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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寻秘籍山深侠客迷(2)

白凤朱玲见这札合虽不是汉人,但出言甚有分寸礼貌,谈吐文雅,不由得颇生好感。暗忖那霍长青的血仇,正不知如何报法才好。石轩中也有这个想法,和朱玲彼此对瞥一眼。朱玲向他作个无可奈何的微笑,石轩中极轻微地耸耸肩。

这种情形都落在札合如电神目中,却以为他们是表示轻视自己之意,不禁勃然而怒。但尽管生气,面上反而露出笑容。只听他徐徐道:“札合五年后重入中原,固然另有要事,但尚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五年前上碧鸣山时,竟没有和鬼母交锋过,这番希望能够与她较量一次。谁知数目前抵此,据报鬼母以及玄阴教一群香主,都已离山他往。”

白凤朱玲接口道:“他们刚刚赶出关外去了,你真个来迟一步。”

石轩中白她一眼,心想朱玲虽已背叛师门,和鬼母脱离关系。但在札合这等毫无交情的人面前,似乎不该随便供给消息,以致人家发生误会。札合又会错意,以为石轩中不喜朱玲和自己说话,便又微微一笑。

峰顶厂径上忽然纵落一人,身手甚为轻灵而有力。石轩中和朱玲扬自扫视,一不觉微讶。

原来这条人影竟又是个汉人,年约四旬左右,手中提着一根碗口粗,三尺来长的短铁棒。姜同见了这人,便问道:“托师已开关了么?”

那中年汉子躬身道:“掌门人刚刚已开关。”

石轩中和朱玲一听,敢情札合和姜同迟迟不带他们上峰顶,系因那托克什么闭关练功。

只不知练什么功夫,特地跑到这么远地方来。

姜同为那中年汉子引见石、朱两人。他们一听那人名字竟是徐柏、不由得对觑一眼。

徐柏久已仰慕石轩中英名,这时上前深深一揖。口说了好些仰慕的话。石轩中不好意思板脸孔,只好敷衍了几句,徐柏便又向朱玲作揖行礼,朱玲却一侧身避开,道:“你跟我套交情。今日也许看在许多其他的人的面子上,我不好对你怎样,但下回碰到,便不同了。”

徐柏惊道:“朱玲姑娘这话怎说?在下一向没得罪姑娘。”

“但我认识霍长青,你还记得么?这柄剑是他送给我的呢?”

徐柏面色一变,忽然仰天冷笑,道:“姑娘既然受他馈赠,自然要为他出头了。”

朱玲面色一沉,道:“你敢口出不逊,姑娘如今便要教训你。”

札合忽然道:“徐柏不得无礼,朱姑娘方才已说今晚不会对你怎样,你却反而顶撞她。

这可不是大丈夫所应为,即速向她赔礼谢过。”

徐柏不敢违背,只好抱拳道:“在下失礼唐突,请来姑娘原谅。”

白凤朱玲原是在找碴,以便一会儿要动手的话,也有借口。如今这一来,便发作不得,只好默然不语。札合又道:“石大侠、朱姑娘两位可否移驾峰顶一谈?家师兄一向也仰慕两位英名,渴欲一见。”

石轩中毫不犹疑,道:“石某等正该拜见。”

朱玲却有点不服气,暗自想白驼派虽然是领袖回疆的大宗派,那掌门人托克什在西域固然地位崇高,但来到中原,可算不了什么。然而此刻居然摆架子要自己和石轩中上峰相见,竟不相迎。于是淡淡一笑道:“石哥哥你自个儿上峰吧,我不去。”

札合面色一变,但瞬即恢复常态。姜同神态也变是极为严冷,阴鸷地注视着朱玲,似欲发作而又忍住神气。

札合缓和地道:“朱姑娘可是为家师兄架子太大么?”

