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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大战凌月(4)

那和风仍是不停吹着,真使人有置身一江一 南春日之感,秦孝恭出身一江一 南世家,却因幼放一荡不羁,又因父母早死,是以不到二十岁便将家产挥霍一精一光,那时征西将军安大人正在西河募兵求将,秦孝恭迢迢千里跑去投军,出生入死,成了今日地位。秦孝恭浴着和风,仿佛又回到一江一 南,可是瞻顾前程,心中了无喜意。

他刚布置好,急然蹄声大作,从另一座山后转出数支人马,秦孝恭心想:“敌人几十万大军,这场大雪中不知安扎在哪里,说不定折损了不少。”

其实这一带多是石灰岩山,是以凌月国军也都躲入洞中,那马匹损失是不用说的了。

敌军渐渐退进,秦孝恭一声令下箭关如雨,凌月国军队训练有素,一手执盾,一手执兵器,忽然排成三列,每列总有万人左右,一声叱喝,冒箭纵马抢攻过来。

秦孝恭见敌人身着铁甲,又有皮盾护面,箭失可射之处极少,当下不由叫苦,忽然灵机一动,高叫道:“射马!”

甘军军士一晤,纷纷瞄向马身,可是已迟了半刻,敌人第一列已冲向山边,眼看愈行愈近,箭失无功,甘军一刀剑出鞘,准备由搏。

蓦然情势一变,那第一列凌月国军刚刚走近山边,突然马身一沉,纷纷下陷,那马上骑兵一惊之下,连忙提缰欲起,可是地下软泥吃力不住,眼看着迅速下沉,只片刻已陷至身,进退不得。

这时甘军呐喊射箭,凌月国军手足失措,有些骑士失神之下跃下马来,才一落地,脚下一软,再想跳起已晚,一点点下沉,不一会,只剩一个头在泥土之外,又过了一刻,连头也陷下去了,惨叫一声,便自寂然。

这支凌月国军队都是重甲骑兵,原是冲锋陷阵,身一子本就沉重不得了,此时落在泥淖之中,那是万无生理了。甘军派上五百小军,站在泥淖之边,见到偶有身手矫捷的敌人,借着尚未沉下的马匹踏脚渡过泥淖,便刀剑齐挥,又一逼一入泥淖之中。

那第二列凌月国军队眼看变生突然,一时之间呆住了,待赶到泥淖边,想用绳索拖救已自迟了,只一刻工夫,再无惨叫之一声 ,这近万一精一兵,竟活生生被泥淖吞没。

安大人在山上观看,心中不住狂跳忖道:“我挖沟渠原是阻改铁骑,本以为一场大雪泥沙淤积,白费心机,想不到雪后融冰,雪水都往此流,终于造成泥淖,前次一场雪误了我全盘计划,这次大雪却胜我一时。”

凌月国军队退后半里,军士们纷纷用袋装黄沙。安大人心知敌人要填泥沟,心想这沟毕竟挖得太浅,不然真可成一大险阻,敌人兵多人众,自能填满此沟。

果然凌月国军飞骑沟边,纷纷投下沙包,又去装沙。安大人命甘军弓箭手尽力阻止,两军隔着一条十丈多宽大沟弓箭互射,凌月国军队虽然伤亡重大,两个时辰以后,终于填了一条宽数丈之路。

安大人下令退军山上有利地形,这时敌人支援部队也上前了,一声呼喝,纷纷渡沟抢攻上山,甘军拚命阻止,敌人自相拥挤下沟的不可胜数,甘军占住了有利地势,敌人虽则渡过大沟,却也进攻不上。

双方愈战愈烈,寸土必争,安大人眼见敌人愈涌愈多,心中发凉不已,那秦孝恭身先士卒,领了五百一精一兵径自下山,在敌人阵中反复冲杀。

又战了半个时辰,甘军虽是勇敢,但终究人数太少,已渐呈不支之势,箭失也将用尽,安大人瞻顾远方,绝无可突围之处,心下一决,他亲兵都已派出,只剩十数名卫士,忽见敌人后队中跃出三个少年,身手矫捷已极,挥剑冲入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一刻之间,已然冲上山来。

山上守军纷纷射箭,那三个少年身形一拔,箭失从脚下飞去,几个起落已翻上山顶,直往安大人一大旗之处奔去。

这三人行如疾风,一上山顶更是威风八面,眼看一逼一近帅旗,随手剑举足起,众兵纷纷倒仆,一个直奔帅旗,另两个人竟往安大人走去,安大人目眺皆张,刷地一声拔一出一一柄一长剑来,一陽一光下闪闪放光,这正是御赐先斩后奏的上方宝剑。

