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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乞丐十侠

远处,那个声音惊道:“啊——原来是金弓神丐萧五爷到了!”

那老丐冷冷地道:“阁下是哪一位?”

那个声音道:“不敢,小可一温一 荣。”

老化于哈哈大笑,那笑声又是清楚又是洪亮,宛如龙吟一般:“铁剑秀才来了,大约金笛书生也就在附近吧。”

那个声音沉寂了,像是已离去。

老化子仰首观天,满面忽露寞落之色,喃喃地道:“岁月不饶人,一乳一臭未干的娃儿全成了当今武林中流抵住啦,我……我是老了……”

他转头向其心打个招呼,大踏步向西行去了。

其心怔怔然望着那古怪的老化子,直到那老化子背影消失,他哺哺道:“金弓神丐……

金弓神丐……”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仿佛在大海茫茫之中失去了依赖之物,手足无措起来,他一转身,几乎叫出一声:“爹——”

但是立刻他想起父亲已经不在了,他不禁一呆。

这时一个娇憨的声音在背后叫道:“哟,董哥哥,你在发什么呆?”

其心一转身,只见小萍悄生生地在他身后,手中拿着一条柳枝,晃呀晃地。

他茫然返:“小萍………我爸爸走了……”

小萍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其心指了指桌上父亲的留书,小萍抢上去匆匆读完,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其心,悄声道:“董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其心摇了摇头,待要说给小萍听,又觉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他又摇了摇头。

小萍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紧张地问道:“哎呀,不好,那你岂不是晚上要一个人睡在这屋里?哟,好怕人呀?”

其心见她抱着两条胳臂害怕的样子,不禁微笑道:“那有什么害怕呀?”

小萍一双大眼珠上下一翻,忽然喜上眉梢,拍手道:“有了,有了,董哥哥,你注到我家去——”

其心吃了一惊,连忙道:“不行不行,小萍你别一胡一 来。”

小萍好像没听见一般,拍手叫道:“怎么不行,怎么不行,我就去告诉一妈一去,你——你等我——”

娇一嫩的噪声,“你等我”三个字还在其心耳中荡漾,小萍撒开两条小腿,一溜烟跑出老远。

其心墓地一惊,暗道:“我怎能到她家里去?”

他推开门追上去要想把小萍叫回来,小萍已跑得不见了。

他沿着土路走出来,转过弯,远远望见那河水如带,那些孩童们还在野着。

他走下堤堵,河岸是好大的草坪,忽然得得有蹄声响起,一个衣着华丽的孩子骑马奔过来,正是那云合庄齐家的孩子,敢情他骑着马儿溜达,在这草坪上奔来奔去。

站在河边的吴胖子忽然叫了声:“酶,阔小子,小心呀!”

他一扬手,一一团一 湿泥直飞过去,还带着点点滴滴的污水。

那孩子骑在马上,身上穿着洁白绣花的绸衣,猛一回头,只见那一团一 湿泥已飞到眼前,他忽然一低身一子,整个人伏一在马背上,那一团一 湿泥从他头上飞过去了。

他一勒马,掉过头来。吴小胖大叫一声:“晦,咱们把他拖到水里来!”

众童一声呼啸,一涌而上,吴胖与阿雄跑得最前。那孩子一提马级,那马地前腿站起来,他一抖手,手中的鞭地盘空一抖,呼一呼两声直一抽一下来——

吴胖和阿雄被那马儿举蹄虚空一踢,吓得惊叫起来,那根马鞭鸣地一响,两个家伙都吓得抱头滚在地上,那齐家的孩子一带马头,向左横走了三步,众孩童早就不敢再动,呆呆站在那里。

马上的孩子轻笑了一声,~夹马,得得地跑远了。

众顽童呆了一会,方才七嘴八舌地骂起来,阿雄和吴胖一肚子闷气,一回头,正看见其心站在河边。

阿雄叫道:“胜齐的阔小子虽可恶,这姓童的穷小子更是可恶,咱们拖他下水呀。”

他这一叫,众孩童都向其心这边嘻嘻哈哈地涌过来。其心想要转身逃走,但是他终究不曾逃避,反而转过身来,面对着众顽童。

那吴胖子一把抱上来,众童拥将上来,一阵推拉拖扯,其心的衣衫也被撕一破了几处,那阿雄尤其可恶,一拳打在其心的鼻梁上,立刻鲜血流一出来,一群顽童如同疯狂了一般,嚷着撕打。其心手臂脸上都被抓破,鲜血淋一漓。

