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命大命小
关爷等一行人在小玉姑娘等弟子的盛情款待下一连住了五天。
五天中,李剑心又治好了三位老人的伤,使他们恢复了行走能力,并具有一定的功力。
五天中,钱仁钱义带众侠到洞口打洞,收效甚微。
原来,唯一的通道先被一巨石挡住,接着有人在山崖上置炸药,炸塌了半爿山,把通道全给堵塞住了,也不知堆积得多深多厚。
四凶禽与关爷、剑心、常爷、吴爷、沉志远、金汉斗一起商议,决定从洞中存储的口粮为准,除由钱氏兄弟率众侠掏洞外,当另外寻找出路。洞中存粮尚可维持十日,这十日必须出洞。
吴爷道:“与其挖半壁石山,不如在陡岩上打眼立足,从峭壁顶上翻出。”
仁心大师道:“在峭壁打眼立足可以,但站是站住了,又怎么能往上攀呢?还得有绳索藤条辅助才行。”
常爷道:“这就难了,有谁能带着绳子攀缘到山顶呢?”
卢湛道:“只有差武功最强的人试试看。”
曹勇道:“不行不行,站都站不住,双手使凿使锤又怎么个使法?”
舒争雄道:“难道我们全体部死于厮不成?”
诸鸿飞道:“这正是大力金刚的如意算盘,一箭双雕,去掉两大敌人。”
众人议论一番,并无结果,决定出外探看,共同设法。
于是一行人出了峡道沟底,来到洞中。只听镐铁相击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钱仁、李剑心、魏家兄弟、小玉姑娘师兄妹、金家母女、沈竹青、严鹤、高威、宋星等等都挤在洞里。
见众老人来到,李剑心等后辈齐向老人们施礼。
卢湛问:“如何?”
钱仁答道:“这洞外也不知埋了多少碎石,只怕十天半月也清除不了。”
卢湛道:“停下来,回去一道想别的办法吧!”
众人遂一块回到狭窄沟道。
关爷仰首探看,道:“岗哨设在五丈多高处,从岗哨立足的洞口再往上攀登,还有二十多丈,攀登起来怕容易得多。”
众人俱皆立在窄沟中仰首探看。
从五丈多高的洞壁到崖顶,确有二十多大高,但两壁缝中,长着一蓬一丛的灌木。倒是落脚或手攀都很方便。
李剑心道:“待我上去试试看,最好能从上面再吊下一根藤子下来。”
吴爷道:“上去后能不能出得了前面的洞还不一定呢!不必忙着吊藤子下来。”
李剑心双臂一振,跃上了岗哨站立的洞口,从洞口往对面看,有一蓬灌木离他七八丈远近,他猛提一口真气,双脚一蹬纵身而上,轻巧地落在了灌木上面。从这里再往上着,还有十四五支距离。他又往对面寻找落脚点,找到了一棵松树,离他少说也有十丈。他默运神功又往对面扑去,堪堪双手抓到松枝,双脚倒卷一个翻身上了去。
从松树上再往对面崖顶着,只有七八丈高了,他奋力一踏松树,人似飞鸟,窜到了崖顶上。
从崖顶能不能出去,他殊无把握,必须有个熟悉此处地形的人上来才成。
他朝下以内力送出话声,道:“卢老前辈,站在崖顶观山,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只是晚辈不熟悉地形,判断不了通向外边的方向。还需熟悉地形的上来看看才成。”
钱仁道:“等我上来吧。”
他也模仿剑心上去的办法,刹那间上了崖顶。
剑心道:“该从何方出去?”
钱仁张望了一会,喜道:“喏,从这里下去,从那边爬上梁子,就可以到外面了。”
剑心道:“要不要去看看?”
钱仁摇头:“不必,老夫对这一带已经摸熟,还是先下去吧。”
这上来不大难,下去却不太容易,落点要是看不准。就容易出事。
剑心道:“前辈,先找些藤子垂挂下去,等大家上来时方便些。”
两人遂分头钻进山林,不一会扯了许多根藤子,准备每一个落脚点挂吊一根藤子,以便利上下。
两人诸事完毕,下到窄沟,大家皆欢喜不尽,一同谈谈说说回到池畔。
老人们计议,再住九日出山,让大力金刚等人以为诡计成功,困死了诸侠。
出山前,大家除了勤练武功,便在一起谈谈说说。相处十分融洽。
第十日一早,全部人员收拾停当,依次跃上悬崖。功力不到的,则依藤子攀上。
到了崖顶,由钱仁带路,爬山绕岭,终于来到泰山扇子崖。也不怕被人发现踪迹,一行人顺路下了山,来到泰安县城,依然到福安旅店,把一个店全部包下。
李剑心、宋星、张溪三人不等安顿下,便直奔刘善云家。
到了刘家,只见双门紧闭,三人便跃到房檐,只见下面空寂无人。
剑心当先跃下,直闯厅门,但见各处门窗紧闭,哪里还有人影?
三人搜了半天,找不到人影,只好又回到街上。
剑心道:“找丐帮弟子打听杨沛的下落。”
三人大街小巷走了好几条,居然见不到一个行乞的叫化子。
宋星这才想起,道:“该死!当初这个杨沛接待我们时,街上不是也没见到一个叫化子么?只有杨沛一人陪着我们。”
张溪道:“还有一个小化子,忘了么?”
剑心道:“唉!这一说才算想起来,那几天我们竟然没有注意这一点,想必这个杨沛和那个小化子都是冒名之徒了。
宋星道:“那还用说?我们被这个姓杨的坑苦了!”
两人又转了几条街巷,仍找不出一个叫化子来。于是又信步走到郊外,碰碰运气。
出了南门两里之遥,有个卖茶水的小摊。
宋星道:“坐着喝碗茶,瞧瞧能不能打个出点消息来。”
李剑心道:“正好,口也渴了。”
两人来到茶摊前,坐在条凳上,要了两碗茶,一口一口呷着。
卖茶的是个中年汉子,看他双眼有神,动作麻利,显然是个会家子。
宋星问道:“敢问大哥,这城里怎么没有叫化子?”
卖茶的汉子本自坐在灶前抽旱烟袋,闻言猛地将头一抬,眼露凶光,反问道:“两位客人别的不问,怎的问起叫化子来?看两位的穿着,总不会与叫化子为伍吧?”
这话未免难听,也不像一个卖茶水为生的小摊主该说的话。
宋星心下明白,便道:“我们看你也不像个卖茶的人?”
汉子道:“是么?你瞧我像什么人?”
宋星道:“瞧你像个歹徒。”
汉子倏地站起,举起旱烟袋就打。他的手臂刚刚扬起,就忽然不动了,像是作势吓唬别人一样,但吓唬人也只就是一瞬间的事,总不能就这么扬着手吓唬半天呀!