安明儿、庄玲双双护在安大人身前,那两个少年大咧咧上前擒拿,忽见剑光一闪,直往眉心刺来,来势甚疾,两人吃了一惊,倒退半步,却见两个清秀军士执剑而立。

那三个少年正是金南道徒儿,随军进攻,他三人见自己数十万大军第一仗便连敌入区区前哨都胜不了,当下心中烦躁,便相约出手想生擒安大人,不意甘军之中,竟也有武功高手。

安明儿、庄玲身着军装,那两个少年竟未看出,他两人略一沉吟,挥剑直上,安明儿、庄玲也双双起而应战。

那边安大人见另一个少年想拔自己帅旗,他知帅旗一拔,敌人一号召,那正在酣战部队立刻瓦解,当下也是疾奔而去。

安大人步马不但拥熟,而且武功也有根底,他天生力大,极负异禀,此时保护自己帅旗,长剑挥起,虽是招术简单,但名将风格,自有一番凛然气度。

安明儿、在冷接了数相,只觉敌人强极,不但招式奇特,而且势大力沉,又过几招已是险象环生。

安明儿关心父亲,虽在危险之中犹自时时注视父亲,只见父亲被通不住后退,那对少年似乎不欲伤了父亲,把势之间并不放尽。

她这一分心,更是招招受制,香汗淋一漓,那庄玲武功与她差不了许多,也是自顾不暇,慌忙之中,一个神疏,肩上中了一到,她一生何曾受过半点伤痛,只痛得花容失色,长剑几乎把持不住。

此时安大人长剑已被击飞,知目下已临绝境,他是一方上将,如何能受被擒之辱,心中默念:“凝君凝君!为夫先走一步。”当下不假思索使欲跃下山顶,忽然全身一软,已被点中了一穴一道。

安明儿心急如焚,拚死攻了一招,抢着向父亲跑去,身上又看了两剑,虽是未伤要害,可是已是血湿军衣,才走了两步,脚下一软,已被敌人绊倒。

那和安大人一交一 手的少年哈哈大笑,走近帅旗,正待运劲一拔,忽然背后风声一起,一一柄一长剑射一了过来,他身一子一闪一转,只见一人从山坡上手足并用爬了上来。

那人三旬左右,满面黑髯,将脸孔盖住大半,他一上山头,便向那少年扑去,那少年轻轻一闪,伸脚将他绊倒,那人倒地之际,双手忽然将少年双一腿抱住。

那少年武功虽高,可是双一腿被人牢牢抱住,偏生那人又是力大无穷,一时之间竟移动不得,那少年喝道:“你要命不要?”

那黑髯青年只是运尽全身力道紧紧抱住少年,那少年一陰一陰一一笑,一掌下切,咔嚓一声,击断那黑髯青年右手腕骨。

那黑髯青年左手仍是不放,一口咬向少年右腿,那少年是武学高手,反手又在那青年背上击了一掌。

此时那少年两个伙伴早已击倒在、安二人,见师弟被一个不会武动的莽汉缠上了,不觉大感好笑,正想将安大人擒住,拔下帅旗,正在此时,忽然身后一个冷冷的轻声道:“统统替一我停手!”

那三个少年抬头一看,山顶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儒装老人,脸上一陰一森森的没有一点人味。

那儒装老人上前伸手就去解安大人一穴一道,那两少年一齐横身拦阻,老人连眼都不睁,飞起两脚踢开两人,那两个少年也是高手,只觉敌人腿影飘忽,虽是轻描淡写两脚,却是无处可躲,只有倒退一步。

那老人俯身解了安大人一穴一道,一又上前伸手摸一摸那黑髯青年心脉,推拿一番摇了摇头,那黑髯青年悠悠醒来。

安大人一起身先注意这舍命护自己帅旗的青年,忽觉面熟之极,那青年也凝往安大人,眼中流下泪来。

安大人摹然灵光一闪脱口叫道:“你……你不是……余参将?”

那青年点点头道:“小将是余兴噗,听……听说元帅出兵,这便……赶……来军中,充当……充当一名小卒……”

原来这人正是上次安明儿偷放走的参将,安大人见他心念故帅,一闻自己有事西北,竟宁愿委屈充当一个小卒跟随,安大人面对这重伤逃犯,心中感动之极,真是欲哭无泪了。

那余参将断断续续地道:“禀……大帅,小将……小将一来想……想念大帅,二来……

二来想立功……赎罪,是以混在……根在小将昔日所领……队中……大帅……大帅……

您……”

他一句未说完,一口逆气上升,不能竞语,安大人执着他双手垂泪道:“兴噗,你这是何苦,你既离开军队,不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和年轻妻子共聚共守,又何必巴巴跑来?

唉!”

余参将歇了歇又道:“元帅……我犯了……犯了您将令,早……早就该死了……今日能为护大帅将旗而死,真……真是……死得其所……”

安大人连连一搓一手叹息,余参将忽然目中神光聚集,安大人一阵悲伤,知他是回光反照。

余参将清晰地说道:“小将在死前有一事必须说出,元帅您小姐上次放走小将,元帅原是知道,故意要绕小将一命。”

安大人道:“兴璞,你别一胡一 思乱想。”

余参将神色焦急,只觉气息愈弱,可是心中有话,不说完大是不成,当下鼓足气力道:“总督府中要牢之匙原为李军师本人掌管,怎会在一个狱卒身上,小将此次在军中询问那狱卒,更证实了此事,元帅,元帅,您待我有如慈母,可是我……余兴璞……不能再替……替您分……分……”

