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原来闵仕俊率领罗副将以下一班官兵在半山下猛攻第二道防线,为了地形关系,小侠葛雷虽然跳了上去,还不能够替官兵打出一条路来,罗副将十分焦灼,闵仕俊看出贼党防守的主力,完全是那四根火枪,如果自己有法子把那四根火枪除掉,一切困难便可以解决过半。
紫面彪主意既定,便把自己囊里的暗器瓦面镖取出来,因为他知道火枪有一个弱点,是甚么呢?原来从前制造火枪的铁,不过是普通镔铁罢了,不像近代枪炮有含合金成份,可以耐高热,每逢轰了十枪八枪之后,枪筒立即滚熟,再打就要爆裂,要用冷水去淋,方才能够使枪身冷却下来,不过用冷水去淋,很容易锈坏枪筒,或是弄湿了里面的火药,只有稍歇片时,等它自然冷却罢了。
所以贼党名目上有四根火枪,实际上只得两支轰发,因为还有两支要作后备,轮流交替,方才能够保持一贯火力呢!
闵仕俊认定了火枪射出的位置,走到山崖下面,冒着矢石向上一望,果然不出所料,只见木栅缝后有两个人贩子,持着一根火枪,正在那里合手合脚灌铁砂子,想要轰射,闵仕俊看定了以后,把两支瓦面镖瞄准了木栅的间缝,把手一甩,嗤嗤两声,两支瓦面镖似过空流星一般,化作寒光二点,直射过去,紫面彪真称得起目力如神,第一镖打穿持枪人贩子的太阳穴,连哎呀也汉有半声,便自倒毙地上,第二镖打中另一个人贩子的右臂,痛得他一声狂喊,向后便倒。
这样一来,贼党一支火枪的火力总算暂时消灭了。
紫面彪闵仕俊在这刹那的时候,抢过一面牛皮盾牌,拔身一耸,跳到半山岩腰上面。
上文已经说过,这山腰足有三四丈高,如果是轻功普通的人决不能够一下跳上,紫面彪却是胸有成竹,他向上一跳的时候,把吴钩剑拔了出来,向山岩里一插,吴钩剑尖的青锋,铮铮两声,插入石缝里面,他趁剑尖一顶岩石的劲力再用一个“孤鹤盘空”的架式,飒飒两声直掠起来,居然被他一下跳到木栅顶,紫面彪这一下身法,真称得赶快如闪电,贼党另外一支火枪要瞄准他发放时,已经来不及了。
闵仕俊一个飞身,跳入贼党人丛里,吴钩剑大显神威。
左挥右霍,宛似青龙舒卷,又如匹线盘旋,刹那之间砍倒了十多人,贼党不禁一阵大乱,闵仕俊看见徐勇在人丛里苦战葛雷,还有几头猛犬,正在那里回旋夹攻,他立即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手起剑落,吴钩剑到处竟把一头猛犬活生生的劈死,其他几只猛犬嗅着了同伴的血腥气,当堂害怕起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
闵仕俊一个箭步,飞身挺起吴钩剑上前,直取徐勇,紫面彪为了速战速决,只一照面,便用险招,他使了个“风送江帆”的招式,青光一闪,照准徐勇左肩背后的“期门穴”刺到,徐勇在塞北六龙中有闹海龙的称号,身手敏捷非凡,真像闹海游龙一般,紫面彪的吴钩剑才一递招,徐勇已经觉察出来,疾忙用个“怪蟒翻身”,向左一跳,葛雷把双龙如意扣一带,“金龙卷柱”,直绕徐勇的下三路,徐勇向上一跳,“旱地拔葱”,把双龙扣让过,葛雷又一反腕,“金针引线”,如意扣抖得笔直,向闹海龙小腹丹田穴扎去。
徐勇就有通天本领,也不能够和两个侠客对敌,不过他目的也不在乎迎敌,无非是耽搁时间,尽量拖延官兵,好使小黑龙胡应空出时间,从容布置一切,突围溃退,哪知道天不从人愿,闵仕俊和葛雷双双夹攻,徐勇知道打下去是不成了,他把左手向闵仕俊一扬,喝了声:“照打!”
紫面彪以为他射出暗器,侧身一闪,徐勇却是骗敌虚着,乘机掣回了十三节练子枪,托地向后一跳,沿着山路,飞也似的逃跑。
闵仕俊和葛雷却懒得追赶他,杀散其他贼党,砍开木栅,好让官兵继续上来,凤子岭第二道防线,又被官兵突破!
塞北六龙在风子岭布置三道木栅墙,这三道木栅墙之中,以第二道为最峙险,第三道最难攻破,可是龙江钓叟这回用的是内外夹攻的法子,一方面请官兵外攻,一方面策动奴隶在山谷里暴动,在风子岭设立的奴隶窝穴便宣告攻破了。
人贩子狼奔豕突,七零八落的向四面越野逃走,龙江钓叟一行侠客在山谷里堵截,官兵也长驱直进,杀死了不少人贩子,可是徐勇胡应二人,却带着一部分党羽逃跑了。
总而言之,这一次风子岭之战,官兵破了黑龙江最大拐匪巢穴,救回奴隶六百五十多人,杀死人贩子党羽二百多个,另外活捉五十多人,可是官兵死伤也在百人以上,话虽然这样说,不过救回六百多奴隶给塞北六龙的打击,实在不小,事后罗副将吩咐部下放起一把火来,把风子岭奴隶窝的木栅房屋,完全烧掉,押解了活捉来的五十多人,带回绥化寨去,至于龙江钓叟这一行人呢?他们始终保持着游侠风度,成功不居,在官兵搜山的时候,悄然引退,踏上到北安县的路径不提。
再说北安县城里面的塞北六龙,自从改行做人贩子这一行买卖之后,多年以来,一帆风顺,赚了大钱,在北安城里经营兔裘,家肥屋阔,俨然面团团做富家翁了。
不过塞北六龙赚的钱虽然多,开销也报巨大,六龙在本身享受之外还有姬妾下人护院武师等,差不事有一二百人,跟从六龙过活,第二,他干人贩子这一行,当然少不免被官府注意,所以他们每年用在官府线人和沟通各地泛首官兵的支出,也是不少,第三,由于买卖人口关系,和老毛子的应酬来往,也要不少金钱,总而言之,金钱越多,支出越大,所以塞北六龙差不多每年要卖出一千多个奴隶,方才可以支销一切,这一次龙江钓叟给他打击不少,葛雷在中饿边境国界上,放了三百五十多个奴隶。
这次众侠请官兵破灭风子岭巢穴,又救出奴隶六百五十多人,这一来差不多损失了一千名奴隶,在风子岭巢穴破后第二天,塞北六龙已经接到人贩子被官兵起获的报告,不禁大惊失色。
独角龙呼延庆向各人说道:“这一次官兵无缘无故的到王爷庙去,破了我们设在风子岭的巢穴,我看里面一定有人捣鬼,照这样看来,我们还有两个奴隶集中营随时可能教官兵夷灭,要不要预早疏散呢!”
金头龙崔仁寿道:“大哥太过虑了,大概再过两天,徐胡两位贤弟一定由风子岭回来,这样我们便可以得到官兵的消息,官兵这次为甚么无缘无故的去攻打风子岭,内应的是甚么人,一向驯服的奴隶怎么会暴动,以上种种一切,我们都要明白之后,再作定夺!”
呼延庆一想也是,不过他也派人到其他两个奴隶营去,吩咐加紧戒备,塞北六龙两个奴隶营一个设在佳木斯附近的虎林山,一个设在东宁县附近的白头沟子,这两处虽然比不上王爷庙奴隶营组织的庞大,可是经常也囚禁着一二百个奴隶,呼延庆派人通知后,过不两天,闹海龙徐勇和小黑龙胡应果然带领百多个死里逃生的党羽,返到北安城,他们进入六龙庄内,立即高声大叫:“大哥二哥,各位兄弟,风子岭的巢穴今回完全毁了!”
