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误陷水牢
金老二只觉一股热血泛了上来、道:“平儿,咱们是在做梦吗?”徐元平道:“叔叔不要伤心,咱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金老二定定神道:“你与天玄道长比武,不是被他打死了?”
徐元平道:“我被他强猛的反击之力,震晕了过去,四肢百脉都如瘫痪一般,难以神动;但心中却仍然很明白,只是连说话的力也用不出来,天玄道长大概已认为我死了,先点我死穴又踢我一脚,把我踢飞出八九尺远……”
金老二急道:“你没有被他踢伤吗?”
徐元平笑道:“我本已不能动了,但却被他一脚踢的全身气血通畅起来。”金老二喜道:“有这等事?”
徐元平道:“是啊!我虽已气血通畅,但不知伤势是否已好,是故不敢乱动,听他和易无行谈了甚久的话,后来易无行走了,天玄道长却转回去替叔叔疗毒,我怕他忽起杀心,伤害叔叔,想赶快运气调息,哪知一运气,全身伤势竞似完全好了一般,而且精神充沛犹胜伤前……”金老二喜道:“我活了五十余年,从未听到过此等之事,难道是大哥、三弟的一陰一魂,保护着你吗?”
徐元平道:“我也想不通原因何在……”,他做一停顿后,接道:“我一直追在天玄道长身后,看他用金针扎入叔叔穴道,看他将叔叔诸般无礼举动,心中极甚愤怒;但又想到叔叔身受之巨毒,除他之外,无人能医,纵然有人能医,也没有时间去找,后来看他替叔叔找来一骑坐马,要你赶到玄武宫去,我便跟在叔叔身后来了。”金老二心中忽然一动,道:
“平儿,你现在什么地方和我说话?”徐元平道:“我在叔叔马上……”
金老二把身体向后轻轻一靠,只觉身后空无一物,心中大感奇怪,说道:“平儿,你在什么地方?”
徐元平道:“我在马尾上。”
金老二怔了一怔,道:“马尾乃柔软之物,如何能够骑呢?”
徐元平道:“我用双手抓住马尾,并没有坐在马尾上。”
金老二暗暗付道:“一个人身体重量,能在马尾上,奔了数十里,不但马儿奔行的速度不减,而且我竟然毫无所觉。再说,一个人武功再好,也不能长久的稳住丹田一口真气……”心中疑窦重重,甚是不解。
只听徐元平笑道:“本来我想坐在马背之上,但见叔叔背后几处要穴,扎着几支金针,我害怕一不小心,碰在那金针之上,不敢坐在马背上,只好抓住马尾了。”
金老二道:“你抓着马尾,跑了几十里路,就不觉得累吗?”
徐元平道:“我当时心中想着抓住马尾;定然很累,哪知奔行了几十里,竟然一点也不觉累。”
金老二十分吃力的转动身子,回头望去,只见徐元平双手抓住马尾,身体横垂成水平面,距地大约有尺许左右。看他神态悠闲,好像横躺在一座吊榻上船,心中大感奇怪,笑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累吗?”徐元平点点头笑道:“一点也不觉得。”
金老二道:“平儿,天玄道长用什么方法伤了你?”
徐元平道:“他用内家反弹之力,震伤我的。”
金老二又道:“易天行看到了你没有?”
徐元平道:“看是看到了,不过他已认为我死了。”
金老二又缓缓转过身去,顿时觉着心中轻松不少,双手一抬,抖动马缰,健马登时又放快了脚步,向前奔去。
奔行的健马,竖起尾巴,徐元平身躯登时随着马尾,向前移去,有如马尾上一根稻草。
金老二浪迹江湖,行踪遍及天下,对那扬名武林的一宫、二谷、三大堡所在之地,都了若指掌,徐元平仍然健在人世,使他突然生出了强烈的求生之念。
他觉着这孩子每遇上一次大难,或是和高手相搏一次,武功都一精一进了甚多,雪恨报仇,手刃易天行,看来并非是绝无希望之事,他觉得自己应该以丰富的江湖阅历,去帮助他完成这件大事,然后才能死的瞑目……
一念动心,求生之欲,突然转变的十分强烈,急欲赶到玄武直去,疗治身受之毒。又赶出二十余里,天色已然天亮,东方天际,幻起了一片彩霞,半轮红日,探出地面。金老二轻轻一收马缰,奔行的住马,突然停了下来。徐元平松开马尾,绕到前面,拦住马头,说道:
“叔叔一夜 奔行,想腹中必已饥饿,平儿去找些食用之物,给叔叔食用之后,再赶路吧!”
转脸望去,只见道旁不远处,有一座竹篱环绕的茅舍。
徐元平抱着他,直向那茅舍走去,金老二一皱眉头说道:“平儿,我这等样子如若闯入民宅,势必把人家吓一大跳,倒不如先把我放在一处僻静地方,你独自去找些食用之物,咱们一胡一 乱吃上一点,就要赶路了。”
徐元平道:“叔叔身上扎满金针,把你一人留下,叫我如何能放得下心?”金老二笑道:“你去不过片刻工夫,哪里就会遇上事故?”徐元平想了想,把金老二放在相距道路十丈外的一株大树下,单身直向竹篱环绕的人家奔去。当他讨得食用之物,重返那大树下,金老二已然不见。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一胜悲愤之气,直冲上来,振腕把手中食用之物,投飞出手,一拳击在那大树之上。
但闻一阵索索之一声 ,落叶纷纷,那巨树被他一拳击的枝摇干动。耳际间响起了一阵哈哈大笑,神丐宗涛双手抱着金老二,纵身而下。徐元平见叔父无恙,心中怒火顿消,讪讪说道:“想不到此处又和老前辈见面。”
宗涛笑道:“老叫化有意找来,并非是碰巧相遇。”
徐元平道:“老前辈找晚辈,可有什么事?”
