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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沙门之劫(2)

银髯叟卫浩为昔年大内三供奉之一,在武林一众魔头之中,所练内功最是正宗精纯。其后离开大内,被鬼母罗致旗下,特地为他及交趾阮大娘两人在原有的内三堂外三堂之外,增设天龙天凤二堂,地位更在六堂香主之上,可见得鬼母对他武功之赏识。

但不幸数年前碰上石轩中二次出世,练成了崆峒派无敌天下的“伏魔剑法”,一场苦斗,被石轩中把胸前银髯削去一尺之多。

银髯叟卫浩这时才服服帖帖,回碧鸡山后下苦功死练……

至于他右边的人,也是玄阴教香主之一,姓秦名昆山,外号火判官。此人因昔年曾经败在张咸手底,为了保存威名,竟不惜乘机暗算九指神魔褚莫邪,所以张咸不理睬他,他虽然怒气填胸,却不敢发作。

银髯叟卫浩派头甚大,站在墙上掠瞥院中战况一眼,竟不下来助阵。

宫天抚这刻已使出“太阳神功”,朱红的左掌接二连三地劈击出去。

铁臂熊罗历似乎也极为忌惮他的凶焰,不敢正面封架。可是他倒有护身之方,原来这时他右掌上已使出一路奇异掌法,每一招用的都是“卸”字诀,化卸对方炙热如火的神功真力,同时罗历的右掌上所用的掌力,与普通内家真力微有不同,此所以能够迎上对方的神功而加以消卸。如是普通的内家真力,碰上宫天抚这种太阳神功,初则削弱,继则不能再运用自如。那时等如弃械任人攻击。

银髯叟卫浩道:“罗香主的护身神功精妙极了,不过以本座所知,太阳神功的威力应不止此,目下看起来宫天抚他还未练到家哩!”

宫天抚被他一激,口中冷笑数声,右手青玉箫的招数突然加强。须知他的玉箫每一招出手,均是天下名山大派的秘传绝艺,威力不同凡响。加上他一身功力,深厚无伦。饶那铁臂熊罗历在玄阴教中乃是前数名几个特强高手之一,但碰上宫天抚忽而施展太阳神功,忽而使用右手青玉箫这种稀世罕睹的打法,心头不禁泛起难以继续拼斗之念。

银髯叟卫浩突然大声喝道:“请秦香主下去,邀斗张咸。假如张咸能在你双笔之下走上二十招,本座即亲自出手取他性命。”

无情公子张咸一听此言,想起以前在碧鸡山谷内侮弄秦昆山的旧事,不由得放声大笑。

火判官秦昆山应了一声,掣出双笔,飘落院中,冷冷道:“张咸你先接完本座二十招之后再笑不迟。”

无情公子张咸道:“二十招算得什么,但本人有点不大明白的,就是那银髯叟卫浩的口气好像能指命你们,他目下是什么身份?”

火判官秦昆山道:“你先别多管闲事,等到接完本座二十招以后,想问什么均无不可。”

张咸纵声大笑,叫道:“宫兄可听见这厮吹的牛皮?”

宫天抚攻势略缓,道:“兄弟听到了,觉得真是恶心。”

火判官秦昆山被他们挖苦得面红耳赤,但又不敢出言辱骂。

铁臂熊罗历突然跳出圈子,洪声道:“张咸你这人怎的婆婆妈妈,要打就打,你就算在口舌上赢了,又中何用?”

无情公子张咸冷漠地道:“罗香主这话有理,宫兄为小弟押阵如何?”

宫天抚颔首道:“张兄今晚不妨放手多宰几个,好教鬼母忘不了咱们。”

火判官秦昆山喝声“接招”,双笔一抡,分取张咸上下两盘大穴,双笔上发出的风声劲烈异常。张咸和宫天抚都为之微微一凛,发觉此人笔上的功力比之数年以前大有进境!

无情公子张咸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拼命的招数,只见他迅速如风般扑入秦昆山双笔威力圈内,左手不知几时已多出一支长约二尺的匕首,刀身上寒芒耀目,分明不是常见的凡物。

火判官秦昆山见他近身肉搏,真不知对方存着什么心思,按理说张咸不是那种视命如尘土的人,但这种出手却又分明有心以命换命。

银髯叟卫浩及铁臂熊罗历都看得眉头一皱,敢情连他们也测不透张咸此刻的心意。

火判官秦昆山空有一身惊人武功,此时却无法不疾闪开去。

无情公子张咸得理不让人,如影随形,跟踪疾扑,手中匕首连发七八招,直把秦昆山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银髯叟卫浩冷冷一笑,道:“这两个小伙子当真有一套,罗香主准备一下,不拘是哪一个,碰上就打。”

罗历躬身道:“谨遵严命,但尚祈谕示是否要生擒这两人?”

