,本就吃惊,再估量目前形势,大是不利,准知道这一道是凶多吉少。
  更令他奇怪的,是那阴司秀才冷焰,怎么却不见人影儿了?
  心忖:“这小子必是被那两个妞儿迷住了……”想到了那石牢中的两个美人儿,不由得妒火中烧。
  在此际,又经云霄用活一逼,更是气愤填胸。
  妒、恼、气、恨,使这魔头爆发了凶性,厉喝一声,探爪便抓向云霄胸前的“乳泉穴”上!
  他在这一招是情急而出,正是千山派的绝技,“追魂三招”中一式,“千穿万穿”,意在爪先,有着含蕴不尽的玄炒,使人见之,测不透他这一招之后,还藏着多少厉害的后招,无论对方是招是架,都有些左右为难。
  巧手方朔韩翊可是识货的人,他见状不禁心中一懔,忖道:“只怕云霄难接这一招……”他心中是这么想,看那云霄时,竟似一无戒备,而且丝毫没有闪避之意,仍然是笑声不断。
  眼看着毒指居士贺奇那一只毒指,堪堪已点上了云霄的胸际……施琳姑娘惊骇得:
  “啊!”出了半声,赶快抬手按住了樱唇。
  杨海平把两只眼睛瞪得都快要突了出来,同时右手握紧剑柄,待机而动。
  韩翊虽是个老江湖了,经历的险难不算少,但也禁不住心中怦怦乱跳。
  就这么千钧一发的瞬间,也没看清云霄是用的什么一招,身形未动,就只胸腹微微的一缩。
  那贺奇的一只毒指,不但部位差了寸许够达不上,而且成了滞势,前力已尽,新力未生,连变化都难能愿。
  在这时,只要云霄还手进击,就可制得先机。
  惊怔中的杨海平,忍不住脱口喊道一声:“好!”
  贺奇却惊得心头一震,迅疾仰身,“鲤鱼倒岸波”,嗖地向后倒纵出去一丈开外,胸头一阵怦怦直跳。
  云霄仍然没有还手之意,转头朝着杨海平微微一笑,那样儿潇洒已极。
  巧手方朔韩翊却嚷道:“云霄,你怎么不还手哪?”
  云霄笑道:“对付这等江湖末流,我是担心碰脏了手,没处洗去,同时我也想看看他们千山绝艺,有怎么样个高法。”
  韩翊道:“人家方才那一招真不含糊……”云霄笑道:“那也算不上绝艺,不过还有点意思罢了。”
  两个人的一问一答,使那凶悍成性的毒指贺奇,气得双目欲裂,霍地大喝一声:
  “姓云的,你休发狂,再接你贺大爷这一招!”
  喝声之中,身形暴起,右手化为掌,一掌劈下,掌呼呼,有一股腥臭之气,令人欲呕,扫卷而至。
  韩诩陡地高叫一声,道:“云霄!小心着,这可是丑脸儿的毒招了。”
  他在喊声中,顺手一拉杨海平、施琳,向后退有七八尺远。
  云霄仍然神定气闲,不过他也不敢大意了,因为施毒和功夫不能一样,再看那杨海平,却是直着眼盯着场中两人,似已看得入了神。
  原来此际,云霄和毒指贺奇动了真招。
  但见他绕着贺奇一个劲地游走,并不出招,但由那身运转所激起的劲气,竟将贺奇困在当中,连招式都无法施展出来。
  杨海平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出人家这是什么功夫,怎会有如此的神妙,低声向韩翊问道:“师叔!云大哥这是什么身法啊?”
  韩翊摇了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总之,这不是癫老儿的传授,可能他另有奇遇!”
  以老偷儿韩翊这样的江湖,都看不出云霄的功夫来路,那毒指贺奇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没出三十招,他已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由不得怒火更旺,心情更急,越发地暴躁。
  他这么心不定、神不宁、气不稳,正是犯了武家交手过招的大忌。
  而那云霄仍是神态从容,只是绕着游走并不出招,身形由快渐慢,也越转越慢了,看样儿似已力竭。
  杨海平却为之着急,忙向韩翊道:“师叔!我看云大哥要不行了!”
  韩翊道:“你怎见得?”
  杨海平道:“我瞧他有些乏力了!”
