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坎坷人生(4)
那老人摸了摸身旁的石座,叹了一口气道:“那年董老先生六十大寿,他心中厌烦武林仇杀,决心从此退隐山林,于是当日他避过成千成百贺寿的武林人,仅留柬说明,当时武林中确实轰动了一阵,只因董老先生常行走江湖,对武林影响极大,但过了一阵也就平静下来。
“当时董老先生有两个儿子,大约在十七八岁左右,两兄弟自幼得董老先生真传,加之天资极高,功力已臻一流高手。
“董老先生退隐后,本以为自己的打算确是不错,但不到半年工夫,武林中不再有董老先生的踪迹,却忽然出现了一个大魔头。
“这个魔头武艺古怪已被,从不曾在武林之中见过,且这魔头行踪极为神秘,他的面貌,竟始终未为武林中人所见。最可怕的是那魔头竟似疯狂一般,乱杀武林同道,不论黑道白道,好人坏人,一律见则杀人,他功夫太高,竟使整个武林刹时充满恐怖。最初那魔头并不说明他为何如此,到了后来,他扬言要血洗武林,看那姓童的老儿如何。
“董老先生隐选山林,音讯不通,好久以后才听到这个消息,百思不得到底是何人指名索战,而且据传说那人的功力简直骇人听闻。董老先生思之再三,不想破誓重人江湖,于是叫两个儿子代他出山入武林应约。他那两个儿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董老先生竟放心命之与那神秘不测的魔头相见,可见他对两兄弟的估计是何等高强。两兄弟于是辞父下山,到武林中宣称董家门下如约相应,自然那个魔头立刻获得了这消息。”
老人一口气说到这里,忽然仰天叹了一口气,满面迷惆之色,好久不再说话。
齐天心正听得紧张,忍不住问道:“前辈,以后怎样了?”
老人似乎一惊,呵了一声忽道:“说到这儿,你可都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齐天心双目中掠过肯定的光芒,点首道:“晚辈大约心中猜得着。”
老人也不多说,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两兄弟初入武林,经验方面甚是不足,两人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消息才扬出去,两兄弟发觉自己经验方面吃亏太大,于是又扬言董门有急事,相约之事得延后三个月之久。”
齐天心呵了一声,老人接着道:“这董门急事日后成了一切的关键,而兄弟当日万万不料随口所宣竟成了不解的死结。”
齐天心忽然插口道:“说到这里,前辈与这些人可有什么关系?”
老人嗯了一声道:“这个么?不提也罢——”
齐天心暗暗心惊,那老人挥挥手又遭:“咱们方才说到两兄弟宣言董门急事,于是相约之事延了三个月。当时整个武林对这场约会密切地注意,两兄弟在三个月之内遍行大一江一 南北,对敌处人方面的经历大进。但两兄弟并不知道,他两人宣称董家有急事之举,竟引起一桩非常离奇之事。这事情的发生当时两兄弟远离家门,毫不知情,是日久回家,董老先生说给他们听的。
“事情是这样的,当两兄弟宣言后一个月左右,董老先生隐居之地竟有外人出现。董老先生那隐居之地,委实隐秘十分,决不可能为外人所探,这时有外人出现,分明是家中有人走露消息。最初董老先生以为是外人误行而至,但疑心仍起,直到第二日那外人竟太谷求见。”
老人声调逐渐寒冷下来,齐天心入神地盘膝而坐,老人声调一停,石室中登时一静。
老人沉思一刻,忽道:“老夫忘了一事,那董老先生的妻室乃是一对姐妹,他足下两子分为姐妹两人所生,哥哥是姐姐所生,弟弟则为妹妹所生。”
齐天心一怔,他不知老人忽然提起此话是何用意,正待开口,那老人已接着说道:“董老先生心中疑念重重,当时老夫正也在董家中,董老先生不愿亲自出手,便叫老夫出迎。
“那人行踪十分神秘鬼祟,脸上包着青巾,见老夫出迎问道:‘敢问阁下,董老英雄—
—’他一见老夫,便知老夫不是董老先生,可见他定是见过董老先生,用青巾遮面,分明是不欲被我们认出他是何人。老夫不待他说完便道:‘董老英雄卧病在床 ,你是何人?’大概是两兄弟在外宣称董门有急事,那人听老夫说董老先生有病,似乎深信不疑,却不待老夫说完,反身便走开。老夫心中有气,冷冷吼道:‘阁下留步。’那人理也不理,倏然之间,他身形一花,老夫竟没看他是如何身法,已在十丈之外。老夫心中吃了一惊,沉吟了一刻,便回到室中说明,董老先生想了好久,也不得要领。当时隐居在那儿的,一共是董老先生、两位夫人,一位老一奶一妈一,还有一个管家的,连上老夫,一共五人。”
齐天心忽然插口道:“敢问前辈,那管家是何等人物?”
