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敌当前(3)
严无畏冷笑一声,道:“你一定是罗希羽的儿子,但你的刀法已超过了你家传的血战刀法。你知道老夫博识天下各派武功,又心知你自己的刀法并非纯是血战刀法,这样方能猜出老夫认不出你家数,因而不知道你倒底是谁。假如你不是罗希羽的令郎,焉能深悉罗家血战刀法没有你那一招?”
这一番推论,说时罗嗦,但若以心念推测,却不费事。罗廷玉恍然大悟,可就不能不承认对方实是具有一代之雄的才华智慧,只要略有不慎,就得败亡。当下打醒十二分精神,暗暗盘算对策。他万万想不到如此突然便和真正的仇人碰上头,因比,他根本没有腹案,目下只能随机应娈。尤其是对方有心诱他前来,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更须万分小心才行。
严无畏一直隐藏在阴影之中,除了身材可以看得出高高瘦瘦之外,相貌全然瞧不见。这又使人生出莫测高深之感,罗廷玉心下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冲过去,迫他出手决斗。
突然另一隅的侧门传来叩敲之声,严无畏道:“阿方,过去把门打开。”
洪方应声奔去,取下门闩,拉开木门。外面一阵强烈光线透入来,一望而知门外必定点燃得有许多火炬。
一个人站在门口,大声道:“启禀老庄主,那罗、杨二人已经失去踪影,此人必是其中之一无疑。”
严无畏道:“这一个是姓罗的抑是姓杨的?”
罗廷玉已听出这人的嗓音乃是莫家庄庄主莫义,当下朗朗长笑,道:“我就是姓罗的。”
严无畏也纵声而笑,接着说道:“你太老实了,我们只用一点诈语,就证实你真是罗、杨二人之一啊。”
罗廷玉还未答话,严无畏衣袖一抖,一卷绢轴落在手中。他微微一哂,道:“你不妨瞧一瞧。”
轻轻抛过去,罗廷玉一手接住,顿时心下大是踌躇。他很想瞧瞧这一卷绢轴内写的是什麽,但又测不透是否含有诡计。说不定他一展卷,便中计伤亡。
严无畏似是瞧出他的心事,缓缓道:“老夫身份不比等,有生以来,只对令尊顾忌叁分。除了令尊之外,天下之士,都不放在心上。你虽是後起之秀,实力强劲,但老夫还不致於向你使用阴谋手段。”
罗廷玉一听有理,当即下了决心,不管一切,先打开绢卷瞧瞧。展开绢卷,但见绢上竟是自己的画像,工笔细描,极是神似。左下角署有「端木芙」之名。罗廷玉从末听过这个名字,但此人既然绘画得出自己的容貌,当然是曾经见遇。
他想了一阵,才道:“绘制此图之人,想必是位姑娘了?”
严无畏道:“正是,老夫已命精良画工照此画另绘了十馀幅,分送天下各地。因此,你今日纵然闯得出此地,也难在江湖上隐匿行踪。”
罗廷玉朗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我索性恢复本来面目吧!”
说话之时,已卸下白衣,露出紧身劲装,接着伸手揭眼罩。但他忽然中止此举,沉吟一下,才道:“我既然被你用计诱到此地,陷入重围之中,你何故迟迟不动手,却用种种方法,想使我露出本来面目?”
严无畏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从暗处出来,这等举动,实是令人感到莫测高深。歇了半晌。他才缓缓道:“我也不必相瞒,你目下果然是陷入老夫的天罗地网之中,很难逃得出去了,不遇,老夫却很想在发动攻击之前,见一见你的丰。你若是取下眼罩,让老夫瞧瞧,则或许尚有一倏生路。”
罗廷玉心中大奇,觉得难以置信。当下毫不多想,应声道:“你若想见我的真面目,除非我已失去生命,变成了体,那时自然任得你们瞧看。”
严无畏沉声道:“若然如此,老夫只好出手取你性命了!”
罗廷玉朗朗大笑,豪气迫人,道:“你即管出手,此是我数年来梦寐以求的机会,今晚居然实现,又何惧之有?”
