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鹬蚌争 渔翁得利
屠慧君就在曲太平飞身直扑时,她本能地滑步撤身,闪入松林丈远,展目一瞥曲太平,她不禁面泛一丝喜色。
顿时,身形微微依在一株古松之下,盘膝端坐了下来。
瞬息之间,曲太平的颤抖状态,已趋激烈起来,他颤巍巍地,胸际起伏遽增,张口又已溢出,一股色若漆黑的鲜血!
“噗!”地一声,身形疾然栽倒于地。
“嘿嘿……”
此刻,屠慧君的面部笑意犹浓,她伸手入怀,掏出一支白色玉瓶,忙倾一粒红色丹丸,塞入口中。
而凌震宇与水芙蓉,经此刹那遽变,神色间俱是一紧,星眸中均泛一丝喜悦之色。
水芙蓉娇躯微顿,黛眉一扬,靠近凌震宇,杏目微转,望着凌震宇注目凝视对面丈远坐着的屠慧君,而他对于水芙蓉,这刻的举止,皆浑然不知。
她见此情景,樱唇微启,轻“哼”一声,杏目注定着屠慧君愠言说道:
“凌兄!待我将这魔婆除去算了!”
她语音未毕,倏然纤腰微拧,弓身一弹,疾迅地,跃离隐身古松,飞身电射屠慧君端坐之处。
“唰尸然声起,长剑已经在握。
闻言之刹,凌震宇星目疾转,心湖突荡起一丝意念,兀自暗忖:
“蓉妹本意虽是为武林除害,以祛后患,但却有违侠义行为……”
电忖间,凌震宇思维突止,展目一望,已见水芙蓉身形,欺向屠慧君的顶门。
凌震宇毫不迟疑,身形倏晃,凌空斜射,同时暴喝一声:
“蓉妹!不可如此,这种举止实非我侠义中人所为……”
他身形未坠,喝声已毕。
水芙蓉听了,她本欲抖剑削去屠慧君的项上首级,顿然念头电转,初念已消,凌空身形一旋,轻如飘絮般,坠落在屠慧君的身旁。
继而,疾展杏目,瞥向屠慧君的面容而去。
屠慧君此刻,却是木然端坐,轻合双眼,对此刹那场中转变,浑然未觉。
眨眼间,水芙蓉注定着屠慧君的合目,微闪一丝异色,芳心中已然知焉,屠慧君无疑的,正在运功疗伤。
不错,屠慧君正是满面沉凝,潜神摄虑地,运功调息着。
此时,她已进入了一个至深至奥,物我飘渺的境界,她的心胸脑际,只有混沌一片,毫无一丝知觉。
水芙蓉默然未移地,婷立在屠慧君的身旁,双睛怒色未歇,她暴视着屠慧君的动态,她像是想发现什么奇迹似的,目不转睛。
而这时的凌震宇,已飘身在独脚老魔曲太平的身旁,他星目如炬地电注着,已气绝身亡的尸体,微怔神之刹——
霍然,他脑海倏泛一个念头,兀自急忖道:
“那幅激起江湖狂澜的秘图,正如屠慧君所说,已被这新疆双怪取得,如果,她所言属实,那秘图定藏于这独脚老魔的身上!”
凌震宇思忖至此,忽然又想道:
“新疆双怪?啊!恩师曾经说过此人,新疆双怪乃为边陲武林败类,武功诡谲,心狠毒辣无比,一向行事,均随着自己的喜怒,实为武林两大魔星……”
心念至此,凌震宇星目中倏闪精芒,怒容立罩双颊,他也未及思考,疾然近前一步,俯身出手抓向曲太平的胸际衣襟。
“哗——”地声响,游空未绝。
曲太平胸前的衣襟,已被凌震宇的一抓之势,撕裂一条盈尺长的口子,胸肤惨白外露。
凌震宇星目电闪,一道精芒,脸上突现悦色,两眼迅然移至曲太平胸腹间的右侧。
那里面有一个玄色绸布小方包。
是在凌震宇抓裂曲太平胸前衣襟时,所滑落的。
凌震宇俯身拾起玄色绸包,迅速地将布包展于眼前一看!
