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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魔鱼金卵 鬼号江头

落月峰。

回雁山庄两扇金铜色的巨门大开,四处明如白昼的灯火,映得门前的两尊巨灵石像,更显出无比的威武庄严。

回雁山庄里里外外,正传出阵阵猜拳行令之声,以及热烘烘的酒菜香气。

身着青色劲装的帮友,往来不绝,个个红光满面,豪气飞扬。

原来,今晚正是“冷云帮”庆贺连次大捷的庆功宴。

这时,回雁山庄的场地上,正开了五十多桌的酒筵,坐满了一群群的帮友。

广场尽头,则是一些大舵主及大头目之位。

高大恢宏的冷云厅,亦开了十桌筵席。

朝外坐的,竟全是袖口缕有银线的各堂属下香主。

中间一席,则是帮主濮一陽一维及各堂堂主。

濮一陽一维神态落莫,双眉微皱,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坐在他身旁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一举酒杯,起身向濮一陽一维道:“日来本帮连次大捷,全凭帮主指挥得度,始能有如此辉煌的战果……本席仅代表全帮上下,恭敬帮主水酒一杯……”

濮一陽一维连声谦让,与顾子君仰首一干而尽。

“双连掌”浩飞,又立起身来,酸溜溜的说道:“帮主,本来这个庆功宴是要等褚堂主、秦堂主等人回山后,才一并举行的,但是为了帮主远行在即,故提前于今晚,本座虽然不能亲随帮主,但亦以水酒一杯,恭祝帮主此去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濮一陽一维心中一哂,仰头喝下。

浩飞又转向“七煞剑”吴南云道:“当然,吴刑堂也照样……”

顾子君哈哈一笑,说道:“浩堂主,先请坐下,你假如想下山,至少也要等候帮中诸事安顿以后……此刻本座是歉难照准的……”

须知“八臂神煞”顾子君,掌理“冷云帮”监堂职务,其地位仅在帮主以下,权利之大,实与副帮主毫无差异。

“双连掌”浩飞一听顾子君如此说法,已知今番想下山热闹一番的念头,委实是行不通的了。

他嘿然坐下,也不理“七煞剑”吴南云向他挤眉弄眼,独自与黄汤呕气。

顾子君低声对濮一陽一维道:“帮主近日来已一精一力交瘁,下午又与那‘赤爪鳞蟒’搏斗甚久,本席之意,还是请帮主休息三天再走。”

濮一陽一维摇头苦笑道:“在下目前心焚如火,焦虑无比……唉!好在帮中事务,大体妥善,在下决定席终之后,实时动身,也好早去早回……”

这时,“黑水一绝”孙寒亦凑过身来道:“褚堂主等一行,据报已到达淮一陽一山前三百里处之马家集,预料可于后日午时到达,本席已派遣帮中弟子多人,前往接应……”

濮一陽一维含笑点头,又与“笑面佛”秋月大师,“力拔九岳”俞大元,“铁翼金睛”

伍百修等人谈了一阵。

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悄悄请濮一陽一维入内休息,以便养足一精一神,夜间赶路。

回雁山庄仍是一片喜气洋洋,杯觥交错,人语喧哗。在人们的兴奋中,光一陰一总是溜走的极快的,明月,已逐渐爬升到中天。

更鼓三响,大多数的“冷云帮”帮众,已逐渐归寝。

席散人静,四周岑寂,只有在暗处来回巡行的帮友,仍以戒备的眼神,四处巡查。

这时,回雁山庄自庄门之内,走出高矮不等的十数人来。

领先的,正是一袭白衫,意态潇洒的濮一陽一维。

他亲率着“七煞剑”吴南云及“力拔九岳”俞大元二人,回身向送行的“八臂神煞”

顾子君等人一一话别。

始转身上马,与吴、俞二人扬鞭而去。

“八臂神煞”顾子君率领众人,恭身肃立,直待二骑远驰,始回转门内。

夜风尖锐的呼啸着,吹拂在人的脸上,宛如刀削般的刺痛。

天空中乌云密布,大地一片黑暗,这原来便是个冷瑟萧然的初冬之夜呀!

