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恶念付水 白衣亡魂(4)
老者道:“就是一种突然消失无踪的身法。这是确有实在的功夫,绝非神话传说中的东西,当然,神话中的东西,有许多也是被练功家证实存在的。它本不比红教的‘月一娘一身法’更高明,怎奈‘月一娘一身法’极难练成,而‘遁形身法’却有修行捷径。那知我人黑教几十年,仍没入其堂,后悔莫及。”
邱少清问:“你总得懂点什么吧?”
“九幽圣主”点头说:“修行之理我全懂。各家各派,都有‘理’与‘法’两种秘密。
‘理’在一派中,占重要地位,是万技之源,师长们是要讲明的,这是一般不避其本派弟子的;而‘法’却是师长们手中的珍宝啦。传授规格极严,无上心法很难学到。‘法’就是具体做法,即该怎么做,本是不神秘的,可师傅们就是保守不传。一个人纵是把本门的‘拳理’弄得再通,不知其法,仍是枉然,和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什么分别。要想据‘理’思,‘法’那就难了。我在黑教就是得其‘理’而没得其‘法’。‘遁形身法’是一种‘一陰一陽一极化’,即没有‘一陰一陽一’的手法,它超出了现实世界的诸多实相,进入了‘空’的境地。当然,黑教是佛教的一种,是不讲什么‘一陰一陽一’的,道家才讲‘一陰一陽一’,我是为了让你听懂才讲了它,……”
邱少清哪里知什么“一陰一陽一”,他的一切成就都是拼命加机遇换来的。但他还是认真地听他把黑教的功夫讲完。他很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听懂了什么,或者没懂什么,只觉恍恍惚惚,仿佛身边有支蜡烛在闪光。
老太婆在一旁又补充了一些,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似乎一句也没漏掉,他对自己有了陌生感,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像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受。
仿佛他自己要分成两个邱少清,一个是过去的邱少清,一个是现在的,或是将来的邱少清。
他有些恼火,甩胳膊踢脚折腾一阵子,那个陌生的形象或者是体验也没有被扔掉,无奈何,他只好听之任之。
邱少清向两个老人告谢,劝他们不要再斗,便栽栽晃晃向东走去。
两个老人看着渐渐远去的邱少清,似有不信天地还存在的思想,呆呆立着……
走了一会儿,邱少清忽觉那个陌生的“邱少清”变本加厉起来,竟指责他是个笨蛋,邱少清大怒,骂道:“你小子逞什么能,没有我挺着,你能产生吗?你对我指手划脚,太不够哥们儿了吧?我们比兄弟都亲,连你都嫌弃我,我还活个什么劲?”那陌生的邱少清怔了一会儿,点点头,乍然不见,邱少清顿觉周身舒泰。
转出山坳,重上官道,一阵茫然袭上心来。
何去?
何从?
饥饿加上疲乏,使他举步艰难。
蓦在此刻——
一个一陰一恻恻的声音传自身后:“站往!”
邱少清陡吃一惊,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八尺之外,不由骇然道:“阁下何方高人?”
蒙面人冰冷如水地道:“这个你不必多问了。”
“阁下意欲何为?”
“杀你!”
邱少清心头大震,退了两了大步,栗声道:“杀我?”
“不错!”
“为什么?”
“为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再说在下与尊驾无怨无仇……”
“废话少说,死后你自会明白。”
话声中,出手如电,扣向邱少清腕脉,邱少清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下被扣个正着,登时肝胆皆炸,目毗欲裂,切齿道:“阁下莫非认错了人?”
蒙面人嘿嘿一阵一陰一笑道:“错不了!”
“阁下知道在下是谁?”
“是本人奉命要杀的人!”
“什么,奉命?”
“嗯!”
“奉谁之命?”
“我不会告诉你,认命了吧!”
邱少清疯狂的吼道:“我永不认命,你……”
蒙面人伸指连点,邱少清砰然栽了下去。
他心中明白,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想不通谁会派人要他的命,这些年来,他东飘西荡,希望能习成绝艺,他自认自己还没有到对手林立的地步,何以还有人派人杀他。
蒙面人一陰一恨地又道:“小子,这只能说是你命该如此,死后别怨我,现在我把你吊在路旁树上,自然有好心人替你收尸,人们会为你惋借,好端端一个青年,何事想不开自缢道旁!”
