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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夜叉一八六八

断一浪一满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

想不到,

他仍可睁开眼睛!

断一浪一能够睁开眼睛,第一个感觉是“惊喜莫名”,只因他还没死!

他犹记得,自己是给夜叉池内一个神秘的血红人影以血丝紧缠脖子,还说了一些什么拣选了他的话,随后断一浪一不知因何缘故昏厥过去。

他以为自己这回势必凶多吉少,谁知竟又可苏醒过来。

而当断一浪一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更开始怀疑,究竟自己所遇的那条血红人影,会否仅是一个不真实的噩梦!

缘于……

只见苏醒后的断一浪一身处之地,仍是在血红的夜叉池畔!且天色已是旭日东升,显而易见,断一浪一在夜叉池畔昏迷了整整一夜 ,如今已是新的一天。

但最令断一浪一讶异的并非这些,而是他在昏厥前亲手所杀的五十多名秦宁遣来的刺客,他们的一尸一首……

赫然全部不知所踪!

一切竟像从没发生一样!

断一浪一不由心忖:“怎么可能?我清楚记得,夜叉池内曾有一股无敌力量……驱策我将那五十多名刺客拦腰斩杀,如今……他们的一尸一首何以不见了?莫非……我……造了一场……噩梦?”

不!那血红人影与及断一浪一一招斩杀五十多人的事绝非噩梦!断一浪一已即时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只因当他轻一抚自己的脖子时,方才发现,脖子上确有一道很深的瘀痕!

那条血红人影确曾以血丝紧套他的脖子!他,是真实存在的!

至于那五十多条刺客的一尸一体究竟又去了那里?断一浪一不期然朝那血红一片的夜叉池一望,暗想:“据闻夜叉池足可煎皮蚀一骨,若那个血红人影乘我昏过去后,将那些一尸一体掉进池内,经过整整一夜 ,相信亦已给池水蚀至一尸一骨无存了!

但——

血红人影既自称是夜叉,敢情是村民传说于很久以前为友投池、誓要成为夜叉回来雪恨的那个男人,他又说拣选了我,更以血丝把我擒下,还以为他必会将我拖下夜叉池,想不到他却居然放过了我……”

“那,他为何又说拣选了我?他拣选我……究竟有何作为?”

断一浪一愈想愈不明白,遽地,心头复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不……妙!那血红人影既然说已拣选我,却没有伤害我,极有可能……仅是我表面未有什么伤害而已,但我的体内……”

一念及此,断一浪一随即盘膝坐下,闭目凝神,气运全身,企图以内气察视自己体内各个部位,会否已中毒或有任何异样,他绝不相信那条自称是夜叉的血红人影,既已擒下了他,却又会对他毫无伤害!

然而,断一浪一气运全身一周天,居然未有发现自己有任何中毒及不适之象,相反,他感到自己体内的气,竟在他提运之间愈来愈强,愈来愈强……

戛地,完全出乎意料,断一浪一一直盘坐着的地面,赫然在其运气之际发出一声“隆”然巨响……

当场被他所运的气,震个爆裂!

直如山崩,地裂!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就连断一浪一亦瞠目结舌!他造梦也没想过,自己只是稍为提气运走全身,还未有出招,体内的气已可将他所坐之位方圆丈内的地面震个迸碎!

纵是绝世高手,修为也不过如此而已!惟断一浪一自量自身武功仍未至绝世高手的地步!

那,他此时却为何会身负与绝世高手同样可令山崩地裂的真气?难道……“难道昨夜我昏厥时,那血红人影将我的内力……大大提升了?只是,他为何不加害于我,反而将我的内力提升?”

断一浪一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明白这条血红人影的动机!不过他深信,血红人影提升了他的功力,一定与其拣选他有关!可是到底他拣选断一浪一作甚?断一浪一始终想不出所以然来。

既然平白获得更强的功力,断一浪一纵心存忐忑,却也无谓浪费,正想认真地出拳一轰附近的树木,看看自己强至什么地步,谁知就在此时……

一条人影正由远步近,朝夜叉池这个方向走过来。

断一浪一连忙住手,一瞄这条缓缓步近的人影,发现此人影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个一心一意只造夜叉面谱的——

玉儿姑娘!