一向爽直的神丐宗涛,突然变得一陰一沉起来,沉吟了良久,道:“有一件紧要之事,特地赶来奉告。”
徐元平道:“老前辈尽管请讲,只要有需用晚辈之处,在下决不推辞;不过,不论什么事,都得压后两天再说,我要先赶到“玄武宫”去,找宫中老道主替我叔父治毒伤。”
神丐宗涛摇头说道:“玄武宫戒备森严,宫中道士,个个郡身怀上乘武功,你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抵得群道围攻……”
徐元平道:“我又不是去和他们打架,只求替叔叔疗好毒伤。”宗涛道:“老叫化本来找你有事,但就眼下情势而论,不如先助你赶到‘玄武官”去,他疗好毒伤再说。”
徐元平本持拒绝,但转念一想,此去“玄武宫”说不定要和宫中道士动手,有宗涛这等誉满江湖,武功高强之人相助,实力增强不少。心念一转,一个长揖,说道:“老前辈这等隆情高谊,晚辈感激不尽。”宗涛笑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上路吧!”
徐元平望了金老二一眼,说道:“系老前辈请相候片刻,再去讨些食用之物。一宗涛道:“不用啦!老叫化身上带有干粮。”
徐元平接过金老二,扶他上马,回头望着宗涛,问道:“我叔叔身上,满是金针,难以坐稳,要不要把他捆在马上?”
宗涛道:“如不捆上,如何能瞒得过玄武官中道士?”
徐元平犹豫了一下,终于依言把金老二捆了起来,轻轻在马背上拍了一掌,健马立时放蹄如飞而去。
宗涛和徐元平展开轻功,紧追那健马身后,向前奔去。
徐元平忽然觉得步履轻松无比,只要轻轻一抬脚步,身子立时往前冲去,不禁心中大感奇怪,暗自忖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宗涛似是看出了徐元平举重若轻,行云流水般的身法,不禁问道:“小兄弟,你这是什么身法?”徐元平道:“我也不清楚啊!”
宗涛皱皱眉头,只道他不愿说,也不好再探问下去。
健马奔行如飞,片刻之间,已跑去十四五里,徐元乎只觉愈跑愈是轻松,毫无半点吃力之感。
宗涛从怀中取得干粮,分给两人食用,为了早些赶到玄武官,几人并未停下休息,待夕一陽一西下时分,已到了玄武宫外。
一座巍峨的宏大建筑,屹立在广阔的荒野,四周竹林环绕,蔓延数里方圆,把那座巍峨的玄武宫,环抱在竹林中。宗涛轻轻一带马缰,健马停了下来,回头对徐元平道:“据老叫化所知,玄武宫中的道士,平时难得出门一步,从不和外界人物来往,但对擅自闯入宫中之人决不留沽口,江湖上不少人,到过玄武宫外,但却无人知道宫中情形。到目前为止,凡是进过玄武宫的人,还没有一个活在世上,是以这座平凡的庙宇却变得十分一陰一沉……”
徐元平心中惦念金老二疗伤之事,接口说道:“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宗涛笑道:
“咱们如若跑了进去,宫中道士,决不会替金老二疗治毒伤了。”
徐元平道:“如若咱们不去,我金叔父一个人,又毫无抗拒之能。岂不任人摆布?”
宗涛道:“天玄道长虽然刚悔自用,介于邪正之间;但他究竟是一开诚学宗师的身份,不致有背承诺,他既然要金老二来富中疗作,定有疗伤之能,咱们可在外面等候,先让他独自进入宫中,待天色入夜之后,咱们再到宫中查看,如若他毒伤记除,咱们再借机把他救出来,只此一法,别无可循之径。”
徐元平道:“万一宫中道上不替他疗治伤势,或是对他有了不敬的举动……”宗涛微微一笑道:“疗伤定然会疗,但不敬的举动,也是一定的了,求人疗伤,事所难免……”
徐元平道:“如若玄武宫中道上对我叔叔有了什么伤害,或是把他囚禁了起来,咱们到哪里去找?”
宗涛道:“江湖上事,无法一点风险不冒,据老叫化推想,玄武宫中道主决不会想到咱们还有后援,纵然被他们囚禁起来,也不难找到下落,可虑的是咱们如果擅闯玄武官,定将和天玄道长结下不解之仇,日后在江湖之上,又多了一个强敌。”
徐元平道:“事已至此,哪里还能顾到许多,老前辈如若是害怕和天玄道长结仇,那晚辈一人入宫就是……”
宗涛道:“老叫化如怕和天玄道长结仇,也不会和你到玄武宫来了……”,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适:“眼下不宜再多拖延时间,再拖时刻,只怕对他伤势不利。”当下举手一拳击在马背之上,那侯马立时放腿如飞,直向玄武宫奔去。
徐元平只觉心情随着那奔行的健马,紧张起来,圆睁双目,望着金老二的背影。马去如飞,逐渐接近了玄武官。
神丐宗涛轻轻一扯徐元平的衣角,说道:“快些隐起身子,那健马已快接近了宫门,如若咱们不藏起来,势必被他们发觉不可。”当先隐入一片草丛之中。徐元平微一闪身,也隐入了草丛中。那时金老二骑着使马,冲近了玄武宫边,两扇紧闭的大门,突然大开。五个道装佩剑的中年大汉,一排并立,站在门口之处,挡住了去路。但见正中一人一举手,抓住了金老二的马缰,冷冷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增闯玄武宫。”
金老二道:“在下承蒙天玄道长相助,施展金针过穴绝技,疗救在下身受青毒,道长身有要事,不能替在下用法逼毒,且命我赶来玄武宫中求治。”
正中一人,仔细看了金老二身上金针,徽一点头,轻轻向旁倒让开了一步,放过了金老二,大开的宫门,立时闭上。
徐元平眼看着金老二进入官中,心中忽然觉着不安起来,便感胸中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拔步冲入它去。
宗涛似已瞧出徐元平激动之情,轻轻一拉他衣袖说道:“江湖上事,无一不冒着重重凶险,你这般沉不住气,如何能办得大事!”
