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失女之谜
杜天鹗暗暗忖道:“人道‘南翁’姜士隐如何孤僻,如何奇怪,但他为了自己的爱女的生死竟也不惜对唐璇如此恭敬。看来天下父母爱护子女之心,都是无微不至的。”
两人心情不同,生活体验也大不相同,是以想法也不一样。
只听姜士隐长叹一声,接着又道:“小女身体虚弱,久病缠绵,有生之日,几乎无一日不在病榻之上。在下晚年得此幼女,自然难免痛惜,故乘着天高气爽的秋日,带她出去邀游山水。”语声微扬,黯然接道:“哪知她竟连一丝风露也禁受不得,旅途上竟又病倒,而且病势甚剧。这一日到了一所池边,她忽然想起要吃鲜鱼所制的羹汤,我不忍拂她心意,便下池为她捉鱼。”
唐璇叹道:“老前辈爱护子女之心,当真该教天下不孝的儿女来听上一听。”
姜士隐凄然笑道:“我入池、捉鱼、出池,也不过是刹那间事,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巨变已生。等到我手里提着鲜鱼重回岸上时,小女已踪影不见了。当时……当时……唉,当时我心中的感觉,便是用尽千言万语,也难以形容。”
唐璇默然良久,缓缓道:“刹那之间,便能在老前辈你耳目能及之处将前辈掌珠劫去,天下武林,又有谁有这般身手?”
姜士隐沉吟半晌,道:“穷家帮帮主欧阳统,武功自成一路,在下一向钦佩得很!”
唐璇微微一笑,道:“敝帮帮主,确是有如此武功,但欧阳帮主之为人行事如何,老前辈也应该清楚得很,他是否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姜士隐叹息一声道:“欧阳帮主行事光明磊落,天下皆闻,的确不会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来。”
他又自沉吟半晌,缓缓接口道:“除了欧阳帮主之外,就只有滚龙王了!”
唐璇皱眉道:“此人虽有可能,但在下一时之间却也不能确定……”
姜士隐道:“为什么?”
唐璇道:“此人虽然行事不择手段,什么事都作得出来,但他却绝不会一直跟踪在前辈之后,专等待一个可以动手的机会。”
姜士隐道:“如此说来,阁下认为那动手之人,必定是一直跟踪在我身后的了。”
唐璇道:“机会虽然凑巧,但大致说来,事实想必是如此。”
姜士隐道:“能跟在我身后而不被我发觉之人,江湖中可说也少得很。”缓缓垂下头去,又自凝神沉思起来。
他越想越是焦燥不安,惶急之色,溢于言表。上官琦、杜天鹗生怕他又发起疯来,悄悄移动身形,选择了适当之位,以便保护唐璇。
只听唐璇又自一笑,道:“但老前辈却大可放心,令媛不但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就在这三五日内必会有她的讯息。”
姜士隐精神一振,大声道:“阁下为何如此肯定?”
唐璇道:“令媛伤病之下,别人若要动手杀她,必定容易得很,但那人却宁愿冒了极大的危险,将她掳走,而不肯将她杀死,显然,那人必定另有图谋,想以令媛的性命来要挟前辈。”他微微一笑,接口又道:“那人既有要挟前辈之意,自然必定要将令媛的消息告诉前辈,才能达到要挟目的,是以在下才能如此肯定。”
姜士隐沉思半晌,长叹道:“阁下料事有如眼见,当真令人钦佩得很,但愿……”
话声未了,突然听厅堂外响起嚎亮的呼声道:“帮主驾到。”
接着,穷家帮帮主欧阳统、武相关三胜、费公亮,以及少林铁木大师,鱼贯而入,人人面上俱是一副沉重忧郁之色。
唐璇立刻挺身而起,拱手说道:“各位辛苦!”
欧阳统微微点首,又与上官琦、杜天鹗揖手为礼,目光立刻转到姜士隐身上,抱拳道:“想不到‘南翁’姜大侠的宝驾竟会光临到此地,看来唐先生的面子当真不小。”
姜士隐呆呆地望着他,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武相关三胜双眉一耸,怒喊道:“姜大侠!”
