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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狠挫旧仇 强豪胆(2)

“了”字在客厅的空气中轻轻飘散,屋外远处,一阵阵急剧地,沉急地,擂鼓也似的马蹄声已狂风般往“小安埠”迅速卷了进来,夜深人静,蹄声越发暴烈清亮,间或杂着马儿的喷声呵气声,低嘶声,人们的叱喝声,厉呼声,光景好不紧张恐怖!

甬道那边的一扇房门启开了,申老四庞大的身影映了出来,他惊惶焦的的奔到这头,晃着他那颗缠满了白色棉布的脑袋,急切又紧迫的道:“三位兄台……可是那话儿来了?”

镇定逾恒的,项真一笑道:“我想应该是他们,否则,谁会有这么大的兴致在这大雪夜里冒雪奔马?”

申老四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惶然道:“项兄……呃,要如何应变,我,我全听你的吩咐了……”

站了起来,项真淡淡的道:“走吧,我们一道去找他们!”

“什么?”申老四不由一哆嗦,惊叫道:“我……我们过去找他们?”

点点头,项真道:“不错,申老四,记得攻击攻击再攻击才是致胜之道,光躲躲藏藏,缩头缩尾是赢不了人家的……”

大睁着那一双龟眼,申老四提心吊胆的道:“就……就只我们四个人,项兄,成吗?”

项真走到门前,一笑道:“便是栽,也有我三个陪着你,申老四,你怕什么?”

猛一咬牙,申老四一个字一个字迸自唇缝:“好,我,我跟着闯了。”

包要花与西门朝午也到了门边,西门朝午哈哈笑道:“别含糊,申胖子,天塌下来,有项公子爷替你使脖子挺着!”

缓缓的吸了口气,项真道:“准备了——”

“了”字还在寒瑟的空气中跳跃着,项真已微一翻手用力抽出门闩,于是,“呼哧”一声,那两扇大门已被强烈的风雪顶开,在兜门卷进的雪花飘舞中,他已一步踏出,当阶卓立!

对街上。

数十支火把正吐闪着青红色的熊熊舌焰,三十几个彪形大汉便一人一支火把在街旁往来忙碌着,他们竟然挨家挨户开始擂门叫人,而那些被惊醒的住户,有的刚于睡眼惺讼中将门启开,擂门的汉子们便粗暴的把启门人推在一边,个个有如凶神恶煞般冲了进去搜查翻寻,这些人态度之张狂,行为之悍野,真已到达无法无天,如狼似虎的地步了,就算官兵捕捉逃犯,声势只怕也没有他们来得跋扈!

雪仍在飘着,雪花中,三十几匹健骑便排成一列于街心,参加挨户搜查的大汉们约有二十五六个左右,尚有十个人静静的默立一侧,注意着那些大汉们的挣查进展,这些人,无论是正在擂门人户的也好,站着静观动静的亦罢,全是一袭纯灰色的紧身衣裤外加灰衣大氅,在火把的青红光芒映照下,越发把那些汉子们形容幻闪得狰狞凶恶,酷厉如鬼!

那十余个挺立不动的人物里,嗯,项真到认识一多半,靠右街沿上站着,面色一陰一沉冷森的那一位,不正是“双义帮”帮主“三目秀士”单殉么?单殉旁边,站立着他的三堂首要,“明意堂”堂主“一臂相心”余廉,“清心堂”堂主“袖里针”崔喜,“澄朗堂”堂主“紫髯”万百侯,而三位堂主之中,那“澄朗掌”堂主“紫髯”万百侯竟然还像是带着伤,左臂正用一条白布垂吊在胸前,此外,其他六人中,项真倒认得两个——“双义帮”六舵中的两舵舵主,剩下四位,他即全不相认了,莫不成,是“双义帮”在损失了四名舵主之后,又最近才加盟的新舵主么?

虽然,擂门的膨膨震响,人们的暴叱厉吼,马儿的低嘶刨蹄声搀杂成了一片,但是,雪后毕竟是沉静而萧索的,当项真突然开门现身,“双义帮”的那一批人已立即惊觉,尤其是单殉以下的身边各人更是反应得快,他们才觉有异,已各自招呼一声,炊然分掠四周——掠开的位置,刚好把那座客栈围成半圆!