取过背后葫芦,咕咕嘟嘟,一连喝了几口酒,又追:“咱们先找处地方养养精神再说。”
徐元平无可奈何的跟在宗涛身后,在一处草丛中,坐了下来。
神丐宗涛举起葫芦,又喝了两大口酒,笑道:“你那戮情剑得自何处?”徐元平想不到他话题突然转到我情创上,证了一怔,道:“那戮情剑乃一位老前辈相赠在下之物,老前辈怎的会突然想起了此事?”宗涛道:“那戮情剑,可是少林寺和尚的东西吗?”
徐元平只听得大感奇怪,暗道:不知他怎的知道,戮情剑乃少林寺中之物。当下说道:
“这个老前辈怎的知道?”
宗涛道:“少林寺中和尚已然知道戮情剑是他们寺中之物,而且也知道落入了你的手中,派出大批门下弟子,追寻于你,要追回戮情剑。”徐元平道:“有这等事?”宗涛道:
“而且少林寺僧侣;已查出你就在附近,已派人赶回嵩山本院,召请大批高手,看来大有不得回戮情剑,决不首心之意。”
徐元平轻轻哼了一声,仰天望着满天晚霞出神,心中却暗暗忖道:那戮情剑本是慧空大师所有,算来也该是少林寺中之物,只是此物乃慧空私人遗赠于我,不知是否谈还给少林寺中和尚。一时之间,想不出该如何答复。
神丐宗涛看徐元平一语不发,只管默默沉思,微微一笑,旋又问道:“那戮情剑究竟是不是少林寺中之物?”
徐元平道:“虽是少林寺一位大师所有,但却算不得少林寺中之物……”
神丐宗涛笑道:“老叫化走了大半辈子江湖,南北方言,无所不通,但对老弟这几句话,却是有些丕尽了然了。”
徐元平道:“那戮情剑虽是少林寺中老前辈所有;但却是他私人之物。他在圆寂之前,送了我这柄戮情宝剑。就事而论,这柄戮情宝剑,该算是那位老前辈遗赠于我之物,现下少林寺中和尚,找我讨取,不知该不该还给他们。”
宗涛皱了皱眉头道:“数十年少林寺中僧侣,甚少这等大举出动,据老叫化所知,这次已然尽出寺中高手。看样子,不惜大动干戈,非要讨回那戮情宝剑不可……”,他微微一停顿之后,又道:“少林派实力壮大,就当今江湖而论,首屈一指,小兄弟似不宜和少林派正面为敌,不如挺身而出,和他们首要人物当面相见,据理力争,或能罢去一番干戈。”
徐元平沉吟了一阵,叹道:“晚辈并无贪得那戮情宝剑之心,不过宝剑乃是别人遗赠之物,岂能轻易送人?”
神污家涛沉吟了良久,道:“那戮情剑仍在你身上吗?”
徐元平保手入怀,摸出一支寒光耀目的短剑,道:“宝剑仍在此,但剑匣却被暴天行手下夺去了。”
神巧宗涛望了那短剑一眼,笑道:“少林寺僧侣们,恐怕其志也在那戮情剑匣,你如不愿和少林僧侣们正面冲突,不妨把戮情剑匣的下落,转告少林僧侣-…-”
徐元平摇头说道:“不行,一交一 出戮情宝剑事小,但有伤那赠创人清誉事大。此物既非我偷窃而来,少林僧侣们依什么向我讨取?”宗涛暗暗想道:“这话倒也不错,如若奉还戮情宝剑,反将落下窃盗之名……”
一时竟也想不出适当之法,轻轻叹息一声,道:“传言之中此剑乃极为不祥之物,几个保有此剑的主人,都落得极为凄惨的下场,不知何故,仍然有八千方百计的谋求此剑……”
话还未落,突觉一阵疾风,紧掠两人身侧而过。
神丐宗涛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一闻风声,霍然挺身而起,右手一招“云龙喷一雾”拍出一掌,左手急向戮情剑上抓去。
他发动虽然迅快,但来人手法似是尤高一着,但见眼前人影闪。戮一精一剑早已被人抢到手中。
定神看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黑纱笼发的老妪,站在四五尺外,手横戮情剑,正低着头仔细鉴赏。
以完涛阅人之多,一时间,竞他也认不出那老妪是谁,不觉呆在当地。徐元平一挺起身怒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老妪神态沉着,悠闲之极,慢慢抬起头来,随手把戮一精一剑丢在地上,答道:“瞧瞧总不要紧吧!”
缓缓转身,漫步而去,眨眼间,隐失在竹林中。
此人动作怪异。一时间把宗涛和徐元平都瞧的楞在当地。
直待那老妪去远之后,徐元平才忽然想到她抬头之时,偏着半个脑袋,只记得和她目光一触,面貌却是丝毫记它不起。
讨思了良久,才觉着根本就没有看清,只觉那老妪任何举动,看去虽然漫不经心,迟迟缓缓,其实迅快至极,似是她一转身中有很多行动在一齐动作,叫人目不暇接。
灵机一动,忽然想到慧空相授“达摩易筋经”上两句真诀来:寓变于慢,虽缓实快……
心分二用,一博双击……
但觉脑际灵光连连闪动,这久思不解的两句真诀,突然开朗于胸。神丐宗涛目睹徐元平呆呆的站着不动,连那老妪丢在地上的戮情剑也不望一望,心中甚感奇怪,伏身捡起宝剑,递了过去,口中却重重的咳了一声。
徐元平如梦初醒,望了宗涛一眼,笑道:“老前辈可认识那老婆婆吗?”伸手接过宝剑,藏入怀中。
宗涛摇摇头道:“不认识。”
徐元平叹息一声,说道:“武林之中奇人高手,当真是难以数计,那老婆婆武功之高,怕不在老前辈和易天行之下……”
宗涛奇道:“你认识她吗?”
徐元平道:“我虽不认识,但已看出她身怀着惊人武功。”
宗涛道:“何以见得?”
心中却暗暗说道:此言倒是不错,单以她抢剑身法而论,轻功造诣,就不在老叫化之下。
徐元平道:“老前辈可曾留神她的衣着形貌吗?”