姜士隐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关三胜道:“姜大侠的耳朵,可是有些毛病么?”
姜士隐听后茫然一怔,道:“老夫的听觉很好。”
唐璇怕两人冲突起来,急急接道:“姜大侠因爱女走失,大受刺激,关兄言词之间应多多忍让一二。”
关三胜和唐璇在穷家帮中,分任文丞、武相,身份地位皆相同,但关三胜因敬重唐璇的为人、才华,对他之言,一向尊重,当下拱手对姜士隐笑道:“姜大侠别来无恙。唐先生不但行算如神,而且才通星卜,他的六交一向灵验,何不请他一卜令媛的生死?”
姜士隐虽觉他前言不对后语,但他一心一意惦着爱女,也无暇仔细去回味关三胜言中之意,当下连连点头道:“多承关兄指点,那就有劳唐兄为兄弟一卜休咎了。”
他为人冷僻孤做,素来不拘俗礼,只管为爱女之事说话,连欧阳统及铁木大师等也不打招呼。好在是江湖之上出了名的冷怪之人,对他的孤做、冷漠,欧阳统和铁木大师等也不放在心上。
唐璇微微一笑,道:“星卜之术,虽非完全无据,但亦不可全信。姜大侠如若定要一试,请稍待片刻,在下自当应命。”
姜士隐黯然叹息一声,道:“有劳先生。只要能寻得老夫之女,此番恩情,定当图报。”
唐璇道:“姜大侠言重,区区微劳,何足挂齿……”目光一转,望着欧阳统接道:“帮主可曾见到滚龙王么?”
欧阳统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滚龙王为人险恶狡诈,世间无人能出其右,但他的才华武功,却又不得不使人心生敬服。”
唐璇一挥摺扇,道:“帮主可看到了什么?”
欧阳统道:“我与铁木大师等追去之时,滚龙王早已离去,但他却在那地方预布下一座怪阵,遥遥望去那只不过是几堆山石,留函相激,要我和铁木大师人那石阵相晤。”
唐璇精神一振,双目射出奇光,道:“有这等事?帮主可曾依言入阵了么?”
欧阳统道:“常听先生谈起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变化之妙,五行生克之理,可惜从未身历一试。看那几堆区区山石,不禁豪气顿生。哪知一入石阵,几令我等埋骨彼处……”
唐璇双肩耸动,连挥摺扇道:“那石阵之中,当真有无穷变化么?”
欧阳统道:“我等初入石阵,尚不觉有什么奇异之处,但深入不及一丈,幻觉立生,一缕缕淡岚烟气从那石堆之中袅袅升起,片刻烟雾大作,眼前景物顿失……”
唐璇接口说道:“八阵图乃武侯费尽心机研创的奇门绝技,早已失传,滚龙王如何能够得此隐秘?”
欧阳统道:“这就是我心中忧苦不解之处了。”
唐璇忽然仰脸望天,长长吐一口气,道:“如若滚龙王当真能排成武侯遗下的八阵图,我唐某人决然不是他的敌手了。”
群豪一阵默然,垂首不言。
原来铁木大师、费公亮等自经那莽原一战之后,深深觉着江湖之上,有很多事,实非单凭武功可以解决,智谋策略有时更较武功重要。对唐璇他们已生出了极深敬佩之心。不但欧阳统对唐璇更见倚重,铁木大师亦觉着对付滚龙王这等强敌,,已非少林寺之力所能抗拒。这段时日耳闻目睹,他已发觉了穷家帮中的人手实不少于少林寺僧侣,数百年来,江湖上一直传诵着少林派为武林一大主脉,不但武功博大精深,而且弟子众多,但见今日穷家帮的声势,似已凌驾于少林之上。
可是滚龙王数十年心血,网罗于属下的高手,许是更在穷家帮中之上。他不但凭藉药物严令控制了高手的神志,而且不计品流、龙蛇兼收之下,单以武功而言,实力确在穷家帮之上。
