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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秘上加秘

武当的一代掌教周石灵道长此刻陷入惊震与迷仍之中了——

所谓天座三星,那只是传说中的人物,武林中没有见过他们的面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姓名,在武林人心目中,武当的掌教才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然而周石灵此刻不仅见到了天座三星中的神秘和惊世骇俗的神功,而且又看见了地煞董无公一句话震退了天禽一温一 万里!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此时的董无公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衰弱老人,他能一语退敌的凭借,只是“地煞”这个举世夫双的名头!

周石灵无限惊震地望着这个曾掀起武林空前风雨的故人,他不敢相信真如董无公所说,大名鼎鼎的地煞此刻竟是毫无武功。

老道长终于忍不住道:“董施主御剑飞身真乃武林百世高手,天下还有人能废去董施主的武功?这可叫贫道好生难信……”

董无公一听到此事,立刻心中如同绞剐一般地难过,有谁能相信使地煞董无公武功全失的人就是无公的亲一哥哥天剑董无奇?又有谁能了解这兄弟箕豆相煎的痛楚?

董无公苦笑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周石灵仍然忍不住满腹的狐疑,他再问道:“然则董先生你一身绝世神功当真难以恢复了么?”

董无公忽然露出黯然的神色,他叹息道:“绝世神功么?想我身具那绝世神功的时候,仍是无法解决我的问题啊……武功算得什么?无法恢复也就罢了……”

周石灵见他索然之态,分明是满腔悲痛,强作旷达的了。周道长自己也不觉意兴阑珊,他想了想,想说些安慰之话,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道:“董施主纵然神功丧失,然而令郎分明是人中之龙,不出数年,武林将再放异彩矣!”

董无公如同触了电一般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周石灵的衣袖,颤声道:“你……道长,你在什么地方见着我的孩子?”

周石灵见他紧张的样子,不禁愕然,他答道:“贫道活到这般年纪,还不曾见过像令郎这般如此小小年纪竟能深藏若谷的人物,贫道敢大胆预言,这孩子他日之成就,只怕要盖于古人之上了——”

董无公心急如焚,周道长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无公急道:“道长你如何会识得我的孩儿?”

周石灵道:“令郎曾在武当山待了十余天之久!”

董无公大惊道:“什么?那……那怎么可能?”

周石灵知他不信,他便问道:“令郎可是名叫其心产’董无公道:“是啦,其心他怎会跑上武当?”

周石灵道:“敝派弟子在山下发现令郎之时,令即似乎是身有热病,卧倒山林之中,敝弟子带他到武当山上,令郎居然完全深藏不露,后来,后来……”

周石灵想到其心在山上所受种种欺侮虐一待,一时竟说不出口来。

董无公可不知道这些,他忙追问道:“后来怎么?”

周石灵只得期期艾艾地道:“后来……令郎在山上颇不愉快,他仍然深藏不露,直到最后——”

董无公道:“最后?”

周石灵只得道:“最后敝派镇山之剑忽然失去,有人怀疑是令郎所为——”

他说到这里,偷看了一下董无公的脸色,方才继续道:“到了这时,贫道才发现此子琴骨反生,那不是地煞童施主你的后入还会是别人么?即是董施主你的后人,区区武当怎会看在他的限内?”

董无公表面淡然处之,心中却是大悦,但他仍是满腹疑虑不曾释然,于是他问道:“后来呢?”

周石灵道:“贫道知道令郎不会在武当待下去了,当下什么也没有说,便命弟子让他上路,武当山上一上一下一下数百名弟子无一不惊疑满腹,贫道只在令郎耳边说了一句话——”

董无公道:“什么话?”

周石灵道:“孩子此去,勿罪武当!”

他说罢哈哈大笑,董无公一直在思索其心怎么会跑出那小村的,但是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周道长客气言重了!”

他想起自己离家时,曾叫其心在家中等一年时光,如非有事情发生,其心怎会跑离家村?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忐忑难安了。

周石灵道:“董施主得子如此,犹有何憾……”

他话声未完,董无公的脸色骤然大变,他走到周石灵身旁,用最低的声音,飞快地道:“那‘天禽’投滑无比,他去而复返,咱们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周石灵骇然大惊,他见董无公面色大变,知道天禽已在周围附近,他乃是当今武当拿教真一人,略一惊骇,立刻镇静下来,冲着董无公道:“童施主这些年来绝迹武林,未知藏身何方名山大岭之中?”

