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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陌上花开君知否(2)

像是相对的一双木偶,一动也不动,那却是极短的一瞬间事。紧接着崔平扬动的竹枝,嗤嗤有如利刃劈风,却已在简昆仑左右两处大襟上刺开两道裂口。人影交叠而过,蓦然回首的当儿,简昆仑已紧紧抄住了对方竹枝的梢头,三指如钳,拿住了对方剑锋的竹梢。

崔平不觉一怔,紧接着哈哈大笑。

“好剑法!这一手火中取栗便是令尊当年,也有所不及……看来少君一身剑术,非但已得令尊真传,更是青出于蓝,我是万万不及,献丑,献丑,哈哈……”

事后的几声笑,不胜愧疚,好不凄凉。

简昆仑叹一声道:“大叔这一手千剑红雪世无其双,这一次前来,正是奉命求教,若非我有见于先,心存仔细又得家父事先指点,万万不敌,便是如此,也吓了我一身冷汗……”

崔平微微一笑,看着他点头道:“这几句话,我相信是由衷之言,话虽如此,却也实见高明,以你目前杰出造诣,真能参透我红棉剑法,两相运用,当能更上层楼,怕是飘香楼主,亦非其敌矣!”

话声方歇,却听得波的一声脆响,有如过年时小孩子玩放花炮那般响法儿。却有一道丝丝火焰连同着一道黄烟,呈弧线漫空而起,直向眼前直落下来。

二人看在眼中,方自纳罕,那道绿色火焰,其时已至眼前。却是不偏不倚,正好落向崔平居住的草舍之上。紧接着轰然一声大响,冒出了大片火光。

二人目睹之下,这才知道不妙。崔平惊呼一声:“不好?”陡地纵身而起,直向房上落去。

却在这一霎,耳听得身侧四周波波声响个不绝,无数道绿色火焰自四面八方一并飞起,全数向草舍集中坠落下来。

刹那间,大火冲天直起,空气里夹杂着浓重的硝磺气味。

却于火光熊熊中,飞天鹞子般落下来一条人影。

来人显然属于短小一精一悍一型,一身红色袍带,衬托在绿色火焰里,尤其刺眼,加上一副活似雷公尖嘴猴腮嘴脸,简直与俗画中的无名火神一般无二。

一朵火焰般的轻飘,陡地自空而降,于漫天大火里,落向草舍一角,金鸡独立——

好个漂亮架式。

“崔老儿,你的胆子不上,胆敢与我们为敌,若不把姓简的小辈献上,眼看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声方出,即听得崔平一声怒叱,已自邻侧跃出,起落之间,已扑向红衣人,怒鹰搏兔般,兑挤下来。

那人鹅似地怪笑一声:“好!”