他暗中吸了一口气,双一腿用力一撑站起身来,但是忽然之间,想起一事他又悄悄吐出了那一口气,拳一松,毫不抵抗,任由那群顽童欺侮。

渐渐地脸上手上血流得多了,那些顽童看了都怕起来,一声呼啸,齐向后跑,霎时溜得一精一光。

其心从地上爬起来,伤口一点也不感到痛,只是热一烘一烘地像火烧一样,头脑昏昏的,在这一刹那中他有好多事要想,却是一件事也不能想,只是悄悄地站在那里。

一陽一光晒在伤日上,鲜红的创伤显得更是鲜艳夺目,渐渐地他开始感到伤处疼痛,这时,得得蹄声响起,邵华服骏驹的漂亮孩子又骑了回来。

蹄声渐缓,马儿终于停在他的身旁,其心始起头来,只见马上的孩子正也望着他,一陽一光照在他的头发上,泛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芒,那双又黑又大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女孩子长得也没有那么漂亮。

其心也静静地望着他,他忽然觉得这孩子对于他有一种特殊的感觉,那沉寂的气质中,带着一种亲近的味道,他期待那孩子先开口——

那孩子终于开口了,他只说了一句:“被人欺侮了么?报复呀!”

他说完这句话,拍马掉头而去了,其心听了这句话,心中猛然一震,如雷轰顶,似乎有一股热流在汹涌着、澎湃着。

他走到河边,缓缓躺下一身去,俯睡在岸边,把头伸到激荡的水面,让那清凉的河水溅在他的脸上,脸上的血冲到河水中,比成一缕缕淡红的血花。

他站起身来,拢了拢被河水冲湿的头发,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董其心再坚强,终究还是个稚龄孩子,眼泪在他眼眶中转了两转,只差没有落下来,他喃喃地想道:“这里,我是无法待下去了。”

他飞快地跑回家主,家里空荡荡的。小萍想是还在家里和她一妈一七缠八缠。他把父亲留下来的银子放在布包里,拿了几本书一并包扎起来。他提着布包走到门口,向屋里望了一望,默默道;“爹爹一年之后回来,我也一年后回来吧——”

他轻轻关上了门,快步向西走,头也不回。

天快黑的时候,他已走到望不见这村庄的地方,四周都是野花,前面那条路弯弯曲曲的不知道通往哪里。

前面路边上,一个小铺地,其心买了些馒头包子放在怀中,一面走一面吃着,太一陽一整个儿落下去了,只是西天有一抹红霞,其心看看四面无人,便靠在路边一棵大树下休息。

昏昏沉沉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未睡着,反正一阵人声惊动了他,他微一翻身,发出嗦嗦之一声 ,他连忙不再翻一动,侧耳倾听。

只听见一个沙哑的嗓子低声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白三哥和古四哥还没有到,离开开封的时候,他们分明比我先动身的呀

另一个洪亮的嗓音道:“莫非是路上出了事?”

那沙哑的嗓子道:“金八弟你好会说笑话,白三哥和古四哥在一起,还出得了什么事儿?”

洪亮的噪声道:“方才我和罗九弟碰了头,他说铁剑秀才和金笛书生已经到了附近,而且好像华山的剑手也让他们给说动了,全来与咱们作对啦。”

那沙哑的声音道:“华山?自从那年华山七剑让地煞董无公一口气毁了六剑,就只剩下了灰鹤银剑哈文泰孤零零的一个人,华山还能派什么高手?”

金八弟道:“方七哥说得不错,听九弟说,来的正是哈文泰哩!”

方七哥惊呼了一声道:“他一妈一的老贼好毒的手段,他把咱们姜六哥揭去生死未卜,只这一段仇就叫咱们必报不休了,他还要投石下井,想把咱们一口气全毁了哩!”

那金八弟道:“七哥说得不错,瓢把子和雷二哥带了十弟赴那居庸关之约,他却在这里和咱们决战,分明是分散咱们的力量,看来华山点苍峨嵋全让老贼给搬动了,白三哥和古四哥若是再不到的话,可就麻烦了。”

方七哥道:“萧五哥的人呢?”