四龙立即由内宅迎了出来,把徐胡二人请入地下客厅里,询问官兵破风子岭的一切情形。
徐勇、胡应把一切经过说了,他还把龙江钓叟、葛雷、石金郎以及双凤三彪一行人的年貌装束,兵刃口音,完全说了出来,最后还把中俄边界,杀死老毛子那一件事连带说出来,呼延庆听了不禁骇然,他向其他五龙说道:“这样的看来,内应的人必定是关东三省有名人物,他对我们贩卖人口,以及奴隶窝子的情形,必定了如指掌,方才发动官兵进攻的了,如果这样下去,佳木斯和东宁县两处奴隶窝子,也不难被他如法炮制,我们的饭碗不是要打破吗?我看还是派人去吩咐他们暂时停止拐卖人口的活动,把上述两处窝穴里的奴隶进行疏散吧!”
五龙觉得除了这个方法之外,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行,只好点头答应,金头龙崔仁寿主张派人到外边去刺探风子岭的消息,查勘这次勾引官兵破王爷庙的人物,究竟是什么路数?
呼延庆也答应了,哪知道就在这天晚上,六龙庄已经发生了一件怪事!
原来上文已经说过,塞北六龙这一座六龙山庄,名目上是庄院,其实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山庄外面除了常常有人日夜巡逻防守之外,庄院里面布满消息埋伏,地道密室,不知道底细的人,如果混入六龙庄内,便像进了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一般,眼花缭乱,目眩神迷,找寻不着出路,便失手被擒了。
所以关东三省的绿林朋友和贩卖人口的同道中人提起六龙庄来,都有谈虎色变的感觉!
本来这样戒备森严的去处,照道理说,决没有人胆敢窥伺的了,可是世间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这天晚上,月黑风高,星稀云暗,六龙庄的守卫,因为发生了风子岭巢穴毁灭的事,更加严密戒备,到了这天晚上三更左右,防守六龙庄东南角的党羽,忽然看见附近民房顶上,现出一个矮小人影来,伏倒在瓦面上,似乎有窥探六龙庄的模祥,看守党羽即发出暗号来,六龙庄隅角落,同时冒出几条人影,这些都是高来高去的能手,只见他们在月影下,疾如脱弦之前,一直冲出庄门外,向那发现人影的民房扑去,说也奇怪,当六龙庄几个护院好手来到那幢民房屋顶时,先前扒伏的那人,已经不知去向!
这还不算是一件出奇的事,最奇的六龙庄正院客厅屋粱之上,就在人影退去不到一刻时候,突然垂下一大幅白布来,本来六龙庄的警卫,十分森严,如果不是熟悉门径的人,别说正厅,只一过了庄墙,便被消息陷住。
可是来人居然如入无人之境,往来自若,把一幅六尺多长的自布,挂在正厅梁上,飘然而去,单是这样的身手,就已令人惊叹!
那白布留下几个歪歪斜斜核桃似的大字,写的竟是——
塞北六龙大鉴:
近数年来,汝辈以人为货,贩卖奴隶于俄罗斯,伤天害理,赚取孽钱,数易宁暑以还,汝辈荷囊固然肿账,而团团作富家翁矣,奈别人妻离子散,呼天抢地,永世生离别何,见字速将所余两处窝子解散,奴隶遣回,并将所有家财捐献以充善举,上述各事,限期三日进行,一月之内完成,否则不予稍待,取汝等顶上人头也,此字。
下面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篆写的“钓”字,正厅的人见了这匹白布,不禁哗然,立即揭了下来,交到地下客厅里面,给塞北六龙看,六龙看了白布上的字迹,不禁勃然大怒。
独角龙呼延庆道:“这个署名钓字的家伙,不知道是甚么人物?看他这份来去自如的身手,本领也很惊人,可恨我们平日养了一大批武师护院,原来竟是酒囊饭桶形式的废料,遇起紧急事时,没有一丝一毫用处!”
铁背龙靳永岳道:“大哥不用怪责他们,关东三省自古以来都是卧虎藏龙之乡,广有能人,我们不能说六龙庄有许多人防守森严,便没有人胆敢进来,试问我们在风子岭的奴隶窝穴,何等坚固,结果也被人家勾引官兵,内应外合破了,可见凡事不能尽恃,以小心为上呢!”
呼延庆一想也是,便吩咐手下把白布收藏起来,吩咐一切保镖护院和手下党羽,加紧戒备,准备敌人再次到来,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一连过了三个晚上,风平浪静,六龙庄没有半点异兆,和平日一样的安谧,塞北六龙不禁咄咄呼怪!
话分两头,再说龙江钓叟引着群侠破了风子岭奴隶窝穴之后,立即赶到北安城里,暂时投宿客店住下,商量对付塞北六龙的计划,小侠葛雷向龙江钓叟道:“师父,我们要消灭塞北六龙这一伙狗强盗,必定要先把六龙庄内外一切情形,探个清楚,像风子岭奴隶窝穴一样,内应外合,方才可以收到一鼓攻破的功效呢!”
龙江钓叟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徒儿跟从我几年,不但学到一身本领,而且头脑精密,心思仔细,可以说得上是智勇双全了!今天晚上我们师徒两个一同到六龙庄,用调虎离山计,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把贼党引出来,岂不是可以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了吗?”
众侠鼓掌称妙,这天晚上,龙江钓叟盛云川和小侠葛雷师徒,一同出发。
他们两师徒使的是声东击西的计划,小侠葛雷故意在六龙庄附近民房上,显露自己的身影来,惊动庄中守护的人,拼力追赶,龙江钓叟趁着庄中混乱时候,展开神行无影,陆地飞行身法,一溜烟冲入六龙庄里,先在客厅正梁上挂了一幅白布,这幅白布是预先带在身边的,布上写着警告字句,他把白布挂好之后,再用最迅速的身法把六龙庄绕行了一圈,把整座庄院的格局形势,消息埋伏,房屋位置,以及可能有夹壁和地下室的地方,一一记在心上,方才一溜姻也似的出来,和葛雷一同返到客店里面。
他们师徒这次出去,前后不到两个更次工夫,便把六龙庄整个形势轮廓,探得一清二楚回来,长白三彪虞家双凤正在客厅里面呆呆守候,忽然听见檐前风声飒然,一老一少两条人影,翩然落下,正是龙江钓叟师徒,各人不禁大喜,正要开口询问事情怎样,龙江钓叟已经吩咐石金郎道:“快把纸笔拿来,等我记清楚六龙庄的形势!”
石金郎慌忙把文房四宝搬到龙江钓叟面前,龙江钓叟拿起纸笔来,很迅速的描了一张草图,向各人道:“你们看看,这就是六龙庄的形势了!”
双凤三彪赶忙合拢过来,围看龙江钓叟的草图,只见六龙庄的轮廓,活像一个缺口的马蹄铁,庄院是环绕着一个小山岗建造的,山岗顶上盖搭几间瓦屋,这大概是监视全庄的眼目,整座庄院房屋,共分五处,前后左右总共有八扇门,暗合五行八卦阵法,中央戊土位置有几幢高大的房屋,是塞北六龙卧室和日常起居的地方,这里可能设着密室地道,五处房屋中间都设着花园,可是这些花园除了假山之外,树木很少,这是塞北六龙眼光独到的地方,因为树木一多,很容易被敌人当作隐匿场所,对本庄有所不利呢!五座房屋之间各自设置木栅,这些木栅在必需时,可以当做庄内防线,即使敌人玫入六龙庄内,也可以凭着每座房屋死守,各自为战,总而言之,六龙庄在名目上看来是庄院,实际上是一个坚固无比的堡垒。
各人看了这样形势,不禁皱眉,双凤首先说道:“盛老前辈,照这样看来,六龙庄是很难攻打的哩!”
长白三彪也跟着说:“六龙庄格局举个比喻,他本身仿佛是个一字长蛇阵,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我们非要向他五幢屋,同时展开进攻不可,可是我们跟前只有八个人,力量有限,哪里能够同时进攻呢?”
龙江钓叟把面色一沉,说道:“天下无易事,亦无难事,六龙庄是人为的建筑,强极也是一座庄院罢了,不是一座城池,我对于打破六龙庄,已经有成竹在胸哩!”
葛雷听说师父有打破六龙庄的方法,不禁大喜说道:“师父,你老人家难道又打算借重官兵吗?”