可他就是这么扬着不动,也不怕手酸。
喝茶的两位呢,依然喝他们的茶,就像没瞧见人家要打他们一样。
过路人见此情状,不禁大为惊奇。
有人说:“咦!你瞧,这卖茶的那么凶,要打客人呢!”
另一人回答说:“怪啊,他吓唬人也不能吓唬老半天呀,怎么话也不说,光抬着手,不累人吗?”
第三个说:“两位客人胆子也大,你瞧他们自顾喝茶。一点也不怕呢!”
这么一议论,看的人就多了。
原来,中年汉子扬手间,被宋星运功出指,点了他的穴位。那汉子只觉一股劲袭来,便动也不能动了,心知今日遇到高手,倒了大霉了,不禁暗暗叫苦。
他见行人越聚越多,便小声哀求道:“二位客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一遭,小的家有八十岁老娘……”
宋星笑道:“这一套少来吧,你说出叫化子到哪儿去了我自会饶你,否则我们喝完茶便回城去,再过半个时辰。你的二只手便算废了,筋除紧缩,伸也伸不直了,你酌量酌量吧。”
汉子道:“我说我说,叫化子都躲到五里外的城隍庙去了。”
宋星道:“真的?”
汉子道:“小的怎敢骗两位大侠?”
李剑心问:“你是谁的手下?”
汉子道:“这个……”
宋星一拉李剑心,两人同时站起来。
宋星说:“你不讲便留着,我们要走了。”
中年汉子急忙道:“说说说,小的要说,小的是四仙禽护法刘善云属下。”
“在这里干什么?”
“监视李剑心等人的行踪。”
“李剑心在城里么?”
“不在,李剑心已被困在泰山,小的们奉命监视来往行人,看看李剑心等人有无漏网。”
“刘善云呢?”
“他老人家走了。”
“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
“四凶禽老巢在何地?”
“不知道,小的们没资格去总坛。”
“你知道我二人是谁?”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二位高姓。”
宋星、李剑心相对一笑,宋星手一挥,解了中年汉子穴道。
两人便往五里外的城隍庙走去。
过路行人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回事,见两人已走,卖茶的连摊也不要往城里走了,也就各自散去。
李剑心、宋星两人不便施展轻功,但脚步比普通人快了一倍,不要半个时辰,便到了一个小镇。
在镇上一打听,此地果有个城隍庙,在小镇左侧林子后面。
两人穿过林子,有一条小道直通城隍庙。远远就看见庙前坐满了化子,那汉子说的倒是真话。
来到近前,众化子面露惊慌,一个个瞪着眼瞧着他们。
宋星间道:“你们是丐帮弟子么?”
众化子闷不作声。
李剑心从怀中摸出疯丐赠的玉佩,提着丝绳,抖露给化子们看:“各位识得这个么?”
众化子一见,个个翻身跪倒。
李剑心收回玉佩道:“各位请起,有话要问呢。”
一个中年化子站起来道:“敢问尊驾可是李剑心大侠么?”
宋星笑道:“不是他还有谁?”
中年化子道:“小的黄友诚,早盼李大侠侠驾,不然小的们不会在此苦守哩。”
李剑心道:“各位想必吃了不少苦,只怪我们上了人家的当。”
黄友诚道:“请到庙中由小的禀报。”
李剑心道:“就坐在这里讲吧,不必怕人偷听。”
黄友诚道:“遵命。这位大侠不知如何称呼?”
李剑心道:“天煞星宋星。”
众化子悚然动容,无影侠医与天煞里之名遍传江湖,想不到今日有缘同时见到两人。
黄友诚道:“小的乃济南分舵分舵主杨沛属下。杨舵主奉帮主之命,前来泰安协助吴前辈李大侠查找四凶禽老巢。杨舵主当即带了四十多位弟兄赶到此地。不料第二日便有四人找到城隍庙来,两个老头,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青年人。那老头一出手便将杨舵主打死,然后逼问众人来此何为。众人抄家伙欲与之拼命,哪知三下五除二被人家打垮,被点住了穴道。
四人分开用刑逼问众弟兄,众兄弟咬紧牙关拼死不招。后来那个儒生模样的人将小的提到面前,也不知他取出一颗什么药,强使小的咽下。不一会,小的便觉头晕难受,再过一会便觉麻木混乱,继而满脑子胡思乱想,眼前出现各种景象,只要一想到什么就会出现什么。待小的清醒过来,众弟兄正围着小的坐着,四个家伙已扬长而去,临走时警告,不准离开城隍庙一步,否则斩尽杀绝。弟兄们又告诉小的。小的服药后一阵乱说乱讲,把此行泰安的目的也说出来了。小的羞愧万分,当下便想自裁,被众弟兄苦苦留住。据大家说,老贼先后用药丸迫使三个弟兄服下,结果与小的一样,把此行目的也通统说了出来,小的一想,贼人定是四凶禽无疑,该设法进城迎接各位大侠,免遭贼人暗算。哪知城隍庙四周已市下了岗哨,弟兄们无法偷偷进城,要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双方武功差得实在太远,故只好逆来顺受,在此一住就是十天,贼人岗哨也不知何时撤走,两位来时,我们还以为是敌人呢!”
剑心、宋星听了这番叙述,不禁大为惭愧.因自己的轻率,才会上了人家的当,致使伍老、魏老、任老、史敬遭人暗算。
黄友城又道:“小的总算见到二位大侠,但未能完成帮主重托,实在惭愧……”说到这里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刃就朝自己心窝扎去。就在刀尖要触到衣服时,突然“当啷”
一声掉到地上。
黄文诚哭道:“李大侠何苦救我?”
李剑心见他忽然轻生,急忙弹指,以指风击落他手中的短刃。见他有疑问,便又从腰中摸出令符。众化子又急忙跪下。
李剑心道:“各位兄弟见令符如见帮主本人,这个不必我说,在下凭此令符,不准众兄弟轻生,并速返济南,若见到帮主,可将我等情形告知。”
众化子齐声答应:“是。”
李剑心收了令符,请大家起身,然后把前后经过说了。惊得众化子瞠目结舌。
最后,李剑心道:“下一步如何行动。待与四仙禽老前辈商议后定夺。我们将回南京,请帮主在南京会面吧。”
交待完毕,各自告别上路。
两人回到客店,将情形告知诸老。
当晚,诸老商议,同意大家齐回南京。回南京后,由关爷等人出面,发出英雄帖,召开一次英雄大会,并公开向大力金刚等人挑战。
魔雕曹勇道:“本月最后一天,在大力金刚麾下卧底的两个弟子皮永胜、余子龙会派人到泰山云步桥相见,现时离月底还有两天,留下几人等候,其余人先上路如何?”