断一浪一乍睹这个双目失明的玉儿姑娘,私下不由泛起一阵莫名喜悦!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何以如此喜悦,也许他实在很欣赏这寂寞女孩,为要造出完美夜叉的一颗上进心吧!又或许断一浪一对她……

不过无论如何,此时已是晨曦,玉儿的家与夜叉池近在数百丈内,她在此时此刻经过此夜叉池亦不足为奇,这其实是她前赴天荫城市集的一条必经之路!

但断一浪一万料不到,正推着木头车缓缓前进的她遽在竟在夜叉池畔,停了下来!

断一浪一又好奇起来:“啊?玉儿姑娘手推木头车,我还以为她正赶着往市集摆卖,她为何于夜叉池畔停下来?她想干什么?”

玉儿是瞎子,故迄今仍未发现断一浪一在夜叉池畔静静的瞧着她,故此断一浪一也很快便知道玉儿想干什么了!

只见玉儿蓦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雕琢异常细致的夜叉小面谱,这面谱甚至比她载于木头车内的夜叉面谱倍为一精一巧,惟如此一精一巧的一个夜叉面谱,玉儿居然想也不想,“咚”的一声……

便把它仍进夜叉池内!

断一浪一当下为之一怔,不明白玉儿何以会有此“奇行”“哦?玉儿姑娘不是立志要造出最完美的夜叉面谱吗?何以又将如此一精一致的夜叉丢到池内?”

断一浪一满腹狐疑,唯未及深究,更离奇的事接踵发生了!

玉儿将那个夜叉小面谱丢进池内之后,竟然对着夜叉池喃喃自语:“已经是第一千八百六十八个面谱了。”

“叔叔,玉儿绝不会死心的。”

“你,何时才会愿意见……”

“我?”

叔叔?

玉儿竟向夜叉池直呼叔叔?断一浪一听罢只感奇上加奇,益觉匪夷所思,且更见她此刻的神情相当迷惘失落,似有一些遗憾,断一浪一终于再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他猝地干咳一声:“咳……”

干咳只为要吸引玉儿的注意,玉儿骤闻这声干咳,随即醒觉起来,慌忙的问:“是……谁?是谁站在……我的身畔?”

“是我!”断一浪一直截了当的微应一声。

盲人的耳朵非常灵敏,玉儿一听之下便已认出是谁,半惊半喜的道:“啊?是……断大哥?为何……一大清早,你便在夜叉池畔?”

断一浪一也不知该怎样的向她解释昨夜他不平凡的遭遇,唯有一胡一 乱编一个理由支吾以对:“是……这样的!昨夜我回去后,发现遗失了曾在你摊档所买的那个夜叉小面谱,心想不知会否掉在夜叉池附近,于是今早甫一醒来,便立即前来寻找,刚刚给我找回它的时候,便见你经过这里了。”

这个理由总算也编得合情合理,玉儿似乎也相信了,她看来相当感动:“断……大哥,那个夜叉面谱在其他人眼里,甚至连三文钱……也不值,想不到……你会如此在乎我所造的夜叉,谢谢……你……”

瞧她脸上那丝感激断一浪一的知遇之情,差点令人误会她会“以身相许”报答,断一浪一私下不禁为自己捏造故事骗她而感到少许内咎;不过坦白说,断一浪一所编的藉口也非无要无据,若他真的遗失了玉儿的夜叉,他亦会不惜回到夜叉池寻找的,那管长途跋涉!

幸而,那个夜叉面谱由始至今,断一浪一都未失未忘,还是安然藏在断一浪一情内。

断一浪一又道:“是了!玉儿姑娘,适才我见你将一个夜叉面谱放到夜叉池内,又朝夜叉池说了一番‘你绝不会死心’的话,究竟……你为何会如此?”

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这亦是断一浪一故意让玉儿发现他在身旁的目的!玉儿闻此一问,当下微微一愣,道:“原……来,适才我的说话,断大哥……已听见了?”

