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真伪诡幻 化龙翔(2)
在大河镇的外缘二十丈宽窄的地面上,他已尖锐的察觉到依次布有倒钩钢刺、鹿柴、铺地绵网等阻碍物,在十丈以内的距离里,则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土包里面是啥玩意则不得而知,上包后面,是一条宽约寻丈,上铺白绸的奇异地带,这条白绸之地再向里,便有一排上裹棉布,似是竹筒之类的物体了,所有的这些埋伏布置,全是整个围绕着大河镇的,大致一看,也就是这些东西,但是,有的可以一眼望出其用途如何,有的却根本莫明可以,令人纳罕。
仔细的,项真又朝周遭探视,镇里的街道上连一个鬼影子也没有,不论是原来住在镇上的百姓也好,与无双派为敌的对方人马也好,此时一个看不见,宛如这是一座空城,又像是所有的人都在空气中消失了。
是一种死也似的沉寂,连一丁点声音也没有,那往日的喧闹、嘈杂、叫嚣、如今却毫无迹痕可寻了,如非项真曾经亲自来过这里,他几乎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将神智聚汇,项真镇静的想着:“这里的气氛有点邪异……是一种一陰一毒的邪异,其中一定有诡谋,他们好像已布下了一面网,就等着无双派来投网了……”
咬咬下唇,他更小心的,一寸寸的搜寻着,忽然——
他发现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在对面一幢楼房的上层窗缝之后,只是一闪就已消失!
立即兴奋了起来,项真开始逐屋搜视一幢幢的高楼低房,土屋摊棚,甚至一条窄巷、一堵墙都不肯放过,良久之后,他笑了,满意的笑了,哺哺的道:“这不是一座死城,当然不是的,它不聋、不僵、更不瞎,它有利齿、尖角、铁臂,还有无数双眼睛,无数颗毒心……”
闭上眼微微澄虑安神了片刻,项真伸手欲待掀开自己藏身的屋脊瓦面,手指伸了出去,已经沾到那冰冷而滑湿的瓦面了,他又突然缩了回来,自己对自己笑了笑,这位名慑天下的黄龙,又鬼灵一精一的悄然横身翻到楼的那一面,现在,他已攀附着一扇窗的窗槛,利落无比的以左掌贴上了紧闭的窗门。
轻轻的,他大掌往上一提,于是,蕴于掌心的暗劲已那么恰好的将里面的窗闩吸起,然后,他毫无声息的推窗而入。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卧房,不知原先是什么人住的,陈设粗笨而简陋,除了一桌四椅之外,就只有一张宽大的木床了,床边,还生着一个暖烘烘的火炉呢。
项真早已看到大木床上正躺着四位仁兄,这张床大约本来是人家夫妻合睡的,如今却一下子挤上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又都是四个大块头,看上去就未免拥挤得令人可笑了。
四件蓝色的衣衫就那么零乱的搭在床栏上,四柄雪亮的,刀柄系着大红绸布的大砍刀,便随意靠在墙角,床上发出震人的鼾声,还打着呼噜,嗯,睡得可是够熟呢,这四位。
唇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项真尚未展开什么动作,却已听到楼下一阵步履声响,有人哼着小调上来了。
轻快的一闪,他躲到了大床的后面,四个睡着的人正好挡住了他,于是,房门被吱吱呀呀的推开了,一个高大胖子提着把大锡酒壶,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
这大胖子身材粗壮,一身蓝色紧身衣,罩着一袭蓝色大棉袍,他一进屋,先将插在腰间的那柄大砍刀拔出,“砰”的一声摔在桌上,提起酒壶又大大的灌了一口老酒,然后扯开破锣嗓子,哼开了小调:“冬天里哪,那个雪花飘哟,
抱着俺老妹唷一头睡哪;
打上那五个叫金龙哟……
乖乖好一身细皮又嫩肉……”
一婬一秽的调子,加上那酒后含混的声音,越发粗俗得令人起腻,全身三万六千根汗毛也不禁都竖立了。
床上。
靠边的一位仁兄翻了个身,半睁开一只惺松又加上疲困的眼睛,眼球还发着赤红,他不耐烦的怒叫道:“偶一操一你的老祖奶奶,你他一妈一吃饱喝足的,在这里发他一妈一的臊?老子们一夜都没合了眼,才打个盹你就来嚎丧了?”
大胖子打了个酒嗝,卷着舌头道:“吵,吵什么?你这狗操的小杂种,老子唱两句又啃着你的,呃,鸟了?你你一夜没睡,老老子又睡……睡了不成?”
床上那位仁兄“唬”的坐了起来,怒瞪着一双牛眼,破口大骂道:“葛老三,你要不睡觉就给老子滚出去,不要在这里装疯卖傻,耍他一妈一的狗熊,干什么,这里是你伸拳头露胳臂的地方么?”
叫葛老三的大胖子猛的冲向床前,酒气喷人,口沫四溅的怪叫起来!
“咦?咦?反了,你他奶奶,真还叫反了!我葛老三走闯北,过三江走五湖,肩头上跑得马,胳膀上立得人,什么样的英雄好汉没有见过?如今却来受你这小王八蛋的鸟气?他一妈一的,老子参加大刀教,舞刀弄棍的时候,只怕你这狗操的还在你一娘一那个一騷一裆里打转呢!”
这时,睡在床上其他的三个人也被吵醒了,一个沙哑混淆的声音叫道:“喂喂,两位老祖宗,你们就别叫了行不?弄得这么鸡飞狗跳的也不怕给人笑话?”