银髯叟卫浩哼了一声,道:“罗香主问得好,像他们这等桀骜成性,自负不凡的人,擒之何用,一概当场格杀便是。”

铁臂熊罗历转眼望着宫天抚,暗暗运功蓄势,准备出手。

这时火判官秦昆山已被无情公子张咸迫得脚下连退,两次三番险险死在匕首之下。

宫天抚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一见罗历向自己虎视眈眈,心念一转,已明白此人用心,不觉微微一凛。须知目下的形势已十分明显,那铁臂熊罗历武功虽强,但对付起宫天抚,决无法取他性命,另一方面火判官秦昆山已陷险境,本应立即出手救援才对,何以反而转移力量,白白花在一个无法取胜的强敌身上。

这两个疑点迅如电光石火般掠过宫天抚的心头,顿时已悟出罗历出手之意,志在牵制住自己,银髯叟卫浩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夹攻张咸。目下玄阴教诸人之中,定以这银髯叟卫浩功力最强,他不亲自出手对付宫天抚,而夹攻张咸,从这一点推测,可知秦昆山本来尚有实力,但今晚之战一时放不开手而已!

若然任得这一局势形成,无情公子张咸固然岌岌可危,而宫天抚的处境也无不同。银髯叟卫浩等人势必于收拾张咸之后,合力向他环攻。但若宫天抚此时出手邀战银髯叟卫浩,铁臂熊罗历极可能设法助秦昆山放开手脚之后,再抽身过来合力对付他……

目下的局势就是估计银髯叟卫浩的武功比张、宫两人都高了一点,因此卫浩出手对付任何一人之时,再加上罗历或秦昆山相助,便变成压倒之势。暗处的朱玲想来想去,心中一急,缓步从茅屋后袅娜走将出去。

白凤朱玲这一现身,玄阴教之人及无情公子张咸都大吃一惊。

张咸倏然跃出圈子,停手转目凝视着白衣飘飘的朱玲。

银髯叟卫浩飘身下来,抱拳道:“今夜惊动玲姑娘大驾,甚感不安。”

朱玲冷冷哼了一声,道:“玄阴教只有你们四人来此闹事么?”

银髯叟呵呵一笑,道:“凭我们四人,自信可以去得天下任何地方。玲姑娘这一问是什么意思?”

朱玲冷冷道:“看你气焰迫人,难道在玄阴教中地位已经擢升在香主之上?”

银髯叟笑道:“玲姑娘猜得真对,本座虽然不才,但承蒙教主青眼相加,擢拔为本教副教主之职,玲姑娘想不到吧。”

朱玲哂笑一声,道:“就算你做了教主,也不关我事。不过瞧你这种沾沾自喜的神态,我不妨预先告诉你,假如玄阴教冰消瓦解,你这个副教主所遭遇的苦头,定然较别人大得多。”

宫天抚突然大声道:“卫老头你在此地张牙舞爪了半天,究竟有什么绝艺谁也不知道……”朱玲接口道:“我却知道他的银髯被削断的故事。”

银髯叟卫浩竟受朱玲轻轻一言,面目涨得通红,厉声道:“哪一个想考一考本座的出身?”

朱玲得理不让人,接着道:“你不怕再度割须弃袍么?”

铁臂熊罗历一直没做声,这时插口道:“玲姑娘如果不介入这场是非之内,可否暂时让开,免伤和气?”

银髯叟卫浩到底是老姜辣桂,尽管一腔怒火,却不发作,暗自盘算等会如何如何报复。

白凤朱玲浮起美艳动人的笑容,道:“你以为我和玄阴教尚有和气可言么?罗香主你如肯听我相劝之言,最好趁早脱离玄阴教,洗手退出江湖。”

罗历笑一笑,道:“敝座虽不能遵从玲姑娘相劝之言,但盛情已心领。敝座却以为玲姑娘脱离本教实乃不智之举。”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啦!”

这时宫天抚与银髯叟卫浩两人已是弩张剑拔,一触即发之势。

无情公子张咸跃到铁臂熊罗历面前,冷冷道:“你手底不俗,可堪一战,咱们较量一场如何?”

