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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望断云山多少路(3)

宫胖子当然知道李七郎的非比等闲,却依然不失滑稽,一声朗笑道:“李七郎,你认栽了吧!老实告诉你吧!我已经跟了你快两个时辰,你的那点鬼心思,我清楚得很,,对你们万花门来说,今年是最不吉利、栽跟头的一年,快去告诉柳蝶衣说,叫他少造点孽。要不然,眼前就是他土崩瓦烂、自取灭亡时候,到时候天怒人怨一起来,就算他再能,三头六臂也是照顾不来了!”

李七郎深邃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直向他逼视着:“谢谢你的好意。你又是谁呢?”

说话间,右手反攥,已紧紧握住了左肋间佩带的长剑剑把。顿时,一片凌人剑气,打剑鞘吞口处溢出。正面宫胖子猝当之下,连连眨动着眉毛,说了声:“好家伙……”

一连向后退了三步。

“好煞气……”宫胖子嘿嘿笑了一声:“敢情老柳把他随身家伙都给了你,不才若眼不花,足下身上所佩带的应是他当年仗以成名的那一口古剑风起云涌了?”

李七郎眼神里为之一惊。

“你到底是谁?”

“我姓宫!”宫胖子说,“宫天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李七郎却不当他真的是个小人物。显然这宫天羽三个字,对他并非陌生。

一丝惊异,显现在他脸上:“久仰之至……”话声方顿,一双眸子连连向四方打量不已。那是因为,这个宫天羽的名字,常常与另外两个人——秦太乙、方天星二人连在一起。

三个人各有一身了不起的能耐,大江南北,倏忽来去,专门干那剪恶除凶,扶弱济贫的侠义行为,却是神出鬼没,极为隐秘,是以知者不多。

万花飘香对于这类人,是极为敏感的。柳蝶衣更曾深深告诫,把对方三人视同眼中之钉,着令属下相机行事,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是以李七郎乍闻宫天羽之名,不由自主地便联想到了另外二人。

他生性极是要强自负,一霎间竟自动了剪除宫天羽的念头。当然,先决条件却是在对方只有一人的情况之下才宜施展。

“姓宫的!”李七郎眼睛里交织着错综情绪,“飘香楼与你们并无怨仇,为什么一直跟我们过不去?难道你们真的以为,以你们三个人的力量,就能胜得过我们?否则的话,又有何益呢!”

宫胖子哈地一笑:“李大妹子,你太抬爱了,我们哪里敢?”

这句李大妹子,不啻是一支利剑,深深刺到了李七郎的心里,一时再也压制不住,随着他脚下的一式迈进,掌中霞光一闪,那一口风起云涌已脱鞘而出。

像是一条闪烁的蛇。

长剑在振腕出鞘的同时,李七郎高挑的人影,已自向着对方飞扑过去。

剑光人影,两相混合。大片剑芒,有似一天银雨,直向宫天羽当头罩落下来。

宫天羽外表突梯滑稽,内心却不敢稍有大意,实在是李七郎这个人过于厉害,故乃心存相激,俾能于对方盛怒中,出奇制胜。

即使这样,却也不容易。

宫天羽昔日仗以成名的乃是一口短剑,可是与对方的长剑风起云涌比较之下,难免相形见绌,是以,他特别选用了师门中难得一用的冷门兵刃——四煞棒,一双黑光锃亮,纯钢打制的短棒。

迎合着李七郎的一天剑雨,宫胖子的一双四煞棒,扇面儿似的舞出了一天棒影,大肆迎拍直上。

叮……叮……银铃似的一串响声里,两个人倏地分了开来。

宫胖子一声怪笑道:“打!”

