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敌剽我悍 斧利剑幻(2)
大罗大师深深呼吸了口气,低沉的道:“归玄,这是一场出色少见的较试。”归玄大师踏上一步,道:“正是,房尔极功力之高,简直令人不敢置信。”大罗大师沉缓的道:“老衲早信,他已由他的狂傲里表露无遗。”想了想,归玄低低的问;“寒施主,师兄,更似飞龙上天。”大罗大师难以察觉的笑了:“除了他,只怕我们都不能力敌这房尔极。”归玄大师望着场中翻飞回转不息的斧芒剑影,悄然道:“师兄,浩穆一鼎,果是英才霸主!”大罗大师微微拂捻长须,眸子里透着嘉许的望向斗场,斗场中,寒山重正奋力射跃,在左右暴闪十二次后猛扑而下,盾自上砸,斧从斜斩,双脚疾绞对方颈项,又狠、又准!
房尔极原地不动,金光长剑寻准敌人的攻势路子在同一时刻封截反击,寒山重冷冷一笑,在笑声里,就空中大折翻,十九盾,二十七斧,似暴雨狂风,一口气罩下!
金芒一道,深厚强厉,蓦然冲射而出,寒山重断叱一声,倏然跟上,那道金芒却在一闪之下猛而侧回,幻为流光纵横,布成幕,布成网,交织成金海无涯,组合成天地接衔,那么凶恶而又无懈可击的冲压而来。
寒山重如电的眸子剎进冷森而酷厉,他整个人倏忽弹起,却在弹起的瞬息又翻滚而下,他的周身,像奇迹似的闪射幻耀着千万道熠熠炫目的银色光辉,劲气激荡,空气尖锐的嚎叫,就像一颗明亮的殒星自遥远的虚渺的高空坠下,强劲而无可力敌。
一片急剧得令人耳膜不及随这金铁交击之声,似一万盘冰珠子骤然摔碎在地下,金光与银芒绞射翻腾,幻映出诡异而绚烂的团团华彩,在那耀眼的辉芒中,两条人影分自两个方向闪飞而出,在略一回绕,又猝掠回战在一处!房尔极的金色长剑极快的颤抖着,薄薄的锋刃似一张恶魔的利嘴,那么贪婪的啮向寒山重颈项、双肩、肚腹、两腿,锐利的剑风带着周遭空气波荡不息,刮面生寒,剑势的来去快极了,快得使人震栗。
深深吸了一口气,寒山重紧抿着嘴唇,瘦削的身躯在一个相同的位置做着无数个角度不同的移动,他的移动是如此紧凑,如此迅捷,以至看起来好象完全没有移动过一样,但是,强敌的剑刃却俱皆稍差一分的连连自他全身周侧擦过。
哧哧一笑,寒山重蓦地里暴喝:“鬼决天河!”随着他这声焦雷似的喝声,一连串惊心动魄的铃声儿倏然响起,这铃声儿清脆而诡异,仿佛一只无形的魔手在轻轻扯动人们的心弦,有一种冰冷冷的,令人颤栗的味道,在铃声里,一溜寒光冷刃一闪之后转为广大无极,像煞天河进落,浩浩滔滔自长空倒挂而下!
房尔极黝黑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猝然倒移三步,长剑一抖,幻成千股万道光流,如正月里烟火齐射,那么缤缤纷纷,彩色夺目的喷洒而出,但是,这些长短不一的光流彩芒,却在它的曳尾之外,布成一个罗盖也似的半弧,美极了。
双方都没有再接近,寒山重两肘一靠,急旋出去,当他的足尖在青石地上如一个陀螺似的旋转,朝斧的尖端已带起一片片,一股股,一道道的流光,似夜空中的殒星千万,纵横交织的射向敌人。
于是,房尔极又退了,方才,他那一手剑法展露,寒山重心中已有些惊异,寒山重明白,那是剑术中最为难练的以气驭剑的方式之一,名称叫“黄花蕊”,在剑术修为上没有二三十年以上的火候是无法施展的,房尔极看情形不会超过四十岁,却已有这般功夫,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因此,房尔极虽然又退了一些,寒山重却没有借势紧逼,他借着拋斧转盾的力量,整个身躯划转了一个半圆,在半圆的弧点上,他再冷叱一声:“神转六盘!”猝然大侧身,戟斧横着斩,皮盾怪异的三转三折,蓦地砸向敌人,在他皮盾脱手的剎那,已宛如奇迹也似,陡然间变成了千千万万,像满天飘浮的云朵,绵密无隙的罩向房尔极,在房尔极的闪动中,横斩的朗斧却突然似黑暗中的空中耀射出的一溜电光,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砍到敌人胸前!