老人摇摇头道:“那管家姓秦,当日咱们也曾怀疑是他勾一引 外人,但却是决不可能之事。”
齐天心嘴唇一动。那老人却接口道:“董老先生的功力是不必说了,两位夫人的武艺也很不错,加上老夫,就算是神尼无忧和奇叟南天联手相袭,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是以当时咱们也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估计无人敢有所企图。只是董老先生对有人发现这隐居之地,确实十分不快,他本来便想从此不入江湖,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么一个好地方,竟又为人所知,那么以后武林中人人都可来此,当日便决定两兄弟回家之后,立刻另外觅地而隐。但是不料就在当日夜晚发生了一事。
“那天晚上天空乌云密布,黑夜如墨,大雨欲落未落,山风强烈肆劲,小小的山谷中,到处呜呜疾呼之一声 ,那时是冬日,松啸如涛,枝摇叶落,咱们坐在屋中谈了一会便各自入睡了。大约在三更时分,老夫陡然醒觉,只听遥远处忽然有一声尖锐的狗叫。老夫记起日间的事,心中微动,在黑暗之中凝聚目力,夜色太浓,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好一会老夫才能略略看清方圆不及一丈之处。这时外面山风愈强,窗子格格作响,老夫静坐了一会,忽然之间,只觉周身一冷,一缕缕幽幽的一陰一风竟然袭体而生。利时间老夫只觉冷汗涔一涔而流,万万不料对方竟已潜入室内,当时老夫想也不想,陡然发出护身三一陽一真力,只觉一陰一冷一消,立时腾身而起。老夫只觉四周一片黑暗,敌人所在之处自己一无所知,是以立刻一抽一身而出,双掌内力一吐,窗架格格数声一齐震断,呼地一声穿窗而出。老夫自认功力较之奇臾神尼老董之流,相去有限,而且江湖经历也十分老练,身形一出窗外,双掌护胸,猛可向屋顶上一翻。老夫以为对方一人一逼一自己穿窗而出,一定有另一人在屋顶上等候猛然突袭,由上而下威力更猛,所以身形一翻,双掌冲天而上,内力疾涌而出。哪知只觉双拳一轻,身形翻上屋顶,却四方八面空空荡荡一片,毫无人迹。室外稍较室内亮一点,但四周仍是模糊一片,老夫全神贯注,心知此刻正是对方暗算最好的时机,但屋顶上只有老夫一人,山风呼一呼而过,吹得老夫身上衣袂作响,却不见一个敌踪。
“老夫一生身经百战,但此时敌陪我明,而且莫测高深,简直空有功力,无从下手,老夫四下一探望,黑沉沉死寂的一片,心中竟不由泛起寒意。老夫忽然想起董老先生,忙一掠屋顶,一望过去,只见董老先生那间屋子黑黑一片,似乎毫无动静。老夫心中一安,忽然一股掌风自后方袭到,老夫一错身形,只见黑暗中人形难辨,心中暗暗着急,于是对准方才拿风袭来之处打了一拳。这一拳老夫至少动用了八成内力,黑暗中果然有人出掌一抵,老夫只觉掌中一重,心中大吃一惊,即力吐发出十成内力。哗啦一声暴响,黑暗之中冒起一条人影,在空中闪了两闪,呼地拣出三、四立外。老夫心中一想,对方分明是有计划而来,这黑影突然现身必是想引开老夫,他们以为董老先生果真卧病在床 ,只要调开老夫便可长一驱一直一入。老夫想了一想,便紧跟而去,那人果是越跑越远,老夫故意在五十丈外全力追上了他,和他拚斗起来。这一场拚斗,老夫是略占了上风,但也始终无法击倒这蒙面人,那蒙面人的功力较老夫逊色,但招式之奇,掌法之狠乃为老夫所仅见。而且老夫始终瞧不出他是何门路,大约在一百招上,老夫忽发一种旅劲,这种力道你也知道,就是‘七星转’的内力,那蒙面人身形被旋,一连倒退了十几步,不支倒坐在地上。
