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孰能忘情(2)
阴阳童子龚胜曾经得到鬼母训令,有几个对头不可招惹,以致为玄阴教加添难斗的强仇大敌,其中之一便是昆仑派第一高人钟先生,故此龚胜心中着实颇有顾忌。但此刻不但当着数名手下面前,不能有丝毫示怯。而且还死了两名手下,无论如何也不能善罢干休。无奈把心一横,阴森森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道:“好利的口舌,本座可不在这上面和你争雄!”
金瑞挺剑上前,忽又后退,道:“我却忘了一事,未曾说得明白。”
毒翁方克晒笑道:“怎的阁下反而罗唣起来?”
金瑞脸色一正,道:“就是从你身上惹起来的话,从来在江湖上,有个规矩是凡是因事故而有人架梁,对方便须先冲着架梁的人,等到架梁的人无法干涉之后,方可再向本人寻仇。但毒翁方克你却胡作乱为,破坏江湖规矩,这是第一点。其次你说明下毒,但又在床上暗放毒针,难怪‘毒翁’外号如此响亮,原来是用这等卑鄙手段挣来……”
毒翁方克面上挂不住,怒道:“来,来,我们先较量较量,看看本堂的声名到底如何挣到……”
阴阳童子龚胜明知对方功力深厚,剑术精奇。自己尚且不知这一战到底是赢是输,方克如先出战,势必先折了锐气。如吃对方杀死,更加折损玄阴教威名。于是立刻插嘴道:“方堂主不须躁急,本座兵器也亮出手,势难就此收回……”
他又转面向金瑞道:“那么目下不妨先说好,在未把你击败之前,那姓冯的本座保他无事便了!”
金瑞笑道:“这话方像内三堂香主的地位和气派,区区如果输在香主阴阳扇之下,自无话说!”
话声一歇,两人身形便合,剑光扇影一齐暴现,顷刻之间已换了五招之多。
阴阳童子龚胜自从三年之前被那个由武林一众侠义合传秘艺而崛起江湖的高手宫天抚伤了以后,便隐居碧鸡山主坛中,日夕苦修,这三年工夫,进境的确不少,尤其在他那惊世骇俗的一桩成名奇功“混元一气功”上,更是收发自如。
他这种“混元一气功”施展时,由丹田运一口气,从口中吐出来,虽然只是一缕淡淡的白气,但此气奇寒奇毒,中人必死。往昔他要施展时,必须预先暗中调运片刻,方能发出。如今却随时随地可以发出,并且在动手时借着扇上风力,加速扑到敌人口鼻,使敌人立刻倒地身亡。
两人五招一过,阴阳童子龚胜便发觉对方内力极强,而昆仑剑法,也是无懈可击,便准备施展本身奇功。
金瑞摹地清啸一声,身形破空而起,到了丈许高处,便中止上升之势。在空中一屈一转,头上脚下,电闪般扑攻下来。
这可是昆仑派镇山秘艺“凤舞九天连环七式”,这时金瑞一施展开,但见冷电精芒,旋飞雨射。那连环七式之中,又分别化为许多变式。但觉那金瑞一剑接一剑,连绵不断地向下面的敌人发出。身形屈折往来,无不如意。
刚刚使到第四式,中间一下变招,剑锋疾然破空劈下去。
阴阳童子龚胜已知再让对方攻下去,势必当场落败。忙趁适才自己硬以全身真力封上去时,把对方封得剑势微滞之际,口中已吹出一缕淡淡的口气,跟着阴阳扇一摇一送,冷风飞扑上去。本来红红润润的脸色,此时已变得惨白惊人。
金瑞被对方封得剑势微滞之时,颇惊对方功力深厚,但同时已想到对方这一手逞强硬封毕竟有什么深意?是以剑劈下之时,早已有所顾忌。
对方脸色一变,金瑞身形倏然升起,手中长剑化直劈为扁砸,剑上发出一股无形劲力,增压下去。跟着已飞开寻丈,飘然落地。
这等武林罕见的高手较量其绝艺中,生死一发的情形,可真不是等闲之人能够看得出来。不但冯居奇怪金瑞何以在气势如虹之际忽然飞开,使玄阴教那数名手下也诧怪得低咦连声。
金瑞落地之后,尚未开口,毒翁方克突然纵上来,道:“本堂实在不服气你这厮刚才说的话,目下在此宅之内,我摆设有一座毒阵,一共占地三小厅两院子,你可敢穿行本堂的毒阵么?”
金瑞心想这可划不来,正要拒绝,目光一闪,扫过那座宅院大门,忽然改变主意,点点头道:
“方克你外号毒翁,区区若不答应穿行你摆设的毒阵,只怕你输了也不服气”
阴阳童子龚胜微现喜色,金瑞看在眼中,心想那方克的毒阵一定十分厉害,否则以阴阳童子龚胜这等不可一世的老魔头,焉会听见自己答应穿行毒阵之后,便露出喜色?
转念想到适才自己方要答话拒绝穿行对方毒阵时,忽然瞥见玉亭道人极快地在墙头现身,向自己含笑点头。因此便改变主意,答应穿行对方毒阵。目下只不知史思温是否已完全明白对方毒阵底蕴?
阴阳童子龚胜道:“既然你不怕一试方堂主的轮回毒阵,老朽且让你多活片时……但事前必须讲明白,你若在这毒阵中丧生,只怪你自己心高气做,本领不济。却不能说因不是动手过招,死也不肯服气……”
金瑞笑道:“区区假如在你们那个什么轮回毒阵之中,人既死了,还能说什么不服气的话?”
话虽说得豪壮,但心中却微觉惴然。只因龚胜的话,分明认定自己入阵的话,必无生还之理。
阴阳童子龚胜已道:“你能叫姓冯的做个证人么?”