盛云川摇头说道:“不是不是,王爷庙与北安城形势不同,风子岭也跟六龙庄迥异,决不能够借用官兵,因为六龙在官府这方面,必定广布耳目,官兵一举一动,必定给他们预先知道,如借用官兵去打六龙庄,简直打草惊蛇,不着边际,而且他们在北安城里有财有势,官府未必相信他们是人贩子首领呢!我们先决的问题是,怎样混一两个进去,将来做破庄的内应?”
小侠葛雷大笑道:“师父,你大概又想叫我学上次一样,身为人质,直送入虎穴了!”
龙江钓叟笑道:“这又并不尽然,一条计策尽管巧妙,可一而不可再,诸葛亮在三国时候用了一次空城计,千百年来,有人用过第二回没有?我说混一两个人进去,并不是派人去卧底,却是打算派一个智勇双全的人,在进攻六龙庄前夕,混入六龙的地道密室里面,内应外合,因为六龙一向把这地道密室作枢要地方,如果战斗到最后阶段的时候,塞北六龙必定逃到地下室去,如果埋伏一个人在这里,便可以里应外合,把六龙一网成擒了!”
众侠一想也是道理,不过六龙庄的地道非常秘密,据说除了六龙本人和有限几个心腹之外,谁也不知道入口位置,又怎样能够混进去呢?
紫面彪闵仕俊便把这个问题拿出来讨论,龙江钓叟却在长白三彪虞家双凤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三彪拍手笑道:“此计太妙,不过要劳烦虞家两位师妹牺牲一下色相罢了!”
虞家双凤慨然说道:“这有甚么打紧,从前豫让为了要替智伯报仇,漆身为厉,吞炭为丐,千古称为国士,何况是为了替父报仇呢?就这样依计行事吧!”众侠各自照计策行事不提。
到第四天黄昏日落时候,六龙庄突然来了两个年青女子。
这两个女子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岁左右,薄涂脂粉,姿色可人,各自穿了一身半旧的青衣服,一个手抱琵琶,一个抚着秦琴,在六龙庄前踱来踱去,一边奏弄乐器,一边慢声低唱。
这两个卖唱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虞家双凤姊妹,她依着龙江钓叟的计策,扮做风尘卖唱的女子,到六龙庄门前,假意卖唱,乘机混入庄内,虞家双凤本来年青貌美,又装出低眉坐目,娇羞欲滴的样子,六龙庄把门的党羽,看见庄前来了两个娇滴滴的女郎,立即向庄里飞报。
塞北六龙近年来,贩卖人口发了大财,俗语说得好,饱暖思淫欲,他们个个姬妾盈庭,金钗十二,照道理说,六龙决不会有女色之想了,可是一个人的欲望,是没有穷尽的,即以一个万乘之尊帝皇来说,后宫佳丽三千,粉白黛绿并列,应该不假外求的了,可是历史上还有不少风流天子,到外边去勾三搭四,像明朝正德皇之于李风姐(即京戏中的游龙戏凤),清朝顺治帝之于董小宛(后来顺治帝在董小宛死了之后,悼亡情切,弃了帝位出走,落发山西五台山),就是最好例证呢!
塞北六龙里面的铁背龙靳永岳,是个标准好色之徒,他听了守庄兄弟的报告,带了两个心腹党羽赶出庄门一看,他看见这两个卖唱女子生得十分标致,十分高兴,便向旁边一个党羽使个眼色,那党羽姓商名洪,外号叫百灵鸟,天生一张油嘴,他看了靳永岳的眼色,立即会意,走上前向虞家姊妹叫道:“喂!你们两个是卖唱的吗?我们二爷召你们入庄唱曲呢!”
虞秀琼福了一福,问道:“贵庄主要唱曲吗?不知道是现在唱,还是有喜庆事唱呢?”
百灵鸟笑答道:“我们二庄主是有名的曲迷,随时喜欢叫卖唱姑娘的,二位姑娘请进来吧,如果是唱得好,我们庄主必定有重重的赏赐!”
虞家姊妹装作十分欢喜的样子,便自抱了琵琶秦琴,由百灵鸟引着,直入六龙庄里。
虞家姊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六龙庄,他两姊妹留心细看,只见庄门之内,是一片铺满细砂的广场,广场两边搭着竹棚,竹棚里除了摆满刀枪架子之外,还有练硬功的沙包木桩,一望而知,这广场是个把式场子了。
虞家姊妹装做不懂,连望也不多望一眼,走过广场,迎面是一座月洞门,月洞门里有一条鹅卵砌成小路,两边种满竹子,修竹千竿,夹道生翠,可是竹林里的隙地,插满三角竹签和铁蒺藜。
这不用说是防范夜行人隐身的布置了,虞家姊妹牢牢记着这一带的形势,百灵鸟把她两姊妹引入当中一间堂屋里,这里有一个小小客厅,家具完全是紫檀木制的,四壁挂满名人字画,还有古玩器物,布置得精致异常,靳永岳请她两个坐下,虞秀雯道:“你们要唱曲吗?贵庄主爷爷呢?”
靳永岳笑说道:“庄主爷正在会客,不久就可以来了,二位姑娘贵姓?”
虞秀琼说了一个假名字,靳永岳向百灵鸟道:“你暂时陪二位姑娘落坐,我叫二庄主去!”
百灵鸟点了点头,靳永岳果然出去,百灵鸟陪着虞家姊妹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过了半响,百灵鸟忽然说道:“庄主爷怎的还不快来,难道客人未走,等我催催他去!”
百灵鸟说到这里,站起身来,直向外边走去,商洪这一走出,是个暗号,只听轰隆一声,一道千斤铁闸由客厅门顶滑了下来,把门框紧紧的嵌住,客厅左右四扇芭蕉叶的窗子,也砰砰几声落下几面活动铁栅来,关了窗户,客厅变了监牢,把虞家双凤困在牢笼里!
虞家姊妹知道对方必定有这一着,可是她们在来的时候,已经得到龙江钓叟的指教,正所谓成竹在胸,可是她们姊妹当作戏一般,玉容失色,手足无措,站起身来,左边摸摸,右边推推,活现出慌忙失措的样子来,枉然听见窗外一个粗暴口音喝道:“那两个卖唱姑娘听着,你们今天进入六龙庄,庄主爷看中了你,今生今世也别想出去了,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们眼前,一条路是服服贴贴的服从命令,听从指示进入地道,风流快活,吃穿不愁,一条路是固执不从,我们用乱箭射进来,把你两个活活射死,知道没有?”
虞秀琼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好汉爷爷,你不要杀死我们,小女子已经怕死了,让我入地道吧!”
窗外哈哈笑了一阵,方才说道:“小妮子,还算你识时务,如果乖乖服从,庄主爷决不会难为你,你要入地道吗?在左边墙壁上第二幅八大山人的江山烟雨画图,就是地道入口关键,你只要托着画轴向上一推,便可以现出地道入口了!”
虞秀雯应诺一声,游目四颐,果然看见左面墙上挂了一幅江山烟雨图,立即过去,伸纤手把画轴托住向上一推,啪啪两声大响,这幅画图竟像活蛇一般,倒卷起来,真个没有说错,画图后面有一扇暗门,离地约有三尺,高可四尺,阔约二尺,刚刚可以容得一个人出入。
虞家姊妹望了一望地道里面,暗影沉沉,明知是个陷阱,心里不由有些畏怯,可是窗子外面那个粗暴的口音又催促道:“那就是地道,快进去,快进去!”
虞家姊妹装出无可奈何的神气来,抱着琵琶秦琴,跨过暗门,直入地道里面,这里有几级石梯,迎面是一条长长的地道,地道光景并不十分暗晦,因为每隔两丈左右,地道墙壁上挂着一盏油灯,放出暗黄色的光辉来。
虞家姊妹扶着地道墙壁,一步一步的走进去,这地道十分辽长,约莫十五六丈左右,她两姊妹走完了地道,眼前光景一亮,现出一个拱形的小小厅子来,厅子里摆了几张白木桌椅,有一个半老不老的中年仆妇在这里坐着,看见虞家姊妹进来,似乎预先知道有这事件,上前赔笑说道:“二位姑娘来了,这是命中注定,既来之则安之,请进来吧!”
