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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隐侠子君(5)

饮到最后,疯癫二怪是继诸葛莹第二个醉倒了。他们比诸葛莹更醉得厉害,一边说没醉,一边便东歪西倒地,最后扑倒在楼板上,一动也不会动。隐侠一笑,命人扶去安睡,对董子宁说:“我们别浪费酒了,真正不会醉的是燕燕,你我都不行。看来燕燕体内有一种罕世少见的神功。”

小魔女说:“爷爷,不瞒你说,我曾服过黑珠壁虎,不但饮酒不会醉,还可抗其他毒哩!”

隐侠一怔:“黑珠壁虎!?这可是稀世无价之珍宝,世人极少能见到,你怎么遇上了?”

小魔女将自己养伤的事一说,董子宁这时才全明白了。怪不得小魔女饮下马骏的毒酒,中了黑无常的毒针,竟然全不碍事,当时自己暗暗惊讶,以为小魔女为人心细、机敏,事前服下司毒帮特制的解毒丹,所以不怕敌人的毒药和毒暗器。原不她服了这奇珍异宝。隐侠听了大喜:“燕燕,这是你的奇缘,因祸得福,从今以后,你在江湖上行走,再不怕别人用毒药毒酒来暗算你了。”

是夜,他们在剑琴楼上挑灯夜谈,当谈到锦衣卫人用心险恶,不择手段在武林中挑起各种仇杀,制造种种血案时,小魔女猛地想起来,对隐侠说:“爷爷,你用‘生死痘’制服了雪山双狼这样武功高强的恶人,为什么不用‘生死痘’去制服黑蝙蝠和甘氏三煞?要不,武林中将减少多少仇杀,解救不知多少枉死的武林人士。”

隐侠摇摇头微微一笑说:“燕燕,这事你想得太天真了,事情往往不象你看的那么简单容易。”

“爷爷,我怎么想得简单容易了?”

“燕燕,黑蝙蝠的武功太好了,出手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凭我现有的武功,我一人是怎么也无法战胜他的。就算我能战胜他,‘生死痘’在他身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为什么?”

“黑蝙蝠身怀六一陽一神功,内功之高,武林少有,我的‘生死痘’不但不能种在他身上,反而会给他将‘生死痘’震回来,种在自己身上。就算是侥幸能种在他身上,也会给他浑厚无比的内力化得干干净净。别说是黑蝙蝠,就是以甘氏三煞的内功,我的‘生死痘’也对他们丝毫不起作用,要不,我早就把痘种在他们身上了!再说,甘氏三煞与雪山双狼等人不同,雪山双狼是无恶不作的匪徒,黑道上的恶魔,嗜血威性,滥杀无辜,要不是看在法王的面上,我早想废了他们。而甘氏三煞,一般人不明他们的真面目,他们表面是武林中人,介乎正邪之间,但他们真实身份是朝廷命官,锦衣卫府中的高手,听命于朝廷。对武林所干的种种坏事,他们有些非出于本心。其实他们也很可怜,受东厂、西厂秘密人物的暗中监视,一发现他们不忠或露出锦衣卫中的秘密,便暗下毒手,杀了灭口,所以我不能像对雪山双狼那样对待他们。其实,干掉了他们,锦衣卫还会派别的高手来,就算我们连整个锦衣卫都干掉了,朱家皇帝又会在东厂、西厂设立什么紫衣卫、蓝衣卫、红衣卫等名目的。”

董子宁和小魔女听了半晌作声不得。好一阵,小魔女恨恨地说:“恼得我性起,我连这个什么黄帝、红帝、白帝一块都杀了。”

隐侠笑了笑:“燕燕,你又说孩子话了!就算你能杀了这个皇帝,又有什么作用?他们又会推另一个皇帝出来。燕燕,你总不能自己去当皇帝吧,要是这样,天下又将大乱一场。”

小魔女笑起来:“我才不去当什么皇帝哩。我听人说,当了皇帝简直是受罪,什么都不方便,身前身后跟了那么一大串人,连一个人想出去玩玩也不行,日夜提心吊胆,怕人抢了他的皇帝宝座。”