客栈前厅的昏黄灯光映照了项真瘦削的身影,也映照着他苍白而冷酷的面庞,他卓立在石阶上,看去就有如一个索命的厉魄,一尊魔神的雕像,寒瑟极了,也一陰一沉极了在目光投注到项真脸上的同一刹那,单殉已陡然一震,心惊胆颤里,他大出意外的脱口低呼:“项真!”

两个简简单单的字音:“项真”,已顿时把“双义帮”每个人都慑窒住了——不论是认识项真的抑或不认识的,他们心中所承受的恐惧与压力毫无二致!

在一双双惊震怔愕的目光注视中,项真缓步走上台阶,他冷森森的看着单殉,话声一陰一沉而厉烈:“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相连,又碰上了,嗯?”

心头猛的一跳,单殉竟掩饰不住他内在的畏怯与瑟缩,他硬着头皮,嗓门沙哑道:“姓项的……你,你忽然在此现身,可是,可是冲着我‘双义帮’来的?”

项真生硬的一笑,道:“此时此地此景,单大帮主,我又是这种态度,你说,我不是冲着你们又是冲着谁来的!”

神色大变之下,单殉又惊又怒的道:“为了什么?”

微微爷头,项真平静的道:“一点旧怨,再加上点看不顺眼。”

强压着心中的愤恨者惶恐,单殉艰涩的道:“姓项的,不错你与我‘双义帮,是有着梁子,但……但其咎并不在我,几次都是阁下你先行启衅有意找茬,而今夜我们来此,并不是为了你和我们以前的那笔旧隙,是别有原因……”

冷冷的,项真道:“不要转着圈子说话,把你想讲的直接讲出来!”

舐了舐干裂的嘴唇,单殉忍气吞声的道:“项真,我们以前的帐,可以留待日后再算,今夜,尚请你抽身抬手,让过一边,我们还要办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毫无笑意的一笑,项真冷沉的道:“追杀申老四和贾取欣?”

大出预料的一惊,单殉有些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微拂衣袖上沾着的雪花,项真淡漠的道:“方才,我曾说过我之所以在此时出现的原因,除了和你们有点旧隙之外,不是另还带着有些看不顺眼吗?这不顺眼,便是指的此事!”

仍然不太明白,单殉恨恨的道:“什么地方会令你不顺眼?又是谁叫你不顺眼?”

冷冷的,项真道:“是阁下及‘双义帮’!事情很简单,我在此地恰巧遇上申老四与贾取欣两人,他们业已十分狼狈潦倒,而且,贾取欣还身受重伤,原因呢?是你们正凭借着人多势大围杀他们,一逼一迫他们濒临绝地,我听了,觉得看不过去,便决心伸手管下这件闲事,等到方才一见你们这种跋扈张狂的气焰,我就更是看不过去了……”

颈子正中的喉结不停的上下移动着,单殉突然道:“项真,我听说申老四与贾取欣与你并不友善,昔日你们之间还有梁子未清,你,你怎的却帮着仇人来了。”

摆摆手,项真道:“你用不着使这一套来稳住我,单殉,不错,申老四他们和我也并不愉快,但是,以前那段纠葛已经化解了,他们已用一双耳朵还给我所欠的债!”

顿了顿,他又道:“恩怨了了,剩下的,便和平常情景无异,而在寻常的情景下,我若看见有人受欺受一逼一如此,也自会挺身出来抱以不平,何况需要打击的对象还和我并不怎么亲热呢!”

单殉额际青筋暴起双目圆睁,他怒道:“项真,你不知道他们两个曾经硬闯‘二郎山’本帮总坛?又伤了我们‘澄朗’堂侯堂主,杀死我手下一名舵主及十数名儿郎,这还不说,我的好友‘九绵掌’苏照波也栽在贾取欣手中,这些血债,我岂能不报,岂能不索?我们费了天大功夫,才侦知他们这对狗头逃奔于此,顶着风雪连夜赶来,你,你想我们就会这么简单的抽身转回?”