关爷等人十分赞成,便指定小玉姑娘、喻胜兰和李剑心、宋星留下,余人第二天出发。
第二日,众人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离开了泰安。旅舍内只剩下小玉、喻胜兰、李剑心、宋星四人。
早饭时,四人同桌进餐。
李剑心道:“小玉姑娘的芳名至今未见告,该罚一杯酒了吧!”
小玉笑道:“你自己不问人家,怎么倒罚起人家来了?好没道理。”
喻胜兰也笑道:“让我这做姐姐的来介绍吧。我们小玉姑娘芳名叫曹金玉,金子的金,玉石的玉,可见人如金玉,价值该多么高了!”
曹金玉道:“怎么胡乱说一通?”
喻胜兰笑嘻嘻说:“别急,好的在后面呢,我们小玉姑娘美貌无双,武功超群,性情又温柔大方,可说是群芳之冠。所以呀,不免眼高于顶,同门师兄弟没一个入她的法眼……”
曹金玉啐道:“你呢,哪一个师兄弟又入你的法眼了?”
两个姑娘同时都脸红了起来。
宋星笑道:“很好很好。”
曹金玉、喻胜兰同时一楞:“什么很好?”
宋星道:“没一个同门师兄弟入二位法眼,岂不说明二位正在待字闺中?这不是很好么?古诗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喻姑娘是淑女,我宋星为君子,岂不……”
喻胜兰脸红到了脖子根,娇羞无比地嗔道:“住口,这是随便说的么?”
宋星道:“在下是诚意一片,岂是戏言?”
喻胜兰把头低下,再也不肯抬起。
曹金玉见宋星如此大胆当面提出,不禁十分羡慕喻胜兰。要是李剑心也效宋星榜样,那该有多好啊!她不禁偷住了李剑心一眼,脸上充满红云。
李剑心笑道:“宋大哥爽快人,待回到南京在下请关爷向四位仙禽老人家提出,只要喻姑娘愿意,这杯喜酒就喝定了。”
宋星老脸厚皮地道:“怎么不愿意?不用问的。”
喻胜兰大恼,怒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愿意?你说愿意,人家就偏不愿意!”
宋星忙道:“好好好,不愿意不愿意,我说不愿意,人家就一定愿意,是么?”
李剑心、曹金玉不禁大笑起来,喻胜兰也忍不住笑了。
曹金玉心想,喻姐姐有了如意郎君,他二人倒十分般配,可李剑心这大傻瓜怎么一个死脑筋不开窍呢?宋大哥敢当面提出,他怎么就不敢呢?莫非要人家向他说么,那不羞死人了,还要被大家耻笑呢。
想着想着又偷窥了李剑心一眼。猛地想起那个金丽姝姑娘,时时接近李剑心,含情脉脉,这才明白李剑心早有了红粉知已,自己晚了人家一步,有什么办法呢?只怪自已命薄,今生要遗憾终身了。
想到这里,差点落下泪来。
李剑心与宋星全然没有注意曹金玉的表情,面喻胜兰内心喜悦而又不胜娇羞,没敢抬起头来,也没瞧见她的反常。
她赶紧收敛心事,强打精神,吃完一顿饭。
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李剑心、宋星两人合住,躺在床上闲聊。
李剑心道:“宋大哥好眼力,勇气也够,回南京后向关爷提吧。”
宋星道:“你不知道,谁说我胆子大?我父母双亡,师傅又遁迹深山,我要是自己不为终身大事操心,谁来为我着想呀?刚才我是拼了命才说出口的。别看我嘻皮笑脸,心里慌得很呢!”
李剑心笑道:“原来如此,外强中干呢!”
宋星道:“老弟,金姑娘对你一片痴情,这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你怎么不请父母向金姑娘提亲呢?”
李剑心道:“两心相知,也不必忙于一时,待将大力金刚诛除后再说吧。”
宋星赞道:“好男儿,有志气!”
剑心道:“彼此彼此、大哥的勇气,才叫我佩服呢?”
宋星道:“有什么可佩服的?不过占着老脸厚度罢了。”
两人大笑。
第二天地们仍然留在店里,谈谈说说,彼此间增进了些了解,二女也不再拘束。
第三天早上,他们四人便到泰山云步桥赴约。
为了谨慎起见,由二女单独赴约。剑心与宋星暗中相护。
二女一路上山,直到黄机岭。都未碰见行人游客。
二女便向黄岘岭北走去,到了云步桥。
云步桥云气弥漫,人行若在天空漫步,令人有飘飘欲仙之感。
喻胜兰打趣道:“玉妹,你宛如仙子凌凡呢,大约是月宫嫦娥思凡下红尘来了哟?”
曹金玉笑道:“你才是月宫仙子思凡呢,当着人家的面答应了婚事,还说我呢?”
喻胜兰睑红了:“人家哪里答应?人家坐在那儿不是没有作声么?”
曹金玉道:“此时无声胜有声,妙在不言中,默许也!”
两女正说笑间,忽见桥对面来了一人,二女连忙注视,直到人已近前,才看出相貌。
二女同时高呼:“余师兄!”
来的正是在大力金刚处卧底的余子龙。
“二位师妹,怎么亲自来了?”余子龙问。
“你又为什么亲自来了?”二女反问。
余子龙道:“近来情况有变,愚兄无法遣人。只好找了机会出来。”
曹金玉道:“不危险么?”
余子龙道:“事关重大,顾不得许多了。”
喻胜兰道:“我们也有重大事情相告呢。”
“好,我先说。大力金刚老巢设在天目山,他们以五梅门在东天目转移江湖人众视线,四个老魔却在西天目大力经营。”
曹金玉大为惊奇:“真的么?”
“真的,我和皮师兄卖命多年,总算获准进了总坛,充当山堂总管刘善云下手。”
“刘善云?”喻胜兰道:“他不是护法么?不久前还在泰安城里呢。”
余子龙奇道:“咦,兰妹如何知道?刘善云身兼二职,不久前与内堂除执事在泰安,不知他们干些什么!”
曹金玉道:“干些什么?我们差点就被他们堵死在洞中了!”
“有这等事?快将详情说与我听!”
二女相互补充,把李剑心如何上当,关爷等怎样入山,双方怎样冲突等等经过说了。
闻说李剑心治好了四位师傅的痼疾,余子龙极为激动,真想马上见四位老人家。
余子龙又道:“四大凶魔做事诡秘难测,他们已找到了泰山四位老人家和师兄弟们的居所,我和皮师兄却一点也不知……”
“现在不是知道了么?嘿嘿……”一个阴骘的低音接上了余子龙的话,声音在桥东。
三人大惊,余子龙变了脸色。
“好个卧底的余子龙,你的原形终于现出来了!”桥西有个清朗的声音道。
余子龙大惊,低声道:“不好,桥两头被堵住了,二位师妹与我一块突围冲出去吧!”
