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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嵩山之行(2)

老夫这时站在一旁心中真是怦然直跳,须知少林方丈与老夫私下交往甚频,便是少林寺中地位稍高一些的僧人老夫均差下多认得出来,那里见过这黄袍僧人,居然还一口自认为少林主持,这一份胆量委实大过于惊人,若非老夫站在现场,还真会被他一言唬住。

那中年人决计估料不到那黄袍僧人在不动声色之间,竟敢虚冒少林方丈之名,老夫力持面上神色平静,心中不断暗暗转念忖道:“如此一来,局势大加烦乱,这黄袍僧人看来居心不正,心怀叵测已甚明显,只不知这中年人究系什么来路,一身武功高深出奇,也不知他要找寻少林主持干什么?”

念及那中年人,又想到他还有一个同伴在客栈之中,不由更加烦乱,这时那净尘和尚点点头道:“施主既如此说,请问这一位彭施主可有什么异议么?”

老夫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方才妥当,略一沉吟道:“异议自是没,只是彭某倒有一个小小问题想请教大师一二。”

净尘和尚啊了一声道:“不敢,不敢,彭施主请说。”

老夫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彭某想向大师打听一人,不知大师可肯相告?”

净尘大师怔了一怔,不知老夫所指者为何,似乎在心中连连转念,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彭兄请说,贫僧知无不言。”

老夫点了点头道:“彭某想打听一下,有一个自号玄机老人的,可曾上少林暂住?”

老夫说完,双目注视着净尘和尚一瞬不瞬,那净尘和尚显然发觉这一句话不能任意说出,老夫故意顿了一顿,接口又说道:“那玄机老人曾说过无论如何要至少林面告一事,算算时日,他若到达也应在三五日以前了。”

老夫说出这句话的用意,乃在于故意露出那玄机老人的行踪给净尘听清,其时此刻玄机老人决计不会在少林寺中。

果然那净尘和尚听了此言,微微沉吟了一会,缓开口说道:“这几日贫僧事务较烦,没有太过留意,不过经彭施主如此一提,果然有这么一个人,现在已住在寺中客房。”

老夫心中暗暗说道:“好家伙,你这回可要上当了。”

面上却啊了一声道:“多谢,多谢,在下这就随大师一同上门去找他。”

净尘和尚面上神色微微一变,但仍说道:“彭施主既愿如此,便请一同来。”

说着作了一个延客的手式,老人望了那中年人一眼,领先阔步而去。

那中年人见老夫阔步行动,也不好如何,只是双目皱了一皱,一齐跟随而上。

老夫故意足下略略加快,一起步便领先了两三丈的距离,那中年人咦了一声道:“朋友,你这么急干什么?”

老夫头也下回,却深深吸了一口真气,借着快步行动的掩护,运气发出‘传音入密’之术。

老夫不敢距那中年人太远,恐声一浪一不能完全集中而泄开为黄袍僧人听见,只是低低说道:“留神,这和尚是个冒牌货!”

那中年人听在耳内,似乎吃了一惊,但他甚为沉得住气,面上神色不变,足下略一加快,走得与老夫并肩同步,只有黄袍僧落后一丈左右跟在身后。

老夫只听耳际传来中年人的声调道:“朋友,你弄的是什么玄虚?”

老夫急急答道:“详细之言不谈,彭某与少林主持私一交一 不差,根本不是此僧。”

中年人呆了一呆,又‘传音’说这:“此僧是谁?冒名有何用意?”

老夫见他已信任此言,便接口道:“我也不知,咱们小心留神便是!”

中年人似有言犹未尽之言,但也不再多说,老夫用眼角余光瞧他一眼,只见他面上神色仍是有些将信将疑之色,也不多说。

那黄袍僧人落后一丈,也不赶上前来,三人走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这时山势已高,从石密林夹道而生,月光被树枝树叶遮盖着,大地上显得黑忽忽的一片。

那黄袍僧人忽然说道:“彭施主要上山请直行,这位施主请随贫僧向左去。”

老夫及中年人一齐停下来,暗暗对望了一眼,那中年人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向左去何处?”

