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恨痛爱 流水落花(2)
微微皱眉,寒山重痛惜的蹲俯到爱马腹下,沉声道:“拿火把来:”司马长雄亲自将火把凑到一旁,寒山重自怀中取出银针,就着火光,小心翼翼的在叱雷肚腹及四蹄之间挑剔着什么,叱雷挺立着,全身的肌肉却似波浪般颤抖,头上的白色鬃毛几乎直竖起来。
半晌!
寒山重又用他的金创药在叱肚腹各处敷抹,过了盏茶时分,他才额角微微见汗的站了起来,左手掌上,赫然有着七粒染满血迹的多角形细小物体!
“那是什么,院主?”司马长雄关注的问。
寒山重吁了口气,道:“我自小灵州外的石桥冲杀进来,白龙门那位旋星筒便赐了这几粒小玩意给我,我没伤着,比雷却苦了。”司马长雄在叱雷头上抚了一下,恨恨的道:“这老小子不能恕过!”寒山重淡淡一笑,道:“是的,已经不恕了,寒山重斧下已讨回代价!”他顿了一顿,又道:“叱雷受创不重,但是,最好不要使它劳动,长雄,派专人照料他,喂以上好草料。”
司马长雄恭声答应,众人已快步行上九曲桥,桥的那一端,亦约有五十余名浩穆壮士肃立相待,神钓曹耐吏迎上前来,沉声道:“禀院主,白龙门残余已经扫荡干净,方才奉迟左卫令寻到一辆篷车,秦鼎等三人及萨牧非、包川已送到车上。”寒山重满意的领首,道:“我方伤亡如何?”曹耐吏舔舔嘴唇,低沉的道:“伤亡约有六十余人,二十多名伤者已经包扎妥当,战死弟兄,已依照浩穆‘靠山归山,近水还水”的传规,就近在西淀湖内送回去了。”静默了一下,寒山重摇摇头,道:“传令所属,准备启行。”曹耐吏躬身道:“可是回到来时之处?”寒山重呢了一声之后,向前行去,近百名浩穆大汉鱼贯跟随于后,松枝火把排成一条蜿蜒的火龙,静静的沿着那座青石桥离开,来的时候,有如隼鹰淬闪,狠毒而猛辣,去的时候,像是幽魂幢幢,安宁而缥缈,经过仅是片刻,但是,小灵州上却已成为血海屠场,多少生命,在这片刻之间,已经化为烟灭灰飞。
天刚亮。
百多名浩穆大汉已在一片擂鼓似的马蹄声中回到了这里,这隔着张登城有二十里地的小小村子。
拂晓的曙光,映着他们扬起的黑巾,扬起的虎皮披风,映着他们每一张带有疲惫的面孔,也映着他们背在肩头的兵刃,大多数的人身上染着血污,这血污是敌人的,或者,也有自己的。
到达那幢农家的竹篱外,约有二百名隐伏在各个角落的黑衣彪形大汉散落的闪了出来,齐齐躬身迎接一马当先的寒山重。
“一切安好么?”寒山重勒住马缰,轻轻的问。
最前面的一名大汉恭谨的道:“回票院主,一切平静。”用黑巾抹去脸上的灰沙,寒山重长吁了口气,回首向身后的司马长雄道:“长雄,叫弟兄们下马休息,不要随意走动。”司马长雄尚未及回答,寒山重已倏而弹起,在空中一个转折,有如流星曳空,那么淌溜溜的射进了虚掩的门内,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守在门侧,两把雪亮的朴刀才举,二人已低叫一声,慌忙躬身迟到一旁。
寒山重微微一笑,温和的道:“长夜已过,你二人可以退去了。”两名浩穆大汉齐声称是。缓缓弯着腰退出门外,寒山重有点迫不及待的走到里面,才要伸手推门.门儿已“呀”的启开,一张明丽而妩媚的面庞,似一朵迎着朝一陽一的花朵,那么清新而甜美的对他微笑。