阴骘的声音在桥东又说:“余子龙,还想逃吗?嘿嘿。”
余子龙面现惊惶,轻声道:“糟,这是第四凶魔无敌双刀莫震,我们三人皆不是他的对手!”
曹金玉道:“生死有命,师兄,不必惊慌,有无影侠医和天煞星在呢!”
余子龙转忧为喜:“那就有冲出去的一线生机了,他二位在哪里呢?”
喻胜兰道:“不知道,不过,该现身他们会现身的。”
余子龙道:“李大侠真的会元阳神功么?”
曹金玉道:“不会又怎能替师傅们治伤?”
这时桥西人道:“余子龙,还不过来叩首受戮,要等本总管把你拿下吗?”
余子龙轻声道:“他就是内堂总管刘善云,一身武功极为了得。”
曹金玉道:“你答应他,我们走过去再说,这里不是拼斗的地方。”
余子龙便道:“刘总管,你不必动手,我自己过来受戮吧。”
刘善云笑道:“这就对了,来来来!”
桥东阴骘的声音道:“余子龙,要走快走,不然本座立刻取你性命!”
余子龙嘴上连连答应:“是是,四恩主,属下马上就过桥西。”
三人运功在身,往桥西走去。
桥西口站着四五个人影,云遮雾罩,看不真切。三人慢慢挨着,想等李剑心、宋星二人现身,好趁机冲过桥头。
可是两人偏偏不见。
三人磨磨蹭蹭,慢慢往往桥头移。
桥东人影憧憧,已向桥上走来,逼得三人加大了步子。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起自刘善云等人身后:“哈哈,人行无处不相逢,刘东家雅兴,这么大早就游泰山,真是巧遇呀!”
刘善云听见声音好熟,急转身一看,惊得他目瞪口呆。这不是天煞星宋星和无影侠医李剑心两个难惹的煞星么?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们,他们不是都困在死谷里了么?
“怎么,刘东家,不认识小可了么?”
刘善云倒抽一口冷气:“好小子,你居然没被困死!”
“是呵,托刘东家的福!”
刘善云冷笑道:“错了,你二人不死在谷中,也要死在这里!”
宋星、李剑心见几人堵住桥口,桥东人已过来,再不发动冲开刘善云一伙,只怕会有麻烦。
两人同时运功提气,大吼一声,一人递出一掌。
李剑心以七成功力,遥对刘善云打出。
刘善云久闻其名,心中总觉不信,便猛提一口真气,以九成功力挥掌迎上。
“砰”!一声大响,劲风吹散了缭绕在桥头的云雾。
刘善云一个后仰翻,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宋星的一掌打向人多处,罡风猛烈,其余人识得厉害,四散分开。
余子龙三人在李家发起攻势时,提气纵身跃到了李宋身后。
余子龙道:“李大侠,小心!四个老魔中的无敌双刀莫震来了!”
李剑心点头:“好的,今日一见高下。”
桥西过来了五人,李剑心、宋星都是认识的,不由心中一凛,今日之战凶险已极。
跟着无敌双刀莫震的,有红符令主于巧凤、蓝符令主上官龙、白衣使者张文燕、护法梁志刚。
除了于巧凤、上官龙,其余三人都是顶尖高手。
白衣使者张文燕道:“啊哟,李大侠、宋大侠,又见面了,两位的命倒真是大呀!”
宋星笑道:“你的命可就小了,真是糟糕已极。”
余子龙低声道:“来人太强,大家快走吧。我来断后。”
曹金玉、喻胜兰都服食了‘生肌祛毒补天丸’。功力陡增二十年,今非昔比,哪里还怕这班人?喻胜兰道:“放心,余师兄,输不了的。”
余子龙见二位师妹胆如此大,想是依占李宋二人,但即使二人有多强,也敌不过四恩主无敌双刀和梁护法、张使者呀。可是,他已经来不及说话,无敌双刀已经到了面前,和刘善云手下的人站在了一起。
曹金玉说话了:“喂,张文燕,没想到吧?姑娘还好好活着呢!”
喻胜兰接着道:“张文燕,我们活着,只可惜你却活不长了!”
她恨透了张文燕、梁志刚这一伙人逼她背叛师门的狠毒。故才说出如此凶狠的话。
张文燕哪将她两人看在眼里,冷笑道:“是么?两位小妹妹,你们打错了算盘啦,有四恩主无敌双刀在此,你们还有活路么?”
宋星道:“你们自以为将我们困住困死,我们不是照样活着么?张文燕,准备替你们的无敌双刀收尸吧!”
莫震大怒,他如今是何等身份,怎容得让人轻侮?立即阴恻测冷笑一声:“梁护法,把这人劈了!”
梁志刚应声而出。
宋星抽出雁翎刀,白光一闪,刀已劈到梁志刚顶上。梁志刚急忙错步闪开,顺势攻出一掌。但宋星早已收招,一个‘玉带围腰’拦腰横扫,梁志刚运功于臂。身子跃空两丈,在半空中劈下一掌,宋星一声长笑,左手上托,发出一股掌力。两股劲风相撞,梁志刚被震得往上又增高一丈,宋星退了三步,双方势均力敌,在内力上不相上下。
梁志刚不禁心中惊骇,这宋星也如此厉害,真不能小看了他。
宋星不等他双足落地,一个纵跃,连刀带人扑来,疾若流星,刀芒暴长三尺,其势猛不可挡。
梁志刚脚尖还未落地,哪里避得开?只能拼死击出双掌,想以猛劲的罡风阻住宋星。掌风与刀芒相撞,震开了雁翎刀,梁志刚身形也被震得摇摇晃晃立足不稳,连退了三步。
宋星杀得兴起,立即脚尖一踮,人又扑了上去,两人激战起来。
喻胜兰看得热血滚滚,玉手一抬,指着张文燕道:“出来,让姑娘教训你!”
张文燕娇笑道:“手下败将,走不了五个回合就要人帮,好意思来挑战?不过这样也好。让姑奶奶早点打发你上路吧!”
喻胜兰抽出三尺青锋,道:“这回你再试试就知道了,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
张文燕也扯出长剑,在手中轻轻一抖,剑芒长出二尺余,示威地朝喻胜兰指了指。
喻胜兰道:“来呵,谁怕你不成?”
张文燕恨她太不自量,决心一剑将她毙了,嘴上仍笑咪咪地:“好啊,相隔半月,胆子大了不少,就把小命急急要送掉,让姑奶奶发个善心,成全了你吧!”
张文燕说着,突然一剑当胸刺来。
喻胜兰不慌不忙,举创横挑,硬生生去挡架。
张文燕暗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硬架姑奶奶的剑!”当即运功贯力,剑芒暴增,一心要震断对方的剑。
“砰!”一声,火星四溅。
喻胜兰的剑没有断,也没有脱手。
张文燕却虎口发麻,险些地握不住剑,不禁大惊失色。
她想不到喻胜兰竟有如此功力,难道上次是佯装不敌吗?以当时的情形而论,似乎也不像。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她的功力增长如此快呢?