  韩翊叱道:“放屁!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示弱以骄敌’都看不出来,他是怕将这魔头惊跑了,再打算为江湖除害就不容易了,我猜他快下杀手啦……”就在他一言方休,倏地响起一声怪啸。
  但见那毒指贺奇冲天而起,人在空中,双爪一分,头下脚上,径直向云霄头顶,罩扑而下。
  韩翊见状,惊叫了一声:“鬼影魔爪!”
  这一招正是千山派的武功杀手,自出现江湖以来,可以说是很少有人脱出爪下者,不要说被他抓上,就是被指风掠上一点,也得中毒而死。
  可是,那云霄似有成竹在胸,他不慌不忙,倏地身形一挫,手腕翻处,但见耀光一闪,匝地飞起一道长虹,迎着那贺奇抓来之势,交错而过。
  蓦然之间,贺奇发出一声厉啸,斜飞出去两丈多远,身甫落下。
  倏地从阎王壁下,又翻起一条黑影,迎着那贺奇将落下的身形,横撞过去。
  毒指贺奇本已被神剑所伤,这又一冷不防撞来个小黑影,劲力猛烈异常,正被撞在小腹丹田之间,他哪还承受得了。
  刹时间,厉啸变成了惨嗥,一个倒翻跟头,栽下了阎王壁。
  惨嗥声仍然悠悠传来,那小黑影也现出了本相,原来是那小叫化舒元。
  杨海平见状,先一怔,方待出声招呼……就在那惨嗥声方逝瞬间,远远又传来了一声惊叫。
  那叫声尖锐刺耳,一听就知是发自女人口中。
  云霄心中一动,忙喊了一声“不好!”,道:“可能是梅、薛两位姑娘出了事,咱们得快些赶去。”
  话声未落,身甫纵起,循声沿着壁顶山崖,飞奔而去。
  那一声惊叫,正是小姑娘薛琴所发出来的。
  原来那阴司秀才冷焰在两女挟持下,要到阎王壁去救云霄,可是,这位阴司秀才是出了名的阴狠狡诈,他怎会如此的听话。
  无奈,目前他已被人制住了,身不由己了。
  他被薛琴姑娘牵着,顺着山道直奔阎王壁,但在走到中途,有一条岔道,一是去阎王壁的,另一条路是去鼎镬涧。
  那鼎镬洞是一道深涧,谷底有一个深潭,这地方可能是一个火山口,因为那潭水终年都是热烫,据说,在潭里可以煮熟鸡蛋,如果人跌了下去,哪还能会有活命。
  阴司秀才在挟制之下,不得不把梅、薛二女带上了鼎镬涧。
  大约顿饭的光景,他们到了一处山崖边。
  梅影抬头看去,只见峭壁千寻,矗然直立,中间是一道深涧,而对面也是一样的陡峭石壁。
  在两面石壁之上,都有一条铁链下垂。
  三人就停身在顶上,一阵山风吹来,吹起二女一紫一白两片衣衫,真有点似欲仙去之概。
  阴司秀才冷焰由不得心中又是一荡,暗忖:“人生一世,如能得这样两位美人儿相伴,遨啸山水之间,真个是南面工而不易。”
  他念头方转,梅影已然问道:“冷焰,你这是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了?”
  冷焰道:“你们不是去阎王壁吗?穿过这道山涧就到了。”
  薛琴道:“我问你这深涧怎样过法?”
  冷焰道:“你们没看见那两条铁链,只须垂下去,转过崖口,就到了阎王壁。”
  梅影总算在江湖上跑了两天,心眼也多些,冷冷地道:“怎么放着正路不走,偏要走这山涧,你是不是闹鬼呀?”
  她在说话时,薛琴手上加了力,刹时间,一阵奇疼沿臂而上,痛得阴司秀才直龇牙,忙道:“别用力,别用力,听我说呀!”
  薛琴慢慢松了手上劲,冷冷地道:“你说吧,可要敢骗我,可小心我那斩经剪脉的手法,准让你够受的。”
  冷焰哭丧着睑道:“我怎敢骗姑娘!”
  薛琴冷冷地道:“我料你也不敢,快说,为什么舍正路不走,跑到这山涧来?”
  冷焰道:“你们可知那毒指贺奇正守在阎王壁上吗?云霄可是吊在阎王壁的半腰哩!
  如我们从正路到阎王壁的上面,贺奇只有下毒手除掉姓云的性命,到那时你们就又该怪我了,所以带你们走上这条路,人不知鬼不觉,咱们救了姓云的,你们再折回去还来得及,怎么样?”
