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尽悲欢 无尽仇(3)
这会是一个“人”的力量与天赋所能到达的境界么,贾取欣强咬着牙,倏然斜掠,刚刚出去三尺,又翻倒而回,这一出一返,全在同一时间完成,而一柄闪耀着奇异色彩的利剑。已像来自九天之外的虹桥,那么惊煞人的笔直戳向项真!
浅黄的影子随着多彩的剑芒电闪的似的打了个转,贾取欣还来不及施展第二个式子,一片掌影已沾到到了他的衣衫,骇得他倾力后仰,却仍然被那突来的掌劲余力硬推出两步之外!
双刀铲自斜刺里横扫上来,寒森的铲芒映着申老四缺了左边袖子的狼狈像,他咬着牙,切着齿,那模样,似要生吞他的敌人才显得甘心!
项真冷沉着面孔,双掌交互一拍,整个身躯倏然左右晃摇了一次,于是,双刀铲就落了个空,自他身侧两边擦过,他轻描淡写的一掌,刚刚迎上了申老四那肥胖多肉的胸膛!
高叫了一声,申老四吓得两眼全发了直,拼命朝一边滚出去,右肩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带着四溅的鲜血被那一掌像刀子似的削掉!
项真猝然避开卷上重来的彩剑,淡淡闲闲的丢给申老四一句活:“四爷,包涵着点。”
说话中,他举掌做着短距离的点击十七下,看去仅是一下子,硬是敲拍在贾取欣的剑脊上,贾取欣才觉得握剑的手臂震荡了十七次,一掌已斜斜劈到了他的天灵盖!
这种快法,老天,他急忙用剑尖拄地,用力撑向后面,申老四那混浊的语声已鬼哭狼嚎的叫了起来:“并肩子哥们一起上啊,他奶奶的吃不住这混蛋了啊……”
随着他的吼叫,桥底下,一条人影突地飞起,和头夜猫子一样扑了过来,手上的紫金刀泛起了一溜寒光,好狠!
浅黄色的影子一闪,没有看清这是怎么回事,“呛啷”一声,紫金刀已飞上了半空,那条人影像是在和他的这把刀较劲,嗥号一声,也紧跟着横飞了上去,只是,带着一嘴的血!
竹屋两侧,又有两条人影猛扑而来,几乎在同一时间,竹桥的那边,竟又窜出了四十多条人影,在屋子的灯光隐隐映照下,他们手上的兵刃闪泛起的寒芒冷得像冰!
彩色缤纷的剑芒又呼噜噜的卷到,项真心里转了个念头,人已跃到竹屋之前,那边,又传来申老四的怪叫:“申老四操他老一娘一,这次不掘姓项的根,咱们就都甭混了,杀,杀完了就烧他个一娘一舅!”
黑暗中,那奇异的彩色剑气又紧射而来,微一闪眨,却朝相反的方向划去,但是,当你望着它过去,令人不敢置信的剑刃却像个幽灵一样反了回来,嗯,项真不可觉察的连连闪移了九次,淡淡地道:“贾朋友,韩小轩没有亏待你!”
项真知道,玉魔子现在已摆出他的绝活“反七剑法”了!
四十多条人影,像浪潮一样冲了过来,奔在前面的,是并排五个像竹竿一样高瘦的中年汉子,只要一眼,项真已大笑道:“五行柱子,咱们这梁子是化不开了!”
当头一个留着短髭的高瘦汉子怒“呸”了一声,手上的“银索锤”像流星一样舞得满天转:“项真,你今天认栽了吧!”
项真没有说话,身影暴闪而出,彩色的剑气紧追着他,三四条人影都来不及吆喝就分飞的跌了出去。
兵刃挥舞着,闪闪似流光冷电,人影交错,形成一幕杂乱却又无声的皮影子戏,而刹那间,又有七八位仁兄号叫着摔了出去。
忽地,那么突然地——
—片红光冲天而起,夹杂着劈劈啪啪的燃烧声,火苗子乱蹿乱舞,而在每一次贪婪的蹿舞里,一些物体已被舐收成了灰烬!