那黄袍和尚一步赶上来,不慌不忙的道:“通往齐轩阁中,贫僧有一物相示。”

中年人咦了一声道:“瞧大师的口气,想是早已知晓在下的身份了?”

黄袍僧人微微一笑道:“可以如此说吧。”

中年人啊了一声。老夫侧过身来,心中暗暗忖道:“看来我非得先行一步了。”

于是拱拱手道:“既是大师如此说法,在下便遵命先走一步。”

黄袍和尚合什为礼,老夫临走之际,望了那中年人一眼,中年人面上神色木然,看不出什么深浅来。

老夫走出十余步,回头再看,已无那两人踪迹,于是驻下足来,真是一脑子烦杂思想,一面想转回去看看那中年人与黄袍和尚有何结果,一面又想急急找到谷三木说明一切,两人好好作个商议。

正自考虑不下之时,忽然身后树林之中轻轻一响,一个低低的嗓子呼道:“兄弟,快来此处!”

老夫一听那声音,立刻辨出是谷三木躲藏在林中,当下心中大喜,四下掠了一眼,只见黑忽忽的一片四周并无人踪,立刻一个闪身进处树林之中。

只见谷三木早在一株树枝上一脸紧张之色,胸前起伏不定,似乎大大累了一场模样。

老夫吃了一惊,上前低声问道:“谷兄,出事了么?”

谷三木点点头道:“方才我遭遇敌人,一交一 手三式,吃了小亏!”

老夫登时呆住了,谷三木居然与人一交一 手占了下风,委实令人太难以置信,慌忙接着说道:“可是与那郭以昂两度得逢?”

谷三木摇摇头道:“那人单身匹马,我与他对了三掌,并且内脏受创,其间经过太快,我连他的面孔都未瞧清。”

老夫斗然灵光一闪,口中呼道:“我知此人为谁了。”

谷三木双目一睁道:“兄弟快说?”

老夫道:“方才兄弟去探查那两个形迹可疑的人,遭其惊觉追赶而出,其中一人功力之高难以形容,另外一人先在屋中未出身来,想是各兄随后又到屋上,正好遇上他出屋以至两人相对。那人功夫居然能伤谷兄,可见这一对人物功力之高,举世无出其右……”

老夫一口气没有说完,那谷三木忽然一拍老夫,轻轻说道:“噤声,有人来了。”

老夫立刻警觉蹲下一身一体,只见小道之上,果然慢慢走来一人。

暗淡光芒之下,老夫仍然可以分辨得出,那人正是在屋中以毛笔在纸上涂图的一人,想来他久等同伴不至,不耐烦也出来察看,想不到一出来便遇上了金刀谷三木,只是他在三掌之内居然伤了谷兄,这份功力这份本事简直是骇人听闻,再也难以想像。

老夫心中思念不绝,这时那人已来得近了,只见他双目不住四下游一动,分明在搜索行踪。

谷三木轻轻在老夫耳边说道:“你说的便是此人人?”

老夫点点头道:“有此等功夫的人,中原武林寥寥无几,咱们可以猜推得出?”

谷三木低沉的声音,轻轻说道:“不必推猜,我已知此人为谁了!”

老夫吃了一惊,低低问道:“兄请说?”

谷三木望着那人目不转睛,面上表情甚为复杂,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若是猜得不错,此人便是中原武林人称狼骨者!”

老夫虽是一惊,但心想错非此人,不可能会有此等功夫,只是另外一个同伴又是何人,委实难以猜测。

那人来得近了,忽然停下脚步,长长呼了一口真气。只见他胸前一阵起伏,四肢都些微微颤一动,过了一会双手掌心之中缓缓冒出一阵白烟。

老夫看了一会,只觉心中一松,回首对谷三木低声说道:“谷兄,原来这人也受了伤!”