隐侠也笑道:“的确也是这样,要不,他养了那么多鹰犬干什么?东西两厂,不但监视武林人士、名人文士,还监视朝中的文武百官和边关将土哩!害怕别人抢了他的皇帝位,其实,只要他多为天下黎民百姓设想,简政廉明,严惩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天下黎民百姓自然会拥戴他,谁也不会去抢他的皇帝位,又何必去养那么多的鹰犬?其实自元朝以来,天下乱了这么久,又经过一次朱家叔侄争夺皇位之乱,民心思定,人人都希望过一个平平安安的好日子,再也不想天下大乱了。就算建文帝未死,想再度谋位,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跟他走。”

小魔女说:“这个皇帝怎么这样的糊涂,不这样去想。”

“其实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要是会这么想,就不会派人四处去追踪朱允文的下落,派人挑动武林的仇杀了。”

董子宁沉吟了良久,这时才出声说:“前辈,既然这样无济于事,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伙人挑动武林仇杀,冤冤相报不已?”

“要消除武林中的恩怨仇杀,我们只能尽心出力罢了。子宁,其实武林中的恩怨和仇杀,并不是因为有了锦衣卫才有的。自从武林建立门派,设立帮会便有了。有的恃技凌人,有的夸勇好斗,有的不分青红皂白,不辨是非,为了同门之义、结义之情和所谓朋友之义,愿刀插两肋去生事寻衅。更有的人,野心极大,要称霸武林,要别的门派臣服于他。于此种种,便造成了武林人士的恩怨仇杀。只要有一个人死于他人之手,他的同门师兄弟,他的至交好友,他的父母、兄弟、妻儿子女,不问死于何种原因,不分清是非曲直,必定要复仇雪恨,不然就不够义气,不是孝子,不是英雄好汉,便称不上侠客义士。这样一来,更是冤冤相报不已,甚至蔓延到后世。正因为武林人士中有这诸多种种人物,才给锦衣卫人有可乘之机,挑动武林中大规模的仇杀。要是我们武林中人士能明辨是非,不恃技傲人,不夸勇好斗。不视自己为所谓的名门正派,视别的门派为邪教旁门,大家以诚待人,互相切磋武学,摒弃所有的偏见,试问锦衣卫人又怎能挑动仇杀?燕燕,在这方面,我很佩服令尊白魔王,他虽在帮会中,却能明是非,识大体,不为人所挑动,防止了衡山一场大仇杀,这真是当今武林中少有的人物,他才能称得上真正的英雄好汉,侠客义士。”

小魔女听得心花怒放,面如春花,说:“爷爷,你太夸奖我爸爸了。”

董子宁也听得暗暗点头,隐侠这一席深切的言论,一精一辟的见解,令人心服。董子宁仿佛从一团迷雾中冲了出来,看清了一切事情的本来和是是非非。怪不得古人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董子宁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与众不同的见解。以隐侠这样的武功,这样的见识,恐怕当今武林中没有第二个人了,怪不得他能成为武林八仙之首,侠义人物中的君子。隐侠继续说:“燕燕,我要是不作多方面观察。我是不会去妄赞一个人的。当然,中原武林人士也有些明是非,见识过人的人,如徐冰女侠,云路大侠,以及少林寺的智慧禅师等人,但他们多少都带一些门户偏见,或者怕人非议自己与邪教沾边,想说而不敢说,想干而不敢干,都不及你令尊那么勇敢。其实将武功分为正邪,本来就不妥了,别人另辟蹊径学成武功,不依中原固有学武的路子,就是邪派了?我所知道,黑蝙蝠的武功都是源于少林,甘氏三煞的武功,更是集中原各名派的大成,能说他们是正派人物吗?正与邪,不能只凭武功的门派和功夫的歹毒不歹毒,血掌印、流云飞袖,可以立取人性命;但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又何尝不在举手投足之间立取人性命或令人重伤?所以正与邪,不应凭武功路子和歹毒不歹毒,应看一个人的行事为人。”

隐侠这一段话,更将董子宁心中残存的正与邪的观念扫得一干二净。隐侠问小魔女:“燕燕,你说,你学的武功是正派还是邪派?”