宗涛道:“全身黑衣……”忽然想到未看清那老妪形貌,轻轻的咳了一声,道:“面相倒是没有看清。”
徐元平道:“她和咱们相距不过数尺,而且又是对面而立,这武功高是不高?”他素不善言词,心中虽然十分明白,一时之间,却想不出适当措词,形容出来。
宗涛微微一皱眉头,沉吟不语……
徐元平也不再解说,缓缓坐了下去,闭上双目,默想那寓变干慢,虽经实快……心分二用,一搏双击……两句真诀之中包含的武功。落日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但徐元平的心中却是一片清明,这一刻捕捉灵机的沉思,被他悟解了“达摩易筋真经”上甚多武功。宗涛久走江湖,目光税利,目睹徐元平眉宇忽喜忽忧的神色,知道正在用心思解着一件难题,也不去惊吓于他。
蓦的,几只飞鸟振翼之一声 ,划破夜空,传入耳际。
宗涛轻轻伸出右手,轻轻一扯徐元平,低声说道:“有人来了。”当先隐入草丛之中。
徐元平还未来及藏起身子,耳际间已响起说话之一声 ,道:“道呛如若不信,不妨先去瞧瞧。”
只听一人答道:“此事咱们明日再谈,我先要赶回官中瞧瞧。”声音熟悉,分明是天玄道长。
徐元平暗暗吃了一惊,付道:“怎么这老道士会连夜赶了回来?”另一个声音说道:
“道兄的玄武宫,从来不许外人涉足,兄弟不便相请破例,明日午味我在宫外等待道见回话。”
只听天百道长冷漠的声音,答道:“贫道不愿多生无谓是非,我看你还是别留此地等待了。”
但闻脚步之一声 ,愈来愈近,相距不过数尺远近。徐元平暗暗提了一日真气,运功戒备,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
只听那刚才说话的声音,重又响起,道:“道兄虽然无意那墓中珠宝,难道连那玉蝉金蝶,也不屑一顾吗?”
行走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过了片刻,才听天玄道长的声音说道:“那玉蝉、金蝶,果真在那古墓中吗?”
另一人十分庄严地答道:“此事千真万确,决错不了。”
天立道长又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容贫道先想一夜 ,明天再答复你吧!”
只听一人步履之一声 ,重返来路,想是那人听得天玄道长答应之后,告别而去。徐元平心中突然一动,暗暗想道:“我如能一举把天玄道长擒住,以天古道长之生死,威协宫中道土替我叔叔疗伤,岂不是一件十分容易之事……”
正当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一声凄凉的惨叫之一声 ,遥遥传入耳际。天玄道长怒声喝道:
“什么人……”
话声未绝,耳际巨响起一个尖冷的女子声音,道:“是我,你想不到吧!”天玄道长迟疑了一阵,才道:“恨天一妪……”
那尖冷的女子接道:“不错,你十年封封限期已满,咱们约期也到了。”天玄道长突然纵声大笑,声音如长风摇林,惊得宿鸟群飞。徐元平惜机站起身子,隐入一丛深茂的草中。
但闻那尖冷的女子声音又响起,道:“你不用借笑声招呼它中道士,可是想要他们出来助拳吗?”
天玄道长冷冷答道:“你来的很好,咱们这笔帐,早晚是要算的。走!这林外有一片空旷的草坪,咱们去哪里动手,今晚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了!”
恨天一妪尖冷的笑了两声道:“你先回它中去交代一下后事吧!我在那草坪之上等你。”
天玄道长道:“不用了。”纵身而起,足踏林消,向外奔去。
恨天一妪紧随着纵身跃起,疾飞追去。
两人去势奇快,侯忽之间,已走的声息全无。
神丐宗待当先由草丛中走了出来,说道:“趁此良机,咱们到玄武官中救人。”
徐元平本想跟去瞧瞧当代两大顶尖高手比武清形,但听宗涛一说,立时又想起金老二的安危,应道:“老前辈说的不错……”
他本想说晚辈想的糊涂,引咎自责一番,但宗涛不容他下面之言出口,人已穿林而去。
徐元平急急追出竹林,两人施展提纵身法,直向玄武宫奔去。
宗涛一面奔行,一面说道:“咱们如果动作迅快,救出金老二后,还可以看天玄道长和恨天一妪一番龙争虎斗。”
说话之间,人已到玄武宫外三丈左右之处。
系清停下脚步,挽手入怀,摸出两条黑绢,分给徐元平一条,说道:“天玄道长除了刚愎自用之处,并无大恶,说来他和老叫化的脾气还有些相似之外,咱们此番入宫,得饶人时且饶人,不要伤人太多。”徐元平道:“晚辈初涉江湖不久,对江湖中高人性格,所知有限,但和老前辈几度相逢,数次相处,已使晚辈心生敬慕,老前辈胸怀正义,仁风可钦,乃一代大快气度,天宝道长岂能与老前辈相提并论。”
神丐宗涛微微一笑,道:“好啊,你也会替一人戴高帽子了,当真是一别三日,刮目相看。”说完,举起手中黑绢,包在头上,纵身跃起,直向玄武宫中飞去。
徐元乎忽然觉着宗涛那微微一笑,笑的异常黯然,不禁心中一动,还未来及出口相问,宗涛已振抉而起,斜斜飞入宫中,当下一振双臂,一招“潜龙升天”直跃而起。
只觉一股真气,由丹田直冲而上,竟自身不由主的升起三丈多高。抬头望去,只见玄武宫内剑光闪闪,想是宗涛已和宫中道士动上了手,赶忙凝神提气,一个旋身,疾向宫中落去。他身躯还未落着实地,暗影中已疾跃出两条人影,双剑并出,分袭上下两盘。
徐元平心中正熟记刚才悟解出来的武功,一见双剑齐齐刺到,想也未想的左手推出一掌,右手食中二指疾向剑上夹去。