她说着挽了虞家姊妹的手,带她们直入一间精致的卧房,这里锦衾绣榻,百物俱全,只有墙上挂着几幅仇十洲春宫图画,不大雅相。
虞家婶妹虽然豪爽大方,到底还是黄花少女,看了房中有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不禁红了粉面,那中年仆妇却是若无其事的说道:“二位姑娘由今天起,暂时住在这里,我们的庄主爷并不是急色儿,先进来第一个月,要学吹弹弦管,唱歌跳舞,直到件件功夫精熟了,方才任由庄主爷选择,运气好的便做姬妾,运气不够的便做丫环,二位姑娘是卖唱的,唱歌一层不成问题,只要学学舞蹈,便可以应付自如哩!”
虞家姊妹听了这几句话,不禁略为放心,因为她们这次身入虎穴,可说拚却一死,甚么也不用怕,最怕塞北六龙垂涎自己美色,强行无礼,无疑她们带来的乐器里,暗中藏了两把短剑,万一遇到这个场面,可以马上掣出兵刃来,和敌人拚命,可是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提早揭露,不能够收到这里攻外应的功效了!
中年仆妇既然说庄主爷不是急色儿,想是实情,自己可已少了一重担心,她两唯唯诺诺,在卧室里坐下,这样一来,龙江钓叟派出内应潜伏之计,便告成功。
就在虞家姊妹陷身六龙庄这一天晚上,六龙庄庄墙附近民房上,现出几个黑影来,这几个黑影不是别人,就是龙江钩叟葛雷师徒,长白三彪和石金郎六个老少英雄,这六个老少英雄来到六龙庄附近,跳上民房,俯瞰庄中形势,只见戒备森严,警卫缜密,不过龙江钓叟已经决定了破庄的方法,他首先向长白三彪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长白三彪点了点头,三个人展开轻功,直向六龙庄后奔去。
龙江钓叟方才向葛石二人打个招呼,龙江钓叟盛云川居中,葛雷在左,金郎在右,一老二少三侠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向六龙庄正门奔去,不到片刻工夫,已经来到庄门。
上文已经说过,六龙庄的戒备十分周密,龙江钓叟这一明目张胆,扑向庄门,对方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当下呐喊连声庄墙上现出许多人影来,弓矢乱射,暗器如雨,龙江钓叟却是不慌不忙,两只袍袖左右一拂,一股无形罡气到处,射上身的暗器扣箭,距离龙江钓叟身边还有二尺左右,便自纷纷落地。
葛雷和石金郎呢?他两个挥动兵器,一个舞双龙金丝如意扣,一个抡起双刀,前挡后挡,格打暗器,在龙江钓叟护卫之下,逼近庄墙,盛云川一声清啸,响如鸾凤,拔身向上一耸,只见他翩若鹰隼也似的,拔起两丈高来,向墙头上一落,看守六龙庄的贼党,不禁为之大骇!
龙江钓叟刚才向庄墙上一落,左右悉嗦一声,伸过几根挠钩和白腊竿子来,直卷向老侠的下三路。
龙江钓叟是个行家,哪里把这些挠钩和白腊竿放在眼内,他霍地一塌腰,两条铁臂分开左右一格,啪啪几声,五支挠钩同时折断,两根白腊竿子也被他抄在手里,用力一拗,断成四截。
盛云川用的是大力千斤神法,打断挠钩腊竿,老侠正要跳落墙下,冷不防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向自己背后扑过来,寒光闪处,一柄鬼头翘尖刀照他右肋刺到,龙江钓叟却是不慌不忙,他左脚尖站着墙头,吸胸凹腹,全身向右一个倾倒,一个“制栽老莲”的身法,恰好让过尖刀,跟住反手一掌“弯弓射虎”,砰的一声,把那扑过来的汉子连人带刀打落墙下,这一掌的劲力非同小可,那汉子心肺俱碎,口鼻冒出鲜血,当堂呜呼丧命!
老侠客这手绝技,真称得起威震全场,那些防守庄院的打手护勇们,纷纷后退,因为龙江钓叟打倒的是六龙庄副护院总武师,黑昆仑龚天保,也是塞北六龙手下得力人物,居然不到一个照面,便自丧在龙江钓叟手里,试问他们怎不心惊胆战。
盛云川用重手法打死了龚天保,招呼葛石二人一齐跳墙入来,顺着庄院正门一条碎石砌成的甬道,起落如飞,直向前院一溜烟奔去。
龙江钓叟一心涉险虎穴,他明明知道六龙庄处处机关,度度埋伏,却要明知故犯,偏偏要闯一次,师徒三人刚才闯到月洞门前,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月洞门口一片地皮,突然塌落,裂成一个深遽的陷阱,隆隆,竟把龙江钓叟盛云川和葛雷石金郎师徒三人,陷入阱底,上面跟着轰的一响,伸出一片新地来,迅速还原,可是这样一来,龙江钓叟师徒三人,已经陷入地道里面了。
盛云川师徒三人,昂然身入虎穴,可是仗着自己技高人胆大,夷然自若,只有石金郎初生之犊,阅历还浅,一旦跌落地道里面,未免有点手足无措,可是看了盛云川师徒镇定从容的样子,知道他们胸有成竹,便把一颗心放下来了。
盛云川看了自己陷身的地方,是一条深邃辽长的地道,漆黑如墨,没有灯光,没有透窗,伸手不见五指,龙江钓叟和葛雷师徒二人,都是内功精纯的人,练就暗中视物的夜眼,他们看出地道一头透入微弱的光线来,师徒两人招呼一声,直向地道深入,他们刚才走出十丈左右,暗影里一股腥风,迎面扑来。
龙江钓叟大喝一声:“徒弟留神,地道里面藏着野兽!”话来说完,耳朵听见轰的一声怒吼,一对蓝灯笼也似的眼睛,连同一条长大毛影,直向龙江钓叟迎面扑到!
原来塞北六龙在地道里面,养了两头豹子,这两只豹子平日是关闭在两扇铁栅中间的,如果有人跌落地道里面,贼党只要一按机关掣,一扇铁栅便自动移开来,把豹子由里面放出,这两只豹子足有小牛般大,残忍凶猛,生人一见了它,别想活命。
这次龙江钓叟失足跌落陷阱,贼党便把豹子放出来,扑向龙江钓叟的是一只公豹,凡是虎豹一类,黑暗里也可以看见东西,那公豹张开直盆大口,要咬龙江钓叟咽喉,盛云川不慌不忙,只一晃身,让过那豹来势,左手向上一托,托住那豹胸膛,右手向外一抓,撮住豹子颈皮,那豹子吃人抓住,怒吼一声,举爪向盛云川面上便搭,这一下快如闪电,如果吃它抓住,就要瞎了眼睛。
盛云川却奋起神威,一声大喝,振臂向外一抛,百多斤重一只豹子,居然被他抛球一般直甩起来,飞出七八尺外,恰好那只母豹悄没声息的扑上来,公豹向下一落,落在母豹身上,两只畜生同时打了一溜滚,葛雷却趁这空隙飞身上前,提起双龙金丝如意扣来,当空一绕,便向地上两豹打去。
那公豹吃盛云川跌了一交,从地上一个骨碌跳起来,葛雷的双龙如意扣刚好打到,吧的一声打在公豹的背脊上。
这一下的力量非同小可!如果双龙扣不是软兵器,那公豹的脊骨也要打断,便是这样,也疼得怪吼一声,它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巨雷也似一声大吼,由地上翻起来,直扑葛雷。
那母豹也冲向龙江钓叟,石金郎还在后面,他因为没有暗中视物的眼力,只见黑影里人豹四团影子,扭在一起,只听见龙江钓叟一声大喝,振臂一抛,震天价一声狂吼,那豹向后面飞出去,按着寒光闪处,另外一只豹也惨叫半声,伏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就在这奔雷骇电,三两下起落工夫,两头凶猛绝伦的豹子,竟告同时毙命!