董无公强自镇定,哈哈笑道:“董无公乃是一介凡夫俗子,哪里有道长说的那么风雅,这几年不过是心灰意懒,跑到乡下去种田啦。”

周石灵胸无成竹,要他一胡一 乱扯些话来对答,不禁大感为难。他是个不喜口舌巧滑的正直老道,若是此刻换了他的那位宝贝徒弟张于岗,包管他口若悬河,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董无公见周老道不说话,只得道:“武当与昆仑同是武林中流批桂,道长能与飞天如来化尽前嫌,真是天下之福……”一这句话,倒把周石灵灵感引了起来,他在辩事明理方面,口齿十分凌厉,只是不善东拉西扯,这时他有了资料,便大声道:“若是说到这个,那就全要感激董施主的成全之德了,想当年贫道与昆仑教主在绝崖之下拼斗内力,已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只是瞬息之:司,贫道与那飞天如来便要两败俱伤……”

他望了望董无公,董无公作了一个眼色,于是周道长继续道:“幸好童施主及时赶到,那御剑飞空之一击,委实是冠绝古今,贫道至今犹记得那百载难逢的盛景——”

董无公故作豪放地哈哈大笑道:“周道长不要在老夫脸上贴金了,想当年老夫御剑之术尚未臻化境,虽说是身剑合一,但是距那炉火纯青之境相去甚远,哪值得道长如此相赞。”

他言下似乎御剑之术到如今才算是炉火纯青了。

地煞董无公是一代宗师,他虽则此刻武功全废,但是他的感觉反应仍是敏捷之极,他知道那天禽一温一 万里正在不出十丈之附近地方,只要自己言语露出一丝破绽,今日便得立刻命丧当地!

周石灵说:“董施主吉人词谦,依贫道看来,昔年一代剑圣一胡一 笼晚年参悟御剑之术,其威势神风也不过如此。”

董无公笑道:“南来关中剑神一胡一 老爷子乃是天纵奇才,一剑到了手上,真乃腾蚊起风虎啸猿啼,岂是后人能及?”

他话声末已,忽然哈哈狂笑声起,那天禽一温一 万里鬼铁一般出现在眼前——

周石灵心中一紧,暗道要糟,不知是哪句话出了破绽,引起了这天禽的怀疑。

天禽一温一 万里指着重无公怪笑道:“你究竟是谁?”

董无公心中惊骇无比,但他此刻只有拿出最大的镇定,他也冷笑一声道:“我是谁?你管得看么?”

一温一 万里哼了一声道:“我听说地煞董无公一身神出鬼没的功夫,哪会像糟老头模样?”

董无公暗冒冷汗,口中却是镇静如常地道:“一温一 万里,你这个险可冒得不小,我董无公在武林中有的只是一身臭名,绝不怕别人骂我以多凌少,你这一回来,若是我与周道长来个以二敌一,天禽一温一 万里你还有命么?”

一温一 万里哈哈狂笑道:“不错,我去而复返是个冒险,可是我还有几分把握哩。老实说,你的面貌虽和我所知的董无公差不多,可是我怀疑你是个冒牌的,虽说冒险,不错,我一温一 万里打不过你两个人,可是你们有谁追得上我?哈哈……”

董无公知他心中疑念已起,他要想安安稳稳地混过去,看来是难上加难了。

一温一 万里暮然脸色一沉,厉吉吼道:“糟老头,你若是冒牌货,立刻跪在地上磕三个头,老夫便放你走路——”

以天座三星的人物而言,若是怀疑无公是个冒牌货,只需伸手一掌便解决了,但他却只不断地用言语相探,这就是因为倒底地煞的名头太令人心骇了,强如天座三星中的人物,只要一个冒失,只怕就要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董无公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不再是镇静所能应付的了,他必须立刻怒而发掌,这才表示他是真正的地煞,否则,再下个动作只怕天禽就要动手了。