房尔极冷冷的道:“好狠!”“狠”字在他舌尖上滚动,又是一记“黄花蕊”蓬展而出,一片叮当震响中,寒山重斜退两步,房尔极横移了三尺!
这时,空中的一陽一光己穿透了云郁,光线十分明亮的照射在大地,但是,大地虽然已转为明朗,在一侧观战的司马长雄脸色却十分晦暗,他眼看寒山重身形连连闪击,再杀再进,自己脚步却向斗场中缓缓接近了一步。
季子昂转首望了司马长雄一眼,低低的道:“司马兄,你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司马长雄双目紧注场中,心不在焉的道:“是么?昭,在下倒不觉得……”季子昂诧异的又看了司马长雄一眼,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可是,男装的梦忆柔却憋不住了,她轻轻扯扯司马长雄的衣角,悄细的道:“司马右卫……”司马长雄微微一惊,急忙笑道:“长雄在。”抿抿嘴,梦忆柔怯生生的道:“右卫,依你看,山重可以战胜那房尔极吧?”司马长雄坚定的领首道:“可以。”“那么……”梦忆柔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那么,你为什么又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司马长雄怔了怔,季子昂与八回剑罕转过头来瞧着他,于罕疑惑的道:“右卫,那房尔极功力高绝固不待言,但山重的艺业却明摆着可以赢他,依老夫看,胜算早已在握,右卫却是否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司马长雄咽了一口唾沫,低沉的道:“不瞒各位所说,正是如此,在下跟随院主左右几达十余年,这十余年来,院主或遇敌手,或经凶险,却俱是一一渡过,少受损伤,而院主武功修为之佳,实为在下生平所仅见,不过,今晚院主的对手,一身所学却也竟然高强到如许程度,乃为在下当初未曾料及……”八回剑于罕目光向场中一扫,稳练的道:“房尔极强则强矣,山重却更进一层!”司马长雄勉强一笑,道:“当然,但是,自房尔极截拒院主‘神斧鬼盾绝七斩’的招式上看来,他能如此平稳洒脱的躲过,亦可见其之不可力敌,在下投效院主久矣,多少英雄豪杰,没有一个能在院主斧盾之下周旋如此长久而不败!”梦忆柔吓得一机伶,俏脸儿煞白的道:“那……
那怎么办呢?右卫,不要让山重冒这种险!”司马长雄深沉的道:“姑娘无庸惶急,须知浩穆一鼎可以与天抗衡,天塌人亡,俱无两全!”八回剑于罕低低的,有力的喝了一声彩:“好气魄!”斗场中,在此时又传一阵惊天动地的金铁交击之声,各人急忙移目望去,只见寒山重脚步微现踉跄的退出五步,房尔极却悬空翻滚了六七个转,仿佛电光淬闪,寒山重没有稍做迟延,口中暴叱一声,长射跟进,斧盾交相挥撞,狂风如咫,冷光灿流,房尔极在空中翻滚的身躯陡然硬生生弹起了三尺,金色的长剑挽起一道长虹似的芒彩,芒彩内外,幻起一片蒙蒙的白色气体,□□的声息入耳生栗,是的,使剑的行都会知道,这便是剑气!