项真一掌抖翻了一名黑中包头的大汉,目光一斜,已发觉自己那幢心爱的竹屋已完全陷入熊熊的火光中,红彤彤的烈焰,映得天空全带着蒙蒙的暗紫了。
他嘴唇紧抿成一条微微的弧,如长虹般直射而出,但是,恨煞人的,那道缤纷的剑芒却似冤魂一样紧缠不舍!
来到竹屋之前,炎热的空气足能将人一逼一得窒息,一条人影早已埋伏在一侧,这时突然蹿上,一柄“亮银钩,,正指向他的小腹!
项真一心只想往火堆里闯,仓促间他不及,也不愿再因躲闪而耽搁时间,像是原来已抓在那柄银钩子一样,他的左手一把已将那猝袭的汉子扯了上来,口里冷森的道:“土柱子,你认了吧!”
这突袭者正是那五名高瘦的中年人——五行柱子中的老四土柱子潘力,他惊慌失措之下才待弃掉手中兵器,而念头尚未转完,他连命也跟着舍弃了,那颗大好的脑袋在项真的话声里,“噗”的一声变成了一个大烂柿子!
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项真正待直掠而入,那片迷迷蒙蒙的彩色剑气已把他罩住,目前的情势十分明白:假如他要返身抵御贾取欣的“反七剑法”,那么,就恐怕有一段时间的耽误,否则,他可即时进入火场,但是,却多少要带点伤!
意念在脑子里一转,项真已做了决定,他身形不停,长射而进,却在火光与外界的隔离间隙里闪电般抛出十掌,在他收手飞入的刹那间,他已感到肋下有一阵刺骨的痛楚传来,而他的掌缘却也沉实的击在一种物体上,他没有细瞧,但是,他知道他已收回了代价!
这栋原本清雅而脱俗的竹屋,此时已成为一片火海,烈焰飞腾,火蝗四蹿,竹壁木梁坍塌散碎,烟雾迷漫得令人睁不开眼!
项真滴溜溜的在火海中转了两转,口里低促的呼叫:“姐……姐……周婶……晏立……”
回答他的,是一阵劈啪的燃烧爆裂声,是一阵听来心酸的屋塌声,外面,尚隐隐传来凶厉的叱喊与叫骂之声!
自从行道江湖,项真从不知道什么叫慌张,什么叫急虑,纵使在血淋淋的大厮杀中,在冷凄凄的荒郊坟地,在重重的仇敌围困之下,都不会引起他丝毫紧张与惶恐,可是,在这一刹,他却全尝过了,全领悟了,尝得辛酸,悟得苦涩……
“姐……姐……姐啊……”
他疯狂的窜入里间,这里,是君心怡的卧室,一根燃烧着的横梁劈头砸下,被他一掌震开,不管火星子迸射,不管溅在他身上的火屑,他宛如失去理智般冲进了去,于是,他看见君心怡正躺在地下,那水儿绿的衣裙染满了血迹,一片烧得火熊熊的竹墙上正哗啦啦坍塌到她的身上!
眼睛全红了,项真似要追回千万年来流逝的时光,他用尽全部的力量扑去,快得不能形容,在那火墙倒下的同时他已用背脊挡在君心怡的身上,而在这瞬息,他的目光同时看见了浑身起着火的晏立,这条粗犷的汉子,正匍在地下,双手紧紧扼着一个白衣大汉的颈项,那白衣大汉空洞的瞪着眼,舌头滴着血半伸在嘴外,头发已在火堆里烧着了,他的一柄匕首,却从晏立的右胸侧着透进,直从左肩胛穿出!