金八弟道:“下午就到了,他命咱们不可焦急,乱了阵脚。”

其心愈听愈觉奇怪,他忍不住爬过去,伸出头来偷看过去,黑暗之中,依稀可见两个黑影相对坐在草坪上,月光照耀下,可以勉强看出这两人都穿着破烂接褴的灰衫,好像背上还打着两个大补钉。

忽然之间,一个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丐帮十侠请了——”

那坐着的两人一齐站了起来,左面的一个向着黑暗中道:“是庄老贼么?”

那人哈哈大笑,朗声道:“听阁下出言无礼,大约便是‘石狮’方七侠吧,哈哈,老夫正是庄人仪。”

紧接着走出一个气度威猛的五旬老者,他的身后跟着十多个汉子。

这时,月光明亮起来,只见“方七侠”身旁的那人又瘦又长,脸上似乎洗不干净似的,只有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吓人,而且双眸中似乎闪出点点金光,那老者庄人仪拱手笑道:“这位——啊,想来必是‘金眼雕’金景了!”

金景手中持着一根长及耳边的棍儿,他领了顿根儿道:“庄人仪,你把咱们姜六哥究竟怎么了?”

庄人仪脸色一沉道:“你问老夫吗?”

金景道:“当然是问你了——”

庄人仪道:“那老夫倒要问问你,你们丐帮凭了哪一点理由断定老夫绑架了你们的姜六哥?”

金景怒吼道:“在人仪,你要当面混赖么?”

庄人仪不再言语,却笑嘻嘻地道:“咱们先不谈这个,到资帮讲道理的人来了咱们再谈不迟,待老夫先替二侠引见几位朋友

他说着向后一伸手,指着最左边的两个胖子道:“这两位是点苍的名家洪氏兄弟——”

金景吃了一惊,点苍洪氏兄弟不出江湖已有多年,想不到这庄人仪好生厉害,竟把他俩也拖出来了。

庄人仪冷哼一声,指着另一个白面书生道:“这位铁兄想来二位英雄不曾见过,铁兄乃是才从天山到中原来的——”

他话未说完,忽然一个粗矿的声音打断了他:“冰老人铁公谨是他的老子么?”

只见一个背着一张金弓的老化子踏步走了进来。

庄人仪微微一惊,随即呵呵笑道:“好呀,萧五爷请了。”

其心吃了一惊,这萧五爷正是那间自己讨水喝的老化子,他忘了疲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中变化。

金弓老化子指着庄人仪骂道:“姓庄的,你一生伪善,惟恐天下不乱,你把我姜六弟藏到哪里去了?”

庄人仪道:“老朽一来就碰着人有的问我要姜六哥,有的问我要姜六弟,这就奇了,谁见了你的姜六弟呀?”

金弓化子道:“庄人仪,你用心险恶,一面挑一拨蒙古‘大漠金沙’九喜神尼带着她的徒子徒孙与咱们丐帮定下居庸关之约,一面又煽动各派好手要在这里与咱们论理,只怕你计较虽好,各派高手未必就肯听你这糟老头地派遣吧?”

他这句话说得具有挑一拨意味,果然在人仪背后有人面露不悦之色。庄人仪不慌不忙地道:“萧昆,我且问你,郑州道上点苍的弟子是不是贵帮人打伤的?黄河水面上谭家的粮船是不是让资帮的人烧了?山西临汾……”

金弓神丐萧昆捧腹大笑,声震林木,大声道:“我以为庄人仪一代枭雄,当真能够把天下各派高手都说动了,原来用的是这等伎俩——”

他退了一步,再向前时,已用脚尖在地上写了一个“拖”字,方七侠和金八侠看了都知他意,此时双方力量悬殊,除了拖,别无他法。

正在此时,一缕亮红色的烟花冲天而起,紧接着红色的旁边又冲起一缕黄色的烟花,在漆黑的天空里煞是好看。

金景喜道:“三哥到了!”

众人一闻此语,不由都是肃然,只见两个人一大踏步走了过来。

那两人左面的一个头上缠着一圈白布,右面的一个左手上也缠着白布,丐帮的人一大惊失色,暗暗道:“三哥四哥挂了彩?”