“玉儿姑娘,若你有难言之隐,断一浪一也不会勉强你说出来,反正我也仅是一时好奇,信口一问罢了。”

“不,断大哥,其实玉儿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更没什么需向断大哥隐瞒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玉儿说着顿了一顿,续道:“断大哥,我俩不若边走边谈,如何?”

边走边谈?

“好。”断一浪一已忙不迭一口赞同了!更已抢先为玉儿推动那辆摆卖的木头车,直朝天荫城的方向徐徐进发。

他如此乐意,不全是他对玉儿适才奇行的好奇心,更因为,他很乐于与她同行,那管在其他村民眼中,她仅是一个又穷又只会造狰狞夜叉的残废盲女!

但在断一浪一的眼里,她却并不比其他每日不知自己为何生存的群众更差!

只因为她虽盲,却坚持自己要造出完美夜叉的理想,她并不——盲目生存!

就在断一浪一与玉儿离开夜叉池一带之后,那个适才被玉儿丢到池内的夜叉面谱,本来一直浮在池水之上,倏在,竟如给一股吸力牵扯似的,“噗”的一声!整个面谱已被扯进池下。

而偌大寂寥的夜叉池,亦逐渐响起一阵如鬼如魅的神秘语声:“是……的!”

“玉……儿……”

“真的已是第一千八百六十八个夜叉面谱了……”

“想不到,一个女孩子也会有如此有恒的决心……”

“叔叔……实在为你的决心……感到骄傲……”

“而叔叔,亦将会不惜一切,为你干……”

“一件将会扭转你一生的事!”

“因为……”

“我已成为真正的……”

“夜叉!”

“叔叔已有足够的力量,为你及你的爹一娘一……”

“清算一切!”

如魔如幻的声音骤然而止,接着却是一阵隆然巨响!

“洪”的一声!一条血红人影自池内冲天而起,俨如夜叉已在其百劫炼狱中破茧而出!

血红人影一飞冲天的这份无俦一逼一力,更猛然将其方圆十丈内的所有树木连根拔起,与其一起扯上半空,再在半空之中——爆为木碎!

天!

好雄浑可怕的一逼一力!

好无敌的绝世力量!

难怪这声音说,他已足够力量清算一切!以其力量,已经足可清算整个万里神州了!

这条血红人影就是曾欲擒下断一浪一的夜叉?

只不知,他此刻要往哪儿清算?

他要清算——

谁?

“什么?”

“玉儿……姑娘,你坚持要造出完美夜叉的理想,原来只为见一个不见多时,可能已自投夜叉池下的……叔叔?”

断一浪一与玉儿推着那辆木头车边走边谈,断一浪一听玉儿说至这里,不由诧异的问。“嗯。”

玉儿轻轻点头,表情较平素的她倍的怅惘,像在追忆着一些连她也不大能记起的如烟往事。

“其实……许多小时候的往事,我……已不大记得清楚了;缘于我在出世时不知何故,曾患了一场……不知是什么病的大病;事后听爹一娘一说,我几乎病死了,幸而最后都救活过来;只是命虽保住,但这个病在我五岁时又再复发,且我的一双眼睛亦因五岁这次病发而保不了;从此我便双目失明,而且可能因病呆了,我对五岁前的事,都不大记得……”

“我仅依稀记得一娘一亲说,我爹在我出世前,好像是一个叱□风云的人,造陶也仅是他的嗜好,并非他的谋生技俩,他甚至在我四岁时,便已迫不及待将其陶艺传给我,所以最后我尽管忘记了许多事,还是无法忘记他传给我的陶艺……”

断一浪一道:“你爹曾是一个叱□风云的人?那,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玉儿苦笑摇头:“我已经记不起自己的爹叫什么了,只记得,他在我出世之后,便再一无所有!后来听一娘一亲说,爹是因为要医好我的病才会失去一切,但仅为了医治一个小女孩的病,何以要我爹付出了一切的名望?我一直都一无所知,后来我在五岁时的那次病发瞎了,爹为想治好我那双瞎了的眼睛,便离开我和一娘一亲,出外去想办法,之后,忽然有一天,一娘一亲便对我说,爹已死了……”

