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劫余生 孤草飘萍(3)
阮大元虽然背脊裂开一道尺多长的血口子,伤处痛得全身一抽一搐,但事关一性一命,使他顾不得疼痛,扯开嗓门嘶减:“尤道元,尤道元,你也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干这等斩尽杀绝的事,就不怕江湖耻笑,同源责骂?”
冯正也半撑起上身,惨白着面孔呻一吟:“姓……姓尤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你已把我兄弟糟蹋成这等惨况……
还准备……准备怎么样?”
尤道元好整以暇地道:“本来,可以什么事都没有,麻烦完全是你们自己找的,你们想落井下石、想乘火打劫,问题乃是出在你们的势利心态,卑鄙天一性一,因此你们的估算就错得离谱太甚,人犯了错,就不免付出代价,现在,你们就是了。”
阮大元吁吁喘着:“你,你还打算干什么?”
尤道元闲闲地道:“我要你们说,在你们两个做出这件趁人之危的事以后,该受到什么惩罚?”
阮大元哀号一声,吸着气道:“尤道元,你是赢家,不应一逼一人太甚,我兄弟两个已经快成为半死的人了,这种惩罚莫非不够?你再狠再毒,也不该要我们的命呀!至少,我们连你一根汗毛也没伤着……”
“嗯”了一声,尤道元道:“这样说来,你二人是知错了?明白自己混帐透顶、不是东西了?”
暗里咬咬牙,阮大元呐呐地道:“我……我向你陪罪就是……”
掉过头,尤道元又问冯正:“你呢?冯正,你也知错了么?”
冯正断臂之痛,早已痛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混身打颤,扁着嘴唇道:“我……我混帐……我下流……我不是东西……尤道元……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放我一马……血要照这样流下去……迟……迟早会……要我的命啊……”
尤道元微笑道:“也罢,二位既然知错,我亦不为已甚,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位下次如果还犯同样的毛病,我可以保证,你们掉下来的决不会只是手臂,很可能就加上脑袋了!”
阮大元赶忙回应:“我们明白,尤道元,我们明白,你就高抬贵手,大发慈悲叹……”
尤道元道:“二位且请,可得走快点,冯正方才说得不错,他那条断臂,再不赶紧医治,光是流血就能把他流死!”
阮大元再不答话,忍着自己的痛楚,过去一把扶起冯正,两个人惶惶然有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落荒而去。
低头下望,尤道元发觉孩子已经醒了,也正仰起小一脸看着他,四目相接,却不禁笑了起来,孩子童稚的心灵里,大概也知道在生死的争斗中,他的叔叔又胜了一回吧?
这里虽然只是个小镇甸,却相当热闹,一条南北贯连的驿道通过镇郊之外,四乡八野的农户固定于初一、十五到镇上来聚集市也成为热闹的原因之一,小镇有个挺吉利的地名——
“祥福”。
祥福镇共有两条街,一横一竖十字形交叉而过,在横街的街头上,开着一片门面狭窄的熟食铺子,铺子卖的无非是些卤酱一类猪身上的玩意,生意还不错,局促的店面后进,便是间一陰一暗的睡房,睡房里此刻正有两个人,尤道元和少清。
少清在竹榻上已经入睡,夜里的惊恐折腾,可不是小孩子能忍能受的,他睡得很沉,但不时转侧呓语,显然睡梦中亦并不安稳。
大人却并非如此长夜难熬,他的呼噜声足以把身旁的孩子振得微微发一颤。
是的,三天来奔命的疲劳终于能在此安稳地睡一觉,应该是非常心慰的事了。
可对孩子来说现在的情境就不如大人那样适应,他必竟只有五岁,五岁的孩子离开爹一娘一不哭不闹已经算是非常懂事了,可对于少清情境也不是如此,他并不是很懂事,而是天生的本份,这种本份近乎愚钝,虽然从表面并没有什么显示,但他的眼神和行动就足以看得出来。
他现在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叔叔,烧房子的是坏人,如果他们不逃跑的话就会被坏人抓走。可能是生存欲的指使,他虽然不聪明,但冥冥中还是明白这种厉害关系。
叔叔的鼾声吵得他十在不能入睡,再加上叔叔把他领到的这个地方又不如自己家中敞快、华丽,不由得使他有一种厌恶叔叔的感觉,他为什么不送我回家呢?爹一娘一虽然整月都见不了一面,但有几个丫头伺候都以足够了。
夜,静静地,好像一张硕一大无比的黑网罩住了整个天空和大地。
当三更过后,这座小屋外显得有点不宁静了。远远地有几个鬼魅般的黑影移了过来。
