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大闹公堂(4)
可是他怎么看也不像,他们要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人,怎么会两次来救自己?毫无人性的人能这样吗?他们真的对自己有某种不良的意图?也不像呵!可是他见通叔说得这么严重,又不能不听了。再说自己已是十八岁的人了,一直在充山蜗居,闭门读书,不到外面走走,增广见闻,学一门谋生的本事,也不是办法。自己总不能一生一世靠梅林庄来养活自己吧?不如趁这个机会。体验人生,学会如何做人也好。他说:“通叔,我们几时动身前去浙江严州府?”
“少爷别急,先安心在这里住一夜,看看府衙门有什么事发生,要是没有,少爷可以在这里多住两天。”
小丹问:“要是有事发生呢?”
“那没等天明,我们就出城。”
“通叔,这里不危险吧?”
“放心,有我在,就有少爷和你在。我无论怎么样,也要平安送你们离开常州府。”
公孙不灭也想知道那一男二女,不知在府衙门里闹得怎样了,但愿他们千万别闹出人命来,不然,事情就更麻烦了。
这时,一位仆人端上饭莱来,公孙不灭和小丹才想起自己一到常州府城,就给吴知府立刻升堂审问,还没有吃晚饭,而且也记不得要吃饭,现在见饭菜端来,才感到肚子早己饿了,也就不客气,端起碗来吃饭。
饭后,通叔安排公孙不灭主仆两人住下。这一夜,公孙不灭虽然劳累,但心思如潮,怎么也睡不着。公孙不灭本是一个感怀自己身世与人不同的忧伤的青年,不想与人争名好胜,丧母之后,寄情予青山绿水白云间,以诗、书、琴、画陶冶自己的情操,想不到凭空惹出了这一场风波来,卷人了官场的是非当中,弄得现在要远走他乡避祸,自己今后又何去何从?他仰望窗外明月,不由吟了一句:“从此别离江南路,满怀心事向谁诉?”正是寒山春水,野风惊梦,遥遥云天,玄思悠悠,在短短的瞬息间,浓缩了自己的十八年。
公孙不灭想到自己从此离开无锡充山,何年何月,才能归来?母亲坟前,清明可有人打扫?他年归来,自己生长的地方又将变成怎样?明叔夫妇年已半百,不知能否再相见?一连串的问号,从心中涌起。想到这里,公孙不灭不禁又随口吟了欧一陽一修《浪淘沙》一首下阕:“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借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他在月光下看了一下另一蹋上拥被高卧的小丹,见小丹早已呼呼大睡,睡得好甜,一张苹果似的脸儿,却带笑意,他不禁暗暗羡慕起小丹来,小丹没有自己的哀怨和忧愁,是一个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知害怕的天真无邪的孩子,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知厉害,无忧无虑,要是自己像他那多好。
公孙不灭不知不觉间,便朦胧入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当他惊醒过来时,只见小丹憨笑地看着自己,说:“少爷!你醒过来了?”
公孙不灭看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一下坐起来,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少爷,辰时已过去了,现在已是巳时啦!”
“巳时!?你于吗不早点叫醒我呢?”
“我见少爷睡得正酣啦!想到少爷昨天一日的辛苦,又担惊受怕,所以不想惊动少爷,让少爷多睡一下不好么?”
“通叔他们呢?”
“通叔来看过少爷一次了,见少爷未醒,叫我别惊动你,让你好好多睡一会,所以我跑到院子里练了一会功夫。谁知刚一回房,少爷就醒过来了。少爷,我去打水给你洗面。”
“小丹,慢一点,通叔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呵!”
“衙门的事也没有说?”
“没有!大概是没有事情发生。”
“你怎知道没有事发生的?”
“要是有事发生,通叔还不早叫我们起身出城么?”
“好了!好了!你去打水给我洗脸吧。”
小丹立刻跑了出去,不久就挽了一大桶水回来,伺候公孙不灭梳洗。公孙不灭一边梳洗一边问:“通叔现在哪里?”
“他出去了!”
公孙不灭一怔:“什么!?他出去了?”
“听说他出去办一些事,很快就会转回来。”
“你知不知他出去办什么事了?”
“当然与我们有关的事呀!”
“我们有什么事了?”
“少爷,你怎么忘记了?通叔不是说叫我们去什么浙江的严州府么?他正给少爷准备马车和路上的一切生活用具。”
“我还以为官府又要我们回去的。”
“官府怎么会又捉我们回去呵!对了,少爷,我听说知府大人家里那个什么气势嚣张的吴管家,昨夜里给人杀了!”
公孙不灭又是吓了一跳:“什么!?给人杀了?是谁杀了他?”
“当然是那位白衣小姐啦!是白衣小姐从屏风转出之前杀了他的。”
“那吴知府怎么样?”
“他敢出声吗?他不怕西厂那一男二女削去了他一家人的脑袋。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叫人草草埋葬了吴管家便了事。不过却引起了铁面神捕的注意。他怀疑那一男二女,不是西厂的人。”
公孙不灭更是惊讶:“他们不是西厂的人?”
“是呀!神捕说,从他们的行为作风来看,根本就不像西厂人的作风,完全是武林中的侠义人士所为,西厂的人,冷酷无情,随便残杀无辜,绝不会去救人的。其实,我也感到那两位小姐和那位黑衣公子,不是什么西厂的人,是个大侠土。”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西厂的人了?”