原来母豹直扑向龙江钓叟时,老侠客已经决定速战速决,不和恶兽纠斗,他使出大力金刚掌法来,举手一掌,用个“独劈华山”式,猛向豹头打落,凡是虎豹一类,脑盖骨最坚硬,可是大力金剐掌法,专破坚硬东西,越硬越碎得快。
龙江钓叟这一掌真有洞穿铁石之力,那豹半声狂吼,便自死了。
盛云川再振臂一举,千斤掌的余劲,把豹尸兜出七八步外,这边龙江钓叟打死一头豹子,那边小侠葛雷也告得手。
原来小侠葛雷和公豹相斗,他刚才一下双龙如意扣,已经把豹子打伤,他知道野兽这类东西受了伤后,更加猛烈,是以先下手为强,他不等恶豹第二次窜起,把身一矮,使个“毒蛇入洞”的身祛,窜到豹腹下面,拔出身边暗藏的利匕首,照准豹肚一插,寒光闪处,刺入皮里,用力一拖一拉,裂的一响,鲜血随着白刃涌出,肚肠挂落,那豹子惨叫半声,便自砰然倒地!
塞北六龙花了几百两银子的代价,买了两头活豹子回来,埋伏在地道里,也害过几个人,不过不是外来之敌,而是犯了规的部下,哪知道今天两合未交,便自丧在龙江钓叟师徒手上!
龙江钓叟杀了两头野豹,方才取出千里夜明火来,点着火筒一晃,啪啪两响,火光用处,只见两头豹子尸扑在地上,地道旁边有两个豹牢,铁栅已经高高吊起,可见豹子是由牢中窜出来的哩!
龙江钓叟点了点头,他吩咐葛雷把豹尸移开,继续向地道里深入,走不到十几步路,地道顶格登一响,龙江钓叟是个久经大敌的老江湖,一听见这种格登的声音,立即叫声:“徒弟留神,赶快伏地!”
葛雷和石金郎已经步步小心,时刻留意,马上用地-功,滚身向地一伏,果然不出所料,只听见吐吐吐几十下微响,原来是几十支飞镖钢弩,这些钢驽之类,如果打在龙江钓叟的身上,也难予以伤害,不过顾忌的是弩头锋尖含有毒质,射中五官七孔时候,便吃不消罢了。
师徒三人躲过了这阵暗器之后,方才起立,又走了六七丈,龙江钓叟忽然觉得地势一低,原来这里是一座大石牢,盛云川看了这地牢的形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向葛石二人道:“徒弟留神,这里是一座水牢,提防贼党用水淹计哩!”
话未说完,只听见轰隆轰隆一阵乱响,地牢下水声淙淙,平地涌出水来,顷刻涨满,这地牢足有五尺深,如果人在里面,必定灭顶,好在龙江钓叟见机得早,没有上当。
凡地牢里面陷入的水,来得快退得也快,过了半顿饭的工夫,水势渐渐低下,石牢底渐渐现出来了,龙江钓叟方才招呼各人过去,就这不到半个时辰工夫,老少三侠已经过了三道防线,三重埋伏,地道里面的贼党,不禁心惊胆战!
龙江钓叟过了水牢,忽然听见地道暗影里传出一个粗暴的口音来,高声喝道:“来的几个对头,暂时停步,我有话说!”
葛雷和石金郎听了这几句话,当堂站住脚步,龙江钓叟抢上两步,闪眼一看,只见地道深处,黑暗沉沉,只见人声,不见人影,他明白地道这里必定有传声的设备,说话人并不在地道里面,龙江钓叟哈哈大笑道:“今天老夫到来,完全是为收拾你们这班以人为货,伤天害理东西而来的,别看你六龙庄机关重重,老夫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你有甚么遗嘱,只管留下便了!”
粗暴口音寂然,一个比较和暖的口音代答道:“老贼休要猖狂,我们这六龙庄天罗地网,任你一等本领能耐的人,混了进来,也别想完整着回去,不过我们六龙一向不收拾这些无名小卒的小辈,还可以放你逃命。”
龙江钓叟大笑说道:“无名小辈,凭你们这班下五门的拐匪强盗,也配和我说话,你要问我的姓名吗?你爷爷名叫盛云川,在当年有个外号,叫做龙江钓叟,老夫行走江湖时候,你们这班臭贼还在亲娘怀里吃奶哩!”
老侠客一亮出名字,对方不由自主喊了一个咦字,紧接着几个人的口音说道:“原来是这老贼,真个不可轻敌哩!”
龙江钓叟趁这空隙,定睛向地道顶看时,只见黑黝黝的顶板上,霹出半截东西来,长约半尺,分明是一支铸铁的管子,这不用说,贼人发出的语声,是由这支臂进入地道的了。
他正要找寻出路,忽然听见铁管里传出一个强悍桀傲的口音来,喝道:“龙江钓叟,我们塞北六龙跟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这老家伙却要狗抓老鼠多管闲事,跑进六龙庄来,不用说,我们在风子岭的窝穴也是你这老家伙勾引官兵打破的了!我独角龙问你一句,你今天跟我们作对为难,是替朋友出头还是受了官府差遣,大丈夫光明磊落,明打明斗才是好汉!”
龙江钓叟知道说话的人是独角龙呼延庆了,他哈哈笑了一阵,方才答道:“哦,你问老夫为甚么要到六龙庄来吗?其实像你们这班贩人为奴,以人为货的狗强盗,本身已经罪大恶极,正所谓人人可以得而诛之,前三天的晚上,我在你们正厅梁上,悬挂了一幅大白布,警告你们,叫你们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你们还不悔悟,继续朋比作恶,可不能怪老夫手下无情了,还有你们三年前在热河平泉县五龙谷做下那一笔血债,也应该到了偿还的日子,我这样的一说,你们这帮狗贼大概明白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伏在地道顶上向龙江钓叟叫阵的,正是塞北六龙,原来他这地道共分两层,换句话说,地道下面还有地道,上一层地道是住人的,下一层地道才是机关埋伏的所在,龙江钓叟和葛石二人闯入这一条地道,正是下层机关所在,地道里一共有五重埋伏,第一重是豹牢,第二重是箭狱,第三重是水牢,还有两重未曾闯过的机关,一重是刀轮降,一重是烟火牢,过尽了这五重险阻,便可以抵达上一重地道的密室了。
他们两重地道之间,装着铁管,可以互相通话,龙江钓叟连过三重险阻,塞北六龙在上面一层地道已经知道,真个吃惊不小,独角龙呼延庆和铁背龙靳永岳,立即用铁管传音法,把自己的意思传入一层地道里,打算跟敌人先礼后兵,哪知道龙江钓叟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又挠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塞北六龙听在耳朵里,不由吓了一跳!
金头龙崔仁寿听见龙江钓叟说出五龙谷凌烟塔那一件往事来,不禁恍然大悟,他向呼延庆道:“大哥,我们在五龙谷一战的对头不是金刀大岁虞广吗?用这样的看来,这老匹夫一定是金刀太岁虞广的朋友,帮他来找我们的晦气哩!”
呼延庆冷笑道:“管他是甚么金刀太岁的朋友,只要他一进六龙庄,任他是铜皮铁骨的一等好汉,也别想好好的回去,三弟四弟过来,吩咐手下儿郎,多运些煤球来烧煤气灌进去攻他!”
崔仁寿还未答应,忽然听见地道入口响起一片叮当叮当的金钟声,三下一次,十分急骤,这是六龙庄里面十万火急的信号,塞北六龙不由大骇!呼延庆正要喝问是甚么事,只见几个党羽气急败坏的跑进来报告道:“禀告庄主爷爷,外边突然起火,有奸细混进来,在中堂屋里放起火哩!”
塞北六龙听说中间堂屋起火,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中间一幢庄院向来是塞北六龙的机要地方,塞北六龙平日拐卖人口,和老毛子来往买卖的帐目,以及各处奴隶营的图表,完全藏在中间庄院里面,如果被敌人得了去,证据确凿,向官府告自己一状,那可就不得了!
所以塞北六龙马上为之色变,独角龙呼延庆立即向闹海龙徐男,小黑龙胡应二人说道:“二位贤弟赶忙出走,督促他们救火,如果有特别的情形,赶快回来报告!”
徐胡二人唯唯诺诺去了,塞北六龙正在指挥手下救火,墙道里的龙江钓叟,已经深入一层,突入了敌人的刀轮阵。
这刀轮阵就在地道前面不到三丈地方,龙江钓叟在那些通音铁管里,听见塞北六龙一对一答的情形,知道长白三彪已经依照自己的计划,突入中央戊土方位的庄院内,放起火来!
这里是全庄的枢纽,如果闵仕俊等三人放火计划成功,自己这一次突击六龙庄,可以说是功成过半了!