原先那一位猛的掀被起身,边吼道:“你竟敢骂到我的老一娘一?老子这就下来撕破你那张臭嘴!”
葛老三退了一步,双手叉腰,满脸蛮横的道:“来,来来呀,看你家老子能不能生折了你这混帐!”
于是,床上的朋友就摆出个架子欲往下冲,另外三个人全伸手拉着他,一面七嘴八舌的劝解,一边也都爬了起来。
“砰”的拍了一下胸脯,葛老三狂妄的大叫着:“不睁眼的东西,耍混混耍到葛老三头上来了?你葛三爷可是好吃的吗?狗操的!”
床上的仁兄手挣脚舞的暴吼着:“不要拉我,你们都不要拉我,我今天就和这老王八拼了,奶奶的,我宁肯叫他打死也不能叫他吓死!”
冷笑一声,葛老三凶暴的道:“你来,你就过来试试,老子不砸得你满地找牙,老子就算是你养的!”
床上的仁兄猛然蹦下了床,他只穿着一件中衣,赤着一双大脚丫子,骤然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不由冻得浑身哆嗦,上下牙齿捉对儿打颤……
葛老三睹状之下,就更加得意了,他大模大样的道:“放心,我葛三爷不会太难为你,看看,就这么一点小小不言的场面,你就吓得浑身发抖,真叫没有出息!”
那人一咬牙嘴发青的道:“滚你一娘一那条大腿,老子怕你?
老子岂会怕你?要在那里做你一娘一的春秋大梦了!呸!”
怪叫一声,葛老三抢步上来,边大吼道:“我把你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活剥了!”
那位仁兄也大叫着往上冲来,床上的三位朋友这时也顾不得天寒地冻,慌忙爬出了热哄哄的被窝跳下床来,拖这个,拉那个,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场面可是热闹得紧。
悠闲的,安详的项真负着手从床后转了出来,他摇摇头,笑吟吟的道:“好了,别吵啦,就不怕叫人家看笑话?”
五个人正在你推我扯,喝叫怒骂的当儿,骤然听到房中竟多出来一个陌生的口音,俱不由大大的吃了一惊,他们立即停下手来,五双眼睛饱含迷惑与骇异的怔怔看着对方发呆。
项真微微一挥他那黄色发出闪芒的衣袖,面色即时一沉一陰一森森的道:“你们大刀教到了大河镇就这么个嚣张法?
也太不成体统了,现在,各各报上你们的狗名。”
五个人都傻了眼,不错,他们正是大刀教派来协助大河镇的人马之一,来在此间已经有五六天了,在到达之前,他们的教主已一再告诫他们大河镇环境复杂,人面众多,千万不能丢人现眼,更不能为大刀教出纰漏,到达之后,场面之混杂与嚣乱已是他们亲眼所见,如今正在这等节骨眼上却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位仁兄,不是太也透着情形尴尬吗?
不止尴尬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半晌,那葛老三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堆满笑颜道:“请问,哦,请问这位大哥是哪个码头的?弟兄们也好……”
话还没有说完,项真已怒叱道:“住口,对我,你们竟敢自称兄弟?竟敢与我平起平坐起来了?”
葛老三心腔儿一慢狂跳,气急败坏的道:“不,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请教一下大哥的高姓大名……”
哼了哼,项真威凌凌的道:“要攀我的道,问我的名,你们这几块料还不够格,连寒漠双鹫见了我也都腿肚子打转,我想你们不会比他二位更高明多少吧?”
这番话,房中的五块宝是绝对相信的,首先是项真的风范、威质,已牢牢的震慑住了他们,再则他们也晓得大河镇早成禁城,镇里镇外,不仅处处陷阱,寸寸埋伏,所有的已方人马也全都做了严密配置,老百姓们也完全集中监守,莫说奸细,只怕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对方却大刺刺的上了楼,进了房,更这般威风十足的出言责斥,除了来人身份甚高,权位至尊之外,还会有别的解释么?
于是,五位仁兄更是诚惶诚恐,不敢稍有大意了,那葛老三道:“回禀大哥,小的们便是老天爷作胆也不敢稍微有冒犯你老人家之处,小的叫葛老三,其他四个与小的一样,全是大刀教里的兄弟伙……”
重重的“嗯”了一声,项真冷厉的道:“我出来四处巡视,就是不放心你们,果然,还没上楼就听见你们吵吵闹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将这幢楼也拆了,这样你们还能达成以静制敌的目的么?就凭你们这样还想对付人家无双派么?
哼!”
酒意早已化做了寒气散尽,葛老三唯唯诺诺,连口气也不敢喘,一张红脸也泛了青自,他身后的四个人更是垂手肃立,头也抬不起来了。
又是一挥衣袖,项真缓缓的道:“方才我自楼下上来,下面怎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葛老三揩了把冷汗。忙道:“有有,只是现在不在,都去挖地道去了。”
项真微微一怔,不觉脱口道:“挖地道?”
那葛老三更是一怔,他呐呐的道:“大哥不知道?不是每队人都要轮班前去,挖掘地道去?我们这幢楼住了三十个人。除了五个留住之外,其余的都由单头目带去了……”
脑子里急忙一转,项真仍然冷沉着面孔道:“昨天晚上七河会的人不是将镇前的地道都挖好了么?还去挖什么地道?你不要胡说!”
葛老三慌忙道:“大哥说得不错,那条地道是早挖好了,现在挖的是镇前大街底下的地道,开工才两天,约莫要到今夜才能完,小的斗胆也不敢在大哥面前胡说,大哥不信可以去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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