“少爷!我感到他们不像通叔说的那么坏呵!我也感到,他们是特意赶来常州救少爷的,不然,事情有那么巧吗?”
这一点,公孙不灭也有同感,只是不像小丹这么真说出来而已。公孙不灭又怔了一会问:“那神捕会不会再来捉我们?”
“他捉我们干吗?神捕也是一个好人呵!他已知我们是无辜的,他只是去追踪那两位小姐和黑衣公子的下落去处。”
“那吴知府怎样?也不来捉我们?”
“奇怪的是,吴知府不但不来捉我们,还叫神捕别再理这个案了,他已注销了此案。”
“哦!他有这么好么?”
“好什么!我看他是给两位小姐吓破了胆,不敢再任意胡为。”
公孙不灭感到事情不像小丹说的这么简单,恐怕有其他的原因。什么原因呢?公孙不灭也说不出来,看来,自己还是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他有点责备小丹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说昨夜里才发生的?”
“少爷!我也是去打水时,刚刚听到院里的人说的呀!少爷,你担心什么呵!我知道通叔是很有本领的人,各处人面极广。有通叔在,我们不会出事的。”
公孙不灭见小丹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一时给他说得啼笑皆非,说:“你呀,什么事也:不用担心似的。”
“少爷!我们担心什么呵!天塌下来当被盖,大不了一走了事,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些话是谁教的?”
“是明叔呀!明叔说,只要我们不做亏心事,什么也用不着害怕。”
“你很勇敢呵!”
“我看少爷比我还勇敢。”
“我怎么勇敢了?”
“因为我见少爷在公案上,半点也不害怕,对答如流,而我呢,未上公堂之前,一颗心便怦怦的乱跳了!”
公孙不灭笑着:“你不是说什么也用不着害怕的?”
“是呀!我总是说,别怕别怕!但一颗心还是不由我指挥的乱扑腾。不过,真的事情来了,我便豁出去,什么也不怕了。”
其实,公孙不灭又何尝不像小丹一样的害怕?但事到临头,便豁出去,什么也不怕了。何况公孙不灭还有一种士可杀而不可辱的傲气,宁愿死,也不愿受辱。
说着,总管公孙通回来了。小丹首先高兴地说:“通叔,你回来了?”
公孙通应了一声,问公孙不灭:“少爷!昨夜睡得好不?”
公孙不灭敷衍地说:“多谢通叔关心,昨夜我睡得很好!通叔,外面有什么事发生?”
“这都是昨夜里发生的事,没有别的事发生,不过风声似乎对少爷不利。”公孙不灭一怔,小丹却慌忙问:“什么风声对少爷不利了?”
“有人怀疑,昨夜大闹公堂的一男二女,可能不是东、西两厂的人。到底是不是,谁也不敢肯定。就是连铁面神捕戴七,也不敢肯定。”
“那对少爷有什么不利了?”
公孙不灭问:“通叔,吴知府不会再捉我回去审问吧?”
“少爷!在事情没有肯定之前,吴知府还不敢公然向少爷下手。万一那三个人真的是西厂的人,那吴知府就要犯灭门之罪了?他知道得罪了西厂的人,那只有死亡。”
小丹说:“通叔,这不是很好吗?这风声没有什么对少爷不利呵!”
“小丹,你还是一个孩子,不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吴知府虽然不敢公然向少爷下手,明目张胆的来捉拿少爷,更不敢行文各县,通缉少爷,但他可以不动声色,派出密探、高手,悄悄将少爷捉了去,暗中拷打审问少爷,打听那一男二女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们不能不防。”
小丹叫起来:?他敢,我首先跟他们拼了!让天下人都知道。”
“小丹,就怕他振人悄悄将少爷提了去,连我们也不知道,无凭无据,我们怎么去闹去拼?说不定吴知府反咬我们一口,说根本没有这一回事,是我们无理取闹,藐视父母宫,咆哮公堂,反而治我们的罪哩!”
公孙不灭和小丹听得呆住了,半晌不能出声。他们想不到人世间,有人会干出这等卑鄙无耻的事情来,官府会悄悄去捉人的,那同不法之徒有何目别?半晌,公孙不灭问:“通叔,那我们怎么办?”
通叔说:“少爷,你别担心,这只不过是老奴的臆测而已,估计吴知府还没有胆色这么做,但也不能不防。现在最怕的是那大闹公堂的人,真的不是西厂的人,那少爷留在常州府就危险了!吴知府完全可以推翻原来的判案,重新再捉拿少爷审问,所以现在我们不管那三人是不是西厂的人,都得迅速离开常州府,悄悄出城,转到浙江严州府去。”
公孙不来问:“通叔!那我们几时动身?”
“越早越好,少爷用过早饭,就立刻动身起程,老奴早已为少爷准备了一辆马车,不久就来,至于少爷和小丹在路上的盘川,日常洗换衣服和用品,老奴都一一打点妥当。”
“真麻烦通叔了!”
“少爷千万别这样说,这一切都是老奴应该做的。”通叔又对小丹说,“小丹,我为你准备了一把利剑防身,希望你在路上别贪玩,更别与人争强好胜,一路上小心保护少爷的安全。”
“通叔你放心,我会小心保护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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