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浅愁轻怜 冤家路窄(2)
梦忆柔咿唔一声,缓缓凑上那张菱形的小嘴,寒山重无奈的笑笑,轻轻吻了吻,梦忆柔正待娇嗔,寒山重又低低的笑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好好休息赶起路来才会有一精一神,才会不胡思乱想,怕什么我对你冷淡啦,说什么我对你不关心啦等等……”
哼了一声,梦忆柔轻轻打了寒山重一下,小嘴一噘道:“还说呢,咱们住在厢院前面,有一间小一精一舍,旁边还围着些斑竹,但是一精一舍里却像谁要断了气似的一声接连传出一个女人的哎哟声,那女人似害了病,可是她这一嚷不打紧,我和郭姐姐就都不用睡了……”
寒山重一笑道:“怎的我没听到?”
梦忆柔用右手那只玉葱般的纤纤食指在他额角轻戳了一下,羞着他道:“还好意思说?一睡下去我看你天塌了你也不会管,你住的房子又在最后面,怎么好打扰到你呀?”
寒山重抓着梦忆柔的手指亲了亲,笑道:“为什么不找店掌柜去阻止呢?”
怯怯的一笑,梦忆柔道:“我不好意思……而且,人家在旅途卧病,也是值得同情的事,又何必这样难为人家呢?”
寒山重点点头,道:“小柔,我一直就知道你是一个有着好心肠的女孩子,现在,让我恭请你这位好心肠的女孩子去同进晚膳,姑娘,我有此荣幸么?”
梦忆柔盈盈站起,一本正经的道:“看你昨夜护花有功,姑娘我就赐你这份殊荣吧。”
寒山重大笑跃起,在梦忆柔的面颊上一吻,道:“小乖,你先出去,我换一件衣裳即来。”
梦忆柔嫣然一笑,道:“可换快点啊,大家都已经起来了,刚才司马右卫还叫来客栈掌柜,交待他腾出一间雅室来准备用饭。”
寒山重点头道:“嗯,不错,长雄负创,犹还不忘他寻常应做的一些琐事。”
梦忆柔哼了哼,一面行向室外,边道:“你呀,一向都让人伺候惯了,哪一天我倒要你服侍服侍我……”
寒山重打开行囊,哧哧笑道:“固所愿也……呢,固所愿也……”
他迅速脱下身上已经污皱不堪的长衫,匆匆换上一套亦是纯黑色的丝质紧身衣,犹豫了一会,拣了一件宝蓝色镶滚着银白色宽边的长衫罩在外面,然后,他快步走到一张木几之前,木几上已摆好一盆漱洗用的清水及瓷杯,洗漱完了,他坐在床沿,开始套上他的瘦紧虎皮靴,而在这时,房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及叫喊之声,嗯,这声音愤怒而焦切,是梦忆柔的!
寒山重微微一怔之下,本能的反应促使他旋风般掠出门外,门外是一道曲廊,围有朱红栏杆,梦忆柔正手捂着胸口靠在她自己房间的门框上,怒目瞪视着栏杆外一个身着大花牡丹儒衣的青年,那青年面色青白,尖嘴削腮,一副典型的油头滑脑纨绔子弟的色相:
梦忆柔目梢子膘及寒山重的身影,已心神大定的一指那个仍然睁着一双馋涎欲滴的色眼的青年,恨恨的道:“你……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礼教?人家不认识你你怎么可以说这些下流话?看你外表也像个正人君子,不想竞这般龌……”
隔壁的房门此刻也“呀”然启开,青燕子郭双双匆匆奔出,她赶忙跑到梦忆柔身边,急促的问道:“什么事,柔妹妹?”
梦忆柔气得脸色发青,咽声道:“郭姐姐,这人……这人他欺侮我……”
郭双双倏忽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她狠狠的瞪着那犹在摇头晃脑的青年,愤怒的道:“喂,你这人是吃了狠心豹胆,竟敢耍这种无赖到姑娘们头上?今天你不跪下叩头谢罪,姑娘决不与你罢休!”
那青年眯着眼睛,背着手走向前面一步,口里啧啧有声,半晌,他仿佛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一个半转身,斜着一侧肩长揖到地,尖声尖气的道:“两位美娘子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
这一着弄得郭双双与梦忆柔皆不禁一怔,那年青人又捂着嘴那么扭捏的嘻嘻一笑,憋着嗓子道:“二位姑娘俱是国色天香,倾城倾国,一位是解语牡丹,一位是出水白莲,一位胜过西施,一位赛似王娇,一位强过杨玉环,一位气死赵飞燕。嘻,小生何幸,今日得睹芳颜,啊一一真是何幸啊何幸。”
梦忆柔移眸一瞧,寒山重不但没有过来,反而半倚在门上在强忍住笑,她不由气得一跺脚,大声道:“你不要满口胡言,我们根本不认识你……”
那年青人一拂衣袖,手中已多了一块大红绸巾,他朝梦忆柔娇滴滴的一挥绸巾,扭扭身子,道:“姑娘,相逢何必曾相识?唉,同是伤心客里人”
郭双双瞪大了眼睛,缓缓退后一步,楞楞的道:“柔妹妹……我看这家伙神智有点不大正常……咱们还是不要理他……”
年青人不依的“嗯”了一声,嘴巴一扁像要哭一样,又那么变化迅速的用大红绸巾一捂嘴,嗲声嗲气的道:“这位姑娘,你不要随意评损小生,小生又没有得罪过你,怎么说小生神智不清呢?