声出人起,肥大的银色外衣,有似白云一片,当头罩落直下,却在这个势子里,手上的四煞棒,泰山压顶般直向着李七郎头上猛力挥落下来。

李七郎哼了一声,锐利的目光,紧慑着对方的来势,直到一双棒影,眼看着已接触到了头顶的一霎,掌中剑蓦地展出。

咝……银光一线,直循着对方一双棒影之间斩落下去,势若电光石火,快到了极点。

宫天羽那么猛烈的势子,却似难当对方的一剑——四煞棒不及落实,陡地凌空一个倒折,呼地旋身于丈许开外。

李七郎哪里肯舍,嘴里轻叱一声,双肩晃动,倏地欺身而上。

宫胖子胸有成竹,身子一连闪动,施展轻功中难得一见的六摇身法,一时人影翩跹,瞬息间已换了四个不同站处。紧接着他长笑一声,倏地飞身直起,向着枫叶丛中落身下去。

李七郎恨极了这个人,虽然看出来他的心存诡异,似乎别有用心,却是不容他存心卖弄。

宫胖子的伎俩更不止如此,即在他身陷树丛的一霎,倏地回过身子,右手挥处,刷拉拉打出了一掌暗器——金钱镖。

李七郎已是怒不可遏,宫胖子这一手不啻是火上添油,当下长剑挥动,运施本身真力,灌注剑身,形成了所谓的剑气。就空一舞,已把来犯的一天金钱镖悉数吸在剑身之上。

至此,他的怒火已达到极点,万不容对方逃离眼下。“你想走么?”话声出口,人已飞身纵起,施展出飘香楼轻功绝技——一朵云身法,呼然作响声里,已蹑向宫胖子身后,直落向红叶丛中。

李七郎武功剑技皆有可观,心思亦称灵敏,但终是少年气盛,不若宫天羽之老谋深算,缜密一精一严。

眼前情势,宫胖子分明存心诱敌,李七郎不是不知,却在盛怒之下,难以自持。

这片枫树红丛,早经认定,没有厉害埋伏,绝非偶然。

李七郎身子才一落下,陡然间觉出,四下里枝叶岔集,更似有老藤纠葛,蓦然间,就像罩上了一道紧身箍儿一般,大是转动不易。

一惊之下,李七郎才知道不妙,敢情是上了对方的当,却已是脱身不及。

一口利剑,恰于此时,自斜刺里猛地刺了出来。剑上功力,显然极强——随着这人前探之势,爆射出一道银光,银蛇吐信般直向李七郎前心扎来。

“看剑!”一叱之下,李七郎才知道换了对手。

透过那丛丛环身枝蔓,猝然发觉到对方持剑敌人,是一个面孔清癯,两颊飞星的干瘦老人。

这一剑功力内敛,万非等闲。

李七郎哦了一声,于枝蔓纠葛之间,奋身一个打滚,其势不谓不快,只是较诸对方老人的出手,终是慢了一步。

哧……一缕寒光闪处,直打李七郎左肋边滑了过去,一时间皮开肉裂,留下了三寸来长,半寸来深的血口。

一霎间,怒血翻涌,染红了他半边胸衣。这一剑原取势于李七郎的前心要害,终是他功力一精一湛,在常人万难兼顾之际,躲过了要命的一击。

好狡猾的老头儿。一招得手,势若飞鸿,呼地旋身而起,落向斜刺里丈许开外,躲过了李七郎拼命挥出的一剑。

李七郎踉跄挣出,未及站稳了,人影乍闪,宫胖子已自身后呼地扑身过来。

“小子,你纳命来吧!”

四煞棒取势拨风盘打,泰山压顶般搂头直下,双双直向李七郎头顶落下。

李七郎身手何等了得!但是眼前已中剑负伤,功力已不能尽力发挥。

宫天羽的一双四煞棒,堪称劲猛力足。

随着李七郎的一式倒仰,反身横剑——当啷啷!火星迸溅里,硬生生架住了宫胖子落下的一双短棒。宫胖子看准了对方长剑虽是极为锋利,却也难以削断自己的双棒,是以四煞棒贯足了内力,一击之下,火星四射,李七郎吃他巨力一击,只觉着右臂齐根发麻,右手虎口几乎为之破裂,长剑差一点脱手而落。

一吓之下,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厉害,哪里还敢有所逗留?情急之下,一式天外飞虹,把身子挪出了七尺开外。