老侠客精神大振,立即向葛雷和石金郎招了招手,挺身向前一窜,老少三侠一个衔着一个,疾如闪电流星,直向地道深处奔去,走不到三四丈,地道顶突然轰的一响,落下一个绝大的刀轮来。
这刀轮是一个镔铁制成的轮子如圆桌,轮子四边装满尖刀,轮轴由两根铁柱支住,直向龙江钓叟推到,尖刀滚滚飞舞,锐不可当,如果换了本领平常的人,桩这刀轮一轧,当堂化作肉泥了!
龙江钓叟却是个老江湖,不慌不忙,看见刀轮推来,拔身向上一耸,跳起一丈多高,伸手一抓,扳住了刀轮的支铁,运用大力金剐手法,使劲一拗,扑登两响,竟把一条粗如儿臂的支铁,拗成两段!
刀轮折了一根支柱,立即停止前进,可是另一根支柱还顶着轮子,团团打转,龙江钓叟伸手向肩后一拔,拔出自己身边佩着那口斩金截玉的长剑来,向刀轮上仅存那根支铁一挥一砍,只听铮铮两响,连一根支铁也齐中腰斩断了!圆桌面大小的一个刀轮,轰隆一声,掉了下来。
龙江钓叟仰天大笑,他刚才笑了几声,地道顶轰隆两声,又垂落两个刀轮来,运转如飞,向他迎面撞到,龙江钓叟又是依样葫芦的跳起来,投身一耸,跳起八九尺高,利剑挥处,铮铮几声,又把另外两个轮子的支铁也砍断了。
塞北六龙设在地道里面的刀轮子,共有三个,被龙江钓叟仗着一口宝剑,几下起落之间,完全毁掉,塞北六龙埋伏在地道里第四重防线,也被龙江钓叟突破!
龙江钓叟过了第四重埋伏,塞北六龙只剩下最后一重煤气阵了,不过塞北六龙如果用起煤气阵来,龙江钓叟虽然本领高强,也吃不消,可是今天晚上,塞北六龙已经到了罪满恶盈的时候,当龙江钓叟师徒在地道里突破第四重埋伏时,地道密室里的虞家双凤姊妹,已经展开了“里应外合”的“里应”动作。
原来虞家姊妹在混进六龙庄之前,已经和龙江钓叟约好了一切里应外合的步骤,她两个扮做卖唱的女子,故意以身试险,陷入塞北六龙庄机关密室里,蛰伏以待。
地道里灯光长明,不分昼夜,虞家姊妹这天蛰伏在卧房里,由那中年仆妇伺候,不经不觉过了一无虞家姊妹整天在卧房里,觉得十分无聊,便自奏弄琵琶秦琴,品弦调竹,消遣永书,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忽然听见地道入口那边,隐约传来一阵金钟乱敲的声音,虞秀雯一听见金钟敲响,霍然起立,虞秀琼却是老练,一手拉住了妹子的衣袖,低声说道:“二妹且慢,我们既然混进来了,不用忙在一时,再候须臾,等他们进了地道再说!”
虞秀雯方才坐下,可是她身体一腔热血,不住沸腾,差不多再也忍耐不住了!似这样心神紧张的过了半顿饭时候,地道口的金钟,又第二次襄轰轰的敲动起来。
虞秀琼知道是时候了,向妹子使个眼色,姊妹二人双双跳起来,虞秀琼伸手一揭琵琶胆,当的一声,拨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又由琵琶柄取出一个小小布囊来,布囊里装满梅花针,虞秀雯也由秦琴里面取出一对寒光闪闪的匕首,她把梅花针分了一半藏在身上,两个女英雄把长衣服抄扎好,直向卧室门外走去。
双凤姊妹刚才一出密室门口,首先被那个中年仆妇看见,那仆妇不由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哎哟,你们两个……”
虞秀雯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将那仆妇劈胸一把揪住,明晃晃的利匕首向她面前一晃,喝道:“不准叫喊,如果一喊的话,立即赏你一刀,我问你一句,你要性命不要?”
仆妇被她这样一吓,不禁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方才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我,我当然要命,是庄主爷引你进来,不关我事哩!”
虞秀雯道:“哪一个跟你说废话,老实告诉你一句吧,我们是奉命到来的,目的是铲除像你们庄主爷这班以人为货的人贩子,这地道的出口有没有机关埋伏,快说!”
那仆妇急不迭忙的答道:“二位姑娘要问地道入口的机关吗?我到地道里面工作,还不到半年,平日绝对不准走出地道一步,哪里知道有甚么消息埋伏呢?我只知道这间客厅门口,装设一道刀闸罢了!”
虞秀琼又问她地室里面,一共窝藏了多少妇女,仆妇答道:“地下室里面的女子,多数是庄主爷在外强抢回来的,总共二十多个,供庄主爷轮流取乐,至于庄主爷的妻妾,并不是在这里哩!”
虞秀琼问清楚了一切之后,方才动手,把这仆妇绑起来,推在一边,然后向地道口直冲出去,果然不出所料,地道入口有两个贼党在那里守候着,虞秀雯不由分说,一个箭步窜上来,匕首落处,首先刺翻了一名贼党,另外一个贼党见势不抄,急忙伸手向腰间拔刀时,哪知这虞秀琼的动作比他还快,一手握住贼人臂膀,用力向后一扭,那贼党惨叫一声,当堂臂膀脱臼,趴伏在地,痛得晕了过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虞家姊妹刚刚解决了第二个看守贼党,忽然听见门顶轰隆一声,落下一道精光雪亮的刀闸来,好在她两姊妹手急眼快,急忙向前一窜,恰好闪过,最倒霉的还是那个断臂晕倒的贼人,他身子向后仰跌出去,一颗脑袋恰好搁在门框上,刀闸到处,刮的一声,竟把他的头颅像切瓜般劈做两半,脑血横流,死于非命。
虞家姊妹不禁为之咋舌,刀闸砍死了贼党之后,格登一声,又向门框升上,恢复原有状态,不过虞家姊妹已经出了牢笼,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她两个向地道里跑过去,跑不到十来丈,迎面遇着两个贼党,半合未交,虞家双凤把手一扬,双双发出梅花针来,那两个贼党正奉了塞北六龙命令到地道密室去搬取煤炭,烧煤来应付龙江钓叟的,哪知道杀星照命,他们还未跑到入口,便遇着虞家姊妹由里面跑出来,姊妹双侠将手一扬,寒星飞出,竟把地道另一头的塞北六龙惊动。
原来独角龙呼延庆等四人,在地道铁管里,知道龙江钓叟已经破了刀轮阵,地道机关埋伏只剩下最后一重了,六龙心里不禁大为焦灼,他正要发动最后的“煤气攻势”,哪知道地道的一头已经传出贼党惨叫倒地的脚步声响,呼延庆不禁吓了一跳!
他正要再吩咐两个贼党过去察看时,忽然看见地道转弯角里,人影一闪,现出两个年青女子来,铁背龙靳永岳认得是今天日里自己用计骗了进来,囚在地道密室里面的卖唱女子,不禁大吃一惊!
呼延庆正要开口喝问,虞秀琼已经把短剑一指,娇声叱道:“万恶的狗强盗,横行不法,以人为货,今天罪恶满盈,报应轮到你们的头上,还记得三年前五龙谷凌烟塔那一件事吗?”
独角龙被虞秀琼这样一提,当堂醒悟过来,哈哈一阵狞笑道:“原来你这两个丫头是金刀太岁虞广的女儿,那好极了,你们今天到来替父报仇,太爷玉成你的志愿,把你送到阴曹地府去和你爹爹团聚,看家伙吧!”