“老夫正待上前查看,忽然身后又一股极强的劲风,老夫反手拍出一掌,双方内力一触,老夫仓促发力不纯,竟被击得一个踉跄。老夫又惊又怒,就这一刹那,那倒坐在地上的入也一跃而起,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刹时已奔出二十余丈,连闲之下已出了谷口。老夫一怔,正待起步而追,忽然背后一个人低声道:‘老弟别追了。’老夫转身一看,只见董老先生站在身后,忙问道:‘大哥,你怎么——’董老先生笑了笑道:‘那人将你引开,另一人破窗而入,他以为我在病中,我也索一性一装睡不起,由两位夫人迎战。那人好深功力,两位夫人联手,才勉强持平。’老夫忍不住惊呼一声道:‘两位嫂嫂联手还胜不了他?’董老先生笑笑道:‘后来两位夫人故意败退倒地,那人对准在床 上的我便是一拳。’“老夫虽明知董老称生乃装病在床 ,仍忍不住槍口问道:‘那——大哥,你出掌了吗?’董老先生笑笑道:‘他虽以为我在病中,但这一掌可用了十分劲力,掌缘边带起了呜呜怪响,当时我也大吃一惊,不敢托大,疾呼一声,平跃而起,扣指猛力一弹。’老夫心中一震,忍不住道:‘大哥……你竟动用了“金刚指”?’须知董门‘金刚指’力一向在武林中绝迹,董老先生一生也不曾用过几次,这时竟扣指而弹,可见他认为这对手是何等高强人物。董老先生脸色一沉,寒声道:‘我当时直觉感到非用此力,不足抵抗对方那一掌,那人见我竟一跃出招,立知上当,忍不住惊呼,但这一霎时双掌一触,双方力道疾涌而出。’老夫心中暗忖,当今天下能和董老夫生‘金刚指’一碰的人,不会超出三四人。董老先生又遭:‘力道一触,老夫立知遇到了盖世高手,但一刹时对方劲道大弱,一跟斗倒翻而出,破窗而走。我心中一怔,忙紧跟拣出,一路跟到这儿。’老夫呵了一声道:‘那人竟能和大哥内力相若?’董老先生点首道:‘他内力突减,分明是自动撤回,怕被迫动用独门内力被我瞧出来路。但他的内力造诣,我敢确言,和你我当在伯仲之间。’老夫嗯了一声道:‘就是他那同伴,功力也是十分高强,不知此两人是何来路。’董老先生沉吟了好一会道:‘我始终想不出,什么人竟找到咱们头上。’老夫忍不住道:叫\弟猜测,此人必是奇臾或神尼—
—’董老先生不待老夫说完,挥手止住道:‘兄弟如何有此等说法?’老夫冷笑道:‘举目武林,仅此两人有此功力。’董老先生沉吟一会道:‘兄弟,你还忘了一人。’老夫想了想,摇首道:大哥,还有何人有此等功力?’董老先生微微笑道:‘兄弟,你忘了他,九州神拳叶公桥!’老夫啊了一声道:‘叶大侠不致如此无一耻吧!’董老先生不发一言,缓缓走回屋中,老夫也不再多说,这件事也就渐渐放了下来。
“两个月后,两兄弟回来,说和那魔头碰见,魔头并未出战,仅现了一面,从此不再出现武林。董老先生和老夫都仔细问两兄弟,那魔头的身法如何,却得不着什么头绪。只是两兄弟自回到家中,似乎在两人间起了很深的隔阂,这倒是从未有之事,只因两人性格分异甚大,这一隔阂就很难弥合。老夫和董老先生都发现了这一点,但却始终不得要领,一时也无办法。后来老夫辞去,董老先生在老夫临走的前一日夜里和老夫挑灯夜谈,重提起那日夜袭之事,咱们两人商量的结果,认为是奇臾南天的可能最大,便叫老夫设法会会南天。
“那奇里隐逸多年,他隐逸之处好像是在华山之巅,但十几年了不知有否搬移,老夫存着姑且一试的心理辞家而去,岂知这一离去,董门竟立生惨变,家破人亡,亲离子散。以后发生的事,因老夫已不在场,日后寻着那两兄弟,从他们两人口中得知片段,两人所言有同有异,但老夫却始终认为其中有不能符合的地方。”
老人说到这里,声音逐渐低沉下去,那困惑的神情又浮上了他的面孔,齐天心静静地坐着,他心中也是慌乱一片,家门惨变,就要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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