这是千百年来武林从未有过的一次大变。铁木大师愈深入,愈觉着惊心动魄,恐惧不安。
穷家帮实力似已输了滚龙王一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凭仗着唐璇一人。这位文雅体弱的书生,不但已成了穷家帮的中流砥柱,而且已成了整个武林中善、恶的主裁,他和滚龙王斗智成与败,已不止关系着穷家帮的存亡,整个武林同道的命运,正义与邪恶的消长,都决定在这位不解武事的书生身上。
铁木大师看法如此,费公亮也有着这等见解,欧阳统更是把穷家帮的命运付托于唐璇的身上。是以,当唐璇说出了英雄气短之言,群豪都有着茫然无措之感。
只见唐璇缓缓闭上双目,脸色忽青忽白;有时,泛上来一层淡淡红晕。
欧阳统目光凝注在唐璇的身上,充满着惜爱之情。他知道积劳伤身的唐璇,又在运用他过人智慧,思维着一件难题。他信任唐璇在极短的时间中,能找出这难题的答案,但却将使他虚弱的身体消耗了极多的精力。
只听唐璇长长吁一口气,接着是一阵轻轻的喘息,缓缓睁开了双目。
他双目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清澈、明亮,和他那苍白的脸色,成了强烈的对比。
欧阳统轻轻叹息一声,道:“先生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唐璇微微一笑,道:“多谢帮主关怀……”微微一顿,接道:“诸位陷入那八阵图后,不知如何又走了出来?”
欧阳统道:“那石堆中烟雾袅袅,隐遮去了所有的景物。初时我还未放在心上,疾发了一掌,击了出去。哪知一掌劈出之后,烟雾突然转强,同时传来了滚龙王声音……”
唐璇忽然微微一笑,接道:“他可是告诉你们陷入了武侯遗留下的八阵图中么?”
铁木大师怔了一怔,道:“先生怎生知道?”
唐璇道:“如若在下的料断不错,他后面之言,该是说:此刻此情之下,如若想伤害你们几人之命,那该是一件极为容易之事。”
费公亮一跺脚道:“先生之言,有如亲闻亲见,当真是叫人五体投地。”
唐璇缓缓把目光移注到欧阳统的身上,接道:“他可是劝帮主早日撤退,不要插手于这次武林是非之中;他的存心,只是为了对付江湖上九大门派,替那些无门无派的江湖豪侠出一口气;穷家帮和他滚龙王应该是携手合作,同为九大门派的排拒之人,纵然不能合作,也该保持个井水不犯河水。”
欧阳统道:“先生猜测之言,一句不错。”
唐璇笑道:“滚龙王说完之后,派人带你们出了阵图,而且出阵之后立时有一件更为惊心动魄的事物,吸引你们注意,使你们无暇回头去瞧那阵图。”
欧阳统道:“不错,滚龙王说完之后,立时有两个手执鹅羽扇的青年少女走了过来。二女不停地挥动鹅羽扇,带我们出了石阵。”
唐璇道:“看到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物了么?”
欧阳统道:“看到了那石阵紧依靠在一处浅山坡下,出阵之后,立时传过来一声惨叫,其余转角之处,竖起了五支木桩,每一支木桩上都吊着一人,最右一人,已为遥掷过来的一柄飞刀所伤。当时情景,实叫人无暇回顾石阵,立时赶将过去救人。哪知奔到木桩之下,突然由四面八方中射过一阵箭雨。原来滚龙王早已在四外埋下了强弩利箭,他大概自知这些弩箭无法伤得我们,不足一盏热茶工夫,弩箭自停。”
唐璇道:“那木桩之上,吊的什么人?”
欧阳统道:“都是咱们帮中弟子。”
唐璇轻轻叹息一声,道:“那活着的四人,可曾救回么?”