  这一篇鬼话,说得也未尝不是理,薛、梅二女听了,互相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色,从神情上看,她们是信了阴司秀才的话。
  梅影冷哼了一声道:“好!算你说得有理,咱们怎么下去呢?”
  冷焰道:“当然是从这铁链上坠下去啦。”
  海影闻言,探头向下看了一眼,见那铁链只有一根,势难同时下两人,不由犯了犹疑,缓缓地道:“要下此之涧,我们三人势必得分开,我却担心你会乘机溜了。”
  冷焰笑道:“姑娘又何必多心,凭我冷焰再大的能耐,也难是二位的对手,你们可先下去一位,我走中间,就不会跑了吧!不过等到救下了姓云的,你们如以改变了心意,不肯放我,那我不是上了大当?”
  薛琴道:“我说出口来的话,向无不算!”
  冷焰道:“我却不能相信。”
  薛琴道:“要怎样你才相信?”
  冷焰道:“你最好现在先松开手。”
  薛琴闻言沉思了一阵,立即真的松开了手道:“我就不怕你会跑掉。”
  冷焰奸笑了一下道:“姑娘,我冷焰在两位监视之下,可没那样的胆子。”
  薛琴道:“我料你也不敢。”
  冷焰道:“是不是要我先下去?”
  薛琴道:“我还信不过你,最好是我先下去,你走中间,最后影姊姊下。”
  她说着,先就探身一抓铁链,倒换着手向下滑行,等她下了有两支左右,冷焰才接着向下滑,最后是梅影姑娘。
  正当薛琴姑娘方落涧底,只觉着白雾迷漫中,有一阵阵热气扑来,心中一动,忙喝道:“好你个阴司秀才,闹的是什么鬼?
  ……”
  她娇喝之声方出口,那快将落地的阴司秀才已然发动,双手一松铁链,人就凌空扑下。
  白雾迷漫中,薛琴乍觉有变,须待挡架时,已迟了一步,手探处就只抓住了冷焰的衣袖,一股大力撞来,人被卷起,惊起一声尖叫。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已跌入那沸腾腾的滚热泉水里。
  就在薛琴姑娘跌下的瞬间,嘶啦一声响,她把冷焰的衣袖,扯裂了大半幅。
  冷焰被那余力一带,一个立脚不稳,哗啦啦一声,他的下半身也落下水。
  那泉水温度很高,一蓬蓬蒸气迷漫,罩起来整个洞底都是烟雾茫茫。
  冷焰双脚甫一落水,禁不住大叶一声,觉得那泉水烫热得难以抵受,赶忙一提气,借力使力,跳上岸来。
  此际,梅影姑娘也已将落地,见状大惊,娇喝道:“好个反复无常的东西,原来真个奸滑得很,姑娘却饶不了你。”
  冷焰哈哈笑道:“就是你今天也难逃公道,除非答应嫁给我。”
  梅影闻言,虽然气得双目冒火,但却关心着薛琴的安危,并不理冷焰的胡说,娇声喊道:“琴妹妹,琴妹妹!快上来呀!”
  冷焰哈哈一声怪笑:“她这时怕已都被煮熟了,还能上来得了吗?”
  梅影一听,这才真的急了,翻手抽出巨阙剑,凌空一抢,射出一缕寒芒。
  只见她脸罩寒霜,眉现杀气,美眸中有两颗晶莹的泪儿,宝剑一挥,急逾电掣,抖出了一招“梅花三弄”。
  嗖嗖嗖,剑尖颤动打出三朵剑花,向着阴司秀才冷焰腰腿的“精促”、“委中”、“三里”三处大穴刺去。
  阴司秀才冷焰见梅姑娘剑招一出,就是狠着,心头个由一凛,眼前地势既窄又狭,避之无路,除非是跳下那热泉水中去。
  可是那泉水灼热异常,他实也不敢入水一试,只好施展出一手“鬼手擒拿”,来化解这一招。
  这“鬼手擒拿”也是擒拿法的一种,却和一般的擒拿法不同,它的动作度很小,功夫练得老到的,单单是肘部以下活动便行。
  此种手法的主要功用,乃是抓拿敌人的关节部位,以及持着兵刃的手腕。
  阴司秀才冷焰在这一手功夫上,可说是下过了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一出手满以为必能将对方手中剑夺了过来。
  可是,他不清楚梅姑娘乃是武林三大世家的传人,梅花剑法也是武林中有数的绝技,怎会那样不济。
  就在他探手方一抓到的瞬间,眼前紫衣一晃,一手抓了个空。
  梅姑娘跟着又招变“寒萼吐蕊”,反剑上撩。
  冷焰一招抓空,心头一震,一只手尚未抽回,乍见冷光一闪,砭撩生寒,就知不妙,赶忙用了一式“轮回常转”,火速抽臂回身。
  “嘶!”的一声裂帛之声,冷焰就觉腕部有些刺疼,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哎呀!”