“你好……”左手乍翻,哧!飞出了一口柳叶飞刀。

一缕寒光直取宫天羽咽喉,用作缓兵之谋,脚下力踹,呼地拔身直起,蹿上了就近的一棵大树。

却是那个干瘦的老头儿,偏偏放他不过。

“李七郎,你跑不了啦!”闪烁着大片红光的枫叶丛里,瘦老人掠起来的身子,真像是燕子样的轻快,起落之间,已来到了李七郎立身的树干。

剑出,人落。俨然武林中极难一现的身剑合一身法。

哧!一片剑光渲染里,直向李七郎身上飞卷过来。

老头儿堪称是使剑的一个行家,所谓的北秦南崔,固然夸张了些,只是以此说明了崔、秦二人的剑上功夫,却不容置疑。

瘦老人——秦太乙,显然是剑不轻出。

这一剑较诸前此的一剑穿心,更具有十分功力,长剑卷处,矫若游龙,一时之间,李七郎全身上下俱在其凌厉剑势之中。

李七郎那等一精一湛身手,这一霎,在对方一双并世高手联手相逼之下,竟自受了重创,成了惊弓之鸟。

眼前秦太乙的一剑,尤其厉害,李七郎长剑侥幸没有被宫天羽震落,却是万不能迎架对方更具实力的一剑。

急切之间,一个反身倒仰,双脚在树干上用力一踹,用金鲤倒穿波的式子,哧地倒蹿了丈许开外。

秦老头却硬是放他不过。鼻子里冷哼一声,游蜂戏蕊般地沾了过来,其势之快,如影附形。

李七郎脚下未及落实,秦太乙璀璨长剑,第二次刺了过来。

叮!火星四溅里,格架于李七郎的回身一转,只是吃亏在腕力的不足,已不能像平常一样使力招架。这一剑尽管招法姿势,俱称上选,却因腕脉乏力,难当对方的真力内聚。

李七郎手下一软,对方长剑飞蛇出水也似的已打他右肩划过。

较诸前次,有异曲同工之妙。

哧!皮开肉裂。再一次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血口,怒血乍涌,顿时染红了他右面肩头。却于这一霎,呼!疾风袭处,宫胖子奇快的身形,打斜刺里飞蹿过来。

其势之快,迅若飞鸿。

四煞棒,有似铁臂一双,噗地点中李七郎两肋之间。

双方乍然一触,李七郎即似触了电般地打了个哆嗦,修长的身子呼地拔起来七八尺高下,一径歪斜着,坠落下去。却是身势未已,一口鲜血已自忍不住喷了出来。

李七郎就地一滚,踉跄着挣扎站起,长剑一指宫天羽:“你好……”话声未已,第二口鲜血又自喷了出来,腿上一软,扑通!坐倒地上。

秦太乙一声长笑:“李七郎,你的死期到了!”

红叶三颤,人若飞鹰。一剑如电,直向李七郎穿心而至。

宫天羽更不稍缓,燕子般的一式起落,自斜刺里飞身而前。

李七郎连喷两口浊血,身势疲弱已极,面临着秦太乙的穿心一剑,已是万难招架,剑势璀璨里,脚下一个踉跄,撞向身后大树。

枝干崔巍、红叶低覆。姹紫嫣红里,一个人鬼魅也似的闪身而出。

那么样的快捷轻飘。身势乍现,出手如电。

这一手真有裁云缝月之妙,剑光一灿,唏哩哩剑气四溢里,已为他拿住了直奔李七郎穿心而来的剑锋。

雷霆万钧,冰雪一片。

好妙的手!

其势更不只此……随着这人另一只手掌的翻起,迎空而击,掌风疾劲。颇似有聚雷奔放之妙。

宫天羽那般疾烈的来势,竟然受阻于眼前的一击,平空一式倒翻,呼地折身于八尺开外。唏哩哩长剑颤抖里,秦老头被对方拿着的剑身,弯成了一把弓的形状,简直就像随时要折断的样子。

如此一来,秦太乙投鼠忌器,心疼长剑,反倒不敢猝然再加诸真力了。

不用说,来人这般身手,大大使人震惊。

透过秦、宫惊诧的四只眼睛,打量着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个人,一瞥之下,两个人更惊诧了。

这个人实在很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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