单调而急骤的马蹄声,远远传出,是那么的清晰,就像是一粒粒的冰珠,摔落在青石道上,而又那么快速的消逝,隐没……

濮一陽一维挺坐马上,星目半闭,任坐下骏马狂奔。

他脑海中翻涌着无尽的思潮,临行时,前往探视白依萍的景象,又在他脑海中缓缓地浮起……在浅蓝色纱帐卷遮下的绣床中,躺着那原本艳似天仙的心上人儿。

但是,她目前却变成一个多么令人惊惧的形象呀!

重重轻纱之后,她静静的睡在一张柔软的锦垫之上,那副肿胀得发紫的面孔,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

濮一陽一维凄迷的想着:“但是,我仍然可以看出,她脸上正对自己由衷的信赖的与爱心,这爱心是那么的深厚……唉!那蓝色的绣房中,氤氲着梦一样飘忽的气息,可是,这情景对萍妹来说,不是太悲哀了么……”濮一陽一维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眶中是湿润的……

他低沉的叹息了一阵,又继续想道:“萍妹若醒转过来,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伤心欲绝?一个女孩子,容貌对于她是多么重要呀……虽然即使是萍妹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我也会永远爱着她的……”

濮一陽一维痴迷的沉思着,几乎已遗忘了他身后尚跟随着“七煞剑”吴南云及“力拔九岳”俞大元。

这时,吴南云与俞大元正双骑并辔,他们关切的注视着濮一陽一维,心中微微太息,但是,他们此刻又能做些什么呢?一个陷入深沉悲哀的人,无言的慰藉,原是最好的关注啊!

“力拔九岳”俞大元,他虽然没有介入任何男女间的漩涡中,但是,他多少亦了解一些其中那种刺骨缕心的滋味。

他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小主人,他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不知怎的,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风声吹拂得更尖锐了,四周的树木被割得飒飒做响。就好像一个痛苦的伤者,在做着无助的呻吟。

三匹骏马这时已排成一条直线,尽管气候寒冷,马匹鼻孔中,却直喷着热气,浑身大汗如注。吴南云看了俞大元一眼,干咳了两声。

低沉的道:“帮主,咱们已经奔驰了两个多时辰了,是否该找个地方让坐骑歇歇?

顺便也好生个火,袪袪寒气?”

濮一陽一维缓缓回过头来,凄然的一笑,说道:“也好,南云,为了我个人的事,却劳累了你与大元……唉!不知此去成功与否……”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扯他那破锣也似的嗓子道:“少爷……少帮主。”

他用力的一拍自己的脑袋,又道:“他妈的,我怎的老改不了称呼……帮主,你快别这样说,莫说只是为了这些小事;便是要我大秃子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帮主一句话下来,我大秃子若是皱皱眉,便不算他奶奶的英雄好汉。”

濮一陽一维不由被俞大元这几句虽然粗俗,却又真情洋溢的话感动了。

他破颜一笑,带马向一片荒芜田园旁的茅屋驰去。

这茅屋原是看田人草草搭就,用来看守庄稼的,这时,因为收获季节已过,里面无人居住,任它孤零零的立于田野之上。

濮一陽一维勒住马?,翻身落地,与吴南云、俞大元相偕入内。

这间简陋的茅屋,里面尚算洁净,而且,还铺着一堆厚厚的稻草。

吴南云将带在身边的火意熠子燃着,找出两截残烛点起。

昏黄的烛光,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晃动,在这凄厉的北风呼啸之下,却有着一丝冷清孤单的意味。

濮一陽一维亲自找来的一堆木柴,引着了取暖。

他盘膝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哔剥燃烧的柴火,脸上有着一丝奇异的红晕。

他又彷佛陷入一个深沉的梦幻之中,自然,这梦幻中有甜蜜,也有辛酸……

俞大元伸手入囊,拿出一个朱红葫芦来,双手奉于濮一陽一维身前。

但是,濮一陽一维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仍凝视着面前的火堆……

俞大元微一叹息,又将葫芦送到吴南云的身前,但是俞大元却又发现,吴南云也正在痴痴的凝注着濮一陽一维,面上洋溢着一种湛然的神情。

“力拔九岳”俞大元不由奇怪的转头望去,这时,他才发现了吴南云注视的原因。

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出濮一陽一维孤单的身影,而他面孔上,正闪耀着一片令人震悚的永恒之光,那上挑的眼睛中,却幻出多少人痴迷的情怀。

挺直的鼻梁下,那张抿成优美弧形的嘴,宛若一张爱神的弓,又似一张诗人的琴弦,是那么的圣洁,而又那么的含蓄。

这时,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似圣洁,又似凄迷……

忽而,濮一陽一维悚然惊悟。他愕然的向吴南云道:“南云,你为何呆呆的瞧着我?”