一面说,一面取出一根麻绳,打了一个活结,套一上邱少清的颈子。
邱少清神志仍清,苦于开不了口,又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蒙面人玩这惨绝人寰的把戏,这不是偶然,是子定的毒谋。他有一种死不瞑目之感。
死,在一个真正的男儿汉心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得其所,死,并不如一般想象的痛苦,痛苦的是眼睁睁看着生命被毁灭而无法反抗。
蒙面人抓起邱少清,朝着道旁的横枝上一挂。
这种杀人手法不但卑鄙而且残酷,任何人都会以为他是自寻短见。
任何一个高手,可以自断心脉,自戮死一穴一,或自碎天灵以求解脱,但象邱少清这种虽能武却无数的人,江湖中无藉之名,不会有人怀疑这是谋杀。
邱少清虽有极好的内功基础,但一穴一道被制,与普通人并无二致,首先是一种问塞与窒息,继之血脉停滞,胸膨欲裂,那种痛楚,非笔墨所能形容,但更甚的是至死不知死因,这比有形的痛楚更深百倍。
痛楚升到了一个极限,便自然消失,剩下的是一种虚飘的感觉,然后意识由模糊而丧失、百骸齐散。
邱少清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结束了生命。
蒙面人伸手摸了摸邱少清的脉息,证明真的死了,才倏然飘逝。
邱少清知觉回复,发觉自己躺在一片冷硬的岩石之上,四肢百骸,象是完全不属于自己,睁眼看,一片漆黑,但可看到闪烁的星星。
他第一个意念是: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心念甫动,忽感数处要一穴一被重手点中,登时逆血返窜,全身虫行蚁咬,宛若被撕一裂了似的,惨嗷声中,翻下了岩石,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再度苏醒,手足方一动弹,气血又开始逆行反窜,极度的痛苦,使他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身躯翻腾扭一动,似乎是顺着山坡往下滚,不久,又告昏死过去。
如此周而夏始,死死活活。
这种痛苦,已超越了一个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
除了剧痛之外,脑海中已没有任何意念存在。
醒过来,又昏过去。
从山顶上一直翻滚到山脚。
衣衬尽碎,体无完肤。
最后,他连翻滚的力量都没有了,一穴一道被点,只一震便昏死过去。
失去知觉的人,无论多么长的时间,在他只不过是一瞬。
他又醒了,身上全无痛楚之感,明亮照眼,他发觉自己好像躺在一间陈设极其豪华的房间里,急忙睁开眼一看,什么房间,原来是躺在一堆细茸茸的杂草之中,午后的暖一陽一正端端地照在身上。浑身有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他站起身,施展了一下四肢,觉得原来的不适已烟消云散了。但浑身还是有点困乏,“还不再躺一躺,休息休息再走。”他想了想,便又躺在草堆上睡了过去。
当邱少清再睁开眼的时候全已全黑了。此时他慢慢回忆起蒙面人将他吊死的经过,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他觉得奇怪,可想不出为什么,只好不去管它。
他漫无目地的,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走着,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声,把邱少清吓得差点跳起来。他定了一会儿神,自言自语道:“我的一娘一,连我都被吓一跳,平常人还不被吓死?”
他放慢脚步,四下观瞧。忽见前面三、五里外有三盏灯笼,摇摇晃晃,忽东忽西,是红、绿、白三种颜色。
邱少清觉得头皮发紧,身发麻,不由骂道:“一奶一奶一的,怎么连我也害怕,堂堂邱大侠,还怕破灯笼吗?”
虽说他不住安慰自己,心跳却没有减慢。当然,他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在向灯笼靠近。
等离灯笼约还有五十丈时,那三盏灯笼忽地加快飞速起来。
邱少清大惊,弹身便追,大叫道:“哪里走,小子们,还想吓我?”
他在用声音与自己壮胆。
三盏灯笼还是不停地前挪。
邱少清凝聚目力,仔细察看,不由大叫:“乖乖,是鬼挑着灯笼,怎么没人?”谛听了一阵,也没发觉有脚步声。
邱少清不由站住了。
挑灯笼的分明是人,可为什么看不见呢?这些小子们好像在引我上当,总不会让我去做新郎吧?又不知安的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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