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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身世大明(2)

金刀李见他问得急切,不由得向他盯看了一眼,然后眉拔须张,右拳向桌上一擂,桌面裂开,他也不理会,恨声道:“那五位?哼,五名高手一去不回,敌人也失了下落,后来派人一路寻去,才在庐山上找到五人一尸一骨。”

张彤生又接着急问:“那姓文的呢?”

窗外文玉宁这时心跟着急跳。

金刀李见他接连两次问的神色有点特别,不由眉头微绉,心中起疑,当下冷冷回道:

“那姓文的一尸一骨倒未见到。”

文玉宁不禁舒了一口气。

金刀李似沉思了一下,接着又说:“少了五名高手倒也罢,可恨的是自那时以后,就不断来人窥一探本帮。而来人竟全是出家人,武功犹高过当年那姓文的小子。如今秦鹗又出来公然与本帮作对。”

金刀李不说话,旁人也不说,一阵沉默后,金刀李对右手边那人说:“你带他们先回去,我要同我老弟到四川万县谭家走一趟。”

文玉宁见众人出房,忙一拉严云玲,朝她打个手势,两人硬把身一子平绷在屋檐下,等人走后,又恢复原势朝里看。

金刀李先朝张彤生打量一眼,跟着说:“贤弟,你不愿加入本帮,我不勉强,但我请你从旁伸手一助。四川万县谭家乃西南武林顶尖人物,我极想邀他入盟,他似已有见意,下月初十是他五十大寿,我想乘机去贺他一贺,亲近亲近。另外还有一事——”

说到这里,他似言难出口,最后他笑笑说道:“谭家只有一女,谭老想趁此机会在年轻一辈中择个快婿,我看贤弟已到成家之年,谭家小姐论才貌武功,皆堪做贤弟之偶。

如此事成功,则谭家与本帮就要近一层了。”

张彤生面色一整,道:“李大哥是想把小弟当做工具?”

“贤弟不要误会愚兄之意,我不过是想借重贤弟一下罢了。”

“小弟自念年事尚轻,且志在江湖带剑修练行道,还未想到成家一事。”

金刀李心下已感不快,脸上强装笑容道:“成不成家,到时再说,但还是要请你陪为兄的走一趟,行吗?”

张彤生勉强点点头,说道:“这当然行。不过我还与人有洞庭之约。”

“那么这就走,我先陪你到洞庭一趟,然后去四川万县谭家庄。”说完身一子跟着站起。

张彤生却安坐不动,仰头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金刀李说时依旧站着。

“我有句话问了你可别生气。”

金刀李心头一动,满面狐疑,朝椅上一坐,道:“你问吧。”

张彤生也觉到有些不安,犹豫了一下,问道:“李大哥,你与昆仑派到底有什么关系?”

金刀李心头一惊,强自装得不动声色,但脸上肌肉已微见耸一动,眼稍凶光隐现。他重声问道:“这话怎讲?”

“没有什么,我只听人说起以前昆仑门下有个姓李的,又见大哥招式中常有昆仑招式,我猜想大哥或许就是他。”

金刀李紧接着问道:“你听何人说起?”

“我只是在路上听得一点传闻而已。”

金刀李不语,低头锁眉沉思。

张彤生又道:“还有——”

金刀李猛招头,厉声问道:“还有什么?”

“有人又说大哥是出于南派太极门下,所以才得“八卦刀”真传。不知——”

张彤生话尚未完,金刀李突地两眼向窗,大“喝”一声:“外面何人?”

张彤生闻声大惊,忙起身向窗子看。

严云玲文玉宁也同时大惊,急反身上房,作势候敌。忽听屋里通地一下,一声闷一哼,跟着“噗咚”一响,却不见人出来。

二人心知不妙,打个手势,又垂下探着。

张彤生倒在桌旁,面无血色,金刀李站在前面狞笑。

张彤生身一子动了一下,强睁开眼,右手勉强举起指着金刀李道:“你……你……这昆……昆仑叛——”

讲到此,张彤生手掉下去,头一偏,死了。

文玉宁见此,血往上涌,脚一松,身在空中,双掌向里一推,一声巨响,两扇窗子震得粉碎,文玉宁藉势飘落院中,舌绽春雷,一声暴吼:“好个昆仑叛徒李启承,出来领死。”

这一下先声夺人,金刀李当下怔住,随即一操一起一张椅子掷出,人随后飞出,落地一看,眼前站的竟是个少年,身旁又站住少女,于是心中稍定,重声问道:“你是谁人门下,敢来过问‘金刀帮’的事?”

“哼,你还敢问?你还配问?你这忘恩负义贪荣慕利的叛徒,老实告诉你,我是奉“千手如来”冯老前辈之命,来为昆仑派清理门户。”

金刀李闻言大惊,心中打鼓,当下表面强自镇定,冷笑一下,道:“今天就是冯民放亲自到来,又能奈我何?”

严云玲接着对文玉宁道:“大哥,你先陪这家伙走几招,缠住他,我去把师父叫醒。”

说完转身一纵,翻过东面墙。文玉宁一楞,随即会过意来。

金刀李心中一动,忙问道:“她师父是谁?”