唉一一人哪,就是这样,只要稍稍热情一点,人家就会以异样的眼光来看你,唉,其实,小生的心地却是无比善良的呢……”
郭双双哼了一声,啐了对方一口道:“我看你是得了癫痴之症了,在这里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你这叫善良?这叫下流,无耻,不要脸!”
那年青人愣了一愣,两眼突地大睁,尖声高叫:“什么?你!你你这贱婢敢骂我不要脸?好呀,我这条小命是不想要了,竟敢当面辱骂我笑西施俞俊?哼,我倒要给你几分颜色看……”
当然,寒山重自出门第一眼,就看出栏杆外此位仁兄正是笑西施俞俊这块活宝,像他这样男女不分的形态举动,普天之下,恐怕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此刻,寒山重悠闲的走来,微微拱手道:“俞兄请了。”
笑西施俞俊正待发威,闻言之下不禁一怔,他急忙转过身来,疑惑的朝寒山重打量了一阵,一鼓嘴,道:“你是谁?少爷不认识你,怎么过来乱答腔?”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俞少爷是贵人多忘事,少爷不认识我,我却认得少爷你呢。”
俞俊楞楞的瞧着寒山重,好一阵子,他蓦然尖叫一声,像见了鬼一样跳了出去,张口结舌的指着寒山重:“你你你,你是那小马夫,臭马夫——”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泻了气似的颓唐的道:“你骗我们,其实,你就是寒山重……”
寒山重再一抱拳,道:“不敢,在下与俞大少久违了。”
笑西施俞俊用大红绸巾蒙着嘴,惊悸的道:“寒山重,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母子二人并没有得罪过你,你这般模样却使我心惊肉跳……”
寒山重十分欣赏对方这份坦白,他哧哧笑道:“在下并不想于什么,虽然令母子二位当年对在下不够好,可是,嗯,在下尚不记怀。”
他又笑了笑,问梦忆柔道:“小柔,这位俞大公子方才是怎么回事?”
梦忆柔余恨未消的哼了一声,气咻咻的道:“你还问呢,都是你不好,人家在外面等你,这个人忽然从那边一精一舍里走了出来,一双眼睛转也不转的直勾勾,盯着人家,先是出言轻薄,继则意欲……意欲动手,幸亏人家闪得快……”
寒山重撇撇唇角,淡淡的道:“俞少爷,此位姑娘乃是在下未婚之妻:那一位么,嗯,亦为在下义妹,尊驾如此行为,可是大大不当了。”
笑西施俞俊心头一跳,急忙道:“寒……寒山重,我不知道她们和称的关系,而且我也并没有做什么,你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寒山重神色一沉,冷然道:“不管她们与在下是否相识,你都不该做出此等轻浮下流之举止,俞俊,记得往日你曾有过不服我寒山重之狂言,现在,如果你尚有兴,寒山重极愿奉陪你共走几招!几招!”
说到此处,寒山重狠厉之色毕露的道:“假如寒山重在十招之内不令你尸横就地,寒山重即此退隐江湖,永不复出!”
仿佛一下子掉在冰窖之中,笑西施俞俊似发了寒热般不住抖索起来;他异常明白寒山重在武林中的赫赫威望,及他本身所具的惊人艺业,多少比俞俊更为强悍超绝的奇才异土都栽于寒山重手中,多少横行一时的江湖枭雄霸主也慑伏于他的浩威之下,俞俊,他又算得了什么呢?在对方所经的大风大浪里,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涟漪罢了,那微不足退的一圈波纹啊。
在死亡之前少有人能夷然不惧,生命诚是可贵,没有人愿意毫不珍惜的舍弃;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对这世间还有着深刻留恋的人?
俞俊十分想稳住心腔的狂跳,想提起勇气与对方硬拼一场,但是,他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一肚子的所恼气抵不过一肚子的畏怯,他自己知道他还想活下去,他也更知道若与寒山重拼斗的结果定会与他活下去的希望相反!
寒山重冷冷的道:“俞公子,如何?”
似一只泻了气的球,俞俊颓丧的道:“别,寒山重,别这样,我打不过你……”
寒山重双目如冰的注视着对方,缓缓的道:“你认错了?”
俞俊用大红绸巾拭了拭眼角,抽噎了两声:“我……我认错了。”
“嗯”了一声,寒山重语气和缓得多的道:“俞俊,你的本性并不坏,只是你母亲太娇纵你,以至养成你这种十分不雅的习性举动,只要以后能改,你仍是一个有前程的人。”
俞俊低下头来,用绸巾捂着鼻子,神态似是极为伤心,寒山重平静的道:“你母亲呢?你怎会来在这里?”
又抽噎了一下,俞俊泪汪汪的抬起头来道:“我……唉……我母亲病了……”
寒山重怔了怔,道:“病了?什么病?”
俞俊委屈的揉搓着绸巾,泪盈盈的道:“我娘是被人打伤的,我与娘也被人家一路追赶下来,就是现在,对头大概还在到处追拿我们逃命的娘儿俩啊……”
寒山重瞧着他,沉着的道:“对方是谁?又怎么会如此赶尽杀绝?”
笑西施俞俊那么可怜的长叹了一口气,怯嫩嫩的道:“唉——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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