“我当时年纪实在太小,很不明白何以爹会因为想办法医我的一双眼睛而死,只知道,一娘一亲从此已不再提起爹,更没再告诉已记不起来名字的我,究竟爹姓甚名谁,似乎怕我们会惹上杀身之祸!而且从此居无定所,像在逃避人的追一逼一似的!直至过了很久以后,我母女俩才辗转回来夜叉汇附近定居下来……”

玉儿说至这里,一双迷惘的眸子潜然泛着泪光,显然也在为无法记起自己父亲的名字而深感遗憾。

断一浪一万料不到,一个穷家盲女,背后竟有一段如斯错综迷一离 的身世!她的爹居然为救一爱一女之命牺牲一切名望,最后更为治愈女儿的眼睛,为了将她从无边黑暗无光的世界中救出来,而不惜丢掉一性一命,这个父亲,实在相当伟大;可是到了最后,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小女儿居然连他的姓名也不复记得,甚至他的妻子也敢再提起其名字,真是人间一大惨事。

然而,尽管断一浪一为眼前玉儿的身世深感唏嘘,心头仍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他问:“玉儿……姑娘,令尊一爱一女之情,实在令人敬重!但,你适才所说……在夜叉池下的叔叔,又是什么一回事?”

玉儿苦苦一笑,答:“说真的,关于叔叔的事,也和我爹的事一样,我……亦已不大记得清楚了,可是我隐约记得,叔叔并不是真的与我家有血缘的叔叔,叔叔仅是我爹的生死知一交一 ,二人虽非亲生兄弟,也情如兄弟!”

“我还记得,在我五岁之前,叔叔更曾不时异常疼爱的抱着我,对我说:

‘小乖乖,你爹是世上最有理想的男人,也是叔叔最敬重的大哥,你长大后可要虎父无犬女,也要像你爹一样,当一个有理想的女子!”

’人生在世,只能活一次;若有理想,便一定不能放弃’!

可惜,我只能记得叔叔这些鼓励的话,却记不起叔叔叫什么名字,以及他的样子了,仅记得他的背影并不如我爹一样高大强壮,但一娘一亲后来对我说,叔叔虽然长得并不强壮,却是美男子,她更认为他是最勇敢的男子汉!”

断一浪一一直默然听至这里,纳罕道:“哦?何以你一娘一会认为一个不很强壮的男人,是最勇敢的男子汉?”

玉儿唏嘘的答:“一娘一亲说,自从爹为治愈我的双目而死后,叔叔因不值某人所为,一直想为我爹这个大哥报仇雪恨,可是碍于其武功仍然未及某人,最后,他不惜牺牲自己一切的前途、一爱一人、幸福,将自己投进据说可令人变成夜叉的夜叉池!他誓要化为可怕的夜叉,回来为他最敬重的大哥清算一切!”

断一浪一当场一愕:“啊?那……你这位叔叔,岂不是那个一直于天荫城一带流传的传说,那个曾为知已好友不忿投池的男人?”

主儿伤感颔首:“是的!一直流传的夜叉故事,正是曾经很疼爱我、我却记不起其容貌的……那位叔叔!”

断一浪一势难料到,关于那个男人誓要投池成为夜叉的流传,原来真有其人!更不虞此人与眼前的玉儿扯上关系,他问:“但,夜叉池……真的可令人成为可怕的夜叉?世上真的有含冤不息的夜叉?”

玉儿苦涩一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叔叔在自投夜叉池后,应该……还没有死!”“不。”玉儿重重摇首:“我……已经盲了,又怎会再见到他?只是在他自投夜叉池后,我和一娘一亲都可感觉得到,叔叔还在这世上……存在。”

“哦?从何见得?”