果然不错,呈现于眼前的正是那幅人人欲得之的秘图——一张方形的金色绸布,上面绘有一幅山水墨画。
凌震宇垂目视毕手中的那幅秘图,转目一瞥水芙蓉,只见她仍婷立屠慧君身旁,凝目默视着屠慧君,静坐调息的神态,似是恐她潜踪逃逸一般。
而凌震宇所有的举止,她都未察觉。
凌震宇看了,暗里一笑,朗声唤道:
“蓉妹!”
水芙蓉闻唤,神情斗然一惊,疾转娇躯,展目朝着凌震宇望来,面容微怔。
登时,她秀靥初绽,樱口微张,娇声喜道:
“凌兄,那幅人人欲夺的秘图……”
凌震宇星目含悦地,微一点头。
水芙蓉轻盈一笑,微晃娇躯,纵身跃至凌震宇的身旁,黛眉轩动,杏目圆睁,细看之下,果然是她曾得之以失的那幅秘图。
凌震宇立时伸手将秘图递给水芙蓉,忙道:
“蓉妹,此图还是请你暂留身边,等我们到达长塘镇时,你再转交给……”
语意至此,凌震宇立将话语顿住。
水芙蓉微转螓首,一瞥凌震宇,芳心已悉其意。
凌震宇的星目,正暴瞪着,一旁古松下,蜷曲身亡的“断肢三娘”于心梅。
当下,水芙蓉也自展睛望去。
新疆双怪中的断肢三娘于心梅,身着蓝色衫裤,满面苍白如纸,皱纹叠叠,白发飘萧,右臂衣袖,齐肩之处,也正如独脚老魔一般,毫无差异地打着死死的一个结。
此刻,她面部的五宫中,耳、鼻、口、眼,均自溢出一股漆黑的鲜血。
胸部中了一盏铁宫灯,早已是乌血淋漓,丧命有些时间。
而使凌震宇凝神注视的,除此之外,奇特地,却是在断肢三娘于心梅的身旁,倒地放置着一柄红鞘金柄的奇古短刀。
双目陡亮,凌震宇转目说道:
“蓉妹,那柄短刀你看见了吗?”
水芙蓉闻言,螓首微点,杏目未移地又朝着那柄短刀望去。
心中微喜,凌震宇又道;
“蓉妹,你过去将短刀取过来一看,顺便把那魔婆襟内搜一搜,是否还有武林珍宝?”
水芙蓉不等凌震宇说完,娇躯倏起,应声扑去。
须臾——
水芙蓉飘身返回,纤手递过一柄红鞘、金柄的奇古短刀。
凌震宇星目一瞥短刀。
水芙蓉却道:“凌兄,怎么样?”
而凌震宇似乎中了邪似的,脸色剧变,寒霜立布,目闪煞芒,眉宇间,面颊上,骤然浮现一层仇恨、残毒、冷酷的神色。
接着,他怒火高燃,厉喝一声:
“蓉妹,这是‘赤霄寒匕’!”
凌震宇一声厉吼,声发猝然。
水芙蓉闻言视情,惊悸不已!
她身形微晃,娇躯撤出三尺,疑惑迷惘,杏眼圆瞪,望着凌震宇,芳心狐疑万种,忐忑不安。
凌震宇仍是面容残毒、仇恨、冷酷地剧变着。他面部的肌肤,抽搐地、颤抖着,扭曲着。
是仇?
是恨?
“哈哈——”
他星目愤怒,已呈赤红之色,他疯狂也似地,仰首爆出一串冷酷的狂笑!
他.疯狂地,狂笑着……狂笑着……
笑声中,他伸手掏出那本视如第二生命的“阎王帖”来,径朝着疑容犹浓的水芙容展开。
他星目凝视着水芙蓉,依然是疯狂地狂笑着,他怒火焚心地颤抖着身躯。
良久一一
他雷鸣也似地,狂吼道:
“哈哈——蓉妹,哈哈——你过来看看,我‘追魂客’所持的这册群魔签下的‘阎王帖’,黑名单中,第六名是谁?哈哈——”
水芙蓉一面看着阎王帖,一面惊悸地念道:
“赤霄寒匕……”
凌震宇咬牙切齿,狠狠地道:
“不错,是‘赤霄寒匕’!哈——这个老魔死得太便宜了!哈——”
凌震宇疯狂地,猛吼着,狂笑着,心中充满仇恨。
水芙蓉圆瞪一双,疑色满布的杏目,迷惘而痴呆地,盯着疯狂的凌震宇,在此猝然剧变之下,她吓得不知所措。
而凌震宇依然星目喷焰地暴瞪着,他的身躯仍然激动地颤抖着。
突然,他电转星目,又朝水芙蓉望去,昂首激怒焚心,又暴吼道:
“蓉妹,现在你明白了吧!哈——”
凌震宇又大笑起来,水芙蓉秀目微转,芳心电忖道:
“目前,他极需要冷静一下,他太激动了!”