文玉宁脱口想说出西域“极乐散人”话到嘴边又煞住,改口道:“就是刚才胸口挨了你一拳的无赖和尚。”

金刀李一听暗中倒吸一口气。双拳突然捣出,两拳将合在一起时,文玉宁知道厉害,不敢硬接,急一纵避过,金刀李不待双拳落空,陡然回身一跃,纵起数丈,越过西面庙墙急急如飞而去。

文玉宁跳上东墙,不见严云玲影子,心想这妮子到哪里捣鬼去了。虽然知道她就会回来,也不免有点着急,焦急间,忽听大殿侧门内一声猫叫,他奇怪,荒山孤庙竟还有猫,又听见噗嗤一笑,他猛省过来,飘身过去,两人执手相视微笑。

“贤妹,亏得你这一计,不然,合我们两人之力,也不一定能胜得过他。”

“本人生来就是军师之才,吓跑这样个么魔小盗,何足挂齿。”

“贤妹,不要说笑了,进去看看吧。”

张彤生躺在地上,无声无息,文玉宁、严云玲对之沉默良久,黯然伤神,洞庭之谈未酬,竟已做古人,文玉宁暗中默祷,小弟定代兄伸此仇恨。

二人到后院挖个坑,把张彤生搬去埋上,又挖个大洞,把三个和尚也埋上。

这时二人也觉到饿了,找到厨房,点上灯,地上又是两具死一尸一,两人虽身怀高艺,这时也有些森森然之感。心想“金刀帮”怎地凶狠到如此地步。

二人率一性一把各屋都看一遍,结果又找出三具,一并埋上。埋好了,二人对着坟发阵子呆,之后还是严云玲先开口:“大哥,这里死人太多,不是味道,反正一下天就快亮了,我们还走吧,到前面遇到镇市再休息。”

“好。”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贤妹,你在这等等,我到房里去拿样东西。”

说完也不等严云玲答应,反身就走。他到前面屋子里,从地上拾起张彤生的剑,旁边有个小包囊,解一开一看,少林百步神拳经正在,遂揣进怀里,口中暗道:“张兄,小弟要用你的剑代你报仇。”

他背上剑又回到后院,可是院中却没有了严云玲。

他知道她喜欢逗着玩,他到各个角落寻了一遍,没有;他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响应,他这下子有点着急起来。他飞上墙,墙外也没有人影;又飞上另外两面墙,结果一样。

他跳下墙到周围巡视大喊,仍旧没有。他不死心,又回到庙里,找到蜡烛点上,到每间屋子看,前后找到大雄宝殿,看到殿上的佛像。这时他已激动异常,不可理喻,见到佛像他也有气。他把烛摆在台上,跳上去左右几掌,佛像纷纷破毁倒下,他气犹未息,又伸手拉断幔幕。幔幕落下碰到烛火他也不理,他反而站在一旁看着烧。片刻间,大殿已成一片火海,接着一声巨响,大殿塌下。

一阵尘烟漫迷,接着一股火热一逼一身,殿前无法再待,文玉宁侧身疾窜而出。

他也不管东西南北,只是一味疾奔。

天渐渐亮起来,他渐渐奔入山境。山上遍地杂树杂草阻路,他反手一抽一出剑横扫开路,脚下片刻不停。路上樵子村夫遇到,吓得远远避在一旁。

中午时乌云骤布,雷电一交一 作,下起大雨来。

到下午时他虽然还是在前进,但已是一步步走,而不是跑,因为他已跑不动。他的剑却仍然乱扑乱砍。最后,一声脆响,剑在树身上从中撞断。他对半截剑怔了怔,随即挥手甩出,眼前一花一黑,。人“噗通”倒下。

第二天醒来,满耳鸟唱,满眼彩霞,晨风拂面,落叶盖体,心中一片宁静,尘念全无。

良久良久,文玉宁才开始想,想到严云玲,想到大殿的火,想到雨,于是伸手摸一摸,身上还有点湿。

他起来先打量地势,见北面叠峦重岭,南边浩瀚一片,晨一陽一下五色鳞光闪闪,心知还是在洞庭湖边。这时他精神已完全恢复,同时也饥肠辘辘。四周一看,并无人家,心想还是先弄干衣服再说。

他解下张彤生白剑,脱一下上衣,从贴身衣巾取出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昆仑秘籍”

只湿了表皮几层。他小心翼翼翻开晒上,又取出珠盒打开,万道紫光眩目。他忙合上放下。

东西晒上,他闲着无事,往步旁边走走,见到那把断剑前半,捡起看看,两面锋刃多已卷缺。想起这当时情景他不觉哑然好笑,陡地“嗖”的一声,一条人影一落一起,向西如飞而过。文玉宁喊声“不好”人如箭般进去。

文玉宁使出全力,不仅不能追上,且愈追愈远。翻过一个山,下面一片密林,那人形影不见。文玉宁废然而止,心里知道自己两天未食,且劳累过度,轻功大减:纵使追上,看那人身形,自己也无一操一胜把握。苦恼的是没有能看清那人面目,只从反面看出身形瘦长,道装打扮。

文玉宁赶紧回到原地,一切均在,只少了“紫明宝珠”他心灰意懒之余,无心再停,收拾完毕,拾路下山。

走到山腰,见靠湖边有个房子,便朝那走去。走到近旁,见园地菜圃种得井然有条。

又见屋旁放着渔具,知道这是个渔农之家。

叩门后出来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身虽壮健,面布愁容。文玉宁朝他作礼道:“在下赶路迷途,两日未食,欲在府上叨扰一顿,不知肯见容否?”