谷三木口中虽仅淡淡低应了一声,但老夫可清晰看出他都是释然于怀的表情,显然为了自己并未落在这人之下,感到无比轻松。

那人默默练了一会真气,缓缓仰起头来,这时那掌心白雾越冒越浓,进而至于连头顶部门也升起了一层氤氲之气。

淡淡的月光下,咱们两人可以清晰看见,那人面上神色越变越青,最后竟然成为一片玉白的青色。

谷三木用手肘轻轻一触一动老夫道:“看,这便是‘清玉归真’的气功,这人是狼骨绝不会错了。”

老夫心中斗然感到一阵紧张。想那中原世称“灰衣狼骨,盖世金刀”的高手,竟然三到其两,可惜四周没有其他武林人物,否则真是一场梦寐难求的盛会了。

狼骨练了一会,胸前起伏逐渐平息下来。谷三木低声在老夫耳边说道:“这狼骨好深的内功,在短短半盏茶时分之中,竟然已恢复如初。”

提起内伤,老夫这才想起谷三木乃是负伤在身。于是低声问道:“谷兄,你此刻感觉如何?”

谷三木轻轻吸了一口真气说道:“不成,经脉停塞,非得打坐练功方能疏导。”

老夫点了点头道:“等这狼骨离开,谷兄先将内伤疗复,兄弟有许多话题要说。”

谷三木点点头,那狼骨调息了一会,便停止用功了,他四下略一打量,不见任何踪迹,于是仍然沿着小道向前行去。

待他去得远了,老夫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几日可真够瞧的,隐居多年,名震天下的人物一个个像是静极思动,纷纷现踪,若说起因于巧合,实是令人难以接受。”

谷三木默默点了点头道:“兄弟,你探出了什么眉目么?”

老夫欲言又止,想起他身受内伤,还是要他先疗伤再说,于是摆摆手道:“谷兄请运功调息吧!”

谷三木默默点了点头,缓缓运功不止。

他内功造诣极为深厚,大约过了有半刻工夫,已经冲通闭塞的经一穴一脉道,运气自如了。

为了谨慎起见,他继续运气两周,终达正常状态,于是缓缓站起身来也:“不碍事了,兄弟你说吧!”

于是老夫便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谷三木听到那黄袍僧人冒充少林方丈,不由大大惊异,沉思半响道:“看来这黄袍僧人一定有什么鬼计。”

老夫想了一想道:“即便是有存鬼计,那中年人身怀盖世奇功,一定不会轻易上当!”

谷三木却摇摇头道;“这个可说不一定。”

老夫奇道:“谷兄有何高见?”

谷三木顿了顿说道:“看来那黄袍僧人对中年汉子底细摸得相当清楚了,他不会不知道这中年人具有一身奇功,但他却始终一付成竹在胸的模样,分明早经筹好什么极为凶恶之策。”

谷三木才说到这里,暮然之间一声大吼自左道之中传来,估计那距离总有廿丈左右。

谷三木与老夫对望了一眼,老夫怔怔说道:“看来果然出事了。”

谷三木双目一翻,急急说道:“咱们要赶快,否则那狼骨听见吼声,一定回过身来,追赶而去—一”

老夫点点头,呼的一声分开树枝便走,谷三木紧紧跟随在后,急急行走,一个闪身已入支道之中。

谷三木进入支道,低声说:“咱们自树梢上过去吧!”

老夫点点头,一纵身上了树枝梢头,向前极目眺去,只见一片夜色茫茫,并没有什么发现。

谷三木打量了一会,首先便急行而去,老夫居道右,他居道左,一人沿着一边飞身行走。

走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老夫发觉前方不远之处有一堆树枝断析在道中。

谷三木也瞧见了,但是四周黑总忽的,似乎并没有人影踪迹。

老夫当先落下一身去,只见两株碗口粗细的大树一交一 叉倒在道面之上,均是齐腰而折。

看那断口之处,分明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断,干净利落。

谷三木沉吟了一会,继续说道:“咱们再往前行!”