击出左手到了中途,突然一沉,由下面向上一翻,易打为拿,手指合处,自自然然抓住了那道人提剑右腕,手指微微一用力,已把长剑夺人手中。
左手在剑,右手食中二指一合之下,竟然也夹住刺来的长剑,随着来势向后一送,带动那道人身躯向前一转,飞起一脚,踢在那道人膝间。那道人闷哼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这正是心分二用的上乘武功、手法,一瞬间分搏双敌。
神丐宗涛正被两个施剑道人夹击,眼看徐元平举手投足之间立时把两个打倒,不觉激起了好胜之心,暗中一根真气,呼呼劈出两掌。这两掌威力强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迫得两个道人各自向后疾退三步。宗涛面冷心慈,不愿伤人,逼开两个道人之后,立时纵身而起,施出“八步登空”的上乘轻功身法,凌空越三丈多远,住在一座屋面上。
徐元平紧随着一跃而起,赶落在屋面之上。
这时,那两个被家涛掌力逼退的道人已然缓过了气,一个挥剑急跃,追了上来,一个却从怀中摸出竹哨狂吹。一阵阵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玄武宫中的道八个个武功似都不弱,那挥剑疾追的道人,一连两个急跃,竟也追到屋上。
徐元平手中仍然握住夺得的长剑,一见那道人追了上来,立时低喝一声:“看剑。”手中长剑疾掷而出,直向那追来道人飞去。那道人双足刚刚落着屋面,徐元平掷出的长剑,已然挟着尖风憧到。来势劲急,一闪而至。那道人来不及闪避,本能挥剑架去。
只觉那冲来长剑,来势沉猛无比!一剑竟然未能封开,暗喝一声:“要糟!”连人带剑吃徐元乎挪来的剑势劲道,撞了下去。剑势余力不衰,疾由胸前行过,只觉右臂上一凉,鲜血急喷而出,再也提不出丹田真气,评然一声,着着实实的摔在地上。
徐元平一剑撞退那追来道人,头也未回的又疾向前面跃去。
宗涛见识博广,一听那道人摔在地上的声音,低声说道:“你伤了人了?”
余音甫落,蓦闻几声厉叱,十几条人影,疾奔而来,寒光闪闪,剑气漫天,四面八方向两人攻到。
宗涛低声喝道:“小心拒敌。”
左手一招“扶山超海”打出一股强猛的掌风,直向正北方向政来的三人撞去,右掌“力屏天南”,击向正东方行来的三人,掌力强猛绝伦,有如风雷进发。
徐元平右手一招“神龙掉首”拍出一掌拒挡正西之敌,左手却疾向正南方当先一个道人长剑上面拂去。
徐元平的掌力,却是柔中带刚,那正西方攻来道人直持中了他拿力之后,才觉出地击来的力道,强猛异常,四人一齐被震的后退了五六尺远。徐元平右掌发出的内力震退正西方攻来的道人同时,左手已施展出十二馆龙手中的一招“北海缚龙”,夺下那当先一人手中的宝剑。长剑入手,如虎添翼,剑势一挥,一阵金铁一交一 鸣之一声 将另外两个道人逼退开去。
十二个道人分由四个方向攻来,被两人四拿齐出,逼退开去。
放眼看去,只见不远大殿之上,亮起了一盏红灯,屋下人影翻飞,剑光同动,不下百位之多的道人,纷纷赶奔过来。
徐元平一皱眉头,道:“对方人数众多,咱们不能伤人,不知要打到几时。”
玄武宫中这样多人,也大出了宗涛的意料之外,不禁微微一任,暗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如果我们手下留情,不肯伤人,这样多人,不知要打到几时。一时之间,真还想不出适当之言答复。那十二个道人联抉一击木中,反被两人掌力逼退,又被夺去了一只长剑,心知遇上劲敌,当下布成一座剑阵,阻挡住两人去路,既不喝问对方姓名,也不出手抢攻。
徐元平眼看它中道人蜂拥而来,房上房下,人数愈聚愈多,心中暗道:再这样对耗下去,非长久之策,何况天会道长就在窗外,如若他闻声赶回,事情就更棘手……
心念转动,一挥手中长剑说道:“老前辈,咱们先冲到大殿去看看再说。”突然挥剑,向前行去。
这时,两人停身的屋面上,已聚集二十余人之多,徐元平一发动,群道立时散布开去,雾时间闪耀一片剑光。
神丐宗涛扬手击出一掌,凌空而起,横越群道,向屋下跃去。
他掌力雄浑,一掌拍出,逼得群道纷纷向两侧避让。
徐元平挥剑舞出一圈银虹,紧随着闯入群道剑阵之中。
他自经天玄道长以玄门景气的强劲反震之力震伤之后,慧空大师转纳于他常存丹田的一日真元之气大部分流转于经脉之中,又被天玄道长点了“神封”死穴,使那行转经脉中的真气,凝结于经脉之中。如天玄道长不再动他,那凝结于经派中的真气,逐渐硬化,势将成伤,时间一久,即将全身气血凝固而死。哪知天玄道长想把他一尸一骨踢飞入草丛之中,无意之间,踢中他任、督二派一交一 接之处。这一脚不但把他凝结的其气增活,而且促使那流转真气行上了十二重搂,直逼生死玄关,几乎打通任、督二脉。这一次重伤,使徐元平因祸得福,省了他三年静坐苦修的时间,把存于丹田的一口真气,尽收经脉,收归己用,片刻时光,使他的武力、内力,一精一进数倍。但闻一阵金钱相触的锵锵之一声 ,群道布成的剑阵,吃他强力一击,竟然波分很裂,纷纷向两侧退去。
纷乱中,几支长剑被他强劲的剑挥台,脱手飞去。
徐元平似是亦未料到自己这挥剑一冲之力,竟然有这等强大,不禁微微一怔。玄武宫中道士个个久经训练,虽遇上生平未见的强敌,但仍然心神不乱,就在徐元平微一怔神的瞬间,散而复合,又布成一座剑阵。
但见房下剑光闪闪,宗涛已被群道包围,挡住了冲击之势。
徐元平微微一皱眉头,暗道:今日之局,已成欲罢不能之势,如若再顾虑伤人之事,难以放手猛攻,只怕难突群道之围。
心念一转,豪气忽生,沉声喝道:“挡我者死!”
