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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窄石槽强卧双双对(3)

史思温知她不明白那老魔头的厉害,以她这刻的功夫,大概和人家走不了五招,还说什么拦头阵和诱敌离开的话。根本上人家连半刻工夫也不需要,便可以把她收拾掉。只见她似乎要纵下石去,不由得急起来,叫道:“你……你别下去,听我说……”叫声中已坐起来,一手拉住她。这时本以为拉不到她,因此得出了一点力气。但手掌到处,正好捏住她柔软暖滑的玉手,纤纤五指,柔若无骨。

他力气用大了,把她扯得站脚不牢,扑倒在他身上。但他管不了这么多,赶快道:“我有个主意,但我却怕你误会,因此不敢说。”

她忽地驯服如羔羊似地蜷缩在他胸前,低声道:“你说吧。”

“我想要你也躲在这里,但因地方太小,那样子不免……”不免什么?史思温弄了半天还说不出来,便干脆不说了。上官兰心里明白,顺从地道:“你的主意很好,那么我就和你躲在一起……”

话犹未毕,忽听十余丈外传来一声尖锐清劲的哨声,响遏行云。听入耳中,甚是刺耳。

足见那个发出哨声的人,内力之强,不比等闲。

史思温悄悄道:“定是那魔头来了。”说时,已和她一起躺下,那道凹槽甚狭,容不下两个人,因此上官兰倒有一半身躯覆在他身上。两个肉体相触,如通电流,都为之颤栗起来。史思温把丛树移到身上,刚好用手臂圈绕住她,这时便闭上眼睛,努力要自己忘掉她是个美丽女性的这回事。

两人心跳之声,都彼此听到。这种极为奇异的感觉,使得他们都如陷身茫茫大海中,四万八面都无边无际,简直说不出心中滋味来。

一个人在对面树林中缓步走出来,身形短小,一望而知乃是玄阴教内三堂香主之一的老魔头阴阳童子龚胜。他跨过广场,面向着大石这边走过来。上官兰和史思温都瞧见了。她虽未见过那阴阳童子龚胜,但从这童子模样装扮,也能瞧得出是他。这刻心中又惊又悔,想道:“唉,若不是我罗罗嗦嗦和史思温说了许多话,也许他这刻已能恢复原有功力,那么还怕这老魔头何来。现在看那老魔头一直走过来,莫非是已发现我们的踪迹?”想到这儿,心中一急,便想低声问问史思温。

史思温知她想说话,暗吃一惊,只因这种大魔头功力不比等闲,耳目灵警无比。周围一里之内,他只要留神,连落叶之声也能听得真切。这时不遣警告,赶紧把她抱个结实,又腾出一只手掌,掩住她的嘴巴。

现在形势完全不同,早先是两人挨在一起,现在却被搂紧怀中,袭人心头的味道,大不相同。史思温陡然觉得全身发热,血气翻腾上涌。此刻他已被上官兰那丰软香滑胴体,刺激起他生平未有过的原始欲望。往昔的修行苦功,在这一刹那间全不管用。上官兰也自玉颊飞霞,眼波欲流。但觉全身都松松软软,再也没有半点气力。

那阴阳童子龚胜毕直走过广场,在大石前四丈之远,才止住步,弯腰捡起一件东西。原来是清江钓徒乐予的独门兵器,即是被史思温拗断的那支钓竿。半截已被卓栋携走,剩下这半截,却留在地上。阴阳童子龚胜面色微变,眼光瞅住那半截钓竿,略一寻思,便又向前开步。

史思温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反而沉住了气,平心静气地寻思逃命之法。一面却调元运息,尽力作一点准备。但见那阴阳童子龚胜一直走到大石根处,略一踌躇,便向左方走去。

史思温为之大大松一口气,向上官兰微微一笑。上官兰却突然挣扎一下,举手指指上面。史思温抬目一瞧,上面是蔚蓝长天,并无异兆。他不解地瞧瞧上官兰,但又不敢出言相问。上官兰这身躯蓦然一震,又指着上空。