四只手掌,已自交接。一合又分,大火中飞鹰直坠般,双方已落身舍外。

简昆仑这才知,祸由自己而起。慌不迭跟踪纵起,飞身舍外。

秋高物燥,草舍火势起,一发不可收拾,眼看火舌四舞,烈焰仅在极短的一瞬间,已汇集成一片赤焰火海。

简昆仑目睹下,自是忧心如焚。他身子已翻出院外,突然想到舍中尚有崔平年迈的老母亲与一名举炊的老奴,心里一惊,顾不得与敌人照面,慌不迭又迅速折了回来。

大火里,人影幢幢,显然来人不少。

简昆仑以极快身法抢身入舍,其时草堂已为大火所封。

一道火舌飞卷过来,差一点撩在他身上。

情急智生,他迅速脱下身上长衣,猛力挥出,发出大股风力,眼前火焰吃他巨力一扇,顿时向四下扩散开来,他乃得趁隙踏入。

却只见四壁窗棂俱已火起,满室浓烟,既浓且呛,滚滚如涛,直熏得眼睛也睁不开。

简昆仑一面挥动长衣,驱除眼前浓烟烈焰,一面快速前蹿。

原来崔平侍母至孝,膝下无子,中年妻室亡故之后,便不曾再娶,所有家务举凡炊事洒扫,均赖老奴周安上下打点,草舍之间,虽不华丽,窗明几净,也雅洁可人。

他依稀记得崔老夫人住在最里面一间,老奴周安应在后面厨房,身子一经扑进,直向里间过道扑去。

却不意,猛可里一人自里间扑来。

这人一身怪异衣着,头、手、脸、身,俱都缠着湿漉漉的布条子,仅仅露着一双眼睛,身后背着一个人,蒙着大幅湿布,说明了对方是有备而来,一切均在事先的计划之中。

乍然相见,二话不说,随着此人的一个前扑势子,掌中厚背鬼头刀,泼风盖顶般,猛力直劈下来。

简昆仑长躯一收,施展的是快速收肌卸骨之术,形象顿失其半,对方的刀便落了空。

那人狂叱一声,身子滴溜一转,第二次发刀,直似长虹倒卷,待将向简昆仑身上挥落,其时已晚,却已为后者抢了先机。随着简昆仑挥出的长衣,火光里有如红云一片,两相交迎,神龙摆尾地一翻折腾,哧地一声,卷飞而起的刀身,曳着长长的一道银光,撞上了屋顶横梁,落下来发出了震耳的一声脆响。

一挣之力,何止千钧!

那人鬼头刀脱手,右手虎口亦裂,顷刻间鲜血染了满手,这才知道来人厉害。

这一霎,火势益烈,喀嚓巨响声中,一根燃着的横梁,自空坠落,差一点砸在了二人身上,四下里浓烟火舌,简直就似把二人吞噬了。

那人连惊带吓,哪里再敢片刻逗留,怪啸一声,陡地腾身而起,直向院内扑出。

简昆仑偏偏放他不过,长躯乍摇,如影附形地跟了过来。

那人真个急了,风车也似的一个疾转,与简昆仑照了脸,顾不得手上的伤,一招童子拜佛,直向对方脑门上磕来。

简昆仑恨透了这个人,决计不再留情。身子再次一个快闪,已到了对方左侧,那人慌不迭偏过头来,正好迎着了前者突如其来的一双铁指。

是传说中的大力金钢指吧!

随着简昆仑递出的一双手指,不偏不倚,正好照顾了他那双闪烁的贼眼,扑哧!怒血四溅。那人哎哟一声,整个身子直向后面倒了下来。却为简昆仑当胸一把抓住。五指着力,捏碎了对方胸前的麻花结,身后的那个人便到了他的手上。

火势猛烈,像是天都红了。火焰流飞里,竹篱、老树,略一着及,立时燃烧起来,劈啪声密如贯珠,便是过年时燃烧的花炮,也没有这般热闹。

人心,却只是沉沦……痛到无以复加。

简昆仑目睹下,只觉着悲忿膺胸,无名的激动一时连眼泪也淌了下来。

眼前已是火海一片,再无逗留之理。双手捧着救自敌人背后的人,身躯拔起,宛若轻烟一缕,已自越过火龙也似的竹焰。

却见主人崔平,正自舞着一根竹杖,与两个人战作一团。

现场人数不少,这把火无疑是对方处心积虑的一精一心之作。

虽是一根竹杖,一人崔平之手,却与真剑无异,迎着对方的两般兵刃:太岁刀、判官双笔,并无丝毫败退之意,反倒越战越猛,招招奇险。

但是,敌人并非易与之辈。两个人都有高功夫,刀笔并施,各有毒招。联手之下,威力无匹,设非如此,便无能阻止住崔平几欲夺身入火海的企图。

眼前他乍然看见简昆仑的来到,竹杖力挥下,逼得当前敌人退后一步,乃得停招跃出战圈。

“多谢贤侄!是老夫之母么?”

话声方歇,敌人的一双判官笔,上点咽喉,下扎小腹,随着来人的快速投身,一股脑照顾过来。另一口太岁刀也不含糊,操刀人是个形同无常鬼的瘦子,八字眉,白生生的一张长脸,面相实在不敢恭维,可刀法得自高人传授,着实不弱。崔平那等功力之人,吃此二人缠住,竟自摆脱不开。

简昆仑急于要知道救出的老夫人无恙否,慌不迭扯开了老夫人脸上湿漉漉的蒙布。

“啊!”他呆住了。竟是老奴周安,想是为浓烟所呛,也已昏死多时。

“老夫人可好?”