玉儿茫然的答:“自从父亲去世,叔叔以身投池之后,便只余下我和一娘一亲相依为命,后来我俩更不时受着一些土豪恶霸的滋扰,只是到了最后,这些土豪恶霸都没有好的下场,不是死得不明不白,便是不知给什么吓唬得疯了;一娘一亲于是更肯定,一定是叔叔已化为夜叉回来人间,暗中守护我俩孤儿寡一妇 ,所以纵然我母女俩在外一流亡了一段时日,最后还是回来,住在夜叉池附近……”

“而在五年之前,一娘一亲终于病逝,那时我已经十一岁;我还清楚记得一娘一临终前的一夜 ,正当我把煎好的药端在一娘一亲房门时,蓦然听见已气若游丝的一娘一亲,像在房内对一个人道:

‘二……弟,嫂子……很高兴……你能在我临终前……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嫂子……实在很感激……你……为我夫……不惜投池沦为……夜叉……的心,更……谢谢;你多年来……暗中对我两……母女的……守护……’‘可是,我已没……救的了,二弟,你不用……再浪费……气力救我,嫂子……也不希望……你能为我……夫报仇,因为……我们的仇人……实在……太强了……’‘嫂子……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看顾我夫妇俩……唯一女儿……玉儿,让她……

平平安安、平平凡凡……无风……无一浪一的……度过一生,这……孩子给人……弄盲,实在……太可怜……了,而二弟……你对我们……一家……情至义尽,亦……实在……太难为你……了……’我那时听至这里,不由大骇,心想暮是叔叔真的破例回来见一娘一最后一面?于是连忙进房内,可惜我双目失明,根本无法看见房内有什么人,只听见一娘一亲鼓起最后一口余气对我说:

‘玉儿,你长大……后,千万……别忘了你叔叔……的大恩大义……’‘可惜,他已沦为……真正的夜叉,他……不想……唬怕你,所以……绝不会……见你,除非……’

‘你能像你……父亲一样,为他……造出……最完美的面谱,那他……才会……见你……一面!’

一娘一亲说毕这句话后便去世了,而由那个时候开始,我终于彻底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往事如烟,玉儿说至此情此景之时,一直盈在眼眶的珠泪亦已无法自控地掉了下来,断一浪一见她凄凉至此,亦不禁泛起无限怜惜,正想对她说些安慰的放,可是玉儿此时蓦然又续说下去:“只是,我虽已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女,但……我知道,我并不孤单,已变为夜叉的叔叔,一定会在暗中陪伴着我,守护着我,纵然我看不见他……”“而事实也是如此,一娘一亲去世时……我犹只得十一岁,勉强还可靠父亲传给我的陶艺,为村民造他们喜欢的面谱维生,可是……许多时候……仍是三餐不继,不过……在我最需要援手的……时候,总是会奇迹地在屋内出现足够的食粮给我,我深信,叔叔仍在暗中看顾着我这个故人之后,他尽管沦为被世人视为邪恶的夜叉,但还是未有半分忘记故人之情……”

“我……着实感激叔叔这份浓情厚意,更……一天一天想见他,虽然我的双眼已无法看见任何东西,但若他能愿意张口向我说半句话,也是……好的!”“所以,你最后不顾生计,每日皆钻研造出完美面谱的陶艺,更专心一意造出自己想象中的夜叉,便是希望打动你叔叔这个为你一家牺牲一生、大义凛然的故人,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与你相见?”

断一浪一听至这里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断一浪一虽说是十六岁,惟中土人向来皆有将自己年纪多加一、两岁的不成文之一习一 ,故实际算起来,断一浪一其实也仅是刚刚十五岁而已!玉儿不虞这个年纪的断一浪一会如此聪明,竟可在寥寥数语之间便明白她的心,她哽咽的道:“是……的!这些年……来,我每日毫不间断的造夜叉面谱,每项逢造出一个较为满意的时候,都会放到夜叉池内,希望叔叔能看见我想一见他的心,国为我所造的夜叉面谱,样子纵然邪恶,但眼睛却是善良的,这就是我……心目中认为完美夜叉的面;想不到一造就造了多年,我已造了一千八百六十八个夜叉面谱的面,但还是无法……打动他……”

的确!断一浪一也能瞧出,玉儿所造的所有夜叉面谱,尽管邪恶,眼神却是一温一 暖的,不过,断一浪一听罢玉儿所说的一切后,亦开始明白何以她口中的叔叔会不见她?