黑暗中的人影,凝立如山,没有移步出来。罗廷玉剑眉一皱,厉声道:“严无畏,你号称为武林第一高手,天下唯你独尊,今晚可敢亲自出马,与我罗廷玉决一胜负?”
严无畏阴森森的冷笑一声,道:“罗廷玉,老夫目下已占尽优势,你纵有过人之勇,亦万万杀不出重围。在这等情形之下,老夫何必用一生威名,去与你相争?”
角落中的洪方应声道:“师父说得甚是,咱们人多势众,不说别人,就拿弟子来说,只要大师兄或二师兄在此,我们就足以收拾了这。”
罗廷玉傲然一笑,道:“我数年来心目中只有你师父是假想中的对手。若然换了旁人上阵,那就只有白送性命,严无畏,你还是亲自出手的好。”
左边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强光射入,一个人站在门口,厉声道:“七杀门下彭典在此,只要家师下令,我先独力会一会你这狂妄之人。”
罗廷玉心下暗自惕凛,只因此人气慨迫人,语声强劲震耳,一听而知乃是内外双修的高手。他晓得这彭典就是严无畏门下排行第二的徒弟,由此可知他的大师兄雷世雄更是扎手强敌。当下涌起了满腔杀机,打算乘此机会,击杀严无畏麾下这些高手,必将大大削减了他的力量。他回头转向严无畏望去,冷冷道:“令高足有意挑战,你怎麽说?”
严无畏很乾脆的应道:“使得,就让他接你几招。”
他此话声一出,彭典便大步走入厅内,灯光之下,但见他面貌秀逸,举止潇洒,算得上是个丰姿过人的美男子。
但见他孥者两件兵器,左手是一口短刀,只有尺半长,寒光耀目,显然是上佳利器。右手是一根七节钢杖,只比拇指略粗一点。罗廷玉的宝刀早已归鞘,这刻仍然不立刻掣出。只因他有一招拔刀出击的手法,极是凌厉迅快。敌方如若趁他宝刀在鞘之时抢攻,往往遭他反击而伤亡。
他冷冷地凝视着对方,却听到严无畏道:“你们动手以前,有两件事须得办好。一是先移开那个女孩免遭误伤。二是罗廷玉你取下眼罩,不要故弄玄虚了。”
罗廷玉双目片刻不离彭典,口中应道:“你们既然也怕误伤了这位姑娘,把她移开最好了。至於第二点,恕难从命。”
严无畏喝道:“阿典退回去。”
彭典应声飘退,严无畏又道:“假如你不完全答应老夫的条件,今晚教你难有公平决斗的机会。”
罗廷玉心中盘算了一下,才道:“好吧!”
揭下眼罩,顿时露出冠玉也似的脸庞。他随随便便一站,便已有一股慑人的气慨以及高贵的气度?拿彭典与他一比,竟如爝火之与星月一般,相差了一大截。
严无畏赞道:“好一个英俊男儿,罗希羽有此後人,虽死无憾了。”
罗廷玉目道:“敝城这笔血账,定须算清。”
他低头瞧一瞧地上的黄衣女,突然弯腰伸手拨开散披在她面上的头发,但见她长得杏眼桃腮,甚是美貌。她睁开双目,望他一眼,星眸中流露出迷惘的神色。罗廷玉伸指捏住布帕,轻轻一抖,布帕随手而断,跌落地上。这时她全貌已露,果然秀色可餐。
他道:“姑娘贵姓?”
黄衣美女道:“我姓端木。”
她这一开口说话,罗廷玉可就敢肯定她便是那个黄衣女了。当下道:“原来是端木姑娘,在下记得那一夜见面之时,彼此都没有见到面貌,姑娘如何能描画出在下的面容?”
端木姑娘道:“我在暗中窥见过你和姓杨的人,是以能凭着记忆,绘昼出来。”她说话之时,一直望住对方,瞬也不瞬,似是已被他俊美仪容迷住。
罗廷玉道:“那一夜姑娘为何不凭藉竹林阵法,把在下擒住,送给严无畏,岂不是大功一件?”