全场的观战者俱都变色,大罗师银髯忽飘,六位五台高僧候然散开,但是,如果他们此时采取行动,却已来不及了……
当剑气弥漫,宛如大地蒙上一层一陰一黯,寒山重狂烈的大笑一声,身形弓着弹跃而起,跃起五尺,口中大叫一声:“神哭鬼号!”声如裂帛穿金,高昂壮厉,紫红色的皮盾透空斜推,身躯猛而横起,在他横身的同时,一片浩烈的光河绕身而起,似是怒江决堤,狂浪滚滚,令人生起一股束手无策的无助感觉,周遭的空气呼轰,波荡汹涌,发出一阵阵尖锐得足以撕裂人们耳膜的啸声,强大的压力猝然排挤,宛如寰宇间的重量一下子全已集中于此:
于是……
剑气剎时散乱,金芒如一只受创的巨蛇急速晃抖,当一片闷在五台弟子胸中的喝彩尚未及发出,那片晃颤的金芒却突然凝结成形一一似一条长长的,浑圆的滚桶,一精一电闪烁,耀射四周,如九天之上,九地之下骤然射出来的长虹,那么矫捷的盘旋冲上,威势夺魂慑魄!
眼前的景象甫自映入四周各人的瞳仁,已像一根闷棍同时砸在他们的头上,八回剑于罕热血上冲,脱口惊呼:“以气驭剑!”梦忆柔尖叫一声,疯狂的往场中奔去,司马长雄顾不得嫌疑,右手疾伸而出,一把抓住梦忆柔的肩头用力扯回,在这丽人一个路鲍下,已由于罕急忙抱人怀中。
只在这瞬息之间,那股在空中流动的金色光体,已速速向寒山重攻击了九十七次,青石地上下,有着数不清的深刻剑痕!
房尔极的身躯里在那滚桶也似的金光冷电里,每一个盘旋穿刺,青石地下石粉飞溅,剑印纵横交织,刺耳的呼呼剑气之声如有魔鬼的讽笑,摇荡在空气中,像带着血,带着泪,带着呜咽!
寒山重瘦削的身形如风舞电掣,倏起候落,忽左忽右,淡淡的像一抹有形无实的影子,给人一种无法捕捉的虚渺感觉……
梦忆柔索索颤抖,她强忍着在目眶里打转的泪珠,低低的哽咽着:“你……你们都疯了……你们眼见……眼见山重如此危险还不去救……你们……你们……天啊……”八回剑于罕沉重的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别急……宝贝……别急,山重会赢的……”司马长雄凝眸注视场中,面孔刻板得有如泥塑木雕,他身旁的季子昂双手紧握成拳,嘴巴微张,目光里有着紧张,那边,在大罗大师为首之下,五台派的各位高僧已向前移近了一大截,这些平素修为深湛的大和尚们,此刻,也个个掩不住那每一张面孔上的紧张与焦虑。
金色的光桶似流虹般闪刺不息,那一抹淡淡的影子自然游舞如在太虚,现在,房尔极似乎已占了上风。
缓缓的,司马长雄紧绷的面孔开始展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如一陰一郁中一陽一光一线,季子昂瞥见了,嗓子有些沙哑的道:“右卫,阁下似乎并不焦急……”司马长雄平静得带着点冷漠的道:“当然,浩穆一鼎岂会落败?”季子昂不觉心头不悦,他尽力忍住,却仍不免流于形色:“在目前,右卫,不才觉得此言有待斟酌了……”司马长雄看了季子昂一眼,有些讽刺意味的道:“可怜五台。”季子昂面色一变,急忙硬生生的吸了口气,憋回肚子到口的话没有出声,八回剑于罕刚要开口,斗场里已蓦而传来寒山重冷然的喝声:“一陽一流金!”于罕连忙转瞧那边,就在他听到声音,迅速转头这一丁点的时间里,寒山重双一陽一式中的这第一式已经用完,他正闪身接住了戟斧,金色的剑气却有些波散的盘旋出三丈之外,面孔的表情残酷如一只攫食的猛狮,寒山重闪电似的跃进,断叱一声:“一陽一灿芒!”斧刃回绕,以惊人的速度划过一道半弧,而在这一片匹练般的灿烂光辉里,寒山重握着戟斧的手臂不知挥了多少下,亦不知劈斩了多少斧,滚桶似的金色光带,有如怪蛇舞卷,霍然迎来,一连串令人耳鼓不及迎接的清脆撞击声密密响起,于是,几乎本来就像没有接触过,双方又猝然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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