  原来在梅影姑娘那一剑撩处,竟将冷焰右手衣袖齐中割断,连手腕也被剑芒扫扑了一道血槽。
  这一来,冷焰算是吃了一着大亏,冷哼了一声,反手亮出来他那追魂扇子,兜空扇,裹起一股巨大的劲力,向梅姑娘当头压到。
  劲风中含有一股腥臊之气,一入鼻就知在他这扇中,一定是含的毒物。
  梅影却不敢大意,旋身抢站上风,以免中毒受损。
  哪知冷焰这一招,却是虚实兼用,一见梅姑娘闪了开去,左掌贯注全力,推了出去。
  刹时之间,梅影就被一股掌力罩住,感到有些阴寒逼人,浑身四肢百骸,都似失了劲力,心中大大地一凛,暗叫一声“不好!”
  眼看着,梅影姑娘就要步薛琴的后尘,也得被冷焰掌力迫进那滚烫的泉水里。
  就在这么危机一发之际,水潭里突然“哗啦!”一声大响,水花溅起七八尺高。
  随着那水花飞溅,有几颗水淋淋的石子,疾劲打向那阴司秀才冷焰。
  冷焰作梦也没有想到薛姑娘落下热水火潭,她竟会不死,而且还能打人。
  他听到水响,扭头看去,见从潭水中冒出来了那薛琴,心中方一惊,石子已然打到。
  冷焰哪会将几颗石子放在心上,哈哈一声怪笑,右手一摆,打算拂袖抖开那打来的石子。
  哪知,他忙里有错,忘了他那右手衣袖,已被梅影姑娘的长剑斩断了。
  抖袖无风,这才惊觉,打算撤肘,已然无及,他那一甩腕,正迎着一块掌头大小的石头,撞在了那被巨阙剑划伤的手腕。
  那石块离水时间不久,仍然有些灼热炙人,打在伤处,有些火辣辣的,虎口一麻,手中的追魂扇子,也脱手坠入潭中。
  这一来,阴司秀才冷焰心疼手疼连在一起,闷哼了一声,差一点流下眼泪来。
  梅影姑娘就在这一刹那间,人在空中,弹腿长身,轻轻落在了热泉对面,与冷焰成了隔潭对立。
  薛琴冒出水面来,手中托了一宗物,朝着梅影道:“梅姊姊!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梅影凝目看去,就见薛琴手中托着一宗物件,一尺多长,三寸来宽,像一支笏版,黄澄澄的,霞光耀眼。
  她怎会认出来是什么物件,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大概许是一宗宝物吧!”
  阴司秀才冷焰一看到那东西,不由得吃惊,脱口喊道:“三阳铜……”他一喊出口来,倏地惊觉,忙又改口喝道:“小丫头快把那东西给我,红螺谷之物,也是你们随便动得的?”
  薛琴乍一听是“三阳铜”,心中一动,想到了其母那缚足铁链,除了练有三阳神功的人,可以断得了之外,用“三阳铜”也叫以断得,这才叫天缘凑巧哩!
  任他冷焰怎样的虚声恫吓,小姑娘连理不也理,笑向梅影道:“姊姊,你听到没有,鬼秀才说是三阳铜呢?”
  梅影也是大喜若狂,咯咯娇笑道;“妹妹,那太好了,有了三阳铜,伯母就可以脱困了。”
  冷焰见任自己怎样地叫喊,对方竟然不理会自己,不由恼羞,而且贪念顿起。
  因为那三阳铜乃是日月星三光之精,凝结而成,功能驻寿延年,祛火避水,有它为助,更可以练成一种上乘功。
  由于有这么多的好处,冷焰哪能不起贪心,情急之下,又喊了一声道:“丫头,快将那东西还我!”
  薛琴闻言一撇嘴,冷叱一声道:“凭什么?不要脸,我是在潭底摸到的,又不是你祖宗留下的,为什么给你?”
