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铁笼里烈火炼凤凰(4)
地缺老怪阴声而笑,慢慢道:“老实说,凭朱玲那一点点微末道行,倒不须这般小题大作。但有你在旁虎视眈眈,便非这样不可。现在你可以过去瞧瞧。但先此声明,如果你趁机动手毁箱,那箱子四周俱是厚达两寸的钢板。假使你一下毁不了,我们兄弟绝不会对你俩人客气。你若不想见到她死在你眼前,就全在乎你了,”
石轩中不答理他的话,见老怪让开一边,便纵过去。从箱子的气孔凑眼一看,只见朱玲站在箱中,一手扶着钢板的墙壁。石轩中登时觉得心跳得很厉害,问道:“玲妹妹,你没事么?”
朱玲惊喜交集地道:“啊,真是石哥哥你……”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啜泣之声。
这使得石轩中异常心疼起来,恨不得一拳便把这具牢固的箱子掏破。此刻他可就怀念起那柄削铁如泥的青冥剑起来。虽则他的武功天下无敌,但在有些情形之下,的确非借重宝剑不可。
“我没事!”朱玲硬声道:“只请你不要怪我大胆轻率……”她是指她发现了寒山古寺之后,没有叫他而一径入谷探寺,致有此失。
石轩中慨然道:“玲妹妹你别着急,看我施展师门绝技,把他们击败。”
他的话说得雄壮,其实一点儿把握也没有。然而朱玲却十分相信,抹干眼泪,欢然道:
“那太好了,石哥哥,我就在这个洞眼中瞧你大展雄威。”
石轩中反身跃到地缺老怪之前,朗声道:“现在石某要见识星宿海双竹合壁的绝艺,今日之局已无须多言,两位尚不动手,更待何时?”
天残、地缺齐齐阴声而笑,有若鬼啸,刺耳之极。天残一晃身,已到了地缺身边。石轩中长剑一击,指着他们,内力运处,剑身陡然明亮。
地缺右手搭在天残的左肩上,仅以左手持杖。天残因右臂残废,遂以右手持杖。两老怪同声道:“石轩中,我们的年纪加起来,抵得你七八个,因此这第一招必须让你先发。”
石轩中禁不住笑道:“要人家先发招,也有此等苦衷,好吧,石某要出剑了。”
朱玲尖叫一声:“石哥哥小心啊!”
石轩中朗声道:“玲妹放心。”声音未歇,倏然一剑平刺过去。这一剑攻得古怪,剑尖不指两人身躯,却找对方连系在一起的地缺老怪的手臂。
地缺喝一声:“好辣。”掌上一用力,身形倒竖起来。用那只左手作为支柱,倒立在天残肩膊上。天残老怪也同时动作,斜闪一步,青竹杖卷起一股狂飚,盘膝扫去。地缺老怪的青竹枝更不怠慢,呼一声由上面砸下去。宛如迅雷下击,势猛力沉。
石轩中剑化“鲸鳃踊波”之式,上拦下截,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封住两支青竹杖。
天残老怪身法古怪,左绕右旋,手中青竹杖专取下盘。地缺老怪一直倒竖在他肩上,杖杖都由上而下,猛袭石轩中头颅。仅仅六七个照面过去,石轩中已大感艰难。
原来这星宿海两老怪一来功力深厚绝伦,每一杖都重如山岳。二来他们心意相通。不似别的人,如若两人联手夹攻,总得靠平日训练的阵法,动起手来,纵有变化,必须符合平时规矩,否则便自乱阵脚。天残地缺这两个老怪却无此病,随时可以因势变化。尚有不同之处,便是地缺倒在天残肩上,因此两人攻守进退,都等如一人。换句话说,便是守的时间以一人之力,足可保护两人,进攻时因两人随意出手,合起来威力之大,又不止是两个人功力相加。
朱玲倒抽一口冷气,眼泪直洒下来。她不是伯石轩中无法取胜而救不出自己,而是怨艾自己何以这么大意,陷入敌手。以致要石轩中赶来,舍死志生地血战一场。最惨的是已看出形势对石轩中大为不利,若然自己不曾被困,则石轩中自可从容退却。如今为了自己的缘故,他那种性格的人,绝不肯舍下自己退走。这样岂不是等如自己害死他?