金瑞不能犹疑思索,立刻应道:“当然可以,但却怕我一旦不幸,他的命也保不住!”
龚胜冷笑一声,取出一面半尺大小的三角红旗,道:“这是本座令旗,如今便当你面前赐与他,日后他可以凭着这面赦死令旗,行走天下,凡是玄阴教弟子,俱不敢对他加害”
冯居含怒道;“金相公如遭毒手,冯某义无独存之理,谁要你们的东西!”
金瑞仰天大笑,道:“龚胜方克你们在江湖上纵横了多少年,可能够交上这等朋友么?”
阴阳童子龚胜和毒翁方克冷不防对方会提及这一点,不知不觉都略加思忖,脸上登时现出奇异的神色。
金瑞又畅意大笑道:“这就是正邪之别了,老魔头,你如今回头尚未晚呢……”
龚胜到底是名震武林的老魔头,犹自保留几分风度,闻言默然,不肯强辩。
毒翁方克却冷笑道:“这有什么希罕的,等会儿本堂主要教你开开眼界!”
金瑞回头对冯居道:“冯兄,区区交上你这个朋友,实是平生一大快事。但你却不可固执,务请把老魔令旗收下。否则他们会说我和你暗中串通,借此不再穿行那轮回毒阵,依我看来,那毒阵可算不了什么天险难越之地,你放心收下令旗,好教老魔等放心,他们的意思是留你一个活口,日后区区师门如因此事而向玄阴教寻仇的话,他们有人可以作证……”
他猛可回转头,双目如电凝视着阴阳童子龚胜,威严地问道:“我可曾说错了?”
龚胜被他特有的尊严高贵的风度慑住,竟然一怔,答不上话来。
毒翁方克大声道:“你罗唣了半天,不妨把后事也交代好,香主和我都可以再等一会!”
金瑞冷然一笑,举步向大门走去,举止凝重从容之极,大有龙行虎步的气象。
毒翁方克口中竟然再说不出轻薄的话,等阴阳童子龚胜移步,他便也跟在后面。
片刻间大门外只剩下冯居一个人,还有两名玄阴教徒却在大门边远远瞧着他。
冯居在外面自个儿踱个圈子,忽地停步向大门边那两个玄阴教徒朗声道:“李兄、王兄我们可是旧相识,刚才的情形你们都瞧见了,冯某不敢违逆金相公的命令,这就回到客店去,万一金相公遭遇不幸,你们两位若然认为朋友义气这一点值得尊敬,便请派人送个讯给我……”
他的话说得不怎么样,但面上和口气间那种悲壮的神情,却令人怦然心动。
那两名玄阴教徒乃是江湖好汉出身,此时都露出肃然之色,齐齐向他抱拳为礼,其中一人道:“冯兄请吧”
冯居满腔热血沸腾,但却无可宣泄,只好仰天惨笑数声,然后大踏步走了。
金瑞走入大门之后,毒翁方克便领他穿过数重院落,眼前忽然出现一座石楼。
毒翁方克道:“在你未曾入阵之前,先到这楼上瞧。本堂主敬你是个好汉,且约略把那座轮回毒阵解释一番”
金瑞并不反对,于是三人一同登楼。
走到最上的一层,楼外有一处阳台。他们走出阳台,只见这座阳台作半圆形突出,围以白石栏杆。离地少说也有三丈高,因此阳台对面的屋宇,均在下瞰视线之内。
毒翁方克指着下面道:“这三间靠得最近的屋子,包括其间的两处通天院落,便是本堂主一生心血所聚的轮回毒阵了……”
金瑞如言一瞧,只见那两座通天院落,大约只有两丈方圆,院中只有在围墙墙根种了数株花卉之外,便别无所有。
那三间屋宇因有瓦遮盖住,故而瞧不见内里光景,三间都一般大小,均是作长方形,长约四丈,阔约二丈余,因是打长形排列,故而三间屋加两院落,共达十四五丈之长。
毒翁方克又道:“这座轮回毒阵之中,除了各式各样毒药暗器之外,尚有毒水、毒气、毒雾等。毒药暗器虽然厉害,但决难你不倒。只有毒水毒气毒雾这三种,比较难防……”
金瑞心中实在没有把握,但面上却露出不屑之意,道:“你不须危言恫吓,区区自有防身之法!”
毒翁方克冷笑道:“不管你有什么妙法,但仍有一句话,便是你人阵之后,不得超过七日,否则便作败论!”
毒翁方克此言,可就引起金瑞注意,俯首遥望那三间屋宇一眼,暗自忖道:“这三间屋子加起来不过十四五丈长,难道能够困住就达七日之久?”
须知在天下武林中,各种阵法都有,但以“毒”一项标榜出名的,极为罕见。金瑞本以为自己要不然就死在各种歹恶难防的毒药暗器之下,要不就无恙穿行出来。因此对方提及七日之限时,不免奇之又奇,想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毒翁方克道:。“现在金老师请下楼吧”
金瑞镇定如常,淡淡道:“区区也有事赶着去办,就烦方堂主前头带路”
阴阳童子龚胜道:“本座不送,就在这里倚栏看金兄大施神威!”
金瑞听他说得客气,便向他抱抱拳,刚刚举步,却听阴阳童子龚胜道:“好一位智勇双全的昆仑高弟,本座自加人玄阴教以来,只见过石轩中一人而已!”
金瑞心中甚为高兴,前头的毒翁方克忽然回身,道:“本堂险些忘了一事……”
他走到阳台最右边角落,伸手拉住一条绳子。金瑞沿绳住上面瞧去,只见高与檐齐的地方,吊住一口巨大的铜钟。
毒翁方克拉了两下,钟鸣两声,不一会工夫,三十余人从各处出来,排列在阳台下面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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