然而那庄人仪却更是惊骇万分了,他望着这两人出现,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这两人还没有死?

那两人一言不语,只是大踏步走将过来,众人也肃静着,直到两人走到五步之外,金弓神丐才道:“三哥四哥,皖北道上出了岔儿么?”

那两人沉重地点了点头,左面的指着庄人仅大骂道:“好个庄老贼,你既约咱们到这里,为什么路上又派人偷袭咱们?”

萧昆惊道:“是什么人偷袭?”

他不敢相信庄人仪还有能耐搬动什么人,竟能把威名满天下的“开碑神手”白翎及“铁胆判官”古筝锋一齐打伤!

铁胆判官古筝锋冷笑道:“不晓得是从哪里搬来的人物,两个黑布蒙面人,一身贼功夫高得出奇,便是他俩个也自以为我古某人和白三哥是死定了,是以打了一半,那蒙面贼子露出口风来啦——哈哈哈——”

萧昆见事态离奇,忙问道:“蒙面贼子露出了什么回风?”

铁胆判官道:“那蒙面人好生狂妄,他得意忘形之余,哈哈大笑道:‘今日你们两人是死定了的,到阎罗王门上可莫愣头愣脑,告诉你也不妨,咱们是庄人仪的朋友!’嘿——咱们听了这句话,说怎么也不能让这两个蒙面人给毁了,所以,庄人仪,对不住,咱们还是赶来啦——”

庄人仪面色铁青,冷哼了一声道;“这倒奇了,我庄人似平生最敬服的便是白兄古兄这等英雄人物,如果今日之会没有了白兄古兄,岂不寂寞得紧?倒是那蒙面人说的话好生叫我不解,幸好白兄古兄功力深厚,若是遭了那蒙面人的毒手,岂不是叫我庄某无处解释得清?”

一直没有发话的“开碑神手”白翎冰冷地道:“那两个蒙面人么?让咱哥俩废了他一条胳膊!”

他说着从背包里一掏,随手往地一上掷,只见地上骇然一条被劈下来的胳膊,血迹都成了紫色!

庄人仪到了此时,反而神色自若起来,他微笑道:“不管那蒙面人安的是什么心,现在白兄古兄既已到了,就请划下道儿来吧。”

开碑神手白翎一字一字地道:“没有什么可说的,穷家帮的生死存亡就在今日一战,咱们瓢把子和雷二哥不在,天大的事都冲着白翎来吧!”

庄人仪道:“丐帮十侠个个威重武林,也许正因为十侠英雄过人,资帮所做的英雄事迹也太过分了一些吧——”

他说话到这里顿住,身后闪出了那点苍洪氏兄弟中的老二,他一挺胖肚子,大咧咧道:“丐帮的行一事规矩怎样我洪家铭可不管,我只问郑州道上敝门的弟子因何被贵帮给打伤了?”

铁胆判官冷笑道:“呵,郑州道上那桩事么?哩,资派的弟子真好德一性一!”

洪家铭又挺了挺肚皮,傲然遭:“敝派弟子德行不好,还有点苍的门规在,也犯不着你们拿臭叫化的规矩来整治他呀?”

那方七侠勃然上前道:’鄂州道上的事是我方横干的,贵派的好弟子,他一妈一的白瞟姑娘还打伤人,老子讨碗剩饭,他叫老子爬着吃屎去,老子不打他打谁?”

那洪家铭县点苍派有数的剑术名手.据说在剑术上的造诣比他兄长洪家勤犹高一筹,这时他的右手渐渐移到了剑一柄一上,冷冰冰地道:“你叫方横,倒真横得可以了——”

其心躲在草丛中一动也不动,他暗道:“什么叫做白嫖姑娘呀?”

不过他感觉到场中是愈来愈紧张了。

方七侠方栈道:“胜洪的,你要动手么?”

“嚓”地一声,洪家铭一抽一出了长剑,一道寒光盘空一匝。

石狮方横伸手一拔,一把金环大刀已握在手中。

洪家铭轻藐地冷笑了一声,只因“剑是兵器之祖”,一般说来练剑所须时间总在统刀的五倍以上,是以洪家铭这等上乘剑家一见方横拔一出大刀来便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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