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那仆人送上茶来,寿儿拿过水烟袋,李慕白说:“大哥何必还……”德啸蜂不待他说完,就摆手拦住,说:“兄弟你别说了,那算甚么!你要是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就是你见外了。以后你有甚么事,或是要用甚么,就请告诉我,我没有个办不到的。你既然认得我这个地方了,没事就可以常来找我;每天我十点钟下了班,甚么事也没有。你来到这儿不要客气,这些底下人你随便指使,他们谁也不能慢怠你。”李慕白点头说:“好好,以后我自然常看大哥来了。”德啸峰一抽一了两口水烟,又笑著问李慕白说:“翠纤那儿你又去了没有?”李慕白不由脸一红,就说:“昨天下午我在前门大街遇见她跟著她母亲;她停住车,叫我晚上到她那里去,我当时随口答应了;后来我想对于她们那种人,不应该失信,所以晚上我就到她那里,坐了有一刻多钟。”德啸峰听了,笑得闭不上嘴,说:“老弟,再说咱们都是走马看花,逢场作戏,说去就去,说不去,就是一辈子不去也没有甚么。”
李慕白微笑著点头,心里很惭愧,自己没有德啸峰这样的魄力。又见德啸峰笑著说:“我告诉你,那翠纤真跟你有缘。她是有名的架子大的姑娘,有许多人在她身上花了几千几万,她连一句亲一热的话儿也不说;可是你看她前天见了你,是多么够面子,昨儿在街上还叫住你;这要是别人,真是乐疯了,赶紧得把大元宝抬了去。”李慕白说:“不过那种地方我也不愿常去。”德啸峰说:“不常去也好。免得相处久了,有了感情,那时就是天大的英雄,也不容易拔一出脚来了。不过听说翠纤那个人还好,并不是拉住了客死不放手的,再说她也没有嫌贫一爱一富的壤脾气。论理说,她眼中见过了多少阔人,可是她偏偏看上了你,这就算难得!”李慕白笑道:“得啦,大哥,咱们不要净说这些话了!”
德啸峰说:“真个,你吃了饭没有!”李慕白说:“我在店里吃完了饭才来的,大哥呢?”德啸峰说:“我才吃完饭,大概今天你也没有甚么事,咱们上二闸玩玩去好不好?”李慕白说:“二闸在哪里?”德啸峰笑道:“连二闸你都不知道,要叫我们北京人听了,一定笑话你了。咱们这就走,坐车出齐化门;咱们再坐小船到二闸,玩够了再坐船到门脸。就叫我的车在齐化门脸等著,回来到我这儿来,请你吃晚饭。”李慕白点著头说:“好好,大哥换衣裳去吧。”德啸峰很高兴地,叫人告诉福子套车;又叫寿儿告诉厨房,今儿晚上多预备几样菜,他就进了里院。
原来德啸峰只有老母和他妻子,两个孩子。德啸峰向他太太说:“李慕白来了!”德大一奶一奶一说:“为什么不请进来?”德啸峰笑著说:“那个人太拘泥,他在客厅坐著了,我同他逛逛二闸去。”说屩换上衣裳,拿著扇子,走到外面来,向李慕白说:“咱们走吧!”遂就一同出门。上了车,寿儿把水烟袋送到廾上,德啸峰又嘱咐寿儿说:“到四点钟,就催厨房预备著!”寿儿是是地应著。当时福子赶起车来,就往齐化门去了。
出了齐化门,德啸峰与李慕白下了车,德啸峰就告诉福子说:“你先赶车回去吧,到四点钟,你再到这儿接我们来。”二人遂就到了护城河边。上了一双船。船上共有十几个人,男一女全有,大概都是上二闸逛去的。
小船在满浮著绿藻的河水上,悠悠地向南方走去,两岸密森的垂柳,碧绿得可一爱一,拖著千万条长丝,在暖风和烟尘諘摇荡著,一脉巍峨的城墙,延锦不绝。虽然天色才过中午,炎日当空;但是在这小船上倒不觉得怎样的热。德啸峰与李慕白坐在船棚下,听一个打喳板的艺人唱著小曲,唱的曷甚么︽王二姐思夫︾。这个艺人有点黑一胡一 儿,穿著褴褛的布长衫,一面唱,一面还做出袅娜的身段;旁边听曲的汉装的、旗装的姑娘奶一奶一们,全都不住撕著嘴地笑,同时又都有些脸红。
李慕白在北京住得不久,他听不懂北京的小曲,只是扭著身一子,看水面上游著的一群一群的鸭子。见那些鸭子,白羽翩然,击得水花飞,呷呷的乱叫,一个一个像小船儿一般,优游自得。李慕白忽然回忆起,自己在七八岁时,那时仿佛随著父母和一江一 南鹤住在都一陽一湖畔。一江一 南鹤的水一性一真好,他在湖水里游泳,像鱼一般地敏捷。据他说他就是在水中极深之处,悖能够睁眼视物。自己的父亲从他练一习一 ,后来水一性一也不错了。现在自己的父母一尸一骨早寒,一江一 南鹤大概也有六十多岁了,还不晓得他现在是否活在世间?一面想著,一面看那河里的水,越来越清澈,鸭群也越来越多,两岸的柳树悖越来越密;田舍村落,如同图画一般。又走了些时,前面就看见一座桥。唱曲的唱完,伸著手向船上的人求钱。德啸峰一面给了唱曲的人几个制钱,一面拉著李慕白说:“到了。”李慕白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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