少清终于无法容忍叔叔那如雷的鼾声,再加上尿憋得他肚子太难受了,他不敢出去,他怕黑。要是在家里,这时只要喊一声,准有个丫头应声拿着便盆过来,可现在不行。别说丫头,叔叔现在也不管他了,自顾自地蒙头大睡。
“再忍一忍,说不定天快亮了。”少清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又过了一会,他觉得肚子不是憋,而是痛了,一阵阵纹心的痛使他再也不能将这泡祸水憋到天亮了。他推了推叔叔,叔叔没应声,翻了个身又发出如雷般的鼾声。
少清不知火种在哪里,他只好穿上衣服,摸一摸索索地下了床,不知穿了谁和鞋,反正一只大的多,一只好像合适,他也顾不上统一了,便吧嗒吧嗒地托着鞋出了门。
走到门外的断墙边,他急急地脱一下裤子,把压抑已久的愤怒毫不留情地抛洒出去。
忽然——
他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地……
他猛一回头。借着街边店门的小灯看清了,一行七八个人——七八个持刀的人正朝这边急急地走来。
“快点,就在前面!”一个黑影说着用亮闪闪的刀一指这边。
少清一个子尿光了,不知是由于惊吓,还是真的没尿了,他急忙提起裤子向屋里冲去。
他要叫醒叔叔,那伙人一定是找他和叔叔。
他拼命地摇着叔叔,可是尤道元好似死人一般动也不动一下,他又狠狠地拽着叔叔的耳朵、鼻子,还是不应声,他终于忍不住朝着叔叔的脸上狠狠地一抽一了一巴掌,尤道元只是在梦中哼啊了一声,又扯开了如雷般的鼾声。
“完了!可能叔叔早已死了!”求生的欲一望顿时破灭了,少清此时已听到前门外清晰的脚步声。
他转身想出门,突然脑子好像灵活了许多,不行,门口已被他们堵死了。
一转身,他看见了床后墙上的小窗。
后窗很小,只能容他一般大的孩子爬出去。
他急忙踩着叔叔的身一体攀上去,临爬出时,又狠狠地踩了叔叔一脚,这算是最后的警告,可叔叔还是没有应声。他不敢再耽误下去,沿着后窗直向十丈外的断墙边跑去。
夜很凉,可少清此时没有一丝凉的感觉,他只觉得满头大汗,心脏咚咚地似乎要从口里跳出来,他急忙又把嘴紧紧地闭上,爬在断墙的豁口向小屋看去。
屋侧,站着两个黑影,还有一个正用水瓢向小屋泼洒着什么东西。
“点火!”只见一名身穿长衫、魁梧高大的汉子轻喝一声。
霎时间,小屋又被一片烈焰吞没了。
“叔叔——叔叔——”少清心中不停地呼唤着,可是有什么用呢?
“尤道元,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哈哈,看来阎王还是相中了你,哈哈哈……”一个断臂的汉子冲着小屋狂笑着。
“冯老弟,这下可替你报了断臂之仇,飞云山庄从此将绝迹江湖……哈哈……”穿长衫的大汉狂傲地笑着说。
“多谢刁帮主!”冯正单臂打了一拱,显得有点局捉不安。
“尤道元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晚饭中有毒吧!看来,阎王还是喜欢他。”
“是呀,阮兄的药也真管用,一下子把姓尤的弄得昏迷不醒,迷迷糊糊就进了鬼门关。”冯正伸出独臂举起大拇指夸赞着阮大元。
倏地,那个被称为习帮主的魁梧汉子伸出双手,闪电般同时向冯正和阮大元戳了过去。
冯正伸出的手还没有一抽一回来便怔怔地停在半空中,阮大元一搓一揉一的双手也同时停在了胸前一动不动。
“刁帮主,你这是……”阮大元迷惑而又惊恐地问。
“嘿嘿……我是对你们好!”刁帮主一陰一陰一地冷笑着说。
冯正结巴着小心地问道:“刁帮主,我们兄弟不要堂主的名份了,你不要杀了我们,我们马上离开此地,远远地离开,一辈子也不回来。”
“哼哼哼——,就你们两个三流的角色还想当堂主,还是乖乖地和尤道元一起走吧!”
刁帮主冷声狠气地道。
阮大元此时已顾不上什么礼数,大吼道:“刁鹏,这是为什么?你快放开我!”
“为什么?嘿嘿——,因为你们知道的太多了,一旦官家追查此事我恐你们会憋不住的。”刁鹏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刁鹏,你们王八羔子……”冯正气极地大骂起来。
“哼——,落网之鱼还敢出口不恭,我让你们去陪尤道元,省得黄泉路上孤单……”话声未落,刁鹏双掌一翻狂飚疾吐,两个人如两支利箭向火焰冲天的小屋飞了过去……
一个瘦小的人影,从街角一堆废旧的棉絮堆出蹒跚地走了出来,是个十岁不到的幼童,他双眼发直,望着远方,艰难地挪动脚步向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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