他双眼一闭,安然而逝,原来他混入军中,众军士昔日对这参将都是甚好,又知他想立功赎罪,是以替他相瞒,上次他误了军令,安大人不忍杀他,又不能宽恕,后来李百超献计,终于借安明儿之手放了他,不然这等大事,岂会让安明儿一个女儿家在旁观着。

这时那三个少年已起而围攻老人,那老人应付裕如,突然,那老者掌力大放,劈手夺过一到,一抖手掷刻向其中一个少年飞去,那剑子飞到半空,忽然咔嚓两声断成三截,分别击向三人。

他露了这手,那三个少年吓得几乎连躲都给忘了,正在这时,秦孝恭已率了几百军士浴血杀出重围,上山前来救援主帅。

那三个少年见占不了便宜,呼啸一声翻下山去,那老人也不理会,拍开安明儿、庄玲一穴一道,安大人长身一揖道:“如非大侠相救,已受禁囚之辱,大思大德,永铭心中。”

那老者伸手一抹,显出原来面孔来,却是气势昂藏,好一副相貌,老者微微一笑,还了一揖道:“安大人何必言谢,大人造福生民,天下谁人不敬?”

安明儿一眼瞧见那老者,只觉甚是亲切熟悉;庄玲看了老者一眼,脸色陡然大变,如见到鬼魅。

那老者道:“目下形势已到紧急地步,老夫保护安大人突围,赶回去征调大军。”

安大人道:“大侠有所不知,下官部下大军已尽调出,此刻已将临凌月国了。”

那老者一怔,随即恍然。安大人忽道:“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侠见谅。”

那老者道:“大人只管说来。”

安大人道:“请大侠骑上下官青骢千里马,这马是百年不可一见之名种,大侠武功高强,只需一脱围,敌人便赶将不上,请大侠带了下官将令,传令将甘肃境内剩下可用之兵,尽调玉一门 关死守,万万不可自投罗网前来救援。”

他知老者是侠义之上,虽是萍水相逢,竟将如此大事相托。那老者沉吟半晌,道:“这个老夫自可不辱使命,但大人身系一方之安危,如此陷入敌手,岂不使百姓失望吗?”

安大人听得一凛,随即释然,这时秦孝恭也来相劝,安大人谈谈道:“孝恭,我平日如何教你来着?”

秦孝恭哽咽道:“这是非常之时,您再不走,小将可要用强了。”

安大人拾起被击落的“上方宝剑”,挥剑凛然遭:“孝恭,这上方宝剑斩为将不忠,临敌不勇之人,你……你想陷我不义?你……你……见过元帅临阵退脱吗?”

那老者知安大人决不肯随他突围,这时秦孝恭上了山顶,甘军少了他这员勇将,更显得抵挡不住,安大人取出令箭,那老者长叹一声接道:“大人珍重。”

他身一子一起,已在五丈以外。安大人突叫道:“大侠留步,下官真是失礼之极,竟忘了请教尊姓大名。”

那老者停步正待答话,突然耳闻东方传来蹄声,虽是相隔遥远,但他内力深湛,已听出来骑甚众,当下定目一瞧,只见十里外一缕淡淡黄烟,移将过来。

他转身对安大人道:“有大军从玉一门 关方向而来,局势大有改变。”

那安大人顿足道:“如是我方留守军队得讯来报,那真是自投罗网。”

只等了半盏茶时刻,果然东方尘头大作,激起一片黄尘,昏茫茫的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

甘军一见援军来到,顿时精神大作,全都出了险阻地势山洞,一齐下山投入战场之中。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只见来援军队前面张起一面大旗,愈跑意近;凌月国军队以逸待劳,只待再走近便全线出击。

那带军的将军高声叫道:“卑职天水史大刚,元帅安心,小将就来解围。”

可是因为相隔太远,安大人并未听清,面貌也未瞧清,那老者道:“来将自称天水史大刚,定是大人麾下勇将。”

安大人叹息道:“果然是他,我叫他镇守安西,他不守将令来此,大侠请你快发命令,命他退将回去。”

那老者真气一提,也不见他如何使劲,发声叫道:“史将军小心中伏。”

他声音不高,可是传得老远,那史大刚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令军缓进,自己带了一队前哨,继续向前。

史大刚又前行一里,离伏敌伏兵数十丈而止,只见前面一处小山,安字大旗安然矗一立,旗下立着几人,隐约间就有安元帅本人。

他知元帅被围,只有拚命令师齐攻抢救,他明知敌人埋伏以待,可是目下又无良计可施,他正自沉吟,忽然山上又传来一个声音:“史将军全线进攻!”

史大刚一凛,只见山上安字大旗拔下,山上甘军喝声大作,挥动兵器往山下敌军中心攻去,他恍然大悟,军令一下,数万军队齐进;那埋伏的凌月军见对方明知有伏犹自持强而攻,也布好阵势迎了上来。

安大人骑了青骢马,安明儿、庄玲在两旁,那老者手执长剑,领了一千多名军士,骑马在前开道,秦孝恭率军断后,那老者长剑如风,当真剑起剑落,全是敌人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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