喻胜兰故意要试试自己的功力到底增长到什么个程度,这一试试出了信心,使她欣喜若狂。李剑心的‘生肌祛毒补天丸’果然不是凡品,功力可增二十年。
信心已有,哪里还有顾虑。当下展开师门绝学魔雕八式,有如一只苍鹰大雕,腾跃飞扑,与张文燕斗在一处。
曹金玉在旁边看得兴奋已极,喻胜兰的功力大得惊人,自己也定然与她一样,当即扯出长剑,指着于巧凤道:“来啊,妖女!”
于巧凤大怒,立即抽出短刃,也不答话,跃身上前,凶猛地攻出三招。
若要是在服药以前,曹金玉顶多与她势均力敌,服药之后大不相同。她一运气,剑芒大涨,挥舞间呼呼作响,威势惊人,两人交手二十多个回合,于巧凤就吃不消了,上官龙只得冲上来援救。
曹金玉越打越有劲,展开师门绝学,把两大令主逼得团团转。
张文燕、上官龙、于巧凤虽也习过“魔雕八式”,但毕竟不是四仙禽亲传,火候功力微妙处都不如曹金玉、喻胜兰精深,故一交上手,优劣之差便显而易见。
李剑心目注场中动手情形。心中略安,便一心注视着无敌双刀莫震的动静。
这莫震须发半白,面目狰狞,一望而知是凶恶之辈。今日要趁势将其剪除,免得异日存下祸根。主意打定,运起神功,随时准备与老魔决个生死。
再说天煞垦宋星与梁志刚已交手五十回合,却未能将对方拾掇掉,心中不免焦躁,于是使出师门绝艺醉步幻影刀。
从宋星出道以来,从未使用过这套刀法。师傅告诉过他,这套刀法越少使用越好,使用多了,人家就能找出破解之法。因此,他迭遇强手,也从未使用。今日见梁志刚身手如此高绝,不施出这套刀法,恐怕难以取胜。另外也想试试这套刀法,在实战中到底有多厉害。
只见他忽然摇摇晃晃,就像力竭站立不稳,又像酒醉脚步踉跄。使出的刀式全然不符章法,而且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招。
梁志刚先是以为对方力竭,不禁大为高兴,他正为收拾不下对方一个年青后生而着急,这在四恩主莫震面前太失去了面子。于是大喝一声,抢步而上,朝歪向一边的宋星一把抓去。
宋星又一个踉跄,已到了他的侧方,雁翎刀“倒海翻江”挽起斗大刀花撩他胁下。
梁志刚一抓落空,不禁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厉害,连忙就势提气前跃,但还是慢了一步,衣襟被刀划破,触及了皮肤。梁志刚吓得魂飞天外,赶紧翻转身躯以便正视敌人,但对方第二刀已接踵而至,“咔嚓”一声,将梁志刚斜劈成两段,鲜血直冒丈余,见阎王老子去了,这一刀真是又凶又狠。
宋星见醉步幻影刀果然厉害,心中大喜,一眼瞥见冒充丐帮济南分舵舵主的中年汉子立在一边,满脸惊惶之色,便一个纵跃到了他眼前,招呼不打立下煞手。那家伙只觉人影一晃、刀尖一闪,自己的头颅便滚下了肩,什么也不知道了。
梁志刚被宋星活劈两半,惊得张文燕疏了神,被喻胜兰一剑刺伤左臂,哪还有心恋战,“哎哟”一声急往后退。
无敌双刀莫震再也按捺不住,陡地跃起两丈,居高临下朝喻胜兰打出一掌。
李剑心与他同时发功,运起元阳神功迎上一掌。
莫震掌风才出,众人就觉一股极度寒冷的阴风吹到,仿佛周围的天气一下到了数九寒天,牙齿不禁激灵灵打起冷颤。但李剑心掌出后,刹那间众人又觉得温暖似夏,甚至有些过热。仿佛现在是站在大大阳底下烘烤。
“膨!”一声大震,两股劲力对消。
曹金玉、上官龙、于巧凤不由自主停下了手,双方后跃脱离接触。
莫震发出的大罗冰寒掌被一股热气化解,惊得他膛目结舌地死死盯住了李剑心。
他厉声问:“小子,你练成了元阳神功?”
李剑心道:“不是。”
“那又是什么功?”
“什么功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莫震怒吼一声:“好狂!老夫今日定要取你性命!”
李剑心决定试试“掌中赤阳”也不答话,运足九成功力,陡地大喝一声:“看掌!”
这一掌打出,无声无息,毫无威力。
莫震立即运足十成功力挥拳迎上。
“哧——!”
没有惊天动地的雷声,也没有飞沙走石的威势。只有轻轻的一声,宛如撕破了一只衣袖,李剑心的掌风直穿而过,击到了莫震胸口上。莫震不声不响,仍站在原地,只是大睁双眼,似乎受到了莫大惊骇。
李剑心见他如此,本可以乘隙再进一掌,但他不愿乘机进击,便停住了手,站着瞧他。
其他人也觉奇怪,高手过招,岂容这样走神失魄?
眨眼间,只见莫震口耳鼻竟有一些青烟溢出,就像他站着抽旱烟袋一般。
李剑心忽然明白,莫震内腑已被“掌中赤阳”烧焦,魂已进了地府,这才知道“掌中赤阳”的厉害,不禁瞠目结舌。
从练成此绝功之后,李剑心一次也未试过,《宝鼎神丹秘籍》上也从未提过此掌伤人情形。经此一掌,才明白“掌中赤阳”能穿透大罗阴寒功的罡气,直接击中对方。
这时,莫震才怦然一声倒下。
于巧凤、上官龙、张文燕吓得魂飞天外,他们做梦也未想到莫震会如此不济,被李剑心轻描淡写的一掌就倒地了帐,吓得转身就想逃。
忽然,眼前一晃,李剑心阻住了他们。
剑心道:“慢着,别忙走!”