呼延庆说着伸手向腰一捋,哗朗朗,抖出自己腰间缠着的销铁霸王鞭来,一个“雪花盖顶”之势,向虞秀琼兜头打落,虞秀琼因为自己手中短剑是轻兵刃,对方霸王鞭是沉重兵器,不便硬挡,用个“雨打风荷”的式子,侧身一闪,霸王鞭哗朗一声鞭贴着她的肩头过去,女侠乘势一翻短剑,“草掩白蛇”,向贼人肋下猛刺过去。
呼延庆险些儿吃她刺着,好在独角龙的身手还不算弱,“蜉游戏水”,向旁边一闪开去,跟住一反手中长鞭,“秋风扫叶”,猛向女侠双足扫到,虞秀琼一个转身避了开去,这边虞秀琼跟独角龙动手,那边铁背龙靳永岳也和虞秀雯恶战起来。
靳永岳的兵刃,本来是短柄狼牙棒,可是他在地道里面不能够使用这种兵器,铁背龙只好掣出折铁雁翎刀来,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手起一刀,使了个“神龙晒甲”的式子,猛向虞秀雯分心扎去,虞秀雯使的是短匕首,当然不能够和铁背龙硬对硬撞,她急忙一个“七星步”,转到靳永岳的背后,举匕首向他背后刺去,靳永岳立即一滑步,“玉带圈腰”,横刀后砍,虞秀雯纵身躲开,四个人分做两对,在地道里展开遭遇战!
当时在地道里面,除了呼延庆靳永岳二人之外,还有金头龙崔仁寿和混天龙彭君保两个,另外二十多个党羽,他们看见虞家双凤杀了进来,正要一齐涌上,以多为胜,可是在地道战斗和平地上大不相同,塞北六龙建造这条地道,长虽然长,只有四尺多阔,尽可以容纳两个人并肩通过,如果战斗起来,只可以一个人打一个人罢了。
虞家双凤和塞北二龙一交上手,无形中扼住了地道一头,不能出去,崔彭二人要想上前助战,也不能够,正在这手忙脚乱的时候,忽然听见地道另外一头哈哈大笑。
原来龙江钓叟和葛雷石金郎三人已经由下面一重地道里窜上来,看见前面兵刃叮当,人影乱闪,知道虞家姊妹已经由里面杀出,小侠葛雷高声大喝道:“塞北六龙狗贼听着,现在大队官兵已经杀来,放火焚烧你的庄院,我们这班英雄好汉,里应外合,四面张下天罗地网,任你插翅也难逃脱,赶快上来纳命!”
声音响亮,地道里面完全起了回应,独角龙呼延庆等四人,不禁大骇。
原来呼延庆、靳永岳两人力战虞秀琼雯姊妹不下,彭君保、崔仁寿两个又格于地形,不能上前助战,正在万分焦灼,龙江钓叟在这时候,却突破了最后一重机关,直冲上来,独角龙呼延庆不禁大惊。
因为龙江钓叟的利害,他们已经知晓,如果被他加入战圈,那还了得,自己这四个人简直休想活命呢!
呼延庆赶忙向三个同伴打了一个招呼,互相递个暗号,崔彭二人立即会意,他两个各把兵刃向前一晃,似要上前抵敌龙江钓叟的神气,却把关键一按,这一按并不打紧,地道中立即发生了震天塌地的变化!
崔彭二人分开左右一按地道关键,哗啦啦的几声,二龙双凤斗处,中间落下四面铁线网来,竟把呼延庆等四人罩在当中,其余的党羽却被关在铁网之外,这样一来,呼延庆岂不是等于作茧自缚,把自己困在一座囚笼里面吗?
可是地道机关的奥妙,并不单止如此,铁网才一落下,地道底突然传来了一片轰隆轰隆的响声,跟着一阵叮叮当当的机簧响,塞北六龙站立那段地皮突然齐中塌了下去,把呼延庆一行四人沉入下层地道里,葛雷和石金郎出其不意,不禁失声喊遒:“不好!哎呀!”
说时迟,那时快,独角龙呼延庆沉入地道之后,地皮迅速上升,瞬息之间,已经复原,可是铁网中间,空空如也,呼廷庆等四人不知哪里去了!
四面铁网也慢慢的向上升起,龙江钓叟和葛雷石金郎三人直窜过来,两批人集合一处,虞家双凤顿足说道:“估不到贼子的机关这般巧妙,被贼人这样的溜跑了,真是不值!”
龙江钓叟说道:“外面有长白三彪把着,塞北六龙纵使选了出去,也逃不脱三彪掌握,闲话少说,我们到地道去看一看吧!”
虞家姊妹向前带路,转过两个弯角,来到地室入口门前,石金郎就要挺身窜进,龙江钓叟喝道:“且慢,这里有千斤闸!”
话未说完,叮当,一道刀闸由门框上跌了下来,当的嵌在石地上面,火星乱爆,各人无不咋舌,龙江钓叟等刀闸落下来之后,大喝一声,举手一拳,向那刀闸打击,他用的是劈空掌力,只听当的一声,掌风到处,竟把刀闸打成两截崩塌下来,化成数十百块碎铁。
虞家姊妹看见龙江钓叟破了刀闸,方才放心,招呼各人一涌而进,这里没有甚么消息埋伏了,完全是一间的秘密房,也是塞北六龙的藏春洞,这里一共有八间密室,每间密室里面都住着妇女,三个二个不等,蓦见众侠到来,个个面无人色,至于看守贼党却是半个不见,大概逃得干干净净了!
龙江钓叟一数妇女人数,共二十二名,完全是塞北六龙爪牙党羽由外边掳劫进来的,有的已经监禁三年以上,供给塞北六龙发泄淫欲,龙江钓叟问明了一切情形之后,再引着众侠把地道巡视一回,只见地道尽头另外还有两间密室,面里并不是住人的,却贮藏了一大批金银珠宝,估计它的价值也在十五六万两银子以上!
龙江钓叟点查一切金银细软,然后引着众侠由地道出来,这地道的出口却是特别,通出中间庄院的假山石下,当他们攻上地面的时候,六龙庄内已经烈焰熊熊,化成一片火海!
原来长白三彪中的紫面彪闵仕俊、金面彪柳兆熊,玉面彪罗君玉三个,奉了龙江钓叟命令,由后院墙头翻了进去,混进了六龙庄,他们才一入内,已经有两头猛犬由暗隅里直扑出来,张口要吠,柳罗二人双双把手一扬,嗤嗤,各自发出一支小钢镖来,打中二犬口内,直透咽喉,连汪汪也没有半声,便自死于非命。
闵仕俊涌身向地上一跳,他知道六龙庄里面布满机关埋伏,便引柳罗二人只走高屋,不走平地,三条黑影像脱了弦的弩箭一般,循着五行八卦方位,深入六龙庄里,可是六龙庄本身是有-望哨的,三彪这一入内,他们哪有看不见的道理,立即吹起胡哨来,四面八方冒出人影,弩箭嗤嗤乱射,向着长白三彪逐影射去,长白三彪却是不慌不忙,一面闪避弓箭,一面连连飞窜,顷刻之间,已经翻过几度竹栅,来到中央戊土那座庄院的屋顶上面了!
长白三彪到了中央庄院,闵仕俊突然伸手向怀里一摸,取出一颗皮球似的东西来,向着瓦面一掷。
这圆球是龙江钓叟匠心独制的物件,名叫做烟硫弹,外表是一个极薄的软壳,如果向着瓦面一掷,圆球破处,立即冒出一股浓烟来,这股浓烟含有硫磺焰硝的成份,一着别的东西,立即熊熊焚烧起来。
长白三彪每人身上带了三四个硫弹,只一抛掷开来,当堂惹起了六七十火头,六龙庄里面的贼党,看见火光冲起,立即乱成一片!
本来六龙庄的格局是分做五幢建筑的,一幢建筑着火,其他四幢房屋未必会蔓延烧着,因为塞北六龙在建造庄院的时候,已经提防到敌人火攻这一着,所以每座房屋之间,保持相当距离,还设了不少太平缸,贮备沙水。
所以贼党对于敌人放火这一层,并不十分害怕,他们最害怕的就是火光一起,左邻右舍惊觉之后,必定报告官府,官府派人到来一查,六龙庄的秘密便保持不住了!
故此长白三彪放火之后,六龙庄贼人立即乱成一团,派人向地道里飞报,六龙中的闹海龙徐勇和小黑龙胡应,马上由地道里直冲出来,指挥贼党应付一切!