欧阳统道:“都伤在弩箭之下了。”
唐璇微微叹息一声,道:“这人的用心当真是够险恶了……”微微一顿,又道:“我唐某人有如他眼中之钉,背上之锥,一日不拔,他就一日难得安心。但他为了算计我唐某人,伤了咱们帮中四个弟子,倒使我不安得很。”
欧阳统愕然问道:“唐先生言中之意……”
唐璇接口说道:“滚龙王想诱我去查看那八阵图是否真的是诸葛武侯遗留的阵法,他好在四周埋伏高手……”
欧阳统恍然大悟,道:“先生说的不错。传言武侯八阵图中,变化无穷,飞砂走石,但滚龙王布下的八阵图,却只有缕缕山岚淡烟,除了隐遮去眼前景物之外,并没任何奇怪之处。”
唐璇凝目寻思了片刻,突然泛现出一脸坚决之色,道:“咱们将计就计,和他们硬挤一阵也好……”他长长吁一口气,道:“趁我精力尚能支撑,和他们决战一场。”
欧阳统心头一凛,急急说道:“先生的身体要紧。滚龙王一代枭雄之才,何况他羽毛已丰,决非短日内可以消灭去他的实力。先生切不可斤斤较一时的得失,使心神疲劳过度。”
唐璇微微一笑,苍白的脸色上闪掠一丝欢愉之色,说道:“多谢帮主的关顾……”语声忽然一顿,黯然接道:“如不在半月之内大挫一下滚龙王的锐气,属下,属下……”忽然住口不语。
欧阳统吃了一惊,道:“先生体力不支,咱们不妨先撤回君山总寨,待先生体力恢复之时,咱们再和滚龙王一决雌雄。”
唐璇摇头说道:“我退敌进,授人以可乘之机。十里莽原一把火,烧得滚龙王仍存余悸,他不敢轻敌躁进,无非是对我们穷家帮有了畏惧之心……”他缓缓把目光四顾一眼,接道:“属下已决心借机和他再拚一场。如若皇天助我,这一战能大挫滚龙王的精锐气势,赐我以百日疗息之暇……”似是自觉语泄玄机,赶钹搬转话题,转望着南翁姜士隐道:“姜大侠要唐某卖弄小技,一试六壬神卜……”
姜士隐急急接道:“如能寻得小女……先生之情,老夫当刻骨铭心,永矢不忘。”
唐璇笑道:“只怕玄虚之说,难以作准,有负雅望。”
姜士隐叹息一声,道:“先生的才识,老夫已五体投地,不用谦辞了。”
唐璇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具小巧的龟壳,六枚金钱,推开案上酒杯碗筷,道:“诸位见笑了。”把金钱放人龟壳之中,摇了一阵,撤在案上。
铁木大师、费公亮,都已对这位文弱书生生出了敬仰之心,知他胸藏奇能,看他摇卦,无不屏息观看。
只见唐璇手中龟壳一放,六枚金钱齐齐滚落在桌面之上。
群豪齐齐地伸首望去,但却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姜士隐却把两道目光,凝注在唐璇的身上,脸上泛现出无比的紧张。
但见唐璇凝神望着那摇出的金钱,沉默不语。
隐室中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逐渐地投注到唐璇的脸上。
时光在严肃中过去,足足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
唐璇仍然望着摇出的金钱出神,默然不语。
姜士隐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心中的纳闷,大喝一声,道:“唐先生,卦象如何?小女是否还活在世上?”
唐璇轻轻叹息一声,道:“就卦象上来看令媛……”忽然住口不言。
姜士隐心头大急,伸手一把抓住唐璇,急道:“小女可是死了么?”
他急怒之间,出手奇重,唐璇文弱之躯,哪里能够受得住,登时疼得脸色惨变,但当着群豪之面,又不好叫出声来,暗中咬牙,强忍痛苦。
欧阳统一急眉头,道:“姜大侠,唐先生不会武功,如何能受得住你这一抓?什么话,先请松手再说。”
姜士隐经此一喝,神志忽清,赶忙松开了右手,说道:“先生请恕在下情急失常。”
唐璇笑道:“姜大侠爱女心切,如何能怪?”
姜士隐黯然说道:“小女可是遇上什么凶险么?”