两人一齐开步,不过行动之间更加留神小心,只因敌踪己现,随时均须戒备。

又走了约有半刻功夫,只闻不远之处传来呼一呼之一声 ,沉重之至,分明是有人以重手法壁空掌对击。

老夫一停足说道:“看样子已经动起手来了。”

谷三木下了决心道:“咱们过去看看。”

老夫点点头,两人一起向前行去,转过一个弯,只见两条人影兔起鹊落,掌影翻飞打斗不休。

老夫眼光外,只看见居左一人正是那个中年,而那居右一人却是一身劲装,并非黄袍僧人。

谷三木咦了一声道:“怎么换了一个人?”

老夫走近一步,只见那中年人双掌虚空劈出,似乎并未用出全力,但掌力一交一 织成一片网,牵制着那劲装人不能行动自如。

咱们两人定下神来,只见那劲装汉子一身功夫也相当出奇,出掌落拳虎虎生风,显出他内家功夫极是不凡。

只是他的对手乃是深不可测的中年了,是以拼斗起来占于下风。

过了一阵,那中年人似乎不耐再行争斗,呼地一声跃起身来。双臂在胸前一合,然后猛然分开,左右不住振动,整个人便有如一只大一鸟飞过半空,声势惊人之极。

那劲装汉子身在半空,一见此等威势不由呆了一呆,说时迟,那时快,老夫蓦然看见一条黄色身影自三丈外一株大树上急飞冲天,呼地一声落向两人争斗当场。

中年人似乎对黄袍僧人去而复返感到有些惊异,双掌一收后退一步。

那劲装汉子借机倒退数步,口中都是喘息之一声 ,只听黄袍僧人冷冷地道:“方兄弟快退开,你不是他的对手。”

劲装汉子嗯了一声,足跟一顿,呼地一声向密林之中掠去,中年人也不阻拦,只是注视着黄袍僧人。

那黄袍僧人日光之中露出炯炯神采,他望了中年人一眼,冷笑说道:“阁下此来少林为的是什么可否告之贫僧?”

中年人冷冷一晒道:“大师既为少林一门之掌,接待访客岂会在这等地域,采取这等方式?方才你去而复返,中途杀出这样一个大汉,难道便是少林寺中新近所雇用的打一手么?”

他语调之中甚不客气,老夫在一旁听见,心中暗思此人已知这黄衣和尚乃是冒名顶替者,是以口气之中早已未将他视作少林一门之掌。

黄袍僧人微微一哼道:“贫僧仍是只有一句话,但问阁下此来少林为的究竟是什么要事?”

中年人咦了一声道:“大师口口声声说在下至少林乃是为了要紧之事,想来必是心中有数,又何必苦苦追问呢?”

黄袍僧人哼了一声道:“你若不说,贫僧代你说吧!”

中年人微微一顿,面上露出奇异又严肃的神色说道:“请讲。”

黄袍僧人哼了一声道:“你此来少林,乃是企图为少林一门撑船渡一江一 ,解除危难是么?”

中年人忽然哈哈一笑,面上神色一松道:“既如此,大师理应代表少林衷心感谢在下了。”

黄袍僧人一陰一陰一一笑道:“这个自然,贫僧在此处已布置了好几天!”

中年人奇道:“什么布置?”

黄袍僧人双目眼视着他,口中只是不言。

忽现之间,那黄袍僧人一大吼一声,身形笔直飞冲而起,宽大的僧袍在空气中涨满起来,左右挥动,发出‘扑’、‘扑’拍风之一声 ,委实有如飞禽行空,淡淡的月影下,益发显出其轻灵曼一妙之态。

那中年人仰起首来,双足微微一曲,便待急追而去,那知电光石火之间,突然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片轰然之一声 ,整个林木之中光线为之一暗。

谷三木及老夫一齐吃了一惊,只见一方罕见的巨石自左上方山壁之上急坠而下,石角带起锐啸急响,迳朝中年人当头压下。

那方石块之大,简直令老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那中年人怔了一怔,呼地收回掌势,身形便待急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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