史思温忍耐不住;便凑近她耳边悄悄道:“上面有什么?”说话时掩她嘴巴的手掌已松开,上官兰哇地大叫一声。史思温急忙抬头,只见上面一个面庞,正俯视着他们。

那张面庞因是由下看上去,变成倒转过来,显得十分奇形怪状。但史思温只须一眼,便瞧出是那阴阳童子龚胜来,不由得怔了一怔。在这一刹那间,忽然明白上官兰心思聪慧。因见那阴阳童子龚胜见了半截钓竿,也不拾起来检查,同时自出现时起,直到最后在石根处踌躇一下,也没有向这大石投以一瞥。这分明是他早已发现他们藏在石上,因而故意装模作样。等绕到大石后面,这才跃上石项。

这时主客形势已经大变,敌人居高临下,出手一击之势一定强不可挡。史思温功行双臂,猛可抽出来,准备硬挡敌人,跟着上半身也耸立起来。

阴阳童子龚胜果然早就瞧见他们,但因羞于见到史思温之面,是以没有立刻现身。这时他本已得到史思温病倒的消息,可是又见史思温无恙站立,深恐情报不确,是以又多一层顾虑。及至他见史思温爬上大石,身形迟滞,登时大喜,便想现身出来。不过他这个老江湖并不浮躁,反而到十余丈外的树林中发出一声哨声,然后才现身。

当他走到广场中,忽见卓栋的半截钓竿,不由得为之微凛。估料这一手定是史思温所为,于是又怀疑那史思温到底是不是真病,抑是诱敌之计。

他知道这个少年灵警异常,计谋甚多。自己若不是中了他诱敌之计,那天晚上便不至于惨败。于是又深怀戒心,故意绕到大石后,这才纵上石预。忽见那史思温面孔凑在上官兰面颊上,他可不知道史思温在作耳语,不禁大大愣住。只因以石轩中这个一代大侠,他的弟子绝不能为非作歹,向女性胡乱来一气。

现在史思温仰起半身,双臂蓄势欲发。阴阳童子龚胜目力何等厉害,已看出那史思温半点伤病之色也没有。焉敢贸然下扑,便冷笑一声,纵下地去。史思温猛可长身纵下大石,身形尚在半空,已撤出背上长剑。他一心一意要对付敌人,故意甚狂,是以忘掉身上伤势之事。

要知这寒星冰玉,最能克制一切外门毒功,史思温虽然仅仅躺了没一会儿,但已生灵效,暂时又把伤势遏抑住。若果他有时间多躺半个时辰,定可不药而愈。否则内伤不比寻常,任他战意最旺,也无法强撑。

阴阳童子龚股从石后转出来,这时他已没有动手之意。以他的身份名望,昨夜刚吃瘪在这少年剑下,今日怎样也难出手。他只想交待两句场面话,便飘然离开。

史思温为人也甚稳重,并不胡乱发言。这时上官兰也纵下来,手中兀自拿着阴阳童子龚胜的扇子。这还不打紧,那阴阳童子龚胜见了她手中的阴阳扇,面色微变,正待开口。上官兰已尖声道:“思温不必怕他,他的扇子没有了,看他怎生动手。”

阴阳童子龚胜面上挂不住,厉声道:“本座昨夜不过中了诡计,岂是真败?如今本座就以一双肉掌,和你们这双狗男女周旋。”

这几句话也自招恼了史思温,但听他冷笑道:“老贼口中干净点儿,凭你这点道行,也敢吹牛冒大气。”

上官兰也冷笑一声,推波逐浪地讽道:“噢,这可不能怪他。大多数人都会这样,输了的话便会替自己找个借口。嘿,楚霸王自刎之前,还说是非战之罪。老贼何不仰天大叫一句天亡我也?”