电忖至此,水芙蓉娇躯微拧,忽然跃至凌震宇的面前,情急地高声说道:
“凌兄,你冷静一下!”
言讫,凌震宇的神情,如被重击一般,为之愕然。
虽然,他的狂笑停止了,但是脸上仍然充满仇恨,而其不同的是疯狂神情消失了。
水芙蓉伸手接过他手中紧握的那册阎王帖,仔细一看。
只见那签于名单上的第六位,是“赤霄寒匕,麦亦飞”。
水芙蓉看罢,微仰螓首,黛眉一皱,不解地望着凌震宇,急道:
“凌兄,签写在第六名的,是‘赤霄寒匕’麦亦飞老魔!”
凌震宇未待水芙蓉语毕,面部的肌肤骤起一阵颤抖,星目仇恨犹烈地怒“哼”一声,旋目径朝面前古松下,“断肢三娘”于心梅尸体望去。
他的神情是仇恨的,冷酷的,惨毒的!
倏忽间,他狠狠发出一声长啸,极怒地喝道:
“为何这柄‘赤霄寒匕’,会到‘断肢三娘’的手中?——这里面定有蹊跷?”
水芙蓉杏目一眨地,也朝于心梅望去,闻言之后,芳心脑海,也是百思不解。
他眉宇倏现一层浓厚的杀机,转首一瞥水芙蓉,又急声说道:
“蓉妹,你在此等我……我定要将此谜解开不可!”
语音甫落,他旋身疾射,朝断肢三娘于心梅的尸体旁跃去。
瞬息,凌震宇电射的身躯,疾坠而下。
而也就在他疾坠之际,林空十丈远处,蓦然传来娇叱之声:
“凌少侠,不可如此鲁莽,待老身为你来解开这个谜吧!”
娇叱之声未毕,凌震宇闻言,身形疾坠的速度一滞,他本能地斜飘三尺,疾若电光石火般,展目循声望去!
水芙蓉闻言,也是如此,面容骤地微愕,也自循声瞥去。
二人纵目一看,只觉眼前凌空两道翠影一闪,原来是金莲夫人韩静如师徒二人。
经此猝然之变,凌震宇的神情,似是平息了不少。
然而,他的脸上,仍然留有仇恨之色。
金莲夫人韩静如,身形甫稳,秀眸微转,旋视了一眼林中的情形,黛眉不由一轩,转目觑定凌震宇手中所握的那柄“赤霄寒匕”。
此刻,林中是静悄的,只见若电的八道目光,在穿梭着。
忽然,韩静如秀靥倏闪急色,启唇朝着疑色重重的凌震宇,道:
“凌少侠!你手中的这柄‘赤霄寒匕’,实乃麦亦飞老魔之物!”
凌震宇一听,星目觑定韩静如疑言抢道:
“韩老前辈,可是它又为何跑到断肢三娘身上?恕晚辈心切,急于知道……”
说至此,金莲夫人韩静如摆手示意止言,微露笑着急声说道:
“凌少侠,现在武林势态,渐趋末日,那‘天外飞煞’聂元霸,已向武林扬言,不日‘霹雳门’即欲领导武林,违者歼之!”
两人突闻此言,脸色骤变。
韩静如缓缓道:
“新疆双怪,白天山赶赴中原,志在必取那幅秘图。岂料,前夜他们果然探出秘图,已被天外飞煞聂元霸取得……”
凌震宇听到这里,忙抢道问:
“韩老前辈,天外飞煞聂元霸不是已向武林宣扬,说那秘图已被晚辈所获吗?”
韩静如听了,只见凌震宇情急地圆睁着星目,不禁微露笑意,忙道: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他们却无法欺骗这‘新疆双怪’……”
说至此,韩静如语音微顿。
一旁婷立的水芙蓉,螓首微偏,杏目一瞥她身旁的那位翠裳绝色的少女,娇憨地道:
“那这对‘新疆双怪”的心计,却又比天外飞煞老魔,更高一筹?”