寒山重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臂刚刚张开,又轻轻的垂下,朝着眼前的人儿做了个苦笑。
“为什么不拥着我?”梦忆柔低声说。
寒山重摸摸下颔的胡根,才只─夜,就都钻出表皮来了,硬得有点刺手,而且,身上的血污也脏得可以。
“你实在艳光照人,柔。使我有点不敢逼视了,你看,我身上多脏……”寒山重依在门框之旁,视线贪婪的紧盯着梦忆柔身上。
梦忆柔轻雅的笑笑,像一只小鸟般依惧到寒山重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俏脸儿不停的擦着寒山重的下额。
哧哧笑了,寒山重用左臂楼着梦忆柔的肩头,疲乏的行向室内,脚后一带,已将门儿关上。
挟着寒山重坐到床上,梦忆柔端来一张小凳子放在寒山重脚下,让寒山重的双脚抬起搁在小凳上,一杯热茶递到寒山重手里后,她蹲在‘旁,捏起两粉团似的小拳头轻巧有致的在寒山重腿上捶了起来。
“昭─”寒山重闭起眼睛,长长的吁了口气,舒适的啜了一口热茶,这韵味,足极了,也甜极了。
梦亿柔俏细的一笑,道:“山重,昨夜我好担心啊,虽然明知道你不会有事寒山重睁开眼睛,沉缓的道:“夜来你睡得可好?我见你还想你,从离开你到现在,虽只一夜,在我来说,宛如过厂很长久的时光了……”梦忆柔婿然一笑,道:“很累?”寒山重叹了口气。道:“心里很累,小柔,今夜,我实在不愿意让这些事情耽搁了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有人说,甜蜜得到了最后要幻灭之前,才会觉得过去的那─大段过得太糟塌了.我不要如此,我要把握住现在.把握住眼前……”梦忆柔惊栗的望着寒山重,鲜红的小嘴半张着,良久.
她才幽幽的道:“为什么说这些不吉祥的话?山重。我们说过我们永远不分离,山重,我们互相互答应过。你为什么又这样说?”寒山重深深的凝注她,缓缓地道:“别多心,小柔,我只是指和你在一起时,日子像是过得特别快,你知道,人的一生。往往就容易在幸福的日子里不知不觉的过去,待到感觉可贵,临大限之期也就近了,小柔,生命是有极限的,没有人能与大自然的生息相轮转抗衡……”梦忆柔慢慢站起,依到寒山重身边,将唇儿凑到寒山重的耳旁。
“那么,山重,便是我们老了,死了,我们也要葬在一起,埋在一起,让我们的骨骸被风化了,被早啮了,但灰烬也要揉在一起,渗在一起,没有人能分开我们,我的身体长有你,你的身体长有我……”寒山重伸臂搂过梦亿柔,感动的道:“在我们生时,没有人,没有任何力量能夺走你,当我们去了,小柔,就像你说的,化为灰泥也要相渗相揉,我们在空中飘,在风里滚,在云里浮,在水里流,你要跟着我,我携着你,你永是我的小柔,而我……”梦忆柔平躺在寒山重怀里,喃喃的道:“而你,你永远是我的山重……”寒山重轻悄悄的在梦亿柔颈项上吻了一下:“昨夜,我已在情势许可下,尽量给白龙门的人生路走“谢谢你,山重,我多高兴你会听我的话……”“昭……”寒山重想了一下,又道:“记得我以前向你提过的秦洁?”梦忆柔微微一怔,随即笑着道:“记得,不会杀她吧,山重?”“没有杀她,但是将他俘掳来了,还有她的父亲及白龙门十大高手的第三位,今后,他们将在浩穆院里渡过一生“那……他们住在哪里?”
