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母女相悖
梅奇和孟老儿来到晓月宫,受到大家热诚的欢迎。
欧阳吉、林门主、凶神恶煞、蓑衣客、金总管等更是无比欣慰,救他们的恩人居然神奇地脱出魔爪,安然归来,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上官莹冰虽然没有热切地款待他、对他嘘寒问暖,但从她的一双妙目中,梅奇已看不到敌意和冷淡,却是蕴含着深深的情意。
他感到有些惊愕,同时放了心。
众人纷纷询问他脱险的经过,梅奇老老实实从白衣人古怪的行动说起,到冲出太微星座为止,点滴不漏。
坐在万书韵身旁的邢天波听完,以传音入密对她说道:
“前辈,听出来了么?龙虎宫一个极有权势的人放了他,这不是有点奇怪么?一个舍生救人的英雄,在众多魔头的围攻下居然毛发无伤,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依晚辈浅见,他在龙虎宫不过是演出了一出戏而已。”
万书韵传音问他:“这话怎么说?”
“他与龙虎宫人若无勾结,救了那么多侠义之士,人家能放了他、放了林门主几位吗?
谁能相信这种鬼话?”
“唔,不错,待老身问问他。”
万书韵咳了一声,压下了众人热切的议论,道:
“梅大侠,老身有一事请教。”
“前辈有话请说。”
“照你所说,那白衣蒙面人叫放了你,你就安然脱困了?”
“是的。”
“你答应下什么条件了么?”
“他并未有此议。”
“哼!梅大侠,你真当我们这群人一点江湖阅历也没有么?编出这样经不起推敲的谎言来骗我们,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前辈,这……”
“老身先以为你果然是个英雄,为了救助别人,舍生忘死。
哪知你毛发无损,安然归来,就一个人像掉进了狼窝,从狼窝里大摇大摆出来一样,这不是太离奇了么?”
梅奇苦笑道:
“晚辈自己也不明原因,如前辈听说,确是不符常理,但经过也的确如此,晚辈并未编造。”
“梅奇,你不必再来糊弄我们,是黑是白,已经分明!”
“前辈既然如此不信任晚辈,晚辈就此告辞,从今后不再来打扰前辈。”
梅奇压住怒火,站起来双手一抱拳,又对大家道:
“各位,后会有期。”
他刚迈动脚步,万书韵命他站住。
“怎么,就想一走了之?失去的命债你不打算偿清了么?”
“夫人……”
“住嘴!今日你原形毕露,休想再花言巧语骗人。老身今日定要索回先夫命债,走,到场上去!”
众人俱都十分惊愕,但又感到万分为难。
他们中大多数都已不大相信梅奇是杀害上官彦的凶手,但梅奇自己所述从龙虎宫脱身一事也的确有点玄乎,叫人难以相信。
当然,天底下什么怪事都有,也不能咬死了不信。
不过,像梅奇所说情形,也真的过于荒唐。
莫非他别有隐情,不便说出来,因而编了一通谎言来搪塞大家么?但此事究竟真与不真,也还无关紧要。
要紧的是上官夫人要为先夫报仇,这纯属上官家私事,别人又怎能加以拦阻?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却想不出什么法儿来,阻止这一场不该有的拼斗。
万书韵已大步走出,手按剑把,满腔悲愤,叫别人又怎能拦阻她呢?
达娜等几个姑娘却拦住了上官莹冰,要她劝阻母亲冷静下来,不要作出今后反悔的行动。
上官莹冰只有流泪的份儿,哪里还说得出话?她想起邢天波上次说的话,梅奇死了便罢,可以证明他舍生忘义是个英雄,若活着回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是不幸叫他言中,梅奇平安回来。
但是,没想到他回来的原因,竟是这样离奇简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难道没把事情的全部说出?更则叫人怎么相信?不,不是他不相信,是母亲、邢天波也许还有别的人不相信,这就会引起很大的风波。
她一直都悬着心,观察着母亲的神态。
她注意到邢天波和母亲的传音入密之谈,就知道今天的事要糟。
果然,母亲要亲自动手索还血债了。
她能袖手旁观看着娘亲去拼命么?所以,她含着泪咬紧着牙,在练武场上把母亲拉开,自己亮出了长剑。
出尘居士忍不住说话了:“善哉,老夫有一言相劝,请上官夫人三思,这杀害上官大侠的凶手,只怕还不能就认定是梅大侠……”
话未完,被夫人打断。
“居士,请不必多言,老身决心已定。”
孟老儿道:
“哎哟,小兄弟,是俺老儿给你找来的麻烦,早知道人家不欢迎我们,又何必来此惹厌?
后悔后悔,真不该叫你来。
这年头儿有人就是把谷子稗子堆一垛,好坏不分哪!”
上官夫人斥道:
“孟老儿,你和姓梅的一鼻孔出气,那天早上你救走了他,关系非同一般,今日你也休想推得干净!”
孟老儿道:
“怎么?捉一个冤大头还不够,还要再加一个垫背的?不嫌多么?”