韩静如一听,秀眸倏现悦色,径朝水芙蓉望来,轻露笑意,点了点头。
随后,轻笑地微应了一声,道:
“嗯!看来确实如此!”
说着,她转脸朝向凌震宇,忙道:
“这柄‘赤霄寒匕’,也就是前夜‘新疆双怪’潜入断肠崖时,身受麦亦飞老魔拦截,所得到的,明白了吗?”
凌震宇点首作答,面色骤地泛起一丝红晕的愧色。
当下,韩静如黛眉微颦,秀眸盈然而慈祥地望着他,喜悦地道:
“这里乃是非之地,我们极须赶赴镇中……”
金莲夫人语意未尽,婷立她身侧的那位翠裳绝色少女,娇声昂首说道:
“师父!‘凤姑’与我们约会是今天中午,而现在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了!”
金莲夫人韩静如,一听爱徒之言,她才恍然大悟,径朝水芙蓉和凌震宇望去。
只见凌震宇和水芙蓉,此刻都凝视着她身侧的爱徒。于是,她又一瞥水芙蓉,问道:
“这位姑娘可是水姑娘?”
水芙蓉娇靥微笑,朝着韩静如裣衽一礼,道:
“是的,正是晚辈。”
韩静如笑意未敛,忙自说道:
“好啦!你们快过来,让我为你们介绍一下!”
言讫,水芙蓉闪动着一双明眸,看着韩静如身侧的翠裳绝色的少女,轻移莲步地走了过去。
凌震宇听后,丝毫也没有移动!
然而,他一双如炬炯炯的星目,却是眨也不眨地,望着那翠裳绝色的少女。
韩静如见景,一笑道:
“凌少侠,快,我们还要赶往长塘镇呢!”
凌震宇星目倏现杀芒,转身一指身侧丈远处的屠慧君,微愠地道:
“前辈,那屠老魔婆该……”
未待凌震宇言毕,翠裳仙子转目已朝屠慧君望去。稍顷,微“哼”一声,转晴对着凌震宇道:
“现在,屠慧君老魔婆子,仍在调息未毕……”
语顿,接着又道:
“屠婆子心胸狭窄,她日后会找你的!可是,我们又不能趁人之危,骤下毒手,因此……”
凌震宇没等韩静如说完,转目望着已经丧命的新疆双怪,倏对韩静如说道:
“前辈,那这两怪尸体,我们该如何处理呢?”
韩静如道:
“等屠婆子运功调息一毕,她会处置他们的!”
凌震宇再也没有说些什么,他依是恨意的朝向“夜叉女”屠慧君,狠狠地望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来,望着众人。
而也就在此刻,婷立在金莲夫人身旁的水芙蓉,突然娇呼一声:
“凌兄,快过来见见贞姐!”
闻言,凌震宇才又朝着韩静如身旁望去。
一看之下,这时只见水芙蓉,与那位翠裳绝色的少女,手挽着手地望着自己。
当下,凌震宇迟疑,即将与她二人接触的视线,微地一移,转向韩静如。
水芙蓉微笑盈盈地,道:
“凌兄,贞姐姐姓丘,’芳名‘秀贞’……”
凌震宇这时的面容,才恢复正常,于是他抱拳见过那翠裳绝色的少女丘秀贞。
丘秀贞螓首微垂,黛眉一频,悄瞥了眼凌震宇,也裣衽还礼,但当她起身时,已是红霞满面,娇羞不已,却也不敢正视凌震宇。
韩静如一看,不由摇了摇头,一笑道:
“好了,我们走吧!”
四人即行,不知走了多久,太阳下山了,西天还有半天金赤的余霞,留在那里。
天蓝的四周,也染了这余霞的返照,映出一种紫红的颜色来。天际里有大半块月亮,白洋洋地挂着,还没有放亮。
田埂路的角里,和枯荷枝的脚上,有些薄暮的影子,已可看得出来了。
夜幕低垂了。
天空是蔚蓝的,弦月早悬天表,繁星点点,大地静谧地沐浴在如银的光辉里。
长塘镇南端的松林中,突然闪出四条人影,疾行在往镇中的官道上。
不消多时,披着雾的长塘镇,已经在望了。
随之,长塘镇外的一座关帝庙,出现在这四人的眼前。
正于此际,迎面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条箭矢般的人影,径奔四人飞扑而来。
渐渐地,双方的距离缩短了。
等双方看清之后,神情皆是一惊,如飞的脚步,也自然地缓慢了下来。
陡然,由镇中飞扑而来的那人,猛地一刹形,拦在官道之上,暴嚷道:
“小伙子,你们可把老婆子急死了!为何现在才来?”