  冷焰喝道:“你敢不给,是这红螺谷的东西,就全是我的。”
  薛琴叱道:“放屁!这潭底还有一只大乌龟呢?它可是你的祖宗。”
  她这一骂,冷焰更是愤怒难忍了,他忘了那潭水是相当的灼热烫人,纵身就直向薛琴扑去。
  薛琴朝他扮了一个鬼脸,把头一低,便自钻入水中。
  冷焰等身到潭顶,才倏地想到那潭水是灼热难当的,赶紧侧身斜纵。
  梅影笑骂道:“鬼秀才,我真不知道你这把年纪是怎么长的,会成心抢人家的东西,要脸不要脸?”
  笑骂声中,扬手推出了一掌,劲风卷处,冷焰可就惨了。
  他身在空中,本打算斜纵向对岸,被梅影这一掌,逼得他前进无路,后退无力,真气一泄,扑通哗啦一声巨响,坠落在潭水里。
  别瞧薛琴她人在水中,悠游自如,宛如是一条美人鱼似的,并不怕那潭水烫热。
  那是因为她从小在青灵谷三阳洞,练就的耐热本领,这一点温度,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在她手中,又掌握着祛热避火之宝“三阳铜”。
  冷焰这一落下水去,可就不行了,烫得他哇呀呀怪叫不休,拚死命爬上岸去,皮肉已有多处被烫得成了鲜红,只差没有烫起泡来。
  把一个梅影姑娘,笑得是花枝乱颤,喘着气道:“碍…哈……这才真叫报应呢!”
  冷焰这一口怨气可就大了,忿怒越发难忍,汪啸一声,抡起双掌就朝水面打去。
  就见那掌风触及水面,一阵轰轰发发,哗啦啦大响,潭水突然向下,陷有七八尺的深……随着立又涌了起来,冲起两根三五尺粗的大水柱来,有丈多高,亮晶晶的,宛如两根水晶般,蔚为奇观。
  那水柱甫起又落,互相一碰一撞,哗啦啦,化成一蓬骤雨,又如千万支水箭似的,四下迸射飞散。
  梅影睹见,不由暗自心惊,但看这等威力,足知人家阴司秀才冷焰的武功造诣不凡,却不是浪得虚名,这两掌如果打在地面上,最低限度也得裂开一个大坑。
  冷焰这两掌,却是用出了全力,目的是要击毙薛琴姑娘,他好得到那“三阳铜”。
  就因生了这一念之贪,将那片怜香惜玉之心,一扫而光。
  可是,他是枉费气力了,两掌空自激起了潭水呼啸,冒起了多高水柱,但并没有伤得着薛姑娘毫发。
  等到潭水平静,只余下圈圈涟漪时,那薛姑娘,早已上了岸俏生生地站在梅影身边,正望着他吃吃发笑。
  冷焰气得只有干瞪眼,突地厉啸一声,纵扑过潭来。
  就在他身方落地,眼前白影一晃,薛琴已然跃向了对岸。
  冷焰哼了一声,朝着梅影道:“丫头,我先毙了你再找那丫头。”
  说着枪掌就向梅影攻到,一副拼命的样子,越发显得他凶悍暴戾。
  梅影咯咯笑道:“你这鬼秀才少冒大气,姑娘可不怕你狠。”
  话声中,手中巨阙一扬,欺身疾进,一柄剑施展开来,宛如怪莽灵蛇,寒芒暴涨,一路的进手招法。
  冷焰的功力虽较梅影稍高一筹,但却吃亏先丢了趁早兵刃追魂扇,此际他空手对人家仙兵利刀,这就有点相形见绌。
  就在此际,倏闻那薛琴道:“梅姊姊,这鬼秀才交给你了,快宰了他,我到洞顶上等你去啦!”
  冷焰循声看去,就见那薛琴,已然玉手抓住铁链,向上猱升不禁心中大急,蓦地探手入怀,抖手打出一物,射向那铁链。
  轰然一声大响,那铁链竟被齐中炸断。
  薛琴不防,还真被吓了一跳,幸而她还没有爬上多高,虽然坠跌下来,也还没有摔着哪里。
  梅影见状,认出冷焰所发的一枚烈火弹,心中一怔,方待抢飞过去。
  冷焰的身形早已纵起,落向了对岸,截住了薛琴,狞笑道“丫头,你跑得了吗?快将那东西给我!”
  薛琴秀目眨了两下,道:“给你!为什么?有本事就动手抢吧,只要夺得过去,就算你的好了?”
  冷焰怒哼了一声道:“你要找死!”
