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剑气扬威(5)
罗、杨二人同声附和,当下一同步出庄外,走到码头上,但见一艘单桅快船已在候命出发,他们入舱坐好,随即解缆行驶。船舱中颇觉宽敞,收拾得十分乾净,又有、琴、笔、砚以及茶具等物,秦霜波轻叹一声,道:“独尊山庄有这许多高明之士扶助,只怕很难溃败。”
罗廷玉颇佩服她的见地,这是观微知着之术,但看人家准备得如此周到,便足见高明,由此可以推想得到独尊山庄之内,人才济济,自然不易击败。他当然不敢评论此事,诈作不解,取过盘,邀秦霜波对奕一局,他适才已觑个空把雷世雄离庄之事告知杨师道,因此,秦、罗二人对奕时,杨师道佯装观战,其实正在大动脑筋,研究这个极足珍贵的消息。
舟行江中,空气清新,蓬窗都已支起,可以望见两边江岸,景致甚佳,实是足以浏览观赏,但江上无数舟船中的过客,有几个人能够当真悠然赏玩这景色呢?有人轻叩舱蓬,接着在窗外出现一个人头,杨师道转眼望去,认得是舟人之一,便问道:“什麽事?”
那人见秦霜波全神贯注在棋盘上,当下大声道:“有一艘快艇跟着咱们,形迹甚是可疑。”
他的声音暗含内劲,令人有震耳之感,但秦霜波仍然拈子沉吟,似是完全不闻,舟人见她如此,只好缩回头继续操舟。这艘船上的舵工水手,皆是隶属独尊山庄,自然不比寻常卖气力的人,掌舵的是个叁十馀岁的汉子,相貌精干,动作迅捷有力,其馀尚有四人,皆是壮汉,但都叫这掌舵的做“蔡老大”。
蔡老大亲自向秦霜波报告而得不到结果之後,便向伙伴吩咐几句话,人人都暗作准备。
船行速度突然减慢许多,在他们後面二十馀丈的快艇渐渐迫近,艇上扯满了帆,船头船尾各有一人在挥浆催舟,是以格外地行得迅速。这只快艇已跟踪了好多里路,本来远在数十丈以外,及至突然加快迫近之时,蔡老大才向秦霜波报告,现在蔡老大存心要瞧瞧快艇上有什麽人物,特意使船速减低,这一来两下便加快接近。
蔡老大利用一面镜子,注视着後面的快艇,相距七八丈远之时,便看出这艘快艇乃是私人之物,因为如若是做生意接运客货的快艇,他蔡老大无有认不得的。这一来蔡老大戒心顿增,立刻发出暗号,指示伙伴们如何应付,眨眼间快艇逼近,相距只有丈许,蔡老大便听到快艇上有人叱喝命他停航的声音,当下回头一瞧,快艇船首站着一个老者,须眉皆白,但双目神光灼灼,手中握着一件物事,一时瞧不出那是什麽?”
蔡老大摇头道:“敝上须得赶路,不能耽搁。”
那老者怒骂一声“混帐”,蔡老大竟不瞪眼发火,反而赔笑道:“老先生你别发火,你先说出的姓名来意,待小的禀报过敝上,自然会有个交代。”
这话说得既客气不过,而又有不少作用,首先他先站得住足跟,理在自己,一旦发生事故,秦霜波总不能不帮自己,其次,他尽可能查问对方来历,以便决定应付的态度。要知独尊山庄虽是称霸天下,可是隶属独客山庄下面的少说也有叁数万之多,这些底下之人当然不能藉势横行天下,总得依照他们的阶级身份以及行业而定出一些不可轻易招惹之人,例如蔡老大这艘单桅船,在长江虽说可以横行无忌。但这仅只是指在各码头那些身份差不多之人而言,并不是百无禁忌,假如他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欺,万一碰上了武林中名家高手,当场就宰了他,那时後台虽硬,也无法救得活他。
是以例如蔡老大而言,这长江水道,就有七个禁忌,这七个禁忌是个人,或是帮会,上头已嘱咐过他,假如碰上他们,最好客气一点,不要闹事,免得上面责怪下来,受到处分,又或是当场就会吃大亏,莫说是蔡老大,即便是地位高如五大帮派的首脑,也有禁忌,像秦霜波便是绝好之例,谁也不敢动她。其他如盘据豫、鄂的竹山寨寨主阎充,奉令不得开罪少林和武当两派;武胜堂堂主何旭,奉令不得开罪峨嵋派。总之,他们各人的地区之内,总有些人物或帮派不可轻易开罪,免得滋生难以收拾的大风波。
且说艇上的老者冷冷一笑,道:“凭你也配问老夫的姓名?可教舱中之人爬出来。”
蔡老大也报以冷笑,道:“很好,你等着瞧吧!”当即又从蓬窗探头望进去,但见秦、罗二人对奕如故,似乎是丝毫未闻到外面的声音。
蔡老大说道:“诸位爷们可曾听见人家的说话?小的等着爷们的吩咐,好向人家回话。”
罗廷玉一翻盘,道:“人兄,小弟修养功夫有限得很,实在做不到充耳不闻的地步。”
杨师道赶紧接口道:“小弟也心烦意乱得很,难道说另外又有人跟我们过不去不成?我们自问没有得罪什麽人呀?”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我们在独尊山庄的船上,难道竟会碰到什麽意外不成?”
她的话其实就是答覆蔡老大,蔡老大心中叫一声“好厉害”,晓得自家非出头应付不可了。这蔡老大本是十分精明干练之士,不但晓得无法邀秦霜波出头,更甚的是这条船纵是被敌人击沉,船上之人全都被杀,那秦霜波也不会出手干涉,是以日下必须小心应付,免得当场送了性命,这自然是由於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道理,可以想见一旦发生冲突,必是刀剑相交的场面。
回到後梢,他这时与对方相距只有六七尺,他也就瞧清楚那个火气甚是爆烈的老者,手中原来是握着一条皮鞭,鞭子甚长,这刻曲叠起来,一齐握住。他拱拱手,道:“尊驾可曾听过独尊山庄这个字号麽?”