周石灵心急如焚,董无公更是额上冒汗,他也曾满腹豪情,也欲为天下第一人,但是此刻,他的生命捏在别人的手中,间不容发——

但是,他不能不动——

他下意识地向前猛跨一步,双袖微微一荡,有如流云飞风湿万里骇然而退,董无公这一挥袖,足足显出那一派大宗师的味道,他一晃身形,足足退了五文有余。

然而董无公再也无法有第二个动作,双方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天禽一温一 万里心中疑念又起,他双目中射一出如箭一般的光芒,瞪在无公的脸上。

董无公胸中宛如一一团一 熊火直烧上来,此刻他昔日的雄风豪气直升上来,但是他却一丝一毫无能为力,干是他额上冷汗淋一漓

一温一 万里缓缓举起掌来,周石灵猛提一口真气,他把数十年苦修的武当神功提到十成,打算在这必要的一刹那间,尽全力发掌一拚!

就在这霎时之间,攀然一条人影如闪电一般直射下来,一温一 万里的单掌已自扬出——

那条青影比闪电还快地落了下来,迎着一温一 万里五指弹出,接着轰然巨震,满地的石块都飞到了天空,好像是埋在地底的炸药爆炸一般,一股股的炙热旋风从中央吹卷出来!

周石灵如一缕青烟~般飞身过去,把董无公一托退后了数丈,烟尘滚滚之中,只见那天禽一温一 万里面上露出了无比的惊色,突然转身就跑!

那条人影也是毫不停步地追赶一温一 万里而去,霎时不见踪影。

周石灵身为武当掌门,武林中有数的高手,但也没有见过这等威势的一击,他抓着董无公的衣袖,急声道:“那青衣人是谁?那青衣人是谁?”

董无公没有回答,周道长喃喃道:“贫道算是开眼界了,好厉害的弹指神功,只是——

只是他是谁?”

这时他才发现董无公的脸上流露出难以形容的神色,仿佛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口中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地道:“无奇……”

周石灵道:“董施主,你识得青衣人么?”

董无公茫然道:“是的……哦识得他,我识得他!”

周石灵叫道:“那么———他是谁?”

董无公摇头叹道:“不能……哦不能告诉你……”

周石灵瞧着他反常的激动,不禁心中大为迷惆,他提醒道:“据贫道所猜测,昔年冒充董施主茶毒武林的人必是……”

他正要说出,董无公挥手大声道:“道长你不必说,我已知道,我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请你不要提那个人——”

周石灵更是大惊且疑,他忍住叫道:“童施主,在今日以前,我的猜测只是推想而已,然而此刻贫道可说敢断言一句了——”

董无公听他如此说,也不禁觉得奇怪起来,他问道:“周道长你要断言什么?”

周石灵道:“董施主武功已达神境,试想能冒充鳌施主的人,必然也具有与董施主相若的天下神功,贫道昔日听了蓝文俊施主之言,虽知童施主你是受人陷害,但是贫道就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冒充地煞董无公——”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方道:“天座三星虽然传闻中有如陆地神仙,但是那毕竟是传闻啊,直到今日,黄道见了天离一温一 万里,那惊世骇俗的神功,贫道乃敢断言,童施主蒙冤数十年,只怕是在天座三星身上!”

董无公暗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你也知道我的亲一哥哥,冒我之名残毒武林之事,周道长你的猜断虽然有理,可是世上除了天座三星,还有一个稀世绝顶的大高手——

我的哥哥啊!”

于是董无公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周石灵道:“那年蓝施主董无公道:“你是说丐帮的帮主么?他怎会牵连到这事之内的?”

周石灵道:“蓝文候与贫道是道义之一交一 ,贫道虽是出家修道之人,但是每一念及蓝兄那豪气平霄的雄图大志,也不觉热血沸腾……

董无公虽然久不闻武林之事,但也知道蓝帮主这个人,只因丐帮在武林中的声威委实太浩大了。他点了点头:“不错,我也曾听过丐帮十侠的英雄事迹,听说蓝文侯是九州神拳叶公桥的徒儿,不知是不是他……”

周石灵肃然道:“一点也不错,九洲神拳叶老前辈的英风侠韵,真叫咱们后人无限景仰,蓝文候得其真传,拳风如石破天惊,大有叶公雄风——”

董无公道:“他怎会与老朽之事扯上关系?”