  话音未毕,抡起双掌,呼呼两声,连向薛琴劈过去三掌,真个是力猛如山。
  薛琴不防对方出掌这么快,一着失机,自己已被人家掌力所罩,空有一身功夫,竟然施展不出来。
  就在这时,眼看着姑娘要伤在阴司秀才的掌下……梅影心中大急,欲救无及,突然想起了一个主意,探手在潭边搬起一块大石,用尽平生之力,双掌推抛过去,径直撞向那冷焰。
  大石挟着劲风撞来,任他阴司秀才能够伤了薛琴,他也得挨那大石撞上。
  他这时是自救要紧,怎还顾得伤人,立即反臂一抄,托住了大石,喝道一声:
  “去!”
  但听“轰隆!”一声,水花溅起数丈高,那块大石已被冷焰推向潭中中。
  海影抛石,本就没有打算能伤得了敌人,只是叫对方分一下心,薛琴就可以抢占先机,对付敌人了。
  哪知,她这下,却抛出了一个主意来。
  心念动处,却喊道:“妹妹,快将那东西交我,你好放手去对付那鬼秀才。”
  薛琴冰雪聪明,闻言就知梅影的心意,忙应了一声道:“好,你接着点!”
  声出,手已扬起,已将那“三阳铜”抛向了对岸。
  冷焰一见,倏地纵身飞抢,但他晚了一步,等他身起半空时,那“三阳铜”已到了梅影手里。
  他只好空中一提气,又复落向梅影这边,方待再动手去抢时。
  蓦听梅影娇喊了一声道:“妹妹,接着点,三阳铜又过去了。”
  冷焰只好又掉转头,再往回纵。
  薛琴倏地又叫道:“姊姊,接着,又过去了。”
  就这样,姊妹二人把个阴司秀才冷焰逗得纵过来,跳过去,转眼间,他已是五六个往返了。
  到这时,冷焰才意会到他被两个姑娘戏耍了,这么来回的纵跳着,不是要自己疲于奔命吗?
  冷焰明白了被人戏弄,就越发地愤无可泄,切齿骂道:“臭丫头,胆敢戏弄太爷,先取了你这条小命再说!”
  喝声中,双掌一错,就待要向梅影姑娘下毒手。
  涧顶上倏地传来一个声音,道:“啊!她们在这里了,已和贼子动上了手。”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咱们就快点下去,免得这两位小丫头吃了亏。”
  梅、薛二女听了那话声,精神陡然大振,阴司秀才冷焰却由不得大吃一惊。
  原来他们已听出来那声音,乃是云霄和巧手方朔韩翊的口音。
  薛琴已然扬声喊道:“云哥哥,快点来呀!”
  “是琴妹吗?我们这就下来了!”
  应声的是云霄的口音,跟着就见一人,攀着那半截铁链,飞泻而下,眼看着那人就要落地……阴司秀才冷焰见状,准知道这一遭,自己主意成空了,气得他满口牙齿乱挫,探手便往怀中去取那火药黑箭。
  梅影咯咯一声娇笑,双足顿处,人已纵过对岸来。
  就这么一瞬间,云霄人快要落地。
  薛琴倏地惊叫了一声道:“云哥哥,小心暗箭!”云霄闻声知惊,扫目看去,就见从冷焰手中,打出一宗物件,忽忽的一团,直疾射而来。
  云霄心中知道这批邪派人物手中的暗器,没有一样不是歹毒万分,哪敢让它飞近,忙即抽出一掌,贯劲推了出去。
  就在一掌推出的瞬间,他用了一式“金锁曳地”的身法,人也急遽落地。
  轰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火光闪处,石屑满空飞洒,云霄三人,赶忙伏身在地,避开了那石属的飞射。
  原来冷焰打出来的那一枚火药暗器,被云霄正气一扫,震飞回来,撞在了他身后的石壁上,爆炸开来。
  就在那火光腾闪,碎石飞洒中,阴司秀才惨叫一声,但见人影闪动,直朝涧底深处逃去。
  在这时,小叫化舒元也从涧顶上坠落下来,接着就是巧手方朔韩翊、杨海平和施琳也全都落下涧底。
  韩翊看了梅、薛二女一眼,笑道:“二位姑娘怎么会跑到这里?”
  梅影道:“我们是上了那阴司秀才的当了,说是去阎王壁救云哥哥呢,哪知被带到了此地……”舒元插口笑道:“结果是云哥哥救了你们,可对!”