上官莹冰心中难受已极,长剑虽然在握,但始终没有出手。
梅奇心中又委屈又愤怒,他也勉强压抑着,等上官莹冰动手。
他看到她心中的不安,对她的怨气减少了些。
万书韵喝道:
“冰儿,速速动手,替你父报仇!”
上官莹冰咬紧了牙,刚要出剑。
岭南狂生江狂浪的一声呼喊,惊动了大家,趁乱之际,孟老儿传音给梅奇:“傻小子,还不快走!”
梅奇双足一蹬,掠出七丈,身影一闪不见。
邢天波也未防他走得如此之快,要追已是不及。
听江狂浪讲了经过,众人又传阅那封书信,并对书信作了一番探讨。
据上次龙虎宫人在晓月宫比武时所言,以混元无极修身功交换上官家剑谱,混元功以玉佛到某地交换,书信上所言“玄白持物”,“经闽赴藏”,会不会就是以玉佛去交换混元功?
不过,这只是猜测而已。
至于“玄白持物”,这不知指的淮?“前有三甲”则不难猜出是六甲中的三个,“后有道”则是道士,不难懂的。
不管持什么物前往西藏,这物定是不同凡响,否则,龙虎宫的人不会与外界勾结劫夺。
书信上说,“艰危万分”,当指护送此物的都是高手。
尽管如此,写信人又说“勿失良机”,说明很值得冒险抢夺。
通过大家的一番议论,这书信总算大部分都读懂了。
邢天波道:
“不管何物,都该将它劫下,趁龙虎宫人不多,将他们就地剪除,以使少几个祸害,各位以为如何?”
卓群贵道:
“邢公子此言有理,事不宜迟,应早动身为好。”
金管家道:
“由九龙山赴藏,有好几条道,书信上指明经闽入藏,那就是进广东广西云南或是四川入藏。
我们最好在福建就将他们截住,免得错过。”
人人赞成拦截,遂决定第二天动身。
接下来又将人分成几拨上路,免得人多目标过大。
并安排了会聚地点。
饭后,邢天波说要上城里买点东西,向万书韵告辞走了。
上官莹冰便收拾东西,默不作声。
万书韵问她:“在场上时,你为何迟迟不动手?怕斗不过他吗?有娘在、有邢公子在,还怕宰不了他?”
“娘,女儿只怕他不是凶手!”
“什么?你到现在还如此糊涂,也不知什么东西迷了你的心窍,凶手不是他还会有谁?”
“娘,女儿觉得……”
“你要是不杀他,那娘就自己动手。
凭着上官家剑法,哪会输给了他?他不过仗着轻功好些罢了,并无多大真实本领。
不像人家邢公子,那才是货真价实的高手。”
“娘,女儿誓为爹爹报仇,只是……”
“娘不要听。
你若是上官家的女儿,就要为父报仇,你若自认不是上官家的人了,那也随你的意……”
“娘!你……”
“从你爹死后,你听过为娘的一句话吗?让你复仇你不动手,替你找到一个好人家,你推三阻四,你眼里还有这个娘么?你……”
“娘!孩儿哪里又不听话了?”
“邢公子才貌双全,为了我母女的安全,他不顾危险,一直陪着我们,你说,他哪一点又配不上你了?你……”
“娘!不要说了好么?让人听见笑话。”
“你说,你究竟愿不愿?”
“娘!父仇未报,女儿决不议婚嫁之事。”
“好哇!你不听也没关系,婚姻自有娘作主。
实话跟你说,天波这孩子娘就是看得上,除了他娘也不会把你给了别人!娘已经将他当作女婿看待,连剑谱也交托到了他手上……”
上官莹冰大惊:“什么?剑谱交给了他?!”
“不错。
娘成天揣在怀里提心吊胆,明日又要走长途出征,此行风险极大,交托给他才能放得下心。
他武功高强,谁也不能从他手里夺得去。
况且,娘已认定他是自家里的人。
他也答应入赘上门,侍候娘一辈子……”
上官莹冰哭道:
“娘!你怎能轻易将剑谱托付与人,又凭什么将他当家里的人,女儿今日也要说清楚,娘定下的亲事女儿不承认……”
万书韵大怒:“好呀!把你养大就这么来对待你娘?这门亲事定下了,你不承认也没用,要不然,上官家没你这个女儿!”
上官莹冰气极,转身跑出门,到石湖边找个僻静地方坐下,对着清澈的湖水流泪不止。
她感到孤苦伶仃,身无所依。
娘的脾气她知道,一向逞强固执,连爹爹也得让地三分。
她决定了的事,决无更改。
娘分明不顾惜女儿的心愿,已经和邢天波定下了亲,甚至连上官家的剑谱,也都交与了他。
能指望娘再改变心意么?这辈子恐已无望,她该怎么办呢?