他用讥嘲的语气说出来,连他自己也大为惊讶,暗自忖道:“我为何对她今晚诱我入伏之事,生出抱怨之心?她是严无畏的人,为他出力岂不应该?我焉能怪她不是呢?”
端木姑娘也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罗廷玉心中转念道:“我目下一脚踢死她,严无畏便折损一名擅长行军布阵的大将。但此举又岂是大丈夫所当为?”
他心口相商了一下,这才伸手解开她手足上的绳索,道:“姑娘可避到一侧,免得我们动手误伤了。”黄衣女表情变化甚剧,低头退开了。
严无畏忽然叫道:“阿典,到这边来,为师有几句话对你说。”
罗廷玉暗暗冷笑,心想:这刻任你如何传授指点,也没有多大用处了,那彭典应声奔过去,与七杀杖严无畏一同退出门外,低声说话。
罗廷玉游目四顾一阵,把插在腰间的画卷取出来,展开观看。黄衣女伸手道:“给我行不行?”
罗廷玉道:“姑娘自家所画之物,要来何用?”
端木姑娘道:“你别多问了,肯就给,不肯就算了。”
她的回答很奇怪,罗廷玉反而难以拒绝,把画卷起丢去,端木姑娘接过之後,迅即收藏起来。
洪方冷眼观看着,这时冷笑一声,道:“他如若变成死,这幅画有何足贵?”
端木姑娘瞪他一眼,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她双眼射出凶悍的光芒,罗廷玉发觉出来,不禁一怔,忖道:那一夜的黄衣女温柔得很,近於文弱。谁知她却是相当凶悍强横性子的人。她胆敢这样顶撞洪方,身份一定很高,只不知她和严无畏是什麽关系?
正在想时,彭典已自现身,面色甚是沉凝,如临大敌。他道:“家帅略略指点了一些诀窍,但我资质鲁钝,难以领会奥旨,这武功之道,原是不能有半分勉强的,罗少城主想必也同意此言。”
他既然称呼罗廷玉为「少城主”,罗廷玉当时也对他客气得多了,道:“彭兄的高见,自是不错。”
彭典道:“家帅有一句话,却使兄弟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老人家说,你的刀法大有日行天中,君临天下之威势,若是力能杀死兄弟,叁招之数,即可达到目的。但若然叁招竟无法杀得死我,那就要缠斗百招以上。”
罗廷玉道:“令师与我虽然有四海深仇,不共戴天之恨。但他的武功造诣,已臻登峰造极之境。既然作此猜测,想必错不了。”
彭典道:“既然如此,兄弟打算只接少城主叁招。假如当场溅血身亡,自然无话可说。
假如侥幸挡过叁招,家师马上就将亲自出手。故而咱们到时定要分出高下的话,你就不免耗力遇多了。”
罗廷玉沉吟一下,道:“这是彭兄的意思?抑或是令师之意?”
彭典道:“这是兄弟的意思,事关兄弟欠了你们的情,大丈夫恩怨分明,此举便是报还旧情,家师亦同意了。”
罗廷玉道:“慢着,彭兄欠了谁的情?”
他越听越奇,不得不询问个明白。
彭典道:“兄弟欠的是一个与你关系很深的人之情。”
罗廷玉面如寒霜,道:“可是我那黛青子?”
彭典怔一下,才摇头道:“决不是她,少城主万勿多疑。”
罗廷玉念头一转,道:“可是桑君山?”彭典又摇摇头道:“桑叁叔那一日被令尊一刀震死,兄弟也挨了同样的一刀,幸而不死,但负伤极重,最近方始痊愈。”
他见罗廷玉沉吟忖想,便又道:“其实此举也算不上报答旧欠之情,少城主不用多想了,兄弟恭候赐教。”他提杖按刀,摆出门户,竟是可攻可守的奇奥招数。
罗廷玉收摄心神,厉声道:“彭兄小心了,我这叁招定必尽出全力,决不留情。”
彭典朗声长笑,豪迈地道:“少城主即管全力施为,兄弟正要以数年静中参悟所得,找高手印证一次。”
罗廷玉也很佩服他的胆色气慨,心中生出敬重之意,道:“好,恕我无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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