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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像一个惊叹号的我 机簧

温柔在烛火氤氲气氛中“哧哧”地笑,像极了一只得意扬扬的小母鸡。
  “我威不威风?”她得意扬扬地问白愁飞。
  “威风。”
  “我厉不厉害?”
  “厉害。”白愁飞沉住了气。
  “你有没有不服气?”
  “没有。”然后才说,“我对你全无歹意,你却来暗算我。”
  “我暗算你?”温柔“嗤”地一笑,“是你们自己小觑了本姑娘的实力。”
  这点白愁飞自是十分承认。
  他更承认的是,美丽女子最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就是:温柔。
  女人的温柔可使人不加设防。
  ——不施设防的高手与常人无异,只怕还更容易死于非命一些。
  所以他只有苦笑。
  “你也忘了我是‘老字号’温家的一员,”温柔俏皮得眼皮、眼角、眼眉儿都是喜滋滋的,“我一嗅就知道,酒里下了‘脂胭泪’。他们、大家、所有人都不知道也忘了本姑娘天生有这个本领,可见你们有多忽略人啊!”
  白愁飞抗声道:“但我没用这酒来灌你啊。”
  “所以本姑娘就用‘离人醉’反下在你酒里,给你一个教训。”
  白愁飞惨笑道:“现在,我可受到教训了。你却是为何要这样做?”
  “我是个女子。我要的是温温柔柔地一起开开心心,而不是辛辛苦苦地去轰轰烈烈做什么大事。轰烈是你们男人的事。”温柔幽幽地道,“不管在‘金风细雨楼’还是‘象鼻塔’,我和朱小腰、何小河都是这么想,也常这么讲的,只不过,你们老忙你们的事,没把我们这些尤胜男儿的巾帼英雌,瞧在眼里。”
  “你们高兴那么想,谁阻着你来着?”白愁飞更觉莫名其妙,“那也犯不着将我来毒倒呀!”
  “我毒倒你,只是为了要证明:本姑娘比你更行!”
  “你行你行!”白愁飞嘿声道,“你行行好,解了我的毒吧!”
  “你真气不足,话也说不响,对吧?”
  “你是听到的了,不必再多此一问吧!”
  “那你的手不可以动吗?”
  “可以,但只运不上力。”
  “那边不是有酒吗?”
  “我这还喝酒?!”
  “喝,你喝这一壶。”
  “这壶酒不是有‘胭脂泪’的吗?”
  “正是。”
  “你什么意思?”
  “告诉你,不害你,看你这个疑心鬼!”温柔愉快地说,“‘胭脂泪’的药力正好可以克制‘离人醉’,你一喝下去,不到半刻便可恢复如常。”
  “真的?”
  “骗你做甚?”温柔眼波流转,俏巧地说,“知道本姑娘为啥不为难你的原因吗?”
  白愁飞只觉肉在砧上,心里盘算,口里却问:“为什么?”
  温柔俏俏也悄悄地在白愁飞耳畔呵了口气,说:“因为你刚没有真的把那些下了‘胭脂泪’的酒给我喝,要不然……”
  她的玉颊像两个小笼包子,而且还是染了桃色绯意的包子。
  “——如果你是那样,我才不理你。”
  然后她一拧身,抄起那壶酒,壶嘴对着白愁飞喂了几口。
  说也奇怪,白愁飞在这烛光晃漾的房中,只觉一阵暖意,仿佛源自心头渐而涌散洋溢开来的一股温馨,渗入了这一向孤独的人住的孤独的房间。
  这次,吴谅、张炭、蔡水择只在白楼子底层等候——由于刚才在留白轩白愁飞并未曾示意,是以欧阳意意、利小吉、祥哥儿、朱如是都不好将之驱逐,不过仍虎视眈眈地监视他们。
  吴谅、蔡水择、张炭三人也喁喁细语、商谋对策:
  “看来,温柔在上面似真的没什么危险,咱们白走这一趟,白担心这一场了。”吴谅比较乐观。
  “我看这就言之过早了,白愁飞这人反复无常,温柔要对付他,只怕未够班辈呢!”张炭则比较悲观。
  “唉。”
  蔡水择却只叹了一声。
  张炭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吴谅问,“有话就说嘛。”
  “我看问题不在白愁飞。”
  “那谁有问题?”吴谅不明白,“你?”