  梅影闻言,上下一打量这位小乞儿,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云霄笑道:“此乃兄之恶弟舒元,自恃齿利,每每戏我,影妹可要小心……”他话未说完,舒元已先躬身施礼,笑道:“舒元给新嫂见礼了。”
  一语未竟,先是韩翊突然大笑,接着杨海平也忍不出哈哈连声,薛琴和施琳两人,虽没有笑出声来,也都掩口吃吃窃笑。
  只有梅影粉脸羞红,秀眉陡竖,娇叱一声,扬起玉掌,打了过舒元闪身躲开,不小心一脚踩空,落下潭去,烫得他哎呀一声,立又跳上岸来。
  这一来,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云霄笑道:“元弟,这才叫报应不爽呢。”
  舒元哭丧着脸道:“初见面,新嫂就发河东之威,吓得小弟失足坠潭,霄哥且从旁助势,来年洞房花烛之时,新嫂家法责你,大哥!你可别怪小弟不管。”
  梅影闻言,心中虽然是甜甜的,但情面上越发地娇羞难禁,狠狠地瞪了云霄一眼。
  云霄也觉着舒元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因为他和梅影虽然同行了好久,但从无情爱的表现,又无婚约之言,他这么开口就叫“新嫂”,实在有些胡闹了。
  于是,他立将神色一整道:“元弟,你怎么可以这样胡闹……”舒元一瞪眼,道:
  “怎么叫胡闹,咱们当着韩老前辈在此,不妨请他评个理儿。”
  韩翊笑道:“小兄弟,你叫我评理,可是你输了。”
  舒元道:“我得听听你韩老前辈的高见。”
  韩翊道:“婚姻大事,须得父母师长之命才行,最低限度也得两人心意相通,既无婚约之言,怎么可以胡乱喊得?”
  此时那梅影已然差异得难禁了,早已背转身去,但却不时地偷眼看着云霄。
  云霄却显得有点尴尬,但却瞪眼盯着小叫化舒元。
  舒元笑道:“老前辈说得对,你可知我小要饭的来这里干什么的吗?”
  韩翊笑道:“令师徒行事,往往出人意外,老偷儿却猜不出来。”
  舒元笑了笑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油纸包来递给了韩翊,笑道:“老前辈看了这包中之物,就会明白了……”云霄见状,心中倏地一动,忙迈前一步道:“让我看看是什么物件?”
  舒元倏地抽回手来道;“大哥,对不起,你不能看。”
  云霄道:“那为什么?”
  舒元道:“不为什么!你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韩翊笑道;“云世兄,你就不看好啦,瞧他小要饭的,在闹什么鬼!”
  云霄笑了笑,退后两步,舒元才将那油纸包儿递给了韩翊。
  韩翊打开来一看,见是两封信,全都是写给自己的,另外有两份柬贴,是写给云霄和梅影二人。
  原夹癫仙凌浑和梅岭绿萼庄的女主人徐绿华,早年原是一双情侣,后因一点误会,两人竟闹得兵戎相见,凌浑一气之下,奔赴北天山,徐绿华也嫁了绿萼庄主梅隐君。
  这本是数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凌浑并没有忘情,在每年的青梅熟时、他都要到梅岭一次。
  徐绿华在事后,也知道是场误会,但因她已嫁了人,不便再同往常一样,所以也在青梅熟时,相候在梅岭。
  但是两人在相遇之后,是既不接近,又不交谈,只是遥遥对望而已。
  这样,他们是数十年如一日,宛如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一股,一年一度相见一次。
  有时,癫仙凌浑不能去时,他也派云霄权充信使,走上一趟。
  一年复一年,时光如逝,数十年的岁月,转瞬过去,他们也都从翩翩佳公子和娟娟美佳人,一变而为鸡皮鹤发的老人了,心情上也都有了改变。
  幸有丐仙莫邪往返奔跑,他们之间,写成了一项协议,是要将他们未达成的美满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于是,才有梅影的离开梅岭绿萼庄,找寻云霄赴中秋之约。
  原意是梅氏双娇姐妹二人,由云霄挑眩
  可是,天下事往往出人意外,数月来的同行,梅影的心中,已对云霄产生了情愫。
  偏偏在这时,丐仙莫邪救了云超云起两弟兄,才知在这场安排之中,还出来了欧阳玉霞。
  老要饭的还真是个热心肠,用尽心机,总算找到了那被毁的容颜的欧阳姑娘,见她已出了家,皈依了三清,披上了道装,这才放下了心。
  最后,他又去了一趟云门谷,大事总算成了定局,才修书交由小叫化探寻云霄下落,并烦者偷儿韩翊权充大媒。
  信上之意就是这样的,关于那两封柬贴,却是嘱梅、云二人,要联合江湖上一些正义之士,协力扑灭天蝎教以积功德,魔消之日,才是他们合好之期。
  韩翊看完了信,哈哈大笑道:“我老偷儿自是走了老运啦!