“是个好地方。”寒山重撇撇嘴唇,接了下去:“困龙洞。”梦忆柔眨眨眼,摇头道:“不要,山重,我听说那是个可怕的地方,进去的人,若是你不下令释放,便永远也没有机会出来了……”寒山重沉默了一会,没有表情的道:“秦洁,她还是……还是那么疯狂,真叫我不舒服梦忆柔迷惑的微微仰起身子,有些紧张的道:“疯狂什么?疯狂的爱你!”闲闭眼睛,寒山重缓缓地将他在望波一精一舍里发现的一些事物及那座鸳鸯家的事,毫不隐瞒的向梦忆柔述说了一遍,良久,梦亿柔没有出声,她将面孔俯在寒山重怀里,柔滑的背部轻轻波动着。
讲完了,寒山重低沉的道:“我自生以来,还没有遇见过思想如此可怕的女孩子他忽然停住不说了,因为,他已觉得胸前的衣襟凉冰冰的浸湿了一大片!“小柔,小柔,你怎么1,?”寒山重急惶的低下头问。
梦忆柔的双肩耸动着,没有回答,寒山重轻轻将她扳了过来,泪痕已经沾满了这位美丽姑娘的面颊。似一朵带露的茉莉,怜人极了。
寒山重心痛的搂紧了她,哑着嗓子道:“小柔,为什么你忽然伤心起来?小柔,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话?是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小柔,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梦亿柔抽噎了一下,摇着头,断续的道:“不……山重……你没有说错什么,也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她实在可怜……”寒山重眸子里有一片怪异的光辉,他看着梦忆柔,沉痛的道:“你哭泣,只为了她可怜?”梦忆柔又泪水轻淌,垂着头:“我……我还伯……还伯……”寒山重平静的道:“还怕我受不了她这强烈情感的束缚,再回到她的身边去,是么?”紧紧将面孔俯在寒山重怀里,梦忆柔双肩耸动着,语声细如游丝:“别生我的气……山重……别生我气……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轻轻吻着梦忆柔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寒山重悠悠的道:“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小柔,你要知道。真正的情感是要经得起考验的,而这考验。包括丁人活着所可能发生的─切波折,包括厂时间,包括了双方本质上的任何优势。小柔,你要永远记得,寒山重今生今世,只爱你─个人。”梦忆柔抬起脸来,那张俏脸儿,惑怜照人,她抽噎了一下,低怯的道:“只是今生今世?”寒山重猛烈的抱紧了她,嘴唇似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语句诚挚:“今生,来世,千百辈子。小柔,我们生生世世为夫妻─个长长的,甜甜的吻,由梦亿柔在泪水里印上了寒山重的唇,那么长,那么甜,那么醇厚,那么浓烈,彼此间的心贴得更紧,呼息相隔,假如能并为一体,他们会早已如此做了。
有些透不过气来。寒山重稍稍推开了梦忆柔.望着那张配红如醉的脸蛋儿,寒山重哧哧笑了。
“小柔,看不出你还真是一个小醋坛儿,不过,我喜欢你这样.因为这正是证明你爱我爱得如何深切……”梦忆柔面庞上泪痕未干,她羞涩的一扭身子,半侧过脸去,寒山重却在她一扭身躯的时候皱了皱眉,牙齿咬了嘴唇一下。
心肝是水晶做的,梦忆柔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惶急的掀开寒山重的虎皮披风,在寒山重的肩头,有一滩己成紫乌色的血迹,已透过层层的绷布,印在虎皮披风的金黄色纹理上!
“你又重伤了,山重?”梦忆柔心痛的呼叫着。
“小伤。”寒山重展眉一笑。
“仍然比不上蟠龙山下那一次来得厉害,小柔,在彼此以生命为赌注的格斗里,没有人会存有慈悲,你要杀人,别人也正想杀你呢。”梦忆柔打了个寒噤,喃喃的道:“你说得多可怕,山重,我好象觉得有些血淋淋的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寒山重笑道:“对了,小柔,在江湖上混,就正要适应这种味道。”一骨碌坐了起来,梦亿柔亲自为寒山重端了一盆热水,又在一个革囊中取出一些洁净的绷布及金创药等物,温存的为寒山重换起药来。
瞇着眼,寒山重“呢”了几声:“奇怪,小柔,你给我换药,怎么比我自己匆匆包扎时舒服多了?一点也不觉得痛,只感到有点……有点……”“有点什么?”梦忆柔正在小心翼翼的用热水替寒山重洗擦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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