上官龙情急拼命,用上十成功力“刷”地刺出一剑,张文燕、于巧凤也娇斥一声,各人递出一个招式,妄想夺路而走。
李剑心存心扬威,拿出真本事给他们瞧瞧。当下身形一晃失去了踪影。
上官龙见人已闪开,正想借势往前一跃,忽觉手上如被火灼一般,再也拿捏不住利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腰间也同时一麻,被制住了穴道,动也动不得了。
于巧凤、张文燕与上官龙一个心思,但她俩遭遇与上官龙一样,先是手如被火烫,丢失了手中兵刃,继而腰间一麻,被制住了穴道。
三人惊得亡魂皆冒,自忖一条命今日就在这云步桥旁了结。
这时,又见李剑心在他们面前站住,笑嘻嘻地打量动也不能动的三人。
李剑心指着于巧凤道:“于令主,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于巧凤吓得一颗芳心直往下沉,颤声道:“李公子,那次实在是冒犯……”
“不必多说,只听我一言便放了你们。在下劝三位脱离大力金刚的魔爪,这几人假冒四仙禽名头,干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现在又依仗练成了大罗阴寒功,妄想横行天下。在下今日也不瞒各位,本人确已练成元阳神功。元阳神功是大罗阴寒功的克星,这个你们已亲自见了,不必我多说。在下奉劝三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日在下放了诸位,择善择恶由三位自选,别的也不多说了。”话说完。李剑心袍袖随便一拂,三人穴道已解。
张文燕惭愧地抬起宝剑,道:“少侠此言,张文燕当铭记终生,今后决不再助纣为虐。”
于巧凤黯然泪下:“李公子不记前仇,大人大量,小女子定当痛改前非。当初我也不愿依附于人当牛当马,但迫于贼人武功,只好就范,今日定遵少侠之言,洗心革面。”
哪知上官龙仍然不服,趁李剑心不注意他,只顾听二女说话之际,俯身拾剑身子一长,猛地一剑刺出。
“哎哟,你……”于巧凤吓得大叫,伸手来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于巧凤身边的张文燕也吓得关切出声,但却无法阻止上官龙。
曹、喻二女和宋星三面散开,看住那些抛下了兵刃的喽罗,见上官龙偷袭李剑心,二女吓得大叫。
独有宋星心不惊,肉不跳。
他知道李剑心的能耐。
李剑心对上官龙实则早已注意。见他猛地长身刺出一剑,便故意不理不睬,运起元阳神功护体。
上官龙眼看一剑利到李剑心胸口上,心中一阵狂喜。哪知剑尖离对方胸前还有三寸,却怎么也刺不进去,像被一层软垫挡住。
李剑心以“元阳神火”运功于指,轻轻一指剑身。
上官龙加了内劲,仍然不能往前递上一分,忽见李剑心以指头一指剑身,陡地一股热浪从剑上传来,“啪”的一声,剑身断成两截,他慌不迭扔掉剑把,但手掌已被剑把烫伤。
他自忖必死,便运功于掌,猛地向头上天灵盖拍去。
于巧凤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痛苦失声,凄婉地哭道:“龙哥,你不能死,过去我们被迫为他们卖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你忍心撇下小妹就这样走了么?龙哥……”
李剑心长叹一声,转身便走。来到宋星等人身边时招呼了一声,并不停下脚步。
女人的哭声使他受不住了。
他径自默默前行,后边仍然追过来一串哭声,只是声音越来越小了。
人孰能无过,但愿他们从此洗手,结成良缘,过上快乐平和的日子吧。李剑心想。
由于人多,关爷等人拟住自己的““道义宅”。四仙禽、仁心大师与十八罗汉则住沈家。
李剑心等四人在途中追上了大家,通禀了泰山得到的消息以及云步桥头的恶斗。
众人听说已毙一顽敌无敌双刀莫震,均都受到鼓舞,闻说大力金刚在西天目山,众人又颇为意外。
到达南京后,众老经与李剑心、宋星协商,决定拿出如下策略:
以仁心大师、关村夫、常冲、吴平及丐帮帮主鲁文高之名,向各大门派及江湖知名人物传英雄帖,在沈家大院会聚。洗清四仙禽多年的冤债,并声讨大力金刚公羊啸害友背义、屠戮江湖武林人士的罪行。
同时由李剑心与宋星设法入西天目山一探。
此外,众侠将严守“道义宅”与“沈宅”防止贼人突然来袭。
再由李剑心向丐帮弟子传下号令,密切监视天目党羽动静。
策略既定,李剑心与宋星便奔赴浙江。
临行前,又向余子龙探问皮永胜的形貌。
李剑心道:“余兄有胎记好认,记得曾来沈府偷袭过,那皮兄却不知什么模样?”
余子龙脸一红道:“的确如此,在下曾与五梅门人来沈府,意欲造下血案,震住武林。”
李剑心道:“皮兄曾来否?”
余子龙道:“来过,身形较矮,宽脸膛,你就说我的经历与他听,他自会与你相认。”
李剑心、宋星不几日赶到了浙江临安县城,找了间名叫“永泰”的上等旅舍住下。
晚上,二人商议如何行动。
宋星道:“明日先找丐帮弟子问问情形。”
李剑心道:“这里是东天目山的势力范围,只怕我们一到,人家已经知道了。”
宋星道:“不妨,我们进城已是上灯时分,天已经黑了,他们注意不到的。”
李剑心又道:“西天目山山势险峻,沟壑尤多,不知这大力金刚藏于何处,一时半时恐难以找到。”
宋星道:“入山后,我们不妨打草惊蛇,让蛇自己出洞吧。”
李剑心道:“怎么个打草惊蛇法?莫非过山后大喊大叫,让他们听见么?”
宋星笑道:“那么大的山,怎么听得见?我们只要到处留下名号,让他们疑神疑鬼,严加防范,不就会露出痕迹么。”
李剑心笑起来:“毕竟是老江湖了,兄弟自愧弗如。”
宋星道:“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进山,搅他个地覆天翻!”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到大街上吃了东西,还买些馒头卤肉,准备在山上走一天。
东天目山离县城五十里左右,两人乘路上还无行人,施展绝顶轻功,半个时辰便到了山麓。也不管有路无路,施展轻功越过常人难以攀越的沟壑,径往山上奔去。
走了一段后,两人停下来。
此处林木繁茂,怪石嵯峨,静寂无声。
宋星运金刚指力,在巨石上书写道:“天煞星欲毙大力金刚。有胆者出来一会!”
写完问李剑心:“你要不要也落上大名?”
李剑心笑道:“有你天煞星足矣!何必再添上我?”
宋星道:“不对,我二人名字分开留,让他们捉摸不出。”
二人又继续往上,走一段留一个名,直呼公羊啸的大名,叫他速速领死。
不久,两人已到了峰顶。
宋星道:“坐下来歇歇吧,这山溪流处,不愁水喝。”
李剑心道:“对了,公羊啸聚众山中,就得靠有水的地方,我们不防在有水处多找找。”
宋星道:“不错,等会从侧面下去,看看可否碰得到他们。”
两人坐了一阵,十分清凉,便站起下山。
刚到半山腰,瞥见一道瀑布有如匹练,挂在左侧的山崖上。
两人便观察下面水流处,发现流进一道深沟里。沟渠婉蜒入林深处。
宋星道:“沿溪流进去瞧瞧。”
溪水潺潺流去,使人感到顿生饥渴。
两人找个大石头坐下,取出食物,就着清凉的溪水,大吃起来。
正吃的香甜,李剑心听到了脚步声,忙一拉宋星,指指林荫深处。
宋星停止吃喝,也听见有脚步声,便赶紧站起来,藏往大石后,并有意将半个剩馒头留在石头上。
不一会,脚步声已近,像有两人走路。
只听一人惊叹道:“咦!你看。”
“哦,半个剩馒头,有什么好瞧的?”