挥创疾行而上。但见一道寒光,直射入群道剑阵之中。
群道吃了一次苦头,哪里还敢大意,避开锐锋,分从两侧袭击。十数道闪动的剑光,分由两侧攻到。
徐元平长剑回抢,划出了一圈银虹,一阵金铁一交一 鸣之一声 ,封架开群道长剑,左手突然由护身剑光中疾仲而出,探手一抓,抓住了一个道人右腕,顺手一带,把那道人拉近身侧,右手长剑反手一招“云雾金光”,挡架开身后倒背攻来的四支长剑,那道人乘机,纵身一跃,直向屋下跳去。
徐元平只觉那道人下坠之势,十分强大,当下一沉丹田其气,双脚稳如磐石,用力向上一带。
但闻一阵裂瓦断木之一声 ,那下坠的那人,虽然被他一把提了上来,但那屋面却被他踏破了一个大洞,身子直向屋下陷去。
八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分由四面袭到。
徐元平匆急之间,右手长剑一点屋面,微一借力,左手仍然紧扣那道人手腕,用力向上一抬。
八柄疾袭而来的长剑,眼看门同的寒光,直向那道人身上落去,迫得不得不疾把长剑收回。
徐元平偕势一提丹田真气,人又登上屋面。
转脸望去,那被擒道人已是面色铁青,气若游丝,心中忽生不忍之感,一松手,放了那被擒道人,急扑而下。
这时,神丐宗涛已被玄武宫道人重重包围。
玄武宫中道土们久一习一 的合搏之术,发挥了甚大的威力,穿梭游走,紧密配合,组成了一座剑山,竟然把家涛困住,难越雷池一步。
徐元平瞧了宗涛被困之处,全力论动长剑,幻出一片剑光,硬向那剑林中冲去。只听金铁一交一 鸣之一声 大震,不绝于耳,那密布的剑阵,竟被他击开了一条缺口。
宗涛目睹徐元平豪风神勇,不禁暗赞一声,精神一振,猛力发出两掌,把正西之敌,逼退两步。
徐元平扫开袭来的五支长剑,道:“晚辈开路,老前辈断后,咱们冲到那大殿上瞧瞧去。”
宗涛暗暗忖道:“玄武宫中道人如此之多,武功又都不错,他们轮流休息,分队轮攻,就是武功强过老叫化子的高人,也难这等长久的支撑下去,必得想法子不可……”
听得徐元平说冲到大殿中去瞧瞧,忽然触动灵机,高声应道:“好啊!”徐元平大喝一声,全力运剑,直向正北方向冲去。
他出手剑势,含蕴了雄浑无比的内力,群道手中之剑,一和他剑势相接,不是被震的脱手飞出就是直逼开去,锐不可当,追得群道剑阵散乱,纷纷向两侧退让。
宗涛连掌相击,发出掌风,忽强忽弱,阻挡倒背和紧追之敌。
片刻之间,两人已冲出群道剑阵,联抉并飞,疾如雷奔电闪,片刻之间,已到了大殿下面。徐元平略一打量大殿形势,两臂一振。
平空拔起,当先飞落到大殿之上。
宗涛疾发一掌,逼退了当先追到的两个道人,双脚一顿,纵跃而起,半空中一个倒翻,也跃落大殿之上。殿脊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着道施的老人,手中高举着一盏红灯。
此人手中虽无兵刃,但神态却沉着的很,微闭的双目,,连睁也未睁动一下。
徐元平暗暗忖道:这人似是全不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如此豪气,倒是少见。不觉引起好奇之心,仔细瞧了他两眼。
只见他长垂白髯.在夜风中飘浮,结智的头发,也已白如霜雪,满脸皱纹;虽然坐着,仍可见他背脊微驼。
徐元平一挥手中长剑,低声说道:“老前辈……”
那道人缓缓睁开眼来,瞧了徐元平和宗涛一眼,道:“两位面垂黑纱,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苦衷吗?”
徐元乎听他言词犀利,不禁微微一怔,道:“在下和贵宫中人为敌,不愿以真面目相见,何况责宫之主天玄道长,也戴着人皮一面具,难道他也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那老道哈哈一笑,道:“喧宾夺主,不答贫道之言,也还罢了,倒还反问起贫道来了!”
徐元平道:“在下无暇和你这等耗费口舌,我尊你年长,才叫你一声老前辈,其实咱们彼此为敌,在下大可不必和你言语之上客气。”那老道人笑道:“你手中现有长剑,既然彼此为敌,何不杀了贫道?”徐元平道:“你这等年纪,在下甚难忍心下手……”
那老道人突然纵声大笑道:“你倒是满好的心肠啊!留你们两人一个完一尸一吧!”徐元平怒道:“什么?”
那老道人两手突然一松,高举的红灯,疾向徐元平身上倒去。
徐元平暗道:这老人连手中一盏灯也拿不住了……
心念初动,突觉两足向下一沉,身子直向下面陷去,暗叫一声:“不好!”正待提气上跃,一股强猛的暗劲,当头罩了下来。
耳际间响起了那老道人一大笑声道:“密室中布置严禁,机关重重,两位最好别妄生……”下面已听不清楚。
徐元平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如坠下千丈绝望一般,直向下面落去。伸手抓去,但觉四周壁石光滑如削,无一点可以借力之处。直沉落四五丈深,耳际间,响起了淙淙水声。
但感身子一凉,落入一深水潭之中,水深过丈,冰寒透骨,两人下坠之势,又极迅快,直没人顶,足着实地,才站稳了身子。
徐元平急取下脸上蒙的黑布,双足用力一点,浮出了水面。
抬头着去,只见神丐宗涛坐在一浮出水面的大石上,正取过背后的葫芦,拔开塞子,准备喝酒。
原来他江湖经验丰富,身子跌下屋面之后,立时拉去蒙面黑纱,持身子接近水面时,发觉突出一块石头,当下一提真气,横里一跃,飞落那突出水面的石头上。徐元平双手用力一划,游近巨石,爬了上去,望了宗涛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此人酒瘾当真是大,陷身绝地,生死难测,他还有心情喝酒。
宗涛举起手中红漆一胡一 芦,咕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七八口酒,笑道:“此地一陰一寒无比,喝上几口酒,可以驱除寒意。”
徐元平满肚闷气,也不理他,目光流动,打量四面形势。
这是一座一丈见方的水潭,四面都是石壁,上面一片漆黑,不见天光,除了正中一块浮出水面两尺左右的石头之外,四周都畏寒冰一般的潭水。神丐宗涛微微一笑道:“你见过水牢吗?”