阴阳童子龚胜平生那受过这等大辱,不由得双眼冒火。暗中运动先天一气功,面色登时变白,正想暗中下手先弄死上官兰。史思温记得他昨夜运功时正是这副模样,踏前一步,长剑疾挥。但见平地涌起一堵剑墙,隔开这老魔头。

阴阳重子龚胜立刻又把全副精神贯注地这少年身上,要知他如今单用一双肉掌,对付这位青年剑客,实在不敢大意。固然昨夜之败,对方有点儿诡计夹杂其中,但史思温也有一手,纵然使诡弄诈,也难得逞。这刻他明白只要击倒史思温,余下那可恶的女孩子便不怕她会飞掉。

两人对峙片刻,史思温首先发难,剑尖微翘,指着对方上盘,剑风直射敌人眉宇之间。

这一式“仰观天象”,乃是五十手大周天神剑的起手式,稳辣兼具。

阴阳童子龚胜哼一声,滴溜溜斜绕过去。举掌一拍,呼地一股掌力,暗涌如山。这一掌发出,更不停留,又自移宫换位,再攻一掌。这样子连攻三拿,果然把史思温迫得不能源源攻出下面精奥的招数。但史思温却化险为夷,长剑斜挺,身形随着对方旋转,剑尖只吞吐两寸之微,便已把对方掌力破解。观战之人如非高手,绝难看出他长剑曾经移动的痕迹。

阴阳童子龚胜不敢让对方缓过手来,掌法续施,连演绝学。“浪涌千里”、“八仙过海”、“灰飞烟灭”,一连三大绝招,每一招变式繁复,最少也攻了七八掌之多。霎时掌风呼呼,人影飞舞,那史思温以静制动,每一剑吞吐不及一尺,但已恰把对方的攻势完全消弥。

上官兰这时不由得芳心凛惧,只因这到亲眼目睹,名震一时的老魔头,功力不仅高绝,同时掌法精奇。她所学的本就博杂之极,但这老魔头每一抬出手,她都为之瞠目结舌,捉摸不到来龙去脉。当下为了不让对方趁机过来,一下子把阴阳扇夺去,便退开老远,挨在大石旁边。

那边两人座战方酣,人影乱闪,剑光掌风,令人目眩神骇。她暗自在心中直祷告神明,别让老贼得势。忽然发觉屁股凉飕飕的,回手一摸,触手冰凉。但这种冰凉的感觉,却不似摸着冰雪那种不舒服的寒冷,反而立刻感到心头平静,遍体清凉。一种十分畅恬之感,充满了全身。

上官兰微感讶异,一面瞅住鏖战中的两人,一方面摸索着大石。手掌刚刚移开原位,便觉出大不相同,再往四面移动,便发现除了巴掌大一块地方,是这么清凉括畅之外,其余的地方虽比普通石头不同,却不像这一处般令人觉得特别有异。但她这时可没有时间回头觉察,只用手指摸索那块特别冰凉之处抓挖。许多石屑簌簌地随着她手指挖处,掉落在地上。

这时广场中情势紧张。史思温已力图反攻,但阴阳童子龚胜造诣不凡,招数精奇,同时又以游斗方式和史思温对耗,故此史思温暂时无法可想。上官兰心中却十二分着急,因为她明白史思温的身体不会支持得很久,最忌的正是这种消耗战,故此她特别紧张,恨不得那史思温能够一剑把那老魔头杀死。悬念中,她的手不知不觉,已抓入了石中大半尺深。那个洞只有巴掌大,除了中心的石质特软,可以不费力便挖进去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十分坚硬。

史思温一剑刺去,这一剑出了一半,便运内家真力抖成三点剑尖,疾刺对方胸腹三处死穴。可是当他运力一抖,虽然化出三点寒星疾制敌人,但却忽然觉内力有不继之象,猛然想起自己身受内伤之事,登时汗流泱背。

阴阳童子龚胜不敢大意,斜闪开去,忽见史思温捧剑疾奔,他微微一愣,立刻就放步追赶。两人如流星赶月,转眼间已超过广场,投入树林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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