原来,这人正是银拐婆婆麦晋芬。
此刻,她已将面前四人看清,右首的是金莲夫人韩静如,身旁站的是爱徒丘秀贞,再下来即为凌震宇及玉女神笛水芙蓉,所以她才敢暴喝一声。
凌震宇等四人,当然也已看清楚来人银拐婆婆,于是他朗声应道:
“婆婆!晚辈只因路经松林时……”
未待凌震宇语尽,韩静如忙自阻道:
“麦老姐姐,此事不是一句话能说完的……现在他们是不是还在庙中?”
语声将毕,四人已来至银拐婆婆而前。
银拐婆婆麦晋芬一跺手中银拐,两只铜铃眼滴溜溜一转,先瞪了凌震宇一眼,然后再向金莲夫人韩静如,点头作答。
她忽然又嚷道:
“韩大妹子,原先都到齐了,可是现在,又走了几个……”
凌震宇闻言至此,突地抢着问道:
“凤姑走了吗?”
言讫,韩静如倏道:
“麦老姐姐,我们走吧!所有的话,等我们回去再说吧!”
麦晋芬嚷道:
“好的,小伙子,我们走吧!”
话声中,五人身形倏起,径朝长塘镇箭射而来。
眨眼之间,已是数丈开外。
银拐婆婆倏地转头,望着金莲夫人及凌震宇,笑嚷道:
“现在,庙中只剩凤姑和七禽叟老鬼二人……”
凌震宇星目电转,一闪喜悦之色,忙笑问道:
“我师父真的来了?”
麦晋芬闻言,扭头瞪着一双铜铃眼,滑稽梯突地笑嚷道:
“怎么,小伙子,你还怀疑我老婆子不成?”
凌震宇晓得说错了话,所以满脸上堆着浓浓的笑意,再也没说什么,脚步却又加快了许多。
长塘镇中,此时是静谧而安详的,居民们都入了梦乡。偶而只有远处,传来几声寥落的犬吠。
此刻的关帝庙,也是静悄悄,酷似一只睡兽一般的蹲伏着,像是个守在镇外的一只猛犬,整个身子隐伏在黑夜中。
一会儿的工夫,五人已经来至庙前。
首先,麦晋芬闪身进入庙中。
接着,凌震宇等四人,也鱼贯而入。
如电光,似石火,麦晋芬立于大殿之前,昂首径朝殿中嚷道:
“七禽老鬼,你的宝贝徒弟,老婆子已为你迎回来了!现在,如果再出毛病,我老婆子可没有半点责任了,你这老鬼还不快现身!”
就在麦晋芬嚷嚷之际,凌震宇等四人,也纵身来至麦晋芬的身后,展目一望,只见殿门洞开,殿中昏黄的烛火摇曳。
殿中神龛之下,供桌两侧,左首正坐着一位年逾古稀,银灰长袍的瘦小老人,双目炯然如炬,两鬓白发萧萧,慈祥满面。
他就是凌震宇的恩师,七禽叟。
而在七禽叟对面端坐的,即为“火凤凰”凌世音。
“哈哈——”
银拐婆婆大嚷声毕,殿中倏地传出一声,洪钟似地朗笑。
接着,又听道:
“麦老姐,辛苦你了,七禽叟于此拜……”
“谢”字未出,麦晋芬咧嘴一笑,大嚷道:
“算了,算了!少来这一套凡夫俗子的动作!”
随之,麦晋芬扭头说道:
“韩大妹子!快进吧!”
金莲夫人韩静如见银拐婆婆,滑稽梯突的模样,不禁也微微一笑,螓首轻轻一点,即轻移莲步,走向了大殿来。
此刻,七禽叟和凌世音,已迎出大殿门外。
韩静如和爱徒丘秀贞,疾行数步,上前寒暄了两声,进入大殿。
麦晋芬此时,也随其后,来至殿门。突然,转脸一瞥,仍然丝毫未移的凌震宇和水芙蓉,于是,她铜铃眼一瞪,大嚷道:
“小伙子你们不动,还在那愣愣地作什么?”