紫面彪闵仕俊看见徐胡二贼出来,马上一声大喝,奋起手中吴钩剑,由屋顶直飞下来,手起一剑,向闹海龙当胸刺去。
徐勇吃了一惊,急忙抡练子枪相迎,柳兆熊判官双笔一分,由刺斜里扑进,宜奔向小黑龙胡应,胡应舞着铁刀对敌。
双彪力战二龙,剩下来的玉面彪罗君玉,却是飞来窜去,不住放火,刹那之间,秩序大乱,闹海龙的武功,本来不弱,可是紫面彪的本领比他更强,武家有说:“棋高一着,束手缚脚。”徐勇和闵仕俊斗了七八回合,闵仕俊吴钩剑青光一闪,用个“风送江帆”之势,向闹海龙颈项抹来,徐勇把身一矮,练子枪向上一提一翻,“苍龙伸爪”,要纠缠敌人的兵刃。
那知道闵仕俊的剑法,却是迅捷无匹,剑花绕处,避过枪身,“金蜂戏蕊”,直照徐勇右大阳穴刺去,徐勇吃了一惊,正要藏头缩颈向下躲时,闵仕俊剑招一变,由刺太阳招式向下一沉一洗,化为“东风戏柳”之势,拦腰一扫,青锋闪处,竟把闹海龙脑袋劈去半个,血花四溅,狂吼一声,便自送了性命!
这边徐勇丧命,那边小黑龙胡应也遭遇现眼报。
小黑龙和金面彪柳兆熊动手,胡应本领不弱,可是柳兆熊也是练的小巧绵软功夫,判官双笔施展开来,点打拍印,宛似龙蛇飞舞,胡应和他斗了十几个回合,这边闵仕俊一剑把徐勇劈死,胡应当堂吓了一跳,手底下略为一松,柳兆熊的判官双笔一分,用个“毒蛇寻穴”,猛向胡应背心“志堂穴”点到,胡应叫声不好,他急忙用“地-功”,矮身向地一滚。
小黑龙用这一着有个名堂,叫做“懒驴打滚”,想向旁边直滚出去,哪知道柳兆熊也是地-功里面的能手,小黑龙胡应才一滚身伏地,他已经一个箭步飞窜上前,判官双笔向下一落,“力划鸿沟”,快如闪电,小黑龙做梦也估不到柳兆熊身手这般快捷,他要想起身躲避时,哪里还来得及!
柳兆熊左手笔扎中他的面门,右手笔插入他的胸口,两处都是要害,只要扎中一处,已难活命,何况双笔俱中?小黑龙惨叫一声,立即送命,这样一来,塞北六龙已经消灭其二,只剩下四龙了!
闵仕俊挥动吴钩剑,把徐胡二人的首级割在手里,正要招呼柳兆熊、罗君玉两人搜索余党,忽然听见庄院外面,响起一片铜锣声和叫喊救火的声音,原来这一庄六龙庄,是在北安县城正北,地方虽然偏僻,也和闹市相隔不远,长白三彪这一放火,火光熊熊,蔓延开来,远近也望见了。
北安县本来自办有团练,看见火光升起,立即敲动铜锣,高声喊救,关外民风淳厚,守望相助,左邻右里眼见邻庄起火,马上集合起来,各自取了挠钩水桶,组成一个救火大队,向六龙庄奔去。
长白三彪看见有人到来救火,知道事情不能够耽搁下去了,如果不予速战速决,顷刻官兵到来一定以为自己是杀人放火的强盗,三彪立即由屋顶跳落平地,抢入中间堂屋里面,说也奇怪,僧大一座庄院,空空如也,所有房间除了家具器物之外,尽是空洞洞的,庄里的人连半个也不见,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闵仕俊看见一间书房里放了几口大柜,柜门全用铜锁扣着十分缜密,如果不是贮着金银珠宝,就是机密文件,紫面彪心里一动,挥起吴钩剑来,铮的一响,把柜门铜锁砍落地上,方才推开柜门,里面原来是一束束的字纸,闵仕俊当堂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塞北六龙历年拐卖人口,买卖奴隶的文件档案了,照目下的情形看来,塞北六龙和一班手下,必定由地道撤退逃走,跑个干净,他在本城里面是土财主,有钱有面,如果在官面上说,他是人贩子的头目,官府一定不信,难得有这些现成的罪证,自己何不把它取去,做揭发六龙罪恶的资料。
紫面彪主意既定,便吩咐兆熊过去把这些文件取出来,打做一个小小包袱,兜在背后,他又把另外两只木柜砍开了,里面也是堆满文件,他正要吩咐罗君玉连这些文件也取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屋外刷刷几声,几条人影穿窗跃进。
长白三彪以为是塞北六龙的余党,正要转身迎敌,哪知道来的不是敌人,正是龙江钓叟葛雷石金郎和虞家姊妹五人。
他们刚才由地道里出来,看见六龙庄一片烈火弥漫,依照虞家姊妹意思,就要离去,龙江钓叟却要找回长白三彪,会同撤退,结果在中堂屋和三彪遇个正着,长白三彪正要问地道里的情形,龙江钓叟摇手说道:“呼延庆他们已经由地道那边逃走了,地道密室里只有一些金银细软和二十多个妇人,这些事由官府善后吧,我们……”
话未说完,庄外已经有一班人进来,尽是本城团练兵勇。
一见龙江钓叟八人手执着明晃晃兵刃,高声喊道:“大胆的贼,杀人放火之后,还在这里逗留,赶快跪下,束手就擒!”
葛雷看见团练不分皂白,开口便说自己是贼,不禁勃然大怒,正要飞扑过去,给他们一点惩戒,闵仕俊已经连声喝住,他挺身上前叫道:“各位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杀人放火的汪洋大盗,这六龙庄里的庄主,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贩子呢!各位先把火救熄了,我给各位看看罪证!”
团练半信半疑,可是看见闵仕俊说话从容,意态轩昂,谅来不是杀人寇盗,便各自救火去了。
六龙庄起火的地方,不过中间一庄房屋,在各人七手八脚灌救之下,不到半个更次工夫,已经烟消火灭,闵仕俊方才把搜得六龙买卖人口的文件取出来,交给团练过目,团练打开文件一看,果然证据确凿,这些文件完全是买卖人口的帐册,某月某日拐入人口若干名,某月某日正卖奴隶若干名给老毛子,合银子若干两,每一笔进支的数目下面,都是有塞北六龙亲笔画的花押,团练到这时候,不由他不信了,便吩咐把文件封存起来,交给官府。
小侠葛雷又同团练首领说道:“这些文件不过是白纸黑字的东西,你们看了或者还不相信,这里还有现成证据,请你看看!”
他说着拉了团练的手,直向屋外走去,来到一座假山石前,假山石已经移开,现出地道入口,葛雷点起千里火简来,指引各人进去,果然不出所料,整个六龙庄地皮下面,地道暗室,密如蛛网,这里有陷坑,那里有翻板,这边有铁网,那边有刀闸,最恐怖的地方,还是地道中层有一个大泥坑,泥坑里面豢养了成千整百的毒蛇,蠕蠕而动,看见大队生人入来,在坑底游来窜去,吐吐乱叫,这些团练看在眼里,不禁汗毛直竖,塞北六龙真个不是好人,如果是身家清白的财主,庄里何必设下这些害人的布置呢?
他们不禁交头接耳,纷纷谈论,葛雷引他们绕过毒蛇坑,来到先前师徒三人陷身的豹牢里,吹亮千里火筒,把两头豹的尸体给各人看,又引各人看了水牢,箭牢,刀轮阵,煤气室,最后带他们到了窝藏妇女密室。
这里布置十分华丽,四壁还有巨型的春宫卧不堪入目,团练们摇头叹息了一阵,便把妇女带出地道,连同密室的金银珠宝,衣物细软,一并携带出来,等他们返到地面上,龙江钓叟一行人踪迹不见不知到那里去了!
葛雷明白师父和三彪双凤本着游侠风度,功成不居,完成了打破六龙庄,为民除害的任务,便自飘然隐去,自己也应该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小侠便向众团练道:“我师父已经走了,我也不便在这里逗留,这六龙庄庄主以前是江洋大盗,辽南各县官府到现在还有通缉归案的命令,现在人证物证已经俱备,各位请把一切文件交到官府去吧,我可要失陪了,再见。”
葛雷说了这几句话,身子一耸,跳上屋顶,跑得没影无踪,团练要想阻止他时,已来不及,只好把六龙庄一切东西和窝藏的妇女,送官交案。
塞北六龙在黑龙江省境内拐卖人口的组织,因为六龙庄这一战,全部冰消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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