  “不。”蔡水择不安地搓绞着手指头,道,“温柔。”
  张炭又横了他一眼。
  狠狠地。
  一物治一物:大象怕耗子,糯米治木虱。
  白愁飞着了迷药,全身酥软无力,好像一具机器,机簧未曾发动,便形同废物。
  但温柔此际替他按下了机簧。
  ——他的“机簧”便是喝了“胭脂泪”。
  “胭脂泪”的药力正好可克制“离人醉”。
  白愁飞体力正在恢复。
  他也感觉到自己正在复原中。
  温柔娇俏地看着他,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一手造成似的。
  白愁飞默默运功。
  微微喘息。
  他现在面临几个抉择:
  一、照计划进行,飞得进来的鸽子不烤熟了吃进肚子里,实在对不住自己。
  二、放她一马,保留个好情面,,将来或有大用——就像他当日礼待雷媚,到有朝一日跟苏梦枕实力相峙时,便占了很大的便宜。而且,她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不妨善待她,当做回报。
  三、留住她,不让她走,但享受她美妙身子、清白之躯一事可暂缓,反正来日方长,断了翅的凤凰不怕它飞得上枝头。
  白愁飞正在逼出体内剩余的药力,只觉阵寒阵热,时冷时炙。
  温柔忽支颐桌上,哄近身子来,婉言道:“飞哥——”
  这一声呼唤,荡气回肠,白愁飞只见温柔温柔款款、红唇噏张、星眸半拢、美不胜收,心头也真一荡不休。
  “你可否答允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好了,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
  ——对公事上这么轻柔的话,白愁飞还是第一次说。
  温柔喜上眉梢。
  “不要伤害小石头好不好?那些兄弟本都是一家子的人,你不要那么狠心对付他们好不好呢?我知道小石头这个人的,他决不会无辜伤害人的。你就不要对付小石头好不好?”
  白愁飞心头冷了。
  脸色冷了。
  眼色更冷。
  但却笑了——至少,眉、脸、嘴都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笑容。
  “你今回来——就为了这事?”
  温柔喜不自胜地道:“是不是!我都说你们本就是兄弟,没有解不了的仇的!只要我一说,你就一定会答允我的了。”
  “是吗?”
  她又哄过一张美脸来,呵气若兰地说:“你答应我啊?我要你亲口答应一声嘛。”“答应你,不难。你先帮我一件事。”
  “好啊,什么事,你说好了,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你先替我杀了几个人。”
  “杀人?”温柔的口张成了“O”字,合不拢,“谁?”
  “苏梦枕、王小石,还有你师父、你爹爹:他已潜入了京里,可不是吗?”
  温柔睁大了眼。
  笑了。
  “你真会开玩笑。还吓了我一跳。要是爹真的来了,就糟糕了。”
  温柔拍拍胸口。
  胸很小。
  但秀气。
  很挺。
  白愁飞只觉一阵燠热:“胭脂泪”的药力本就带有相当强烈的淫性,虽中和了“离人泪”的麻醉性,但仍残留了不少分量的催情药力。
  “对,我是开玩笑。”
  他吁了一口气。
  因为裤裆里极热!
  劲热!
  也绷得极紧。
  难受极了!
  她也舒了一口气。
  笑了。
  “我就知道你在开玩笑。”
  两人都笑了。
  烛火微颤,滚出了一行蜡泪。
  温柔娇喘不已。
  白愁飞徐徐立起,微微咳嗽。
  “怎么了?”
  温柔关怀地问。
  “没事,最近常有点小恙。”
  白愁飞微微捂住了胸,另一手撑在桌面上。
  温柔很担心,花容失色,过去搀扶他,关切之情洋溢于脸。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越来越像了。”
  “像什么?”
  “像他啊。”
  “他?”
  “我师哥呀。”
  “苏梦枕?!”
  “你瘦了,越来越有权,而且冷酷,怎不像他?——但我知道你跟他是一样的:外表冷傲,内心很善良呢!”
  “是吗?”
  “不是吗?”
  “……是。”
  “是”字一出口,白愁飞运指如风,已封住了温柔身上的五处要穴。
  ※※※
  稿于一九九二年九月廿六日至廿七日:温瑞安与“朋友”社员分别畅叙酣论于“黄金屋”、星马印、总统餐厅。
  校于一九九二年十月二日:中国各路文友欲办“温瑞安武侠研讨会”及成立“温瑞安武侠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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