徐元平摇摇头道:“没有。”
宗涛哈哈大笑道:“今天你可开了眼界啦且这座水牢建筑之坚,只怕当今之世中,首屈一指……”
徐元乎没有好气地答道:“家老前辈,你心里很快乐呀!”
宗涛大笑道:“老叫化年过花甲,死了也不算夭寿啊!”
徐元平忽然觉着人家全为相助自己而来,这般对人,实是不该,轻轻叹息一声,道:
“这区区一座水牢,未必就能把咱们困死此地……”宗涛笑道:“以老叫化的看法,咱们生出这水牢的机会,百难有一。”徐元平道:“哼!我在那孤独之墓中所遇的凶险,比这水牢险百倍,还不一样生脱而出?”
宗涛讶然问道:“你进去过孤独之墓?”
徐元平道:“我在墓中被困了有数日之久,未能一见天日,那墓中机关重重,杀机步步,这水牢难及万-……”,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我想这水牢之中,定有放水的机关,只要咱们想法把水放去,就有办法脱出此困。”
宗涛大笑道:“纵然放去牢中之水,也无法出那粗似儿臂的铁栅。”徐元平道:“我身怀戮情剑削铁如泥,破坚壁铁栅有如摧枯拉朽。”宗涛合上酒塞道:“不错,咱们找找那放水的机关吧!”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从石壁一九中造传出来,说道:“可惜这控水机关装在牢外,两位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宗涛纵声大笑道:“纵然牢水不放,但十日半月也未必能冻死我们两个。”那冰冷声音又从一侧传出道:“想置两位死地,只需放下上面石闸,把你们逼人水中,活活闷死!”
宗涛道:“在下能在长一江一 大河之中,沉伏三日三夜,生食鱼虾充饥,岂怕你这座区区水牢?”
那人似已被宗涛激怒,冷笑一声,道:“两位如若不信这水中中布设奇巧,不妨一试。
哼!我们没有工夫和你两个斗口。”
宗涛大声说道:“你如不信在下水里工夫,放下石闸试试!”
他一连大喝数声,不再闻那人答话。
徐元平低声说道:“老前辈当真能在水中沉伏三日夜,生食鱼虾?”宗涛笑道:“你能不能?”徐元平道:“晚辈不识水性。”
宗涛取过葫芦又喝一口酒,道:“老叫化么,也从未一习一 过水里工夫。”徐元平道:“如那人被老前辈言语激怒,当真放下石闸,咱们岂不要活活被闷死水中。”
宗涛摇头笑道:“老叫化出言激他,就是要看他们是否存有立时杀咱们之心,他刚才既然不放水闸,看来咱们还得在这水牢中蹲上几日再死!”
徐元平道:“他为什么不立刻想法杀了咱们呢?”
宗涛道:“这个,原因很多,一时也说它不清,你尽管放心好了,咱们至少还有一日半天好活……”忽然叹息一声道:“可惜老叫化葫芦中酒不多,只怕难再撑过一日时间。”
徐元平听他尽说些不着边际之言,他是毫无脱出水牢的打算,当下不再理他,闭目静坐,运气调息。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醒来时只见宗涛手中抓着一条形如鳞鱼的东西,不禁一皱眉头,问道:“老前辈你手抓的是什么?”
宗涛道:“水蛇。”徐元平道:“抓水蛇干什么?”
宗涛道:“如果他十天八天不杀咱们,咱们饿不死了,牛鼻子想把咱们冻馈到全身无力之时,生擒咱们,却不料千算一失.这水牢之中,有一个水蛇穴,据老叫化子刚才所见,三二十条总是有的,咱们省吃俭用,吃上个十天八天,不致有虑。”
徐元平生平之中从未吃过蛇肉,不觉听得一怔,道:“怎么?蛇肉也可以吃吗?”
宗涛笑道:“既嫩又香,好吃至极,足可和狗肉比美。”
徐元平轻轻叹息一声,道:“就算能吃,这水牢之中,没有灯火,难道咱们生吃不成?”
宗涛笑道:“老叫化共会一百二十八种做蛇之法,不用炉照样可以做出嫩美可口的佳肴,唉!可惜的是老叫化酒一胡一 芦剩酒不多了。”徐元平道:“咱们如果把一大穴水蛇吃完,仍然不能出此水牢,又怎么办严家涛道:“那就等着饿死算了。”
徐元平忽然觉着此人丝毫没有陷身危境的优苦、焦虑,初时感到他有些太过轻狂,但仔细一想,却又感到他这等豪迈绝伦大豪大勇的气度实非常人能及。身陷绝地,九死一生,仍然谈笑自若,全不把生死大事放在心上,一如平常神情,这等镇静的工夫,是何等博深,不觉之间,也激起豪迈之气,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咱们在这水车之中,太过寂寞了……”
宗涛道:“叫化子有蛇,住上三五年,也不会生出寂寞之感。”徐元平接道:“玩长虫晚辈无能奉陪,便晚辈心中却有一个消磨这漫长时光的办法。”宗涛笑道:“你喜欢的事,老叫化未必爱玩,先说出来给我听听再说。”
徐元平道:“晚辈心中熟记了几段武功真诀,可惜无法贯通,此刻咱们陷身绝境,如果能抛开生死之事,心神最易宁静,晚辈想把默记在胸中的几段真诀,提出来和老前辈研讨研讨。”
宗涛笑道:“既是武功真诀,想必是甚难求得的绝学,你和老叫化子研讨,岂不是泄露胸中之密?”