那也许并非他仍未被子打动,而是因为,他根本不可能与她再相见!

他不想唬吓她!他不想破坏自己曾在她小时所留下的叔叔印象!

即使玉儿双目失明,无法看见他,但他的声音,亦足以令世上任何生灵——

心胆俱裂!

这点,断一浪一最是清楚不过,只因昨夜他的遭遇若不是噩梦的话,那未曾以血丝擒他的血红人影,准是玉儿口中所说的叔叔无疑!断一浪一尽管亦无法瞧清楚血红下的他的狰狞夜叉面目,惟其声音,却是凄厉得如同一头人间凶兽!那种如魔如兽的声音,纵是断一浪一亦觉心胆俱寒,毛发直竖,更遑论是弱质纤纤的玉儿了。

只是断一浪一并没有告诉玉儿这个他知道的真相,毕竟他不想毁了她的理想和盼望,他仅是语带鼓励的道:“玉儿……姑娘,你也别太……灰心,相信有朝一日,你那位叔叔……一定会被你打动,必会回来见你的……”

“别要忘记!他虽非你爹的亲弟,但他能为你爹及你们牺牲自己,早已视你们为亲人了!他,无论遇上任何险阻,最后都会不离不弃的守在你身边,因为……”

“你也是他在世唯一的亲人!”

“亦只有你,才不会嫌弃他沦为——夜叉!”

“还是那样视他如叔叔般敬重他!想见他!”

断一浪一此言非虚,玉儿乍闻之下,更是非常感动,哽咽地对断一浪一道:“断……大哥,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个明白人,玉儿……实在很高兴能认识你,只不知,我……适才向萍水相逢的你,说出如此絮絮不休的身世,会否……烦扰了……你?”

是的!就连玉儿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对萍水相逢的断一浪一道出自身身世?也许,只因为一种对他一见如故的感觉吧?

断一浪一连忙摇首:“不!玉儿姑娘,你……怎会烦扰我?事实上,适才是我自己一时好奇吧!能够得你信任,向我说出你的身世,我断一浪一……实在很荣幸!”

玉儿闻言当场粉脸一红,此时,二人已推着木头车至天荫城的市集,断一浪一甫见天荫城大街上的店铺,瞿地记起一件事!

“啊……”他不期然低呼一声。

“哦?断……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

断一浪一似是非常内疚的道:“我忽然……记起,我曾应承自己一个最好的朋友,今日会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竟然差点忘了他对我的千叮万嘱,我真是该死!”

不错!今日,正是雄霸检阅天下少年徒众的大日子;断一浪一曾应承聂风,他今日无论如何都会挺一起胸膛,抬头站在检阅大会之上,叫所有人知道他是南麟剑首断帅了不起的儿子!

更是神风堂主聂风引以为荣的好兄弟!好朋友!

玉儿闻言即道:“断大哥,既然你曾应承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办事,你不用再陪我,反正你今早已陪我逛至市集,我已很开心了;你还是立即去吧!否则若我误你负了你朋友所办的事,我……亦于心难安。”

断一浪一没料到玉儿会如此善解人情世故,私下对其体贴柔肠益发欣赏不已,他道:“其实,我应承我好朋友要办的事,也并非关乎他的事,而是关乎我自己一生成败的一件大事,他要我努力去办好这件事,只是为了我的将来设想。他,一直都希望我今生能变得更好,就像你叔叔为你一家人一样……”

玉儿道:“想不到断大哥也有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知已朋友,那断大哥今日更非要努力办妥他叮嘱你的事不可了,否则又怎样对得起他?”

断一浪一即时深有同感:“不错!我今日一定要努力,绝不能再负风对我的期望。”

玉儿嫣然一笑:“嗯,这就是了!努力,必定会有成绩;‘努力’并不会辜负你,即使辜负你,也不会辜负得如‘人情’那么彻底!”

骤闻玉儿的鼓励,断一浪一更是精神一振,亦心知自己再难在此勾留下去,否则就真的太迟了,他终于双手一揖,道:“既然……如此,玉儿姑娘,那断一浪一告辞了!”