朱玲嫣然一笑,道:“札合老师快人快语,既然你如此坦率,我也不必隐瞒,正是这个意思。”

札合朗声大笑,道:“痛快,痛快。像朱姑娘这等巾帼奇人,札合此生还是第一次遇到。实不相瞒,家师兄年逾七十,虽然壮岁时曾练武功,但如今年迈力衰,上落崇岭,实在不便。”

石轩中、朱玲两人听了,仅有不信之意。须知大凡可以树帜一派的武功,必须内外兼修。白驼派的独门武功他们虽不深悉,但久传阴风掌阴毒无比,这等功夫少不了内功为根基。那么以一派的掌门人,一身武功可想而知,哪能七十余岁便年老气衰得行走不便。不过札合既然这么说了,表面上倒不能不信。

朱玲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令师兄竟然比你年长这么多?”

札合道:“朱姑娘能够原谅家师见无礼处,足感盛情。可是札合还有不惜的要求,希望石大侠不要见怪。”

石轩中慨然道:“札合老师清说,石某恭听。”

札合连声不敢,态度甚是谦虚,然后严肃地道:“家师兄十余岁便膺任掌门一职,虽然在此地不算什么,但在西域,数十年来一直被尊崇如天神。”

朱玲心想札合此言,莫非要我们上峰见他师兄之后,要向他跪拜行礼么?石轩中也作如是想,因此面色也渐渐沉下来。暗忖凭他师兄年近七十余岁这一点,自己向他磕个头,本不算什么大事。如若他师兄不是武林中人,他石轩中可就不便行此大礼。以免被人执作话柄。

方想之时,札合已朗声继续道:“家师兄在位六十年来,所有能够见到他的人,必须符合本教一个誓规。”

石、朱两人都惊异地哦了一声,不知这个奇怪的门派,有什么誓规。

石轩中道:“原来如此,札合老师是否可以赐告贵派有何誓规?”

札合道:“正要奉告两位。”姜同忽然插嘴道:“石大侠自可轻易办到,就怕大侠不肯。还有来姑娘乃是和石大侠一道来,是不是由石大侠代表,便可算数。这一点倒要事先说明呢!”后面的话,却是向札合说的。

札合点头道:“你考虑甚是周到,我看石大侠可以代表朱姑娘。只须另外应个景儿,譬喻由我出联题目之类,表示文武全才便是。”

朱玲已渐渐听出他们话中之意,暗自想道:“只要你们敢闹鬼,姑娘非得也弄些阴损招儿教你们尝尝不可。”

札合道:“在敝处有个规矩,要见家师兄的人,必须符合敝派一个誓规,便是必须做一件事,表示胆勇。我们维吾儿族一向崇拜勇士,这条誓规,实即敝族风尚。”

石、朱两人一听,都消除了戒惧之心。

石轩中笑道:“既如此,我等也不便破例,但不知怎样做才算得胆勇之事?”

姜同道:“其实以石大侠和朱姑娘的名望身份,根本就不须像常人一般表现胆勇,目下也不过应个景儿而已。”

札合抖擞精神,道:“石大侠文武全才,世所罕见。如今札合随意出个上联,请石大侠一对如何?”

朱玲心想这厮倒也狡猾,一口先咬定石轩中是文武全才,跟着便出题目,令人推不掉。

不过石哥哥确实读了不少书,说到做文章,也许不成。但对联这等小玩意,一定难不倒他。

方想之时,石轩中又道:“文武全才四字,石某绝不敢当。但札合老师有此雅兴,石某也只好勉力相陪。”他说得一点儿不含糊,只因那札合不是汉人,是以自己不能示弱。

札合凝思一下,便朗声道:“如今乃是秋天,我出九霄香透金茎露七字为上联。”

石轩中听他出得俗,便随口应道:“八月源生玉宇秋。”

姜同道:“对得好,石大侠文思果然敏捷。”

札合稍一凝思,又道:“石大侠是当世英雄,我出英雄几见称夫子七字为上联。”这个上联含有调侃之意。石轩中叫好,俊眼一转,忽触灵机,便朗声笑道:“札合老师这一句问尽天下英雄。但石某却未能同意,因此我的下联是豪杰如斯乃圣人,札老师以为使得么?”