老者道:“放屁!老夫怎会没听过?”
蔡老大道:“这就行啦,此船便是独尊山庄遣派,在下姓蔡,也隶属独尊山庄,尊驾高姓大名?”
老者眼睛一瞪,道:“小子你太笨啦!老夫如若不知你们是独尊山庄手下,跟来作什麽?”
他一抖手,那条长鞭在头顶呼呼转了几匝,鞭身长达两丈,发出尖锐划空之声。他接着又暴声大笑道:“你先瞧瞧老夫长鞭的威力?”
但见鞭影落处,“砰膨”大响一声,後梢已崩了一大块,连舵击毁,无数木屑碎板,随波而去。蔡老大当他挥鞭之际,已取出一柄长刀护身,但对方鞭子划过身边之时,功道之强,几乎能把他卷落江去,因此,敌鞭如若击向身上,那是决计无法抵挡。
他本是极为狡猾之人,当下厉声大喝道:“老子跟你拚了!”
猛可扑出,却见他欲起还坠,通一声,已钻入江中,原来他假装扑出,其实一下子栽入水中,使敬人措手不及,无法鞭子卷住自己。那老者也不由得一愣,顿足骂一声好狡猾的贼子,皮鞭一挥。把蓬舱顶击毁一大片,接着鞭挟啸风之声,把一名水手拦腰卷住,丢上半空,那个水手发出痛呼之声,直上半空,这才坠落水中。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水手惨叫之声,秦霜波肩头一皱,晃身从窗中钻出,飞落後梢。那艘快艇已堪堪碰到船尾,所以她和那老者相距只有数尺,她冷冷道:“你们有胆量收拾独尊山庄之人,这份胆气值得佩服,但若然光会对付那些无名小卒,便不算得是体面光采之事了。”
老者愤然喝道:“你这是找死!”
丢掉手中皮鞭,掣出长刀。秦霜波淡淡一笑,也取出长剑,她虽是当世高手,剑术精绝,但性情沉稳,从不轻敌,抱定了一搏狮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的宗旨,大凡碰上要动手之时,不管敌人的身份如何,总要亮剑。她从对方掣刀之势,察看对方造诣谓有限,本不值得她出剑,但她习惯如此,也就随手取剑。
老者探身一刀欲砍,迅快如电,功力深厚绝伦,秦霜波为之一惊,心想幸好自己没有轻视敌人,否则凭他这一刀,就可以完全抢制了机先,迫得自己难有取剑的机会。她同时又升起一个疑问,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的刀法功力如此高明,自己纵然全力出剑相拚,也未必就能获胜,由此可知他绝不是泛泛无名之辈,然则他是谁?何以行事如此奇怪?
她感到对方并非冲着独尊山庄,事实上似是冲着自己而来,正因如此,她才想不通其中古怪。她转念之际,已发剑封架,手法极为严密,蔡老大早在远处浮起来观看,这时大叫道:“老匹夫你到底是谁?”
快艇的蓬下出现两人,连同摇橹的两个水手,一同跳入江中,似是要追擒蔡老大以及其他落水之人。那老者蓦地退开,左手去拾那条皮鞭,秦霜波一幌身已跃过去,剑气如虹,迫得他挥刀力拒,不暇拾鞭,秦霜波当然不肯让他拾鞭远攻,是以赶紧迫上去,殊不知她连连发剑之际,大船和快艇迅速分开,霎时间已远距六七丈。
大船上本来还有两名水手,当大船迅速移动之时,他们晓得有人在船底推动,心知不妙,分头跃入江中,这一来大船上只剩下罗、杨二人。他们注视着这一场奇异的事情,都猜测不出原因,罗廷玉又瞧见那老者神妙的刀法,更是骇然。
水中忽然出现了四人,纷纷跃上船,其中一个瘦子提刀站在舱口,冷冷道:“两位别动,保证没事。”
其馀的叁人扯帆摇橹,驾舟疾驶,霎时与那快艇相距更远。秦霜波发觉大船漂开之後,心绪微乱,那老者立刻施展,挥刀反攻,竟迫得她不能不全力应付,无暇回顾。她万万想不到忽然遇到如此高明的敌手,真是骇异交集,心绪一直无法平静,因此,她的剑术上施展得出八成左右,加上她实在不敢随便杀死对方,存有留情之心,剑招上少了凌厉之气,自然又逊色得多。
他们在快艇上激斗了数十招,秦霜波忽然悟出自己不能再存相让之心,否则说不定自己竟被毁於此人刀下,当即收摄心神,奋起斗志,渐渐增加威力。十招未过,她已使出全力,夺回了主动之势,剑剑进迫,那老者极力抵拒,瞧来尚可支撑一回,秦霜波忍不住道:“你到底是谁?这等刀法造诣,武林中恐怕很难找得到对手了。”
老者闷声苦斗,竟不回答,秦霜波设法回顾,但见那艘单桅船已消失在茫茫大江之中,不知去向,船上的罗、杨两人不知被他们怎样了?此念一生,顿时泛起了杀机,目光透射出森冷之意。她手中之剑也发出一股杀气,凌厉至极,那老者蓦的一刀疾挑,手法奇奥无比,内力强绝,锵一声把她的长剑荡开,老者趁这一线空隙,向江上纵出,反手一刀,脱手向她激射,这一刀劲急无伦,功深力强,秦霜波虽是有心取他性命,但却不能不先挡他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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