“有机会再见吧!”

一语至此,断一浪一已然一纵而起,直向天下会的回头之路飞掠而去!

然而掠出十数丈后,断一浪一还依稀听见玉儿在身后幽幽的轻呼:“断大哥,努力……”

努力?断一浪一感极一笑,于向前飞掠之间,不期然又回首看她一眼,低声沉吟道:“玉儿姑娘,谢谢你对落迫的我如此鼓励,但你自己,也要好好奋斗,千万别为自己双目盲了而自卑自弃……

正如你叔叔曾经所说,人,只能活一次,所以一定要为自己理想——努力……”

微不可联的沉吟,相信已距断一浪一愈来愈远的玉儿,根本没有可能会听见的了;只是此番说话,断一浪一相信一定还有机会再向她说的。

因为大家也是天涯落泊人呀!

一定还有机会相见。

然而,玉儿的鼓励虽令断一浪一身心振奋不已,惟不消片刻,断一浪一的振奋被一片疑惑盖过!

缘于在全力向天下会飞驰之间,断一浪一逐渐发现一件事!

他的轻功,赫然比平素快,快得完全判若两人!

平素的他,一杯茶的时间仅可飞驰百丈,如今却竟可达——五百丈!

天!这……根本不是他!就像之前他在夜叉池畔盘膝运气之时,亦曾以气一逼一得地面崩裂的内力一样,亦绝对不是他应有的修为!

可是,他为何于一夜 之间,内力与轻功暴强起来?难道那个血红人影拣选了他之后的结果?

而若这血红人影真如玉儿所言,是她自投夜叉池的叔叔的话,那她这个叔叔,为何偏偏要拣选取断一浪一?又何以偏要令断一浪一增强?他到底对断一浪一有何目的?

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成为令人无法想象的——夜叉?

断一浪一尽管仍在向前急速飞驰,唯已隐隐有所预感,事情绝不会如斯简单。

只是,他还是势难想到,今日,将发生一件影响他一生的事!

一件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竟会发生的事。

即将发生!

终于开始下雪了。天山,高一耸入云,故而天山的雪,比方圆数十里的大地来得更早,来得更密,不消半个时辰,位于天山的天下会,早已覆盖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海。

然而雪海尽管无数,还是无法覆盖,今日在三分教场上数千颗少年徒众炽一热的心!

他们正在为憧憬已久的富贵名利而雄心万丈!

为能成为“第四天王”而——热切期待!

数千多名少年徒众,此际已齐集于三分教场之上,任凭冷彻心肺的雪花飘到身上,依然面无异色。

全因为众少年心中对名利的火热渴求,已足可烫融飘在他们身上的任何冰雪。是的!若非一心争逐名利,谁愿挤身危机四伏的江湖?何必离乡别井闯荡江湖去?既然早已豁出去,便要豁尽!故而今日齐集于三分教场上的数千少年,尽皆养一精一蓄锐,衣履整齐,全都以自己最佳的状态展示人前!成王败寇,也许全在今日!

正如秦宁之子秦佼,纵已贵为总教之子,但仍需和其他少年徒众一样,端立教场之上,任凭风吹雪打,亦是无法幸免。

不过,纵观整个三分教场,若细数最瞩目的,也是他了!谁叫他的爹秦宁是总教呢?家世如此丰厚多金,单是他身披的一袭金丝绣衣,已足教帮主雄霸驻足一看。

而只要雄霸愿在数千徒众当中驻足看一看他,被选的机会例会大增!

所以秦佼不单是全场最瞩目的,也是最意气风发的一个!

更何况直至此时此地,他最忌惮的对手——断一浪一,仍未依时回来,出现于检阅大会之上。恐怕,早已被他父子俩遣派前去杀他的刺客干掉了,他已经永不会再回来与他争一席位!

故秦佼不期然极为满意地眺着正在教场前排、站于雄霸身后的爹“秦宁”,两父子相视一笑,早已心领神会。

这边厢有人“快活”,那边厢却有人“愁”。

“愁”的人,正是亦同时与步惊云、秦霜、文丑丑及秦宁站于雄霸身后的——聂风!