唐璇道:“姜大侠请恕在下直言,卦象中充满着凶险,但生机隐隐突起于凶象之中。这卦象,实在下生平未曾卜过,一时间难由卦象中论断凶吉,故而沉吟不言。”
姜士隐忽然流下泪来,说道:“这么说将起来,小女是凶多吉少了。”
唐璇低声说道:“妙在这四面凶险一线生机。在下凭这卦象,令媛还活在世上,只不过她身经连番凶险……”
姜士隐稀嘘出声,道:“先生不用相慰老夫了……”
唐璇突然一手击在案上,道:“姜大侠只管放心,令媛不但活在世上,而且有惊无险。我唐璇可以性命作保,若令媛不在世上,唯我唐某人是问就是。”
姜士隐两目中寒光一闪,道:“先生,生死大事,岂是随便开得玩笑的么?”
唐璇道:“姜大侠只管放心,我唐某人素来不说戏言。”
姜士隐精神一振,道:“此言当真么?”
唐璇道:“在下怎敢戏弄姜大侠!”
姜士隐目中神光一闪,道:“如若小女不在人世,唐先生届时可别怪老夫出手无情了。”
欧阳统知他说得出,就做得到,当下接口说道:“星卜之术,岂能用来打赌?”
姜士隐忽然转过头去,目注欧阳统道:“帮主可是为唐先生担忧么?”
欧阳统一皱眉头,道:“姜大侠言重了。兄弟之意并非袒护唐先生,只是觉着星卜之术,原是玄虚之理,用来相赌,那就不适宜了。”
姜士隐冷笑一声,道:“贵属唐璇之命是命,难道小女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他怒目横眉,满脸煞气,言词之间,一派强词夺理。
欧阳统担心万一唐璇输去,以姜士隐的性格,势必要追究不可,诚心要阻止两人打赌之事,当下说道:“姜大侠既知唐璇是穷家帮主之人,打赌之事,也该先和在下商量一下才对。”
姜士隐先是一怔,继而怒声喝道:“小女如若还在人世,那也罢了;如若不在人世,我非得找唐璇算帐不可。”大步直向外面冲去。
欧阳统横里闪开一步,说道:“姜大侠如若这等说,届时请先找我欧阳统也是一样。”
姜士隐冷冷喝道:“加一人为小女抵命,岂嫌多了?”大步向前行去。
武相关三胜和费公亮,都被姜士隐做不讲理之言激起怒火,一个个怒目相视,跃跃一动。
欧阳统望着姜士隐的背影,淡淡一笑,道:“这人当真是冷做得很。”
唐璇突然疾行两步,道:“姜大侠止步。”
欧阳统右手一伸,欲待阻止,但却突然又缩了回去。
姜士隐停下脚步,回头又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璇笑道:“令媛不在人世,姜大侠要取在下之命,一雪唐璇相欺之恨……”
姜士隐道:“不错。”
唐璇道:“如若令媛还活在人世之上呢?”
姜士隐怔了一怔,道:“在下当亲携小女恭候唐先生的吩咐,只要是先生之命,要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店璇笑道:“好吧!就这一言为定。十日之内我唐某人当打探令媛的消息。”
姜士隐呆了一呆,又缓步走了回来。
欧阳统心中大为焦急,暗暗忖道:“我一直为你拦阻麻烦,你却自己又惹火上身。”当下正容说道:“姜大侠的武功何等高强,他就无能找寻出爱女的下落,先生这般大包大揽……”
唐璇微微一笑,道:“帮主放心,属下自有寻找姑娘的良策。”
姜士隐脸色冷峻,冷冷地望了唐璇一眼,道:“老夫愿等十日。”
唐璇道:“十日内我唐某定当探出令媛的下落,老前辈尽管放心。”
欧阳统心中虽然怀疑,但他素知唐璇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作无信之诺,看他说得斩钉截铁,似是早已胸有成竹,只好不再言语。
唐璇轻轻叹息一声,道:“唐某人生平之中,从未说过一句无法实现之言,老前辈尽管放心。由今日算起,十日内定探出令媛的下落。老前辈在此地等候十日也好,或是十日内限满再来也好,悉听尊便。”
姜士隐怀疑他说道:“老夫在此地等候十日便了。十日限满,你如找不到老夫小女……”
唐璇道:“届时如若找不到今媛下落,唐璇当以死相谢。”
姜士隐道:“老夫生平不说戏言。”
唐璇笑道:“当今江湖之上,有几人敢和你姜大侠开这等玩笑……”微微一顿,回首对门口处一位灰衣人道:“替姜大侠收拾一间幽静的卧室。”
灰衣人应了一声,抱拳对姜士隐道:“姜大侠请。”冷做的姜士隐似是已失去了主裁自己之能,缓缓站起来,随着那灰衣人身后行去。
欧阳统目注姜士隐背影消失不见,叹息一声,对唐璇说道:“先生一身系穷家帮的安危,责任是何等重大!这等并髦生死,未免太过冒失了。何况姜士隐乃武林道中出了名的难惹人物,万一先生不能在十日限期内找出姜姑娘的下落,如何是好?”