徐元平微微一笑,心中却暗暗忖道:“此人仁心侠骨,武功愈是高强,对人间好处愈大,我借研讨真诀,传他武功,不好现露痕迹,亦可相报他一番相待深情。”当下低声吟诵道:“万变于缓,虽慢实快……”
宗涛武功一精一博,听得心中一动,只觉这两句乎乎常常的话,竟然说出了蕴藏自己心中甚久的疑难,不知不觉间,精神为之一振,手指一松,抓在手中的一条水蛇,趁机脱出手掌而去。
徐先平微微一笑,道:“这两句真诀之中,不知蕴藏的什么武功?”宗涛叹道:“谈谈两句话,平平常常八个字,但却包罗武学中极上乘的真谤,但在未听这两句八字之前,老叫化竟是想它不出。”徐元平道:“这两句真诀,是否可适用于所有武功之上?”
宗涛沉思了一阵,道:“武功不到一定的限度,只怕难以体会出真快之上的涵义,老叫化把毕生一精一力用于沟通武功之上,但却常为一种无形的力量困阻难通;但自一闻高论,恍然大悟,半生来究思不达,迟滞不前之因乃不知高变于缓之中……”
徐元平自目睹恨天一妪之后,启动灵机,把闷在心中的两句真决,思解透彻,但他见闻甚少,一习一 练时间亦短,听宗涛一番话后,反觉有甚多不解之处,接口问道:“老前辈闻一如十,想已了然两句真诀全意,不知可否相示于晚辈一闻?”
宗涛笑道:“一个人虽然潜能无际,但体能究属有限,武功到了体能极限之后,想求寸进亦是难如登天……”
徐元平道:“宏论卓见,使晚辈茅塞顿开。”
宗涛微微一笑,接道:“武功到了一定的限度之后,如再求更上一层,势必要另辟蹊径,求发潜能,打破体能极限,但潜能只可为用,视之无形,至此境界,必需求变……”
话至此处,倏然停止,沉思了片刻,接道:“武功一道,原本求快;但快到体能极限之后,就无法再快,但如把武功工巧、力,寓变于行动之中,看去虽甚缓慢,其实一发之中已兼具迅快,只是变化已多,看去较慢而已……”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多谢老前辈指教,晚辈已经明白了。”
两人在水牢之中,相互研讨武功,徐元平把胸中默记的《达摩易筋经》文中许多真诀,口述出来,宗涛以广博的见闻,相助求解,疲累之时,就闭目静坐调息,牢中不见天光,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起初之时,两人还觉出水牢之中,太过一陰一冷,常有难耐酸寒之感,数日之后,竟然不再觉有寒意。
原来徐元争口述了洗髓易筋的上乘内功修一习一 心法,两人不知不觉中,竟然开始练一习一 起来。
要知两人都已有极深的内功基础,一通窍要,进境奇速,数日夜中,内功大进,水牢中的酿寒,已难相侵。
这日,宗涛调息醒来,伸手向水中摸去,一手抓空,心知牢中的水蛇,已被两人吃空,默想在水牢中的时间大约已有二十余日之久,想此后吃食无着,不觉一叹。
徐元平正在运气调息,听得家涛叹息,突然睁开双目,问道:“老前辈为何叹气?”宗涛道:“老叫化没有长虫玩了,今后咱们空着肚子练武功啦!”
徐元平暗想道:这些时日之中,生吃蛇肉度日,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如非陶醉在武学之中,只怕急要急发疯了,此后吃食无着,势难再拖下去,与其等到饿的武功尽失,束手被擒,倒不如趁现在尚有拒敌之力,设法破牢而出,死里求生。
心念转动,当下说道:“咱们如若不进饮食,不知能饿多久?”
宗涛沉吟了一阵,道:“大概难以撑过半月时光。”
徐元平道:“咱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尽半月之力,试破牢壁而出,或有一线生机。”
宗涛笑道:“四面石壁,不知多厚,咱们武功再强一些,也难破此坚壁。”徐元平笑道:“老前辈忘了晚辈怀中的戮情剑吗?”
宗涛笑道:“不错,先把你怀中宝剑取出试试,看看能否破此石壁。”徐元平探手入怀,摸出白绢包裹的我情宝剑,去了白绢,一陰一暗的水车中,顿时风起一道寒芒。当下举剑向突石上刺去。
只听一阵轻轻的波波之一声 ,宝刃破壁直入,没及剑柄。
宗涛讶然说道:“无怪此剑被武林人物视作奇宝,原来这等锋利,有此宝刃,咱们生脱此牢之机,大了不少。”
当下站起身来,纵身一跃,飞落石壁旁边,施展壁虎功,背脊贴在石壁上面,一面游走,一面不停用手指在壁上敲打。
徐元平如他在选择动手破壁之处,也不多问。
宗涛在石壁之上游走约一盅热茶功夫,忽然停了下来,静静贴于石壁正面不动。
徐元平心中甚感奇怪,正待出言相询,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入其中,说道:“奇怪呀,那老叫化子哪里去了。”
陈元平心中一动,赶忙把戮情剑压在身下,斜斜倒卧在突石之上。另一个声音又道:
“刚才那砰砰之一声 ,不知是何原因。”
徐元平斜卧在浮石之上,微闭着双目,静听两人谈话,心中却默默的算计着那传活过来的位置所在,先从两人清晰的声音之中,判断定有通风传音的空隙……正忖思间,突觉眼前一亮。
徐元平心知因这水牢之中,过于黑暗,无法看清率中景物,守牢之人,才用特制的孔明灯照射择看,心道:“那灯射人处,石壁决然不会太厚,倒是一处可破之壁……”,正昏动念转动,灯光突然隐去,心中大感奇怪,忽然挺身坐起。
但闻宗涛大笑道:“事情有了变化啦!”纵身飞落在浮石之上。徐元平道:“什么变化?”
宗涛道:“这就难说了,不是很好,就是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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