一面舞动竹杖,崔平大声喝道:“点海底、心经二穴,应该可以无虑,你们迅速下山,我随后就到。”

简昆仑目噙热泪,应了一声,如法炮制,老奴周安,呻吟一声,果真活了过来。

眼看着大火冲天,一片喀嚓声中,草舍已是摇摇欲坠。

心念着老夫人,简昆仑把心一横,待将二次纵身火场,却为传过来的一陰一森森的一声冷笑所阻止:“姓简的,你稍安勿躁,留着你那半条命吧!”火光映衬里,人影猝闪,一人当面直立。

声音既熟,人不陌生。黑瘦的块头儿,浓眉大眼,一身茶色裤褂,正是此前旧相识。

简昆仑更已知道了他的名号——九尾桑弧。

眼前的乍然相逢,真够惊心动魄。

“是你?”

“不错,小兄弟,咱们可又见面了!”

桑弧耸动着那双浓浓的眉毛,由不住呵呵有声地笑了,此番他有恃无恐,俨然已非当日吴下阿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无庸多说,简昆仑陡然凝聚真力,向前跨进一步,凌厉的目光,显示着他即将出手,已似再无妥协的余地。

“不!不!不!”

桑弧摇着手,嘴角含蓄着一陰一森的笑。

“没有人跟你拼命,先给你看个人,再动手不迟。崔老哥,你也是一样!”

说时,霍地后退一步,手势一挥,叫道:“押上来!”

其时崔平一支竹制剑,霍霍生风,连施险招,已将身侧两个劲敌逼得连连倒退。他虽目不旁视,却已知道情况不妙,心念老母安危,再无心与对方二人恋战,竹杖力抖,哧!刺中当前手持判官笔汉子的右膀。后者一个踉跄,差一点坐倒地上。值此同时,那支竹杖飞蛇掠空般已横向手持太岁刀的无常汉子当前,强大的内气力道,直把对方逼得连连后退。

崔平果真此时递招出剑,对方万难回避逃开,却在这时听见了九尾桑弧的一声招呼,霍地临时收招,打住了待出的剑锋。随着九尾桑弧的一声招呼,一行人,陡地自林中现身而出。

四个人,四口剑,前后左右。团团围住的竟是白发皤然的一个老妇人——崔老夫人。

这个突然举止,使得乍然目睹的崔平,猝吃一惊顿时呆若木鸡。

简昆仑也呆住了。

大火犹自劈劈啪啪地燃烧着,天也红了。

由于崔平居住之处远避尘嚣,为一清静山居,附近并无人家,火势虽大,幸免波及,倒是附近一片大树为火舌所染,顷刻间爆发出熊熊火焰,风势里像是条条火龙,昂首待飞。

九尾桑弧发出了得意的笑声:“看见没有,老太太可是在我们手里,谁要是敢动一动,嘿嘿,后果可严重啦……姓崔的,丢下你手里的家伙吧!”

崔平一时面色惨变,慨叹一声,丢下了手中竹杖。

“你请放心,虽然烧了你的房子,我们可也并不想难为你!”

桑弧的一双眸子,随即转向简昆仑:“倒是你,小兄弟,你看该怎么办吧!”

简昆仑在目睹着崔老头夫人为对方押出的一霎,即已想到了未来的可能发展。

敌人这一手,既损且狠,却是万万没有想到。

大祸造成,义无反顾。

“且请把老夫人先行释放,我的事好办!”简昆仑神色自若道:“任凭你们发落就是!”

白发皤然的老夫人,在四支长剑看守之下,虽然面无畏色,只是形容沮丧,像是为人点了身上穴道,虽是无碍行动,却是张口无声。

老夫人虽不擅武功,身子却素称健朗,此时面色憔悴,像似忍受着某种痛苦,却苦于张口无声,这般景像落在崔平、简昆仑二人眼里,不禁大生忧虑。

“说得好!”

九尾桑弧抬起手,摸着唇上的短髭,呵呵有声地笑了:“这话也只能哄哄三岁的孩子,桑某人眼里揉不进沙子,怕是有点信不过!”

话声甫落,只听得一声女子清叱:“我信得过!”

各人循声望去,迎着了来人一行幽步窈窕身影。

火光明灭里,一行多人,恰于此时现身材林,却是二男二女。

紧随着一行四人身侧,更有多人手持刀剑,两相侍候,雁翅般地排列开来。

这么多人忽然间戏剧性地出现眼前,如同神兵天降,显然这才是敌人主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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