还有一直在聂风身畔侍候的孔慈。

时间一分一刻过去,所有少年徒众已然齐集,检阅大会开始在即,可是断一浪一犹踪影杳然,聂风的表情,早已由满脸期望变为满脸凝重。

他身旁的孔慈更愈等愈是焦灼不安,不禁低声问聂风道:“风……少爷,断一浪一……为何还不前来?大会……快开始了,他……他不会在最后一刻……放弃吧?”

骤闻此语,聂风即时重重摇头道:“不!断一浪一绝不会放弃的!”

“这些年来,他尽管已消磨了雄心壮志,不时感到自卑,但,纵然他可以放弃自己,他亦绝不会放弃曾对我许下的承诺!”

“他既已答应了我,便一定会坚持对我的承诺,挺一起胸膛来参与检阅大会,无论今次成功与否,他都不会有负我对他的期望!”

“他会叫天下所有人知道,我聂风有一个守信守诺的——好兄弟!”

对!无论成功与否,只要断一浪一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前来尝试,并没彻底放弃自己今生,只要他能长进一点点,已是对聂风的最佳回报!

眼见聂风对断一浪一如此深具信心,孔慈也当场为自己怀疑断一浪一的志气而惭愧低首,一旁的秦霜更是但笑不语,似为聂风及断一浪一间的友情暗暗拍掌,而距所有人最远、站在最后的步惊云……

他的嘴角虽无半分笑意,甚至冷笑也没有,但双目之中,却依稀闪过一丝光芒……

他看来对断一浪一亦具信心,纵然他由始至终都不大喜欢断一浪一的的刁巧!但不喜欢是另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只是,就在他们热切期待断一浪一出现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向他们心头大泼冷水∶“是吗?

断一浪一真的会来吗?依我看他不会了!”

说话的人,正是与众人同站于雄霸身后的秦宁!但见秦宁嘴角一歪,笑:“若断一浪一一心想来的话,他早就该来了!何必待至如此紧一逼一的时刻才来?坦白说,以他这样一个贱役,来了也无关痛痒,帮主又怎会赏识他呢?真是给天下英雄耻笑!所以,我认为他决不会来了!”

秦宁语气流露对断一浪一侮辱之意,聂风闻言还未及回应,谁知……

一直沉冷不语的步惊云,这次竟抢先冷冷朝秦宁瞥了一眼,缓缓问:“若

断一浪一会来,

又如何?”

此言一出,不独聂风、孔慈、秦霜微微变色,没料到迄今孤独站在最后的步惊云,竟亦一直在留意断一浪一会否前来;甚至连秦宁也当场一怔,不过他很快便豪笑答:“嘿嘿!若断一浪一会来的话……”

“那我就吃一堆他马槽内的马粪!”

秦宁说此话时,狞笑着直盯着步惊云,仿佛自己已胜券在握;只因他深信在他遣派的五十多名刺客刀下,断一浪一根本毫无生还之望!

步惊云仅是邪冷一笑,又徐徐道:“你,”

“要好好记着……”

“自己这一句。”

言毕已别过脸,直视前方,仿佛,对秦宁已经失去兴趣。

秦宁虽在言语上冒犯了步惊云,惟自恃自己是天下会的开国功臣,且身为总教,地位亦非轻,实不须忌惮步惊云这新任的飞云堂主!更何况,他肯定断一浪一已死,其子秦宁这回势必能成为“第四天王”,那时父凭子贵,更不须惧怕什么!

然而,秦宁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就在他的笑意还凝留在脸上未散的时候,他突闻距自己不远的秦霜,戛然高呼一声,道:“啊!”

“他……来了!”

“断一浪一!”

“他终于来了!”

什么?断一浪一……来了?

秦宁骤闻秦霜这声高呼,简直如同惊闻噩耗,聂风、孔慈更登时喜上眉稍!

只见众人顺着秦霜的目光望去,赫然发现,一条人影正急速步进三分教场!

想不到,在最后的一刻,

断一浪一真的及时回来了!

他并没有放弃自己!

也并没有放弃对聂风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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