罗历道:“本座自然奉陪。”于是这两人各自凝神运功,准备出手。

宫天抚存心要试一试那玄阴教副教主的功夫究竟如何,此时相隔尚有寻丈之远,便运足“太阳神功”,遥遥向银髯叟卫浩击去。

一阵热力涌到银髯叟卫浩身上,那老魔头却居然无动于衷。

宫天抚傲然喝道:“你再试一试第二掌的滋味”喝声中第二掌已凌厉击去。

一阵巨大的热浪应掌而生,院中其余的人都感觉得到。银髯叟卫浩冷笑无声,双掌急搓数下,蓦地平推出去,他双掌之力非同小可,登时狂飙旋激,砂飞石走,声势极为惊人。

两股力量一触,“蓬”地一响,银髯叟卫浩退了一步,但宫天抚也被对方双掌凝重如山的潜力迫退一步,同时感到对方掌力之内似乎蕴含一种特别的威力,竟能抵住自己苦练而成的“太阳神功”,情形和铁臂熊罗历相似,但银髯叟卫浩的功力却厚得多。

宫天抚还不死心,须知他当初练成太阳神功之后,重返中原,碰上几次出手,都是在举手之间便取敌性命。今晚一挫再挫,教他如何肯就此甘心!当下运足神功,突然击出第三掌。

朱玲心头暗凛,真不知异日石轩中碰上此人之时,能不能破解他这种百世罕见的上乘功夫!

银髯叟卫浩接了对方一掌之后,这才知道对方功力之强,大大出于意料之外。连忙也运足全力,双掌平推出去。

“蓬”的一声,双方身形一齐摇晃。终于各各退了一步。

铁臂熊罗历暗暗惊心,立即向火判官秦昆山示意,要他准备随时出手,夹攻敌人。

宫天抚已知道光凭太阳神功无法取胜,右手抽出玉箫,冷冷道:“掌上功夫果然不错,只不知招数上如何?”银髯叟卫浩应声道:“等到知道之后,你已后悔莫及!”

无情公子张咸纵声笑道:“宫兄赶紧取他项上人头,好教鬼母别小觑天下人物。”

院墙外突然传来一个清朗悦耳的口音,道:“本庵乃是佛门善地,是谁妄结杀孽?”一道黑影随声飘入院中,朱玲叫一声:“师父。”走过去依在本庵庵主清音大师的身侧。

无情公子张咸双眉一挑,正要答话,但一见朱玲喊她做师父,形迹如此亲密,便突然忍住口中之言。

清音大师顾盼双方一眼,道:“诸位施主擅闯庵堂,本就不合规矩,为何尚加害本庵不懂武功的弟子?”她虽然不是疾言厉色,但神态庄严,无限慈悲自然流露。使人竟不能无理以对。

银髯叟卫浩自矜身份,不肯作声。那宫、张两人对望一眼,也露出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神色。

白凤朱玲道:“师父,你老来得正好,他们一边是玄阴教的,一边是……琼瑶公主的……”她突然住口,转眼望着宫、张两人,道:“我有没有说错?”

宫、张两人齐齐垂下眼光,虽不说是,也没有否认。朱玲继续道:“师父,这两批人都是觊觎茅屋内的藏宝,我敢断定必是一雕三熊故意泄露消息。”

清音大师道:“哦,就是那四个和尚?”

“不错,师父一念慈悲,放了他们逃生,结果惹来这两批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下请师父准许由徒儿向他们询问谁是凶手如何?”清音大师点点头,朱玲先是望着银髯叟卫浩,道:“你肯不肯回答我的话?”

银髯叟卫浩迟疑一下,心想自己目下已是玄阴教副教主的身份,在江湖上简直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岂能由得她审讯似地问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关于她提及什么凶手问题,口气中透露出极为重视的意味。自己这一方的确没有任何行凶之事,何必背上这个黑锅?

除此之外,假定她问出凶手乃是对方宫、张两人,到今晚自己这一方大可坐山观虎斗,先等他们拼上一场,然后才出手,总是有利无害。

他迅速地考虑过其中利害之后,便点头道:“玲姑娘请随意发问!”

白凤朱玲面上登时笼上一阵忧色,想了一想,道:“你们可是分两拨先后来到本庵?”

铁臂熊罗历插口道:“玲姑娘这一问离了题啦!”

朱玲细长的眉毛轻轻皱一下,道:“你别打岔,他答应随便我发问的!”

银髯叟卫浩道:“不错,罗香主不必插嘴……本座及三位香主乃是一齐到达此庵的!”