“老兄,你怎么了,半个馒头虽不好瞧。可馒头总是有人拿来的吧?”
“没有人拿进来它自己会飞来吗?大惊小怪,真是的!”
“老兄,你不感到惊奇么?”
“惊什么,奇什么?”
“哎呀,你老兄真是,近来接连失利,连四恩主老人家也让人给毙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你怎么知道?”
“与我有过命交情的一个弟兄,便是随四恩主出山的一个侍从,他亲眼瞧见那个天煞星一刀把梁护法劈成两半。那个无影侠医一掌把四恩主震毙,红符蓝符两位令主和白衣使者自己开溜了。同去的十几个弟兄,回山的只有两个,我这朋友当天晚上与我谈了一晚,第二天去见大恩主,以后就不见他回来,说是派出去了,我才不信这种鬼话呢。因为与我这朋友一同归来的那人,第二天也没了影。我想定是被杀掉了,怕他们讲出那天的事情。”
“那你还敢讲?”
“哎,那是讲给你听呀,在别人面前我是一字不敢漏。”
“那你为什么偏偏要告诉我?”
“信得过你呀……哎,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走,见红衣使者去!”
“哎呀,老兄,你这是干什么,要把我拉去送死么?”
“不错,你为什么要乱讲话?走走走!”
“哎,老兄,我是为你好呀!”
“为我好?怎么个为我好?”
“不瞒你说,前次出山,四恩主是为了察看那一伙人被困在山洞里的情形,其余人是为了抓卧底奸细余子龙,你与余子龙相熟,我那朋友说,连你也被怀疑,幸而余子龙出山与人联络你没有同往,否则一并治罪。不过,你那朋友因祸得福跑掉了,你可要多加小心呢!”
“你当真是为了我好?”
“我要有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唉,皮兄,今天兄弟索性都讲了吧!自从被大力金刚这伙人强迫入山后,日子太不好过,这些令主护法,没有一个不凶暴,一不小心就要被处以刑罚,我们几个较好的朋友,先后都死了。这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千里赶来送信,本是忠心一片,却也被杀掉了,我就想,这样下去,也不知厄运何时临到我头上。老魔们在江湖上惹下了大祸,现在各大门派都接了关村夫,丐帮帮主、少林仁心大师等人联名发的英雄帖,揭露四仙禽根本不是真四仙禽,是冒人家的名,你想,他们竟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我越想越后怕,就想和你一道,弃暗投明,奔到江湖名门大派一边,将来谋个好前程呀,皮兄,你说是不是?”
姓皮的不说话了,隔了一阵,又问:“依你说,我们现在就逃出西天目?”
“是呀,晚了恐怕玉石俱焚,那才冤呀!”
“不行,不能跑。”
“哎呀.皮兄,怎么不能跑?”
“不瞒你说,王老弟,只要你明白是非就好,我们应该在贼窝里卧底,等候各大派围山那天,来个里应外合,全歼这些奸邪!”
“啊,老兄,该怎么干呢?弄不好要露马脚的呀!”
“没事,你看我卧底这么些年,还不是……”
话未完,忽然有人接嘴道:“好哇,真个是不打自招王定荣,真有你的!”
李剑心、宋星呆在巨石后听着,越听越有味,这姓皮的大概就是皮永胜了,真是太巧,碰个正着,这姓王的有了悔悟,不失为一条汉子。两人听到姓皮的自称卧底多年这里,便肯定是皮水胜,刚想现身出来,突然只听到有人这么说,便感到事情不妙了。
剑心以传音入密告知宋星:“不好,准备救皮师兄的命。”
宋星回答道:“再听两句,及时援手。”
这时,只听王定荣道:“林使者,属下早就怀疑这姓皮的小子,今日幸不辱命,皮永胜亲口承认是来卧底的,与余子龙是一路。”
皮永胜吃惊的声音:“王定荣,你好阴毒,设计陷害于我,罢罢罢,皮大爷今日与你们拼了!”
红衣使者林志德嘿嘿冷笑:“皮水胜,凭你这点武功。也敢反抗?”
皮永胜吼道:“大丈夫不拼死决不甘休!”
林志德道:“谁要让你拼死?本座只要一出手,便手到擒来!”
“真的么?”宋星从石后现出身来,“依在下看来,这个王定荣是死定了,皮永胜老兄呢,在下却要请他回南京,与四仙禽老人家还有余子龙兄团聚一堂呢。红衣使者,你看如何?”
林志德大怒。但不动声色:“你是何人?”
李剑心现身接嘴道:“认不得天煞星,该认得我了吧?林大使者,久违久违!”
林志德一见不禁脱口呼道:“李剑心,你也在?”
“不错,林大使者装成看病的老头,本想一掌将我毙命,后来大概发了慈悲,就逃之夭夭了。真是幸会呀幸会!”李剑心笑嘻嘻说。
跟林志德同来的五六个党羽,听见李剑心和宋星的大名,一个个非常吃惊,恐惧地看着他们。
林志德仍是一副儒装打扮,温文尔雅,他镇定下来道:“你二人自投罗网,倒也知趣。
老夫外号魔星剑,今日定与你较较剑法。”
宋星道:“我二人不是飞蛾投火,而是直捣黄龙。定要将大力金刚公羊啸及爪牙清除干净。林老儿,拔出剑来吧!”
林志德傲然一笑:“你还不配,让李剑心小子来吧!”
宋星大怒,雁翎刀出鞘,刀光一闪,人已跃到了溪涧旁的林志德对面。
“看刀”宋星当即展开攻势。
李剑心也跃到溪涧旁,顺手抄起留在石上的半个馒头。和皮永胜站在一起。
皮永胜谢道:“谢谢救命之恩!”
李剑心道:“不必说这些,皮大侠深入虎穴七八年,真是不容易啊,现在总算熬出了头。令师均能健康行走,时下携徒儿到了南京,住在沉志远大侠府第,皮兄今日起就与我和宋兄共进退吧!”