  当了现成的媒人……”
  舒元笑道:“老前辈,我小要饭的却不是胡言乱语吧,没想到这趟苦差事,报酬却是一巴掌,真个的好人难作哟!”
  杨海平笑道:“这全怪你先不把事情说明,才有一掌之赐。”
  舒元道:“这么说来,依然是我的不对了,打也叫白挨!”
  施琳插口道:“那也不见得会白挨打,将来他们新婚之期,岂不要重重地谢你吗?”
  舒元大眼一翻,看了杨海平一眼,笑道:“总算有扬夫人主持公道……”他话没说完,梅影卟哧一声,笑道:“施姐姐还替他说好话呢,看他嘴里是否还有人话?”
  施琳闻言,立时也羞得粉面通红,叱道:“你瞧小要饭的,真不识抬举,我看你将来非得下拔舌地狱不可。”
  梅影接口道:“我看他象一只疯狗……”舒元在二女夹攻之下,一时间竟张口结舌。
  韩翊却是大笑不止,笑声洋溢在深涧中,听起来格外地震耳。
  小叫化这一声“杨夫人”,正说到杨海平的心坎深处,由不得也极忘形望着施琳一飞眼,笑了起来。
  “吧!”的一块小石子打在了他的腮颊上。
  笑声未遇,他先哎呀了一声,一看是施琳打来的,怔了一下道:“师妹!你……”
  “你笑什么?”施琳俏脸含怒,冷冷问出了一声。
  杨海平摸了一下脸道:“笑!怎么笑错了?”
  舒元已接口笑道:“那当然是不能笑了!”
  杨海平转头问道:“小要饭!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元笑道:“你这个大笨牛,连这个都不懂,嫂夫人说不准笑,那就是不准笑,意思深长得……”“嗖!”的一声,一块小石子从他头顶飞过。
  舒元一缩,笑道:“这一下没打着……”又是一句话没说完,冷不防梅影纵上来,探手一拨,“扑通哗啦!”一声响,小叫化舒元人已掉在了潭里,烫得他一个劲地哎呀乱叫。
  方歇下去的笑声,立又爆开来。
  就在这时,焕然洞顶上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各位倒是满开心的,尽情地笑吧,过一阵就是你们命尽的时候了!”
  云霄比较机警些,闻声仰头看去,但见一袭白衣飘闪而过,心中一动,忙喊道:
  “不好,咱们快抢铁链,迟了就难以上去了。”
  他一声惊叫甫落,倏觉涧底突然黑暗了起来,跟着就见一片黑忽忽的东西,但等抢掌劈投之下,却感到那东西,轻柔无力,细看之下,更是大惊失色。
  原来投下来的,乃是树枝杂草易燃之物。
  巧手方朔韩翊也已觉出不对,忙喊道:“小心,他们要用火攻。”
  云霄道:“咱们赶快抢那铁链,迟了只怕就要葬身涧底了。”
  他一声方出口,蓦地一声大震,就见崖顶上火光连闪,跟着又是哗一阵响,铁链已被对方炸断,铁链断坠下来。
  云霄大喊一声:“糟了,我们就只有坐以待毙啦!”
  小叫化冷哼了一声道:“没那么容易,我得开一下看。”
  他说话声中,倏地纵身向崖壁上一贴,就见他手足并用,壁虎一般,直向上爬去。
  韩翊摇头叹息道:“丐仙莫邪本就是江湖一异人,且又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看他这身功夫,却不是一般的壁虎功哪!”
  云霄道;“他这也是壁虎功,只是在中间渗合了佛家‘步步祥云’的功夫,而且他那一身衣服上,也有名堂,所以上下由心了。”
  老半天不说话的薛琴,此际突然道:“我可不想烧死在这里她一言方休,倏见涧底正北,火光一闪,已冒起了一蓬浓烟,那里的杂草已被燃着。
  云霄见状却着了急,忙道:“咱们动作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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