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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荒山惊变 同室操戈

这是春末的一天,心蕊阅了半卷诗集,觉得提不起什么劲儿来,看一陽一光照着绿油油的松林,到处现出一片生气。

她的心就再也沉不下去了。

峰后有一泉涧,水清澈底,内中游鱼无数,本来她常喜在岸边垂钓,可是她总是没有很大的耐性,钓不上几条鱼,她就兴趣索然了。

这时她忽然心血来潮,带了一支笛子,找出了渔具,一个人直向后涧行去。

自从她搬来这坪峰之后,七八月以来,她不曾发现过任何一个人,虽然那一次雪鸡事件,令她深为置疑,可是时间久了,她也就淡忘了,这整个的紫松坪,只有她孤单单的一个影子。

淙淙的泉水由百丈悬崖上直泻下来,冲击起两三丈的水花,其声如同万马奔腾,震耳欲聋。

心蕊转向峰后,意外地她发现一道清溪蔓延出百十丈以外,在一片嵯峨的危石之间,形成了一沼清泉,水清见底。

心蕊在池边钓了一会儿,不禁动了遐念,她收回了鱼竿,四下看了看,见池边四周,危石耸立,形成了屏障之势,此时此地,绝不愁有任何人来此,她就慢慢脱下了罗衫,先是在池边洗一洗足,后来干脆把全身都脱光了,纵身入水。

月亮慢慢出来了,如霜的月色,映衬得这一池清水愈发多情趣。

心蕊多少年从未这么开心过,她真想不到溪水竟是如此的清洌,洗在身上,真是说不出的爽快,她来回地在水中游着,就像一条美丽的大人鱼,一直到月上中天,她才恋恋不舍地上岸穿衣。

可是,她竟发现,原来藏放在大石之后的衣裙没有了,这一惊,不禁令她打了一个冷战,当时忙又回身纵落池中。

岸上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人影,只有远处的泉水和松涛之声,心蕊惊惶地四顾了一周,心情渐定,暗忖道:“别是我自己糊涂了,这地方哪会有什么人呢?”

想着又看了一会儿,仍不见什么人影,她就慢慢又走上岸边。

月光照射着她羊脂似的玉体,自己也觉得不大对劲儿,偏偏那衣服,竟是怎么也找不到。

赤着身子到处找了一周之后,心蕊一时急得真想哭,忽然她耳中传来了一阵娓娓动听的笛声,那声音异常细柔,乍听起来宛如九天抛竹也似!

心蕊吓得立刻蹲下了身,一时两腮如醉,芳心通通直跳不已。

这时间,她才忽然又忆起自己带来的那支笛子也丢了,连同那支鱼竿,也为人取去。

愈想愈急,自己一向守身如玉,想不到今夜竟为人饱窥裸体春色,也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如是女人和自己开开玩笑,情尚可原,否则,我还有何脸面见人?

这么一想,不禁羞得双颊通红,暗自更把这人恨到了极点!

偏偏这时,那笛声更是不断地传过来,吹奏的竟是一曲汉曲,曲名“戏姑”,吹笛者似有极高造诣,把这古老的曲子,吹奏得宛转曲折,高低可人,丝丝入扣,心蕊几乎为这美妙的笛声听得呆了,可是为此,她更深恨此人的促狭。

一个人在石后咬了一阵子牙,无可奈何之下,她借着身侧的岩石,交换隐遮裸体,偷偷向松坪中移去,现在,她更可清楚地听见那笛声了。

她并且似乎更能断定出,那人所吹的笛子,正是自己所带之物,内心愤怒,更是可想而知。

她就这么慢慢地潜人松坪,循着笛声前行,待差不多接近时,笛声忽然中止。

心蕊不禁又忙蹲下了身子,她折下了一枝松枝,暂时遮着玉体,本想就此回去,待换了衣服再来,可是转念一想,因自己随身的宝剑,以及开门的石匙,全在衣内,如不取回,自己休想进门,还谈什么换衣服。

想到此,她禁不住淌下泪来,不得已又往前走了一段儿。

现在,她看见一切了。

就在松林一边,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她看见一人羽衣星冠,背部朝着自己。

这人是坐着的,在他身边,心蕊赫然地发现了她的衣服,还有那支钓竿,所缺德的是,这人竟用竿上的鱼线,把那些衣服紧紧地系着,而且把它吊在空中,他自己却前望云海,一笛在手,其乐融融。

心蕊不禁大怒,偏偏一时兵刃又不在手,连一件称心的暗器也没