她哦了一声,道:“据我所知,却是罗香主和受伤的王-香主先行到此,其后无情公子张咸出面,你和秦香主才现身墙头。”

“玲姑娘信与不信,本座并不干涉。但事实上本座等四人乃是一齐抵达本庵,先由罗、王两位香主进庵,其后因听到宫天抚长啸之声,我等方始进来替罗、王两位助威。”

白凤朱玲道:“你如今身为副教主,想来此言字字不假。”

火判官秦昆山接嘴道:“副座领率群伦,所说的话自然句句是真!”

宫天抚冷笑道:“张兄你听见没有?这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兄弟平生最瞧不起这种人。”

无情公子张咸收起匕首,道:“宫兄之言深合我意,他们不过是摇旗呐喊之辈,但口气比之鬼母好像还要大上几倍。”

玄阴教三人都怒容满面,正要发作。朱玲已朗声道:“你们两位的话是什么意思?”

玄阴教的三人一看这敢情好,朱玲的口气居然偏帮着这一边,看来到底曾是鬼母弟子,因此不肯让别人说长说短。

清音大师心里也感到讶疑,她深知朱玲对玄阴教绝无好感,同时那宫、张两人便是与她曾经发生过感情的人,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她都不应该偏帮玄阴教的人。

宫天抚和张咸四目交投,怔了一阵,各各叹口气,却都不出言回答或反驳。

隔了一阵,朱玲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两位武林高手怎么啦?难道看不起我朱玲,连解释也嫌费事?”

宫、张两人都变了颜色,再次对望一眼,然后又叹口气。于是一个仰首望天,一个垂头看地,表情各自不同,而且也不说话。

朱玲等一阵,见他们毫无回答之意,心中又是愤恨又是羞惭。

愤恨的是从这形势看来,本庵六个女尼之死,必是这两个漠视人命的人所为无疑,其中最可恨的一点,便是那六个女尼都不懂武功。

羞惭的是这两人仍不做声,分明是默默承认瞧不起她,所以不肯加以解释。她当真没有想到自己在宫天抚和张咸心中的地位竟是这等渺小可悲!

清音大师诵声佛号,道:“玲儿你最好直接询问,何必提起别事?”

宫天抚和张咸忽然一齐望着清音大师,嘴巴齐齐张开说话。

但他们随即发觉彼此抢着说话,突然又齐齐住口,相视一笑。宫天抚向张咸拱手道:“张兄有话请先说出。”

张咸拱手还礼道:“还是宫兄先说。”

朱玲一肚子怒火,尖声道:“我们没工夫等你们谦让,反正都是-丘之貉,有话快说。”

宫、张两人听了她的话,怔了一怔,对望一眼,忽然又都沉默起来。

银髯叟卫浩冷笑道:“真是难缠得很,最好的法子莫如一刀一个,都宰了就没事啦。”

宫、张两人大怒,齐声喝道:“放你的狗屁。”他们不但齐声喝骂,竟然还一齐出掌向银髯叟卫浩击去。

银髯叟卫浩双掌齐发,但两手的招数各不相同。只听“蓬”

的一声,他两掌已分头接住宫、张两人的掌力,但见他颔下银髯飞扬,身形只微微摇晃一下。

宫、张两人合力出手,俱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力,但那老魔居然能够接住,不由得都暗暗一凛。心想这银髯叟卫浩擢升为玄阴教副教主之位,敢情真有惊世骇俗的能耐!

铁臂熊罗历突然大喝道:“副教主切勿中了这两人之计,他们分明害怕回答玲姑娘的问话,因此故意寻事出手。”

银髯叟卫浩何等老练,是时借阶落台,纵开一边,冷笑道:“罗香主之言有理,本座岂能让他们利用。”

宫天抚、张咸心头甚怒,都想放开手大干一番。可是假如这么一来,朱玲势必认定他们真是借此逃避她的责问。故此被迫强抑怒气。

张咸大声道:“可惜今晚处处有人掣肘,否则非把玄阴教这几个混蛋收拾了不可。兄弟最近只喜欢与武功高强之人动手。”

宫天抚接嘴道:“张兄,说的不错,兄弟也要碰上对手才肯出手,这几个混蛋还可以将就对付一下。”

白凤朱玲突然纵过去,青冥剑一挥,刷刷连声,分向宫、张二人凌厉进击。口中怒声道:“你们虽瞧不起我,但我却偏要先打一场,且看究竟是谁行谁不行。”

她怒火一起,不但没有寻味宫、张两人的话,手中的青冥剑更是凌厉无匹,但见青蒙蒙一片光幕,电罩两人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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