她一味抛洒珠泪,却没有一点儿办法。甚而连声音也不敢发出,以免石轩中分神。
石轩中碰上劲敌,七个照面下来,虽然已渐形不利,但他反而忘了一切。心神全部贯注在长剑施展出师门震惊天下的优魔剑法,大九式源源使出来,平凡中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力量。又如日月运行中天,光明正大。
星宿海青竹杖数百年来已是武林一绝,不过远在青海,平常少在中原出现而已。此刻由天残地缺两老怪联手使出来,威势非同小可。有时仅仅是一招极平常的雷针轰木,但由老怪们施展出来,便倍觉奥妙厉害。
石轩中全仗剑法精严,世罕其匹,方能弥补他功力上稍逊对方的弱点。可是星宿海两老怪的双竹合壁,确实有鬼神莫测之能。越战越勇,不知不觉已战了七八十招,令石轩中完全没有回攻之力。眼见五轩中本来两丈方圆那么大的剑圈,逐渐缩小。到了一百五十招之后,只胜下一丈方圆那么大。
朱玲不是等闲人物,眼力高明。此刻冷汗与泪水同流,心惊胆跳。只等石轩中剑圈缩小到七尺方圆,便将因没有了缓冲余地,可能活生生被对方两支青竹砸碎。
倏见石轩中卖个破隙,容得天残老怪青竹杖扫到腰腹之间,相距不及半尺,这才蓦地伸出左手圈指一弹。笃地一响,天残老怪微哼一声,青竹杖挟着千钧之力,悠悠荡开。石轩中的剑圈复又放大数尺,严肃慎重地施展出伏魔剑法,精妙绝伦。看来一百招以内,绝无问题。
星宿海两者怪的弟子梁钟在一旁,也看出石轩中的厉害。这个年已五旬的汉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待两老怪大演神通,攻了七八十招,又把石轩中的护身剑圈迫至一丈方圆。
梁钟蓦然大喝道:“朱玲你这是找死,可怨不得我手辣。”石轩中心灵大震,忽又觉出枝风压体。
在铁箱内的朱玲已明白梁钟的阴谋,连忙大声叫道:“石哥哥,不要上他的当……”但等到她的警告传入石轩中耳际时,当的一响,只见一溜剑光飞上半空,飞得又高又远。
这溜剑光,正是石轩中手中长剑。因心头大震,稍一分神,便吃星宿海二老中的天残老怪一杖砸飞。地缺老怪乘机急攻,倏然一杖斜砸下来,势猛力沉,须知这星宿海两者怪中的青竹杖,都不是凡品。石轩中如被他一杖砸着,纵有一身气功护体,却也难支,非重伤倒地不可。
好个石轩中,不愧是百年来武林罕见的奇才。在这千钧一发,死生呼吸之际,犹自从容潇洒地朗笑一声。笑声缭绕中,蓦地弹出一指。这一招乃是达摩三式中弹指乾坤的绝招,神妙无方。地缺老怪刚刚看清时,又吃石轩中一指弹个正着,手腕大震,那支沉重的青竹直荡开去。
石轩中左手使出“弹指乾坤”一招,右手同时发出罡气。哗啦啦暴响一声,一股惊天动地的潜力排山倒海般向两老怪迎面撞去。天残老怪动作神速如电,用口横衔着青竹杖,单掌迎击出去。登时卷刮起一阵阴风,和那刚猛无传的罡气正好是强烈的对比。
极之阳刚的罡气和那至阴至柔的“太阴掌力”一接触间,星宿海两老怪突然极快地横闪数尺。敢情他们的“太阴掌力”,仍然不能硬接石轩中的玄门正气,不过他不至于受伤。
本来柔能制刚。以星宿海两老怪毕生锻练的“太阴掌力”,属于各种内力中至柔的一种,一般阳刚掌力所不能当。岂料石轩中的罡气功夫,乃属先天真气,无坚不摧。如不是他未曾练到家,碰上对方偏又是锻练功深的至柔力量,这才没有一掌把他们击毙。
地缺老怪从天残老怪肩上飞坠下来,青竹杖电急进攻。天残老怪正要挥杖夹攻,心想对方已无长剑,不出二十招,定可将之毙于杖下无疑。
猛听梁钟大吼一声,跟着叭哒响处,竟是翻身倒地之声。