唐璇微微一笑,道:“姜士隐的武功如何?”
欧阳统道:“不在咱们帮中的聋、哑二老之下。”
唐璇道:“这就是了。此等人才,如若被滚龙王收罗旗下,咱们穷家帮中岂不又是多了一个强敌……”微微一顿,又道:“如若他为咱们收用,对滚龙王言,又多一个和他颔顽的高手。”
费公亮道:“此人冷做之名,天下无人不知,只怕他野性难驯。”
唐璇道:“如若我在十日限期内找到他女儿呢?”
费公亮道:“此事只怕不易。”
唐璇笑道:“碰碰运气吧!他正陷在失女痛苦之中,心智大受影响,如若任他飘然而去,势非被滚龙王收罗到旗下不可。”
欧阳统道:“先生话虽说得不错,但你以生命作注,和他相赌,那就有些划不来了。唉!先生的生死,不但关系着我们穷家帮的前途,就今日形势而论,天下武林同道的劫运,正邪之间的消长,都系于先生的身上了。”
唐璇忽然深深一揖,道:“帮主相救之恩,知遇之情,唐璇虽万死不足以报,敢不蝉精竭智为帮主效命!姜士隐如被滚龙王收罗旗下,后果实在是可怕得很。”
欧阳统接道:“先生的用意虽佳,但未免太过冒险了。”
唐璇笑道:“属下从师学艺时,曾学一种先天易数,乃星卜之学中最为奇奥的一种。自学得此技之后,始终未曾用过,为寻那姜士隐的爱女,属下当一试其技。”
铁木大师微微一愕,道:“难道世问当真有用星卜之术,推算过去未来之事?”
唐璇笑道:“星卜一门,包罗甚广。在下虽得恩师相授,但因才智所限,未能尽得奇奥,只不过一知半解,略通皮毛。就我所知而论,不论如何奇奥的星卜神数,也无法算得出来具体事实,但约略的方位,却能凭神数推算出来。”
欧阳统轻轻叹息一声,道:“先生既如此说,想必早已胸有成竹。但望先生马到成功,我当为先生贺。”
唐璇笑道:“多谢帮主的关照……”微微一顿,又道:“诸位力搏强敌,想来必甚困倦,请早些歇息一下吧!”
铁木大师道:“先生运筹帷幄,劳心更胜劳力,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唐璇淡淡一笑,道:“有劳大师下顾了。”纵步向外行去。
铁木大师望着唐璇微驼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不禁长长叹一口气,转脸对欧阳统说道:“唐先生的身体,实应该好好地保养一下了。”
欧阳统道:“唉!他事必亲决,工必亲查,终日里绞脑劳心,身体日渐瘦弱。我也曾再三相劝于他少管一些事务,但他为人谨慎,才智绝伦,帮中头目,不论大事小事,只要遇上难决之题,都喜向他求教。”
费公亮道:“此人绝代才华,举世哪里去求?帮主既能用才,尚望能够惜才才好。”
欧阳统道:“我劝他不下数十百次,要他多多珍惜身体,但他不肯听从,也是没法之事。”
铁木大师道:“帮主请恕老衲心直口快。唐先生恐早已积劳成疾,如不早日设法,挽他沉菏,只怕,只怕……”只觉下面之言难以出口,“只怕”了半晌,仍然是“只怕”不出个所以然来。
欧阳统道:“在下亦是为他的身体担忧。”
费公亮道:“在下有一件不解之事,请教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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