项真面色冷酷,狠厉的道:“单殉,我并没有叫你们转回,愿不愿意收手息战,全在你们,我,在这里恭候着了!”

客栈的门后人影微闪,西门朝午与包要花已分开左右来到项真身侧,同一时间,头扎白布的申老四也颤巍巍,肥耸耸的鼓着肚子站到一边,单殉以下‘双义帮’的每一个人都将火一样愤怒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而他,也毫不含糊的狠狠还瞪着对方……

一出来,包要花就怪叫开了:“不要罗嗦,是是非非,手底下见真章,早就想和你们干上一场,今夜的时间正好!月黑风高,果然适合拼命宰杀!”

猛然看见了包要花,单殉及单殉手下认识他的人又禁不住心头发毛,昔日他们曾和包要花在项真残舍之前有过一面之雅,而且那一面,包要花的蛮横泼辣,已给他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了!

抹去额上的冷汗,单殉以最大的努力控制着自己道:“项真……我答应你以前我们那笔旧帐从此勾销,你该知道,那一次,除了你毁掉我的大事,更杀害了我多名手下及三名舵主——其中一个是你在脱走时以大庞角所伤的……这些我全不计较了,只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帮助这两个曾经火焚了你贵舍的恶徒!”

申老四蓦然大吼道:“放屁,你才是劫人辛苦私蓄,又残杀‘一心镖局’十数名镖师,更为了不义之财而翻脸不认朋友的畜生!”

双目中怒火如焰,单殉暴烈的道:“申老四,我马上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猛一挥拳,申老四咆哮:“你在做梦,你他一娘一不信就试试,看谁能把谁摆平!”

低声一笑,包要花悄悄向西门朝午道:“当家的,这不是叫‘狗咬狗一嘴毛,么?操的……”

无声芜尔了,西门朝午眨眨眼没有吭声,目注情况的演变。

现在,项真微微有些不耐了,他一陰一森的道:“你们和申贾两人并无不同,全都一样,那一天,若是你们赶在他们之前找到我,只怕我与我亲人的血仍需流溅,我的房舍仍然难逃火焚!”

一仰头,项真木然道:“而如今,申贾两人已还清了欠债,你们,却并未偿还,我们之间怨隙仍在,现在话已说尽,你们答应自此退走,并永不再寻他二人启衅,以往纠葛,我同意就此消弥,否则——”

双瞳里闪射出一片煞光,项真歹毒的道:“我们就彼此以血溅血!”

单殉僵立不动,他实在是进退两难了,翻脸动手吧,项真的厉害他固然深为忌惮,而包要花与他所不认识的西门朝午,看上去也不是好惹的人物,自己这边可以说毫无制胜把握,但是,如若就此退去,非仅面上涂灰,失尽颜色,那一口怨气,又是怎生咽得!

对面,项真已冷冷的道:“我们时间并不多,单殉,而我的耐心也不够,可是我要奉劝你几句话,以你,和你目前的人手,只怕占不了我们的上风!”

就在单殉还犹豫着未曾下定决心作那痛苦的抉择前,他的侧边,一条人影已悄无声息的暴闪狂扑而上,在一溜烈焰也似的金光猝射里,那人的攻击已到了项真头顶!

反应的迅捷在每个人的意念转动之前,项真的身影刹时幻做黄蒙蒙的光影一抹,当人们的视线尚不及追摄,他的“八圈斩”绝招已同时狂展猛出,有如八个项真在齐齐应敌,而八个项真又俱皆看不真切,只有黄影一抹,于是,漫空的掌影如刃,臂干似桩,在幻化着交织的、飞泄的、层叠的、纵横的、回撞的条线与弧形,那么绵密,那么凌厉,又那么凶悍,没有人看得出其中的过程,其中的趋势,其中的形态,只是炫闪的一片,暴凌的一片,而在光影猝晃下,那偷袭者已惨怖的号嗥着像块殒石一样重重的摔出了两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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