朱玲欢然笑道:“英雄几见称夫子,豪杰如斯乃圣人,真是对得好。尤其在意义上反答得妙。”

札合见石轩中文思真个不弱,不敢轻忽,用力寻思。朱玲忽然道:“我也有个上联。”

札合哪肯示弱,应声道:“朱姑娘请赐教。”

朱玲朗声道:“天大故高海深越下。”

札合微微一怔,心想朱玲这一句分明微有讽嘲之意,登时心绪不宁,他并非因这一句的含意而不安,只是直觉感到朱玲忽然来这么一下,分明是偏帮着石轩中,这一点居然令他心绪不宁起来。

朱玲确实是嘲他自高自大,因此用了一个譬喻。

札合定一定神,匆忙中想不起有什么蕴含深意的佳句。只好就着字面着想,道:“天大放高,海深越下。我对香初已纵,月朗犹明。”

姜同赞道:“贴切工整,兼而有之。”

札合白他一眼,然后道:“尚有一联,请石大侠指教。”

石轩中道:“札合老师请说,石某洗耳恭候。”

札会道:“佳兴忽来,诗能下酒。”

石轩中朗笑道:“札合老师豪情雅兴,俱集一身……”刚说了这一句,已触动灵机,便继续道:“我对豪情一往,剑可赠人。”

札合不觉佩服道:“到底是侠客口吻,却又溶化无痕。”

石轩中俊目一眨,道:“石某也有一联,请札合老师指点。”

札合振起精神,道:“石大侠清说。”

石轩中道:“登此山一半,已是壶天。”

札合暗想这石轩中一代大侠,度量宽宏,出言隐有赞扬之意,但不知是真是假?是以还须傲大一些才好,当下寻思片刻,便朗声对道:“造绝顶千重,尚多福地。”

石轩中微微一笑,并不计较。札合暗想如不出个难题目,石轩中便夷然过关了。不觉沉吟起来,忽地想到一个取巧方法,便朗声道:“还有一联,请石大侠费心一并指教。”

朱玲心窍剔透玲拢,见他先沉吟一会儿,然后微露喜色,便知这个题目一定不好做。眼珠一转,抢先道:“究竟你要对到几时?”转面向石轩中道:“石哥哥,我们还有事呢。”

石轩中并不与她合作,微笑道:“等札合老师出完这个联首不迟。”

札合笑道:“这个联首容易得很,便是自愿勤劳甘百战七字。”

石轩中差点儿冲口而对,因为这条确实容易对。朱玲微嗽一声,石轩中眼光在她面上一转,立刻明白内中必有蹊跷。于是及时忍住快要出口的下联,细心寻思。

札合微微一笑,又朗声诵道:“自愿勤劳甘百战。”

石轩中听到他的朗诵声,蓦地有所触悟,便笑道:“这条联首原来是唐宋人诗句,因此石某必须也用唐宋人诗来对。札合老师的题目出得好。”

札合登时为之嘿然,石轩中见他如此,更加确定。略略一想,便道:“我对莫将成败论三分。”札合耸耸肩膀,道:“石大侠对得真好。”

石轩中微笑道:“令师兄为一派掌门,今在此峰,石某出有小洞天堪大隐之句。”

札合这回不由得相信石轩中果然是襟怀冲虚的人物,佩服地笑道:“石大侠过奖之言,愧不敢当。札合对的是真名士不虚来七字。”

朱玲暗暗舒口气,心想石哥哥终将此关闯过。但终有点儿惊讶石轩中何以在对联上有这等造诣。只有石轩中自己明白,当年改名隐居于万柳在李府时,因被李光鸿延聘作西席,教读几个孩子,故此颇用了一点儿功夫。

札合道:“如今请石大侠应个景儿。”弯腰拾起垂到峭壁下的金色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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