小魔女笑道:“噢!爷爷,我才不管它正与邪啦!只要我认为有用,我就练。”

“燕燕,其实你的武功路子,除了轻功和内功外,都是中原武林人士认为的地地道道的名门正派。醉剑来自云路大侠,贞女剑出自越女剑,西门剑法,更是来自武当的太极两仪剑的基础。何以中原武林人士却又不看你的武功路子,偏偏骂你为邪教的小魔女?原因是你父母都是碧云峰人,所以就不看你的武功路子和为人如何了,这是一种最不好的偏见。”

小魔女说:“我才不理睬他们怎样看我呢,我只要问心无愧,管他们说长道短。”

隐侠点点头,笑道:“是呵!问心无愧,我行我素,理睬他人干什么!这才是英雄侠士本色。”隐侠说到这里,看看董子宁,说道:“我们扯得太远了,我们还是回到我们原来的话题。对锦衣卫挑动武林的仇杀,我们当然不能不管,主要是我们能抓到他们的真凭实据,将他们的险恶用心,公诸于武林,这样,他们以后便不能为所欲为了。子宁,你知不知道武当会盟是怎么回事?”

董子宁说:“晚辈不大清楚,但却知道甘氏三煞扮成碧云峰人,袭击前去参加会盟的武林人士,以挑起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人更大的仇杀。”

“子宁,甘氏三煞只不过受命于东厂锦衣卫,在外面配合一下罢了。据天山李老弟隐约打听到,东厂似乎还有更大的一陰一谋。”

小魔女急问:“爷爷,是什么一陰一谋?”

隐侠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天山李老弟为了探明真相,已去了北京,东海白兄也在昨天赶去北京协助天山怪侠了。我请辽东疯癫二侠前来,就是想请他们作为一门派的高手,前去参加武当会盟,暗中打听武当会盟是怎么回事。”

“爷爷,他们两个疯疯癫癫的,能行吗?”

“燕燕,你别看他们行为可笑,小事糊涂,大事半点也不糊涂。何况他们早已是武林中的有名人物,参加会盟,不会引起锦衣卫人的疑心。”

“爷爷,我和子宁正想去武当山看看热闹,这事就由我来打听好了。”

“燕燕,你去怎么行?恐怕你还未到武当,中原武林人士和锦衣卫人就早将你认出来了,不引起一场生死搏斗才怪。”

“爷爷,你放心,我和子宁会化装哩,谁也认不出来。”

隐侠笑道:“你会化什么装?顶多化成一个白面书生或者什么贵家公子罢了,怎瞒得过武林高手的目光?”

小魔女对董子宁说:“浑人,我们戴上面具给爷爷看看。”

董子宁笑笑,依从小魔女,戴上了面具。隐侠一看,感到惊讶,仔细打量一会,竟然看不出他们是戴了面具,这面具做得太好了。他看看小魔女,一双目光,仍神采奕奕,只要是武林中的高手一看,便知遣小魔女是一位武林上乘高手,不免会引起人的注意。再看看董子宁,心中更是暗暗惊异,董子宁的一双目光,丝毫不露锋芒,再高明的武林高手,也看不出董子宁会武功,这显然是子宁的内功已达到了叫人不可思议的程度,收缩控制自如,达到了返朴归真的境地,这的确是武林中少有的奇人,怪不得“一枝梅”神秘莫测,叫人无从认出。便笑道:“好,好,这样化装,果然去得,有你们去,我更放心了。”

小魔女和董子宁同时除下面具,小魔女问:“爷爷,你同意去啦!”

隐侠笑起来:“燕燕,你别尽讨我欢心,我不同意,能行吗?”

“哎!爷爷,你不同意,我就不去。”

这时,莹莹酒醒走进来,说:“爷爷,你们怎么还不睡呀,要谈到天亮么?”

他们正想回答,突然听到一阵风起,跟着两声惨叫,两条人影从湖边飞起来,不由一怔。接着有人说道:“好一位遵守信诺的侠中君子,就是这样来迎接老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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