他又一拍俞大元的肩膀,洒脱的笑道:“大元,你怎么傻啦!”

吴南云这时才啊了一声惊醒,缓缓的说道:“帮主,你长的实在是太俊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你长的更俊俏的男人,只是……这股俊美,却显得有些凄凉……”

濮一陽一维闻言一怔,继而又笑道:“来!咱们喝点酒驱驱寒……其实,男人有什么俊不俊的,这副容颜,谁还能永远保留呢?”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一笑,双手奉上酒葫芦,说道:“帮主,我大秃子听不来这些文诌诌的话,来!来!来!还是喝酒要紧。”

濮一陽一维一笑接过,喝了两口,又交给“七煞剑”吴南云,一面说道:“南云,我们一路奔驰,赶了多少路程?我只顾在马上发呆,竟没有注意到……”

吴南云微一沉思,答道:“大约已百来里路了,本来不会这么快的,因为一路上没有耽误,而且帮中桩卡尚未派出,所以我们走得快了些,否则,倒有些延误呢!”

濮一陽一维好似记起一件事情似的,忽然又问道:“南云,那滇境的鬼号江,到底在什么地方?而且,那魔鱼金卵到底又是什么东西,你是否知道?”

吴南云伸手将柴火拨旺,说道:“这鬼号江我尚未去过,但是,却听过本派掌门师兄述及。”

他仰首沉思一阵,又道:“掌门师兄说过,这鬼号江位于云南一座名叫断肠崖的左近,是怒江的一条支流,他虽然名字叫做江,但其实并不宽阔,约有二十丈宽窄,流经数十里,江水色呈乌黑,江中因为陷洞石礁甚多,所以水势汹涌,有如万马奔腾……”

“力拔九岳”俞大元突然插口道:“吴刑堂,那么它为什么称作鬼号江呢?”

吴南云又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这鬼号江江名的由来,并不是说它江水奔腾如雷,而是指每当月圆之夜,这江水流速便更形加剧,而且所发出的声音,更是凄厉欲绝,如夜鬼哭号,其声慑人魂魄,这种音响惧人的景色,更以其源头为最,故而当地土着咸称其为鬼号江……这其中尚包含着一个凄艳绝伦的故事……”

吴南云说到这里,语声逐渐转为低沉,昏暗摇曳的烛光,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更令人有着一种神秘而凄凉的感觉。

这气氛感染着屋内的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许久……濮一陽一维双手微搓,笑道:“茅屋夜谈,闻君口述前人遗事,诚为一乐,南云,你还是继续讲下去。”

吴南云举起那朱红葫芦,连喝了两口酒,沉默了一阵,语声才幽幽而起……

悠远得彷若自另一个遥远缥缈的世界传来,似迷惘,又似梦中的呓语:“传说在三百年前,这鬼号江并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它那时叫连心江。江畔住着两户淳朴的农家,他们交往过从甚密,而这一家唯一的独生女儿,也许配给那一家的独子……他们的生活是安谥而平静的,在一凄艳的秋天里,两家正式订了日子……那正是一个月圆之夜,双方为这一对小情侣正式成婚……当然我之所以说他们是情侣,乃是因为远在他们俩人知道彼此早已属于对方之前,已经有了一段纯洁而真挚的感情,,他们互相深爱着,已经到了任谁也不能使他们分离的地步……当二人知道家中的决定之,他们的喜悦与兴奋,是可想而知的……”

吴南云说到这里,低沉的语调,也变得较为活泼了,好似他已经亲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对纯洁的青年男女微笑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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