邢天波才貌双全,这一点她也暗自承认。
他对她温言好语、处处关怀体贴,对娘亲也极恭谨,为人也十分正派。
不管怎么说,这门亲事也算说得过去。
可是,她就是不愿。
她说不清理由,也无法说得清楚。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总在牵挂着一个人。
她曾无数次对自己说,这永远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是你的杀父仇人。
起初,她不承认自己心目干有他。
她对自己解释说,因为他杀了爹爹,所以才会想起他。
想起他就因为恨他。
她恨他?真的恨他么?
渐渐,她发觉自己越来越牵挂着他,越来越不相信他是杀父仇人。
为此她感到十分内疚,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爹爹。
她咒骂自己,恨自己没良心,居然对仇人如此宽容。
但是,种种事实以及周围人们对他的看法,都不断在说明着,他是无罪的。
可是,谁也没法证明这一点。
邢天波不信,娘也不信。
她的心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娘一方,一半却在梅奇那里。
这中间的痛苦滋味,只有她一人知道。
湖水如镜,山峰倒映。
片片白云,一湖阳光。
风光如此绮丽,生活却这般晦暗。
她把颗颗晶莹的泪珠,全洒到了湖里。
南少林灵性大师率信德、信真、信空、信无四武僧自作一路,先行走了。
上官莹冰自己到达娜那一路去,这一路有出尘居士,蓑衣客、江狂浪、林门主一家,卓帮主一家,还有呆和尚、欧阳吉,十分热闹。
上官夫人、金管家、熊兵、袁虎作一路。
达娜一拨人太多,决定在路上分开走,到城里再会齐。
上官莹冰、达娜、林雅妹、卓瑛四个年青姑娘粘在一起叽叽呱呱,分也分不开了。
他们约定在福州守候,以等待龙虎宫的人。
打算事先分散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若发现下贼踪,跟出城外动手。
四门中以北门为主,从天龙山入闽,该从北门进城。
到达福州后,因离五月八日尚早,出尘居士和灵性大师到泉州拜访南少林方丈,再调人手。
回福州后又带来丁五位武僧,监寺灵悟大师也亲自移驾。
这一来,实力大增。
方丈大师还允应待师叔的关门弟子、小师弟骆震坤返泉州时,也请他来助一臂之力。
住在北门几家旅店的,有上官莹冰几位姑娘、出尘居士、林门主父子夫人,邢天波坚持要在北门,他一人住一个店。
其余人分散在东西南三门。
五月八日过后,众人便紧张起来,将人分成几拨,日夜监视,生怕漏过了点子。
北门人手不够,江狂浪、金旭、卓帮主夫妇又从其他门抽来。
这天下午,江狂浪发现了季国忠、戴虎和邓彪在城里一家酒楼上大吃大喝。
江狂浪未轮值,闲着无聊,便到热闹的主街上闲逛,看看有无动静,有没有扎眼人物来往。
后来走得累了,便上酒楼吃饭。
季国忠等三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桌上,酒楼上人并不多,江狂浪便到临近的地方,挨着他们坐下,两只耳朵竖直了,听他们怎么说。
三个家伙酒酣耳热,正说得高兴,可惜尽扯些不相干的事,令人失望。
隔了一会,三人沉默下来。
戴虎忽然问:“季兄,此行有把握么?”
季国忠道:
“自然,有师傅老人家亲自出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小弟的意思是,人手不太少么?”
邓彪也道:
“是呀,小弟也觉纳闷,但总不好开口。”
季国忠道:
“二位,来二十条精壮汉子,可就是不会武功,请问,这二十条汉子能把两位奈何得了么?”
戴虎道:
“自然奈何不了。”
“对呀,人多有何用?”
“可是,季兄,如果来的是二十个高手呢?那不是糟糕了么?”
“你说得对,要是都是高手,当然就不同了。
唉,愚兄本该不讲的,两位若是老悬着心,对事情又不利,这样吧,愚兄就透点风让你们服下定心丸。”
“太好啦,季兄赶紧说吧!”戴虎等不及。
“师傅老人家早有安排,除了你我三人不过是凑凑热闹以外,还有两位来唱主角。
这两位的功夫嘛,据恩师老人家说,与他老人家均在伯仲之间。
二位,人够了么?”
邓彪大喜:“哎哟,和令师一样的高手还有两位,那么此行稳操胜券!”
戴虎问:“这两位前辈的大名是——?”
“这就不能说了,到时两位自知。”
接下来,三人又叫小二添了酒菜,看样子是要在酒楼上泡一个晚上了。
江狂浪听他们又胡扯一通起来,便匆匆吃完下楼,在门口碰上了邢天波。
邢天波笑容可掬:“江大侠,要走了?走走走,上楼再喝一杯!”
江狂浪谢绝,径自回旅舍来。
季国忠在此地出现,又说师傅约了两位帮手,这不是也要下手夺“物”吗?他们究竟是什么路数?如果碰上龙虎宫的人,谁又帮谁?三股力量交锋,错综复杂,应事先有个对策才是,免得到头来临时慌乱误事。
于是,他去找居士、灵悟、灵泉两位大师等人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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