朱玲格格娇声笑道:“瞧瞧到底是谁先遭了毒手。”
天残地缺心意相通,此时不约而同去偷空一觑,果然看见那梁钟栽倒地上,动也不动。
石轩中抓着这机会,又劈出一记罡气,迫开两人。施展出绝世轻功,晃身已到了铁箱旁边。
朱玲笑声不绝,一面道:“石哥哥,你瞧那厮多窝囊废,竟禁不起一枝金针。”
星宿海二怪已跟踪扑到,两支青竹杖有如双龙出海,猛攻石轩中。
石轩中徒手招架,借着那具六尺高三尺宽的铁箱掩护,一面游走,一面抵挡。
天残老怪阴森地道:“二弟,你绊住这厮,为兄先取那贱人的性命……”地缺老怪应一声好,青竹权施展出一招“风满灵旗”,把石轩中裹在杖影中。
这两个老怪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如若真是此意,何须说出来。原来那天残老怪用意便是要石轩中分心兼顾,同时又不敢再用游斗的方式。
石轩中信以为真,为之大惊。唯恐朱玲遭了毒手,因此虽然明知自己一旦不用游斗方式,对方夹攻之势形成之后,自己非死不可。但大丈夫生亦何乐,死亦何惧。宁可命丧当场,也不能眼睁睁任得敌人把自己的心上人害死。这么一想,果然自动凑上天残老怪的青竹杖。七八招过去,石轩中已十分危殆。全仗师门心法当世无匹,加上身法神速如电,这才勉强支撑。
正在万分危急之际,朱玲已急得一身冷汗。考虑着要不要立刻一头撞死,比石轩中先走一步,好到冥府中长相厮守。突然一声清啸,越屋而至。那啸声清越异常,宛若深山老猿引吭长啸,裂帛穿云。
朱玲精神一振,大叫道:“猿长老快来啊……”
石轩中一听到啸声,登时大展威风。左手直伸如剑,施展出伏魔剑法,凌厉无比。右手乘间又劈出一记罡气。举手投足间,居然把两老怪迫退三步之多。
一道剑光自空中急泻疾坠下来,一直冲入他们的战圈中。剑光闪处,挑开地残拦腰一杖。来人跟着现出身形,竟是个长须飘然,双目如火的猿形老人。
星宿海两老怪突然一齐退开寻丈,四只眼睛凝视着来人。
石奸中朗声道:“猿长老出现得正好,石轩中刚好已计穷力竭,行将丧命此地。”
猿长老笑道:“没有那么容易。天下武林中人,正等你三上碧鸡山,把鬼母冷婀击败呢!”
天残老怪阴森森地道:“衡山猿长老居然也向石轩中攀起交情,与我星宿兄弟作对。但此举恐非明智,我兄弟念你乃是成名多年人物,只要你抽身走开,便算是没有这件事。”
“两位这么看得起老朽,实在光荣。”猪长老冷冷应道:“不过老朽的确和石轩中够得上出手相助的交情,你们星宿海有什么惊人艺业,老朽正想开开眼界。”
两老怪对望一眼,微微点头。天残老怪便道:“石轩中,总算你命不该绝,同时老夫也承认你剑术真行。但只等一年之后,你和猿长老均将死在我兄弟的一柄奇异宝剑之下。”
石轩中不知他们所说的奇异宝剑是怎么一回事,无法答腔。猿长老却长笑一声,道:
“星宿海二老请吧,日后之事,日后再说,谁能够知道日后人事如何变迁呢。”
天残地缺两老怪转身直奔寺后,晃眼已隐没在败壁颓垣间。
石轩中诧道:“他们怎肯忍住杀徒之恨,轻轻把我放过,真是不可思议。”
猿长老却急促地道:“快点儿。轩中,咱们先把朱玲放出来……”石轩中见这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家,忽然如此性急起来,心知必有内情,便迅速地和他一起查看那具囚禁朱玲的铁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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