那人勉作笑容道:“相公请进。”

文玉宁连忙道谢,随着走进堂屋。那人极沉默寡言,陪文玉宁稍谈几句,便自走进厨房。

文玉宁朝室内环顾,见家虽简陋,但陈设合律。不一会那人搬出米粥小菜,陪文玉宁坐下吃。文玉宁见没有别人出来,心想难道这家只有一人。但见他只是埋头吃,自己也不便问。吃了几口后心里又奇怪,看不出这一介渔农竟做出这种大家之菜。

正吃间,内屋忽传一阵呻一吟。文玉宁眉头一绉,放下碗问道:“莫不是府上有病人?”

那人点点头,回道:“家母卧病。”

文玉宁见他不愿多讲,也就不好再多问。

这时屋里问道,声音很弱:“麟儿,是谁来了?”

“一娘一,是位过路客人。”

隔了一下那声音又说:“麟儿,为一娘一的今早不想吃东西,你把我留下的东西做了让客人吃吧,不要怠慢了客人。”

“是,一娘一。”

说完,他起身就要进厨房。文玉宁伸手拦住,道:“且慢,小弟想先知道令堂所患究是何症。”

“家母年迈气衰,是以成疾。”

文玉宁忙从抱中掏出小瓶,拔开塞子倒出一颗“混元丹”递给那汉子道:“小弟甚感贤母子待客之德,无以为报,特以此丹相赠即与令堂服下,俾补血气。”

那人嗅到“混元丹”的香气,知道不是常物,面容立即开朗不少,道谢一声,便进屋去。不一下,他带有喜容出来朝文玉宁深深一揖道:“家母有请。”

文玉宁进到屋里,见病人头扎白巾靠在床 头。她见文玉宁,伸手向床 前椅子指一下,口中缓缓说道:“小相公请坐。”

病人这时面上泛出一血色,呼吸均匀。见文玉宁坐下后,展容说道:“老身风中残烛,还蒙赠灵丹,此德难报,但不知小相公怎会有此灵丹?”

“实不相瞒,这乃是师门药物,是以随带在身。”

“令师何人?”

文玉宁见她病人,又见她虽年老卧病,但仪韵犹在,实非泛泛一村妇,又念她们待己之情,故不忍相瞒,遂道:“家师讳薛,上君下山。”

“莫不就是‘春华上人’之弟?”

“正是。”

她闭上眼睛,似在休息,又似在思索,施又睁开眼,两眼向前直视,似是看着远远的地方,口中喃喃念道:“‘春华上人’‘春华上人’,天下第一剑,薛君山,薛君山,……”

这时她两眼异光闪射,面色红一润,嘴唇微颤,神情坚定。

她侧头朝文玉宁深深看,目光如寒水利刃,直入心底。文玉宁更觉得面前老妇不是凡人。

“你在令师门下一习一 艺几年?”

“禀告前辈,共十四年。”

她又犹预一下,接着说道:“老儿见你出身高门,又见你心地笃实,堪当重托大任,故冒昧有一事相求,不知肯见允否?”

“前辈有事,尽管吩咐,力之所及,无不照办。”

“麟儿,先代为一娘一的向恩人一拜。”

那人听了“噗咚”跪地便拜。慌得文玉宁跟着跪下答礼。她道:“小侠请起,你乃我程门恩人,理当受此一礼。”

她又对那人说:“麟儿,你把我床 脚那边地上的一叠箱子搬开,把下面的木板也拔开,再把下面的一块石头起出,下面的东西拿出来给我。”

取出来的东西是一个小纸包,一个长木匣。她放在床 沿一一打开。包中是本小册,匣中是一把刀。

她垂指头对文玉宁说:“先夫程雨苍——”

没等说完,文玉宁倒地便拜:“原来是程老前辈——”

她旋又对她儿子说:“麟儿,你也坐下。”

她沉吟一看,像是在理头绪。

“先夫乃南派太极门掌门人,早年年曾收三徒,皆非大材,故早早打发离门,自己也心灰意懒,不想再传弟子,后又来一人登门拜师求艺,先夫起初不肯,后经不住那人恳求再三,才允他在家住。”

她一指她儿子道:“那时如麟尚小,先夫跟前甚是寂寞,加之那人殷勤过人,善体人意,先夫终于收为弟子。那人本有根基,故学来甚易,三年功夫,太极门武学他已得十之六七,尤其一路‘八卦刀’,已到八成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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