原来,凌震宇和水芙蓉二人,此时心中喜极万分,睁眼凝视着自己的恩师,竟然忘了走进殿中。
经麦晋芬大声一嚷,二入神情一紧,启口同声呼唤着道:
“师父!”
二人扑身向前,各自投入在恩师的怀中。
麦晋芬咧嘴又大嚷道:
“呵!你们是怎么啦?现在还有许多事,比你们婆婆妈妈重要得多!你们倒有闲情……”
说至此,她忽地语塞,面色一沉,气呼呼地,转身走到供桌旁,猛然坐在长凳上。
“哈哈……”
七禽叟见状,朗声一笑,觑定凌世音,笑道:
“凤姑,请速将适才我等秘议之事,转知给韩女侠!……老朽要先行一步了!”
凌世音闻言点头,转身回到原位。
七禽叟此刻,也已坐回原位,凌震宇站在恩师身侧,神情是凝沉的。
水芙蓉呢?
她依然偎在凌世音身旁,正微笑地闪动着一双明眸,注视着凌震宇。
有顷,凌世音一瞥韩静如,沉颜说道:
“韩大妹子,关于‘天外飞煞’聂元霸,三日之后,围歼北派‘丐帮’总坛之事,你已经知道了?”
韩静如秀眸一转,螓首微点。
凌世音略一沉思,又道:
“事态之严重,还有更甚于这个的……”
稍顿,她续道:
“据我所知,聂元霸如今,已柬邀武林南北黑道魁首,定于今年重阳,在他蜗居之地‘断肠崖’中,大设‘武林宴,……”
“哦!”韩静如听之一怔。
凌世音续道:
“然后,企图歼灭侠义之士,以及各大门正派,打算掌握武林。”
凌震宇和水芙蓉一听,不由吃惊,想不到聂元霸的野心,竟然这么大。
凌世音又道:
“据我所知,天外飞煞聂元霸的师父,久居新疆的天山之顶,他狂妄地自称什么‘天外天’!此魔原来立过誓,永远不再踏入武林,但现在已被聂元霸怂恿,而主持这次重阳所设下的‘武林宴’……”
凌世音说到这里,韩静如倏道:
“此事我已知悉,现在凤姑之意,对此次聂元霸率群魔,围歼北派丐帮总坛,可有安排?”
凌世音一听,似有所觉地一瞥殿外,轻声忙道:
“韩大妹子,安排也只不过我一己之见,尚请大妹子原……”
语意至此,言之未尽,麦晋芬急燥地嚷道:
“又来俗套了!韩大妹子,让老婆子说给你听便是,老要饭的裘羽,玄真老杂毛,青城妖医,苗婆子,傻小子扁小鹊,以及那黑、白、红三无常……哦!还有‘关东五剑’的奚老头等人,全都前往助阵去了!”
银拐婆婆麦晋芬,大嚷至此,凌世音望着韩静如频频点头。
韩静如倏道:
“如按实力来论,以上之人,加上丐帮弟子,与之相较,可无大虑,不知凤姑对小妹有何差遣?”
凌世音一笑道:
“不敢,不敢!如果大妹子不嫌弃的话,我想请大妹子去邀请两位……”
韩静如道:
“何人?”
凌世音道:
“火灵官鲁道长夫妇。”
“鲁久先生夫妇,已脱离黑杀教了?”韩静如惊讶地道。
凌世音忙道:“是的,现在他们已返回云中山的蛇谷。”
韩静如道:“好吧,此事交予小妹就是了!”
凌世音道:
“重阳前,我们开封相会,那时,我们再往‘断肠崖’。”
韩静如螓首微点。
正于此际,殿中众人,目光之中,都闪惊异之色,径朝殿外望去。
凌世音螓首疾转,明眸一瞥身侧的爱徒水芙蓉,轻声道:
“芙蓉,你和银拐婆婆暂时在一起,我与震宇要先行一步,外面有人在等我们!”
说着,他转目觑定凌震宇,疾声轻喝道:
“震宇,快……”
她语音未止,殿中诸人只觉眼前红影一闪。
刹那,凌世音身形倏异,即伸手扣住凌震宇的腕脉,射身飘出殿外。
事出突然,殿中之人,神情皆是一怔。
凌震宇被她扣住腕脉,飘身来至庙外,凌世音身形微缓,展目-望,身形倏起,径自扑向数丈外,一垅高耸的居民屋脊。
如银的月光下,凌震宇和凌世音已凝立在屋脊之上。
蓦地,凌世音偏首一瞥凌震宇,忙道:
“震宇,你看!——”
说着,她松开凌震宇的腕脉,伸手一指,迎面数丈远处的屋脊!