皮永胜听说师尊们身体康复,不禁又惊又喜,心中好多疑问,但此时不是解疑之时。只好按下,专心注意场中的打斗。
魔星剑林志德在剑法上果然了得,只见他出手快捷,招式古怪,把宋星迫得只能采取守势,频频招架闪躲。
三十个回合过去,宋星逐渐摸清了对方门路,能够从容对付了。
又战了二十个回合,宋星才得以展开醉步幻影刀法,向林志德频频反击。
林志德见他施出如此怪异的招式,心下也暗暗吃惊,不得不小心对付。
一百个回合打完。双方额上见汗,被劲气吹落的树叶也落满了一地。
林志德忽然猛攻一剑,剑芒暴长三尺,迫得宋星退后两步。林志德趁机一个倒纵,没入树林中不见。
旁边站立的喽罗,不料主子会突然抛下他们遁走,吓得转身就想逃。
宋星大喝一声:“站住!谁跑就砍了谁!”
喽罗们吓得不敢动了,只有那个叫王定荣的人纵身向林子钻去,还未等他二次纵身,衣领已被人揪住,接着胁下一麻,动弹不得。他被拖着回到溪涧旁。
揪他回来的是李剑心。
李剑心问道:“你叫王定荣?”
“是、是小的贱名。”
“范鸿运呢?”
“他在总舵。”
“是你挑唆茅山十二名弟子来投靠大力金刚的么?”
“这……”
“你这人很有心机啊!”
“饶命,李大侠,小的……”
皮永胜冷笑道:“你这人太奸猾,留你在世上只会害人!”
宋星道:“李兄弟,交给皮兄处理吧!”
李剑心也知这种人留不得,便将王定荣推过去,皮永胜当胸一掌,送王定荣归了天。
其余喽罗吓得发抖。
皮永胜道:“我劝大家不要再助纣为虐,下山谋条生路去吧!”
其中一人道:“我们逃下山也是死路,总坛的人遍布县城,走不了的。”
皮永胜道:“这也是实情,那你们回去。等大力金刚巢穴被毁之日,弃暗投明便了。”
他又问李宋二人,如此处置是否恰当。
二人均表赞同。
众喽罗千恩万谢去了。
皮永胜道:“这林志德回去报信,我们不如暂避。”
宋星道:“下山去吧。”
于是三人展开轻功下山,皮水胜功力颇深,不落后于二人,不需多时,便到了山麓。
李剑心道:“就在树荫下坐着说话吧,回城还嫌太早。”
三人于是坐下。先由李剑心讲了泰山经历以及余子龙回队的事。皮永胜听得激动不已,连连感谢上苍,感谢李剑心及诸侠。
宋星问:“总舵情形如何?”
皮永胜道:“二位,说来惭愧,在下虽卧底多年,获准进东天目却是今年的事,这总坛的情形不甚了了。人们对最高四位的称呼,内外有别。对外称四仙禽,对内则称恩主,大力金刚称大恩主,白脸屠夫黄永春称二恩主,无情秀士余观元称三恩主,被李大侠掌毙的无敌双刀莫震称四恩主。这四个老魔说来也怪,天天主事的是二恩主白脸屠夫黄永春,唯独大恩主大力金刚公羊啸谁也没有见过。黄永春和余观元、莫震均出面发号施令,口头上声称奉大恩主之命,这公羊啸却从未露过脸,就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在下虽然极力注意,并向众伙打听,都说未见过公羊啸。”
宋星问:“公羊啸住在什么地方?”
皮永胜道:“四个老魔的住处分散在山坡上。每个老魔有一排瓦木小楼,外带个小院子。平日有人值岗,不奉宣招不能随意进去。一般来说,议事多半在沟底平坡的大厅内。很少移到老魔们的住房去。公羊啸居东坡,黄永春居西坡,余观无居南坡,莫震居北坡。莫震死后,让护法贵州青龙洞主秦尚武搬了进去。四魔的住房有不少使唤的仆役,唯独大魔公羊啸除岗哨外,只要一个又聋又哑又驼的老头侍候,据说公羊啸好清静,不喜人多。其他三魔可以自由出入大魔居所,其余连护法也不能进去,十分神秘。”
李剑心道:“总坛可设有机关消息?”
皮永胜道:“据说是有的,但有专人掌管,其他人皆不知秘密。”
宋星道:“进入总坛的道路好走么?”
皮永胜道:“非但不好走,而且不易寻找,若非有人带路,很不容易找到呢。”
李剑心道:“今日惊动了林志德,把守的岗哨恐怕要增加了。”
皮永胜回答说:“进总坛必须穿过一道森林,岗哨就设在林子里,要想通过,的确不易呢。这样吧,等回旅舍,我画出一张草图,按图说明就容易些了。”
宋星道:“这是个好办法,回旅舍吧。”
李剑心道:“也好,若是贼人晚上来找麻烦,就打他一阵。
三人遂在黄昏时分进了城,找了个大馆子去吃饭。
饭后回到旅舍,叫店家拿来纸笔,皮水胜秉笔又书又画。草草画出张总坛地形图。
皮永胜指着图道:“总坛入口有三座山梁,三座山梁并排而立,两山之间有一条路通向一片树林,一共有两条路,这片林子共有八行,虽然生得并不规矩,但大致上看得出来。只有中间的通路未设陷坑,也未设其他埋伏。从中间通道穿出时,还会遭到六十名树上的暗哨以暗器袭击。过了林子,是一片较平坦的地,两边草丛里埋伏着四十名弓箭手。过了这块地,便见四道山坡凸立,中间的地上有幢大楼房,下面是议事厅,上面是岗哨,楼四周的山坡上遍布下属各旗武士。过了大厅,有路直通四个魔头的居所,最前的是三恩主无情秀士余观元,两侧是黄永春、秦尚武。最后一幢属大恩主公羊啸,公羊啸的居所背靠大山。四个魔头的居所防备并不严,只因他们具有盖世身手。”
李剑心问:“那些使者、护法、令主又住在哪儿呢?”
皮永胜道:“都在大楼四周的坡上。”
宋星道:“真要闯入还不容易呢!”
皮永胜道:“如果各大派联合,人多势众,闯进去倒也不难。”
李剑心道:“这样硬闯,死伤的人就多了,最好先破了他的埋伏,再让大家进去。”
宋星送:“硬闯不是办法,若能让他们出来拼杀就好得多。”
皮永胜道:“近来接连失利,大恩主已传令下属不准轻易离山。”
李剑心道:“你我今日一闹,他们的戒备更严了!”
宋星道:“我看不如这样,到南京再叫几人来,伺机除掉敌方有份量的人物,待大队人马来时,敌方高手尽除,剩四个魔头还不好对付么?”
皮永胜道:“此计很妙,只要我们潜伏在通道口,只要有人出来,就把他拾掇掉,想进去的人也让他进不去,就可以封锁消息,使他们耳目不聪,不了解江湖情形,他们势必派出高手来扫清道路,那时可乘机除去。”
李宋两人十分赞成此议,最后决定暂时不回南京叫人。以免分散遭上袭击,从明日起带上干粮到西天目山袭击来往出入总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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