背后全是一片火,项真咬着牙,右手抱着君心怡,身躯一侧,左掌已抓着晏立的衣领,他目光再转,在一片炎热的火光里,看见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伸露在外面:“周婶……”
项真哽咽了一声,这是他的奶一娘一,自小将他哺喂大了的奶一娘一,闯荡了江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连哺育自己的奶一娘一都护不住,他一摔头,两个臂弯里夹着两个人,似一只怒矢般的冲天而起,燃着的竹片顶棚被他撞得哗啦迸飞四射,火苗子飞舞中,他已带着背后的火光跃空七丈!
东方尚未全白,在黑暗的光线里,他身上燃烧着的火光是一个明显的目标,于是,一片弓弦声响自四方,无数点一精一亮的箭矢似无数只飞蝗从四面八方蜂捅而来,那么密,那么急,直将他当成了浮靶一个!
身形在空中一斜,项真的躯体已令人不可思议的直冲而下,隔着地面尚有三丈,他却在一个狂风般的旋转中裁入面前那条清澈的溪流里,“噗哧”一声,他身上的火被水浸熄了,还冒着袅袅的青烟,在一阵错愕的呼叫声中,他又带着满身水湿哗啦啦倒射回岸,身体尚未落地,他的双脚已重重的,结结实实的踏在两名大汉的胸膛上!
一条高瘦的人影倏晃,人头大小的一柄金公锤凌空砸来,项真披散着头发,猝然侧转,金公锤擦在他的头皮掠过,在这微不足道的一丝空隙里,他的右时已完全捣进了那人的小腹!
“噗”的一口鲜血洒得满天飞,他一矮身,又有四名大汉被扫得脚腔断折,哀号着倒翻出去!
一个凄厉的声音狂叫着:“申四爷申四爷,项真儿像把鬼使着的刀啊!”
项真一口洁白的牙齿完全咬进了下唇,他两个臂弯里挟着两个人,行动起来仍像一片风,照眼之间,又有六名彪形大汉尸横就地,不是被脚贼碎了脑袋就是胸膛被时捣了个大窟窿!
黑暗中,人奔掠着,横飞着;血与肉在溅扬,在割裂;哀嚎声在空气中传荡,一声声像要撕裂人们的耳膜,这是一幅活生生的地狱图,一个实实在在的屠宰场!
申老四恐怖的睁大了那双如豆的眼睛,瞳仁里流露出无可言喻的畏怯与惊骇,他做梦都想不到对方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潜力,更有如此惊人的不屈之气!
玉魔子贾取欣半倚半坐在一株白杨树下,一张面孔苍白如纸,他粗浊的喘息着,手捂着胸腹,黄豆大的汗珠滴个不停,他微弱的问:“四……四哥,前面……在……在做什么……”
申老四一激灵,呐呐的道:“项真没有逃掉……”
贾取欣双目一亮,提住气道:“废了他啦?”
申老四艰辛的吞了口唾液,沮丧的道:“不……他又杀回来了……”
“哇”的吐了一口血,贾取欣整个人都瘫了下来,申老四慌忙回身抱起他来,目光一转,又狠狠一跺脚,迅速朝黑暗中逸去,在他们身形消失在黯影中的同时,五行柱子中又有一位仁兄被捣飞出两丈开外!
忽然——
一个惶恐的语声叫了起来:“申四爷呢?贾公子呢?他们都跑了!”
“跑了?他一妈一的就丢下我们!”愤怒的叫声立即应合着。
项真猝然闪开一柄虎头刀,一膀子将一名壮汉撞了出去,四周随即响起了一片哗叫,那么快,黑暗中的人影有如滚汤浇雪,眨眼间已完全隐逝入树木草丛之中,只在这一刹,已逃得一个不剩!
跄跟了一下,项真目光一扫,毫不停留,长身跃上了一株枝丫古虬盘结的高大白杨树之上。
这时,天已亮了,东方,有一抹鱼肚白,有一片耀目的金霞,嗯,今天,将是个好天气,但是,是和煦的呢,抑是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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