周石灵道:“那一年,蓝帮主见了贫道,对贫道说起一桩奇事……

周石灵说到这里,忽然脸上严肃起来,连声音也变得可怕恐怖,有如刺骨寒风一般,董无公不禁大为骇惊——”

董无公道:“他告诉道长一件什么事情?”

周石灵道:“童施主你可还记得四川唐家的瞽目神睛?”

董无公奇道:“道长你是说唐君律?”

周石灵道:“不错,那年他在武林之中公开宣扬要向董施主你报仇挑战的事,童施主你可还记得?”

董无公长叹道:“老朽如何不曾听到?只是那时节老夫已是武功全无的一个废人了,挑战也只好由得他挑了。”

周石灵道:“那蓝施主便是目睹了唐君律身遭惨祸的一幕董无公冷笑道:“可是又有人冒充老夫痛下毒手么?”

周石灵道:“董主请听下去便知——

那年,蓝文候和他帮中五侠金弓神丐萧昆从河南赶到湖北,在开封城外的荒庙中过夜,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蓝文侯和那金弓萧昆一踏进那座破庙,立刻被一幕惨绝人表的情景给吓呆了,那庙中久无香火,和尚也不知去向,只是个半朽半存的神像竖在墙上,那神像下,却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惨象,只见那神案下一排躺着五个赤条条的人一体 ,有一个老人,一个少一妇,一个壮汉,还有两个儿童,其中四个都是开膛破腹,只剩下那个老人,正在地上翻滚挣扎,却又叫不出声来。案上坐着一个人,拿着一一柄一匕首,又向老人心口剖去,他身边有一盆绿色的浆一汁中泡着四颗人心,还在微弱地跳动着。蓝帮主与萧昆双目如同喷火,正要跳将进去,忽然轰隆一声,破庙的土墙倒了下来,一个魁梧大汉冲了进来,他指着案上那人一大喝道:“何方妖人,近日开封城内老少童子连续失踪,原来是你——”

他话未说完,那案上之人竟是毫不理会,伸手一送.那老人倒在地上,一颗活心落入盆中。

那魁梧大汉见了那盆中的绿汁和五个人心,墓地骇然大叫道:“南中五毒!”

案上之人这才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那大汉怒道:“在下四川唐君律,你是什么人,谁告诉你南中五毒要用这种方法调制?

你还有人性么?”

那案上之人忽然如鬼鞋一般一晃身形,唐君律已惨叫一胄倒在地上,而那人出了庙门。

蓝文候和萧昆就没有瞧清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一齐冲进庙来,那君律在他上掺然喝道:“你是谁?……留下名来,唐某死不了的……”

庙外那人汪笑道:“老夫董无公!”

声音已在十丈之外,蓝文侯一把摸了摸唐君律的脉门,叫道:“五哥你照颐他——”

他反身出庙追赶而去,然而夜色苍茫,什么也没有追赶到唐君律被那人手浸南中五毒抓在背上,五个指孔流着黑血,他四川唐门是毒物之祖,唐君律竟没有送掉命,然而从此是个瞎子了……

董无公冷笑道:“难怪唐君掉一直在江湖上扬言要找我董无公,哼哼,我董某——”

周石灵打断道:“当时蓝文侯告诉我这些时,蓝帮主就曾对贫道说,他敢断定那个调制南中五毒的怪人八成不会是董施主,地煞虽有恶名,可是做了这等武林不耻的丢人事后,何必故意还要说出‘老夫董无公’?”

董无公长叹了一声,周石灵道:“董施主此去何方?”

董无公道:“老夫要回家去一趟。”

周石灵知他此去是担忧其心的下落,他想了想道:“贫道随童施主去不妨事么?”

董无公知道他的意思,是要一路保护自己。董无公一生纵横湖海,想不到却也有要人保护的一天,他心中感慨万端,但是他知道那是周石灵的诚意,干是他道:“那——那自是不妨——”

周石灵见他答应,他不再多说,便道:“这就上路么?”

董无公点了点头,他心中在想着:“其心啊其心,你怎会跑到江湖上去一浪一荡呢?这些日子你可好么?”

黄昏如浓妆艳抹的半老徐一娘一,正是夕一陽一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草原上长长地躺着那浓密森林的硕一大影子,几只昏鸦在紫色的天边徘徊,草原的尽头,那雄伟的庄院此时静得有如前古的荒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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