斯时的凌震宇,依然迷迷糊糊,循示一望,只见面前屋脊上,正凝立着一位身着缟衣素裳的妇人,脸上黑纱蒙面。
当下,凌震宇疑言问道:
“姑姑,那妇人是谁?”
凌世音闻言,目注素裳妇人,幽然答道:
“是……是你……娘……”
凌震宇听了,神情骤然一颤,他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正于电忖一刹,素裳妇人已朝远方电射而去。
凌世音见状,速呼一声:
“大嫂,等一等我们!”
语音未毕,她身形倏起,疾射追去。
凌震宇惊觉,哪敢怠慢分毫,身形电射,直衔凌世音的身后,迅若流星赶月一般!
夜,寂静无声。
夜,神秘诡谲。
夜,…………
长塘镇南关帝庙的大殿中,此时又已经恢复往常一样,阴森,空荡……
漫长的半个月,辗转随着金凤浮云流逝了。
这日,薄暮时分——
由兴隆镇往开封府的官道上,疾若流星赶月般地,飞奔着两条人影。
片刻之间,西天的晚霞隐没了,灰茫茫的天际,已露出来几颗寥落的星斗。
银月已升,这又是个明洁而神秘的秋夜。
这时,那径奔开封而来的两条人影,已闪入了城东偌大的一片柳林中。
月光犹如乳汁般地,在尽情地倾泻着,它像一位多情的少女,在偷偷地拥吻着,已呈光秃了的大地,树林,村舍……
闪入柳林的两人,这时候,他们的脚步缓慢。
借着辉煌如银的月光,可以看清来人“火凤凰”凌世音和“追魂客”凌震宇。
月光明亮极了。
夜,神秘地袒裸着。
整个的天地,神秘地袒裸着。树林,村舍,荒冢……都是神秘而静谧的袒裸着。
踏着月色,凌震宇与凌世音,默默地,像似在寻觅着什么,静静地,朝着柳林的深处,漫无目地走着。
柳林深处,峙立着一座枯苇茸茸的荒冢。
蓦地,他们像似发现了什么奇迹?
凌震宇和凌世音的脚步,戛然地停止了。
电闪间,他们二人的面色遽怔!
须臾,四道精射的目光,径朝荒冢中,一座较高的坟顶望去。
凌震宇剑眉突扬,面染寒霜,星目中,煞芒立现,他的身形倏晃,正待射向荒冢扑去之际——
凌世音迅如石火般地,伸手拦住凌震宇,双睛依是惊疑地注视着,那座较高的坟顶,轻声说道:
“震宇,不可鲁莽!”
原来,就在凌震宇和凌世音纵目一望,而收入他们眼帘的,竟是一盏乌黑的宫灯,迎风招展,竖立在坟顶上。
凌震宇身形被阻,略显情急地道:
“姑姑,这定是那‘夜叉女’屠慧君老魔婆的黑色夺命灯!”
语音中,凌震宇的仇恨之色犹浓。
凌世音目光电扫四周,月光依然如银,并无一丝的异状,所以她轻声又道:
“此处定有蹊跷!”
言讫,凌震宇双目电转,伸手指向坟顶,忙道:
“姑姑,在那盏夜叉女屠老魔婆所留下的‘黑色夺命灯”周围,可是些……”
正说至此,凌世音阻住凌震宇的语音,迅然一拉他的臂膀,电疾地闪至一座附近的荒坟侧。
猝变之刹,凌震宇立刻感觉有异,疾然展目一望,适才立身的地方,只觉一团黑影闪过,心中登时不由大吃一惊。
定睛细察,已经将来人看清。
凌震宇星目暴吐怒焰,心下不禁电忖:
“哼!果然不错,正是这老魔婆!”
的确,来人正是“夜叉女”屠慧君,与她坐下那匹乌黑亮晶的小毛驴。
此刻,凌世音紧紧地握住凌震宇的臂膀,一动也不动,凝神注视着屠慧君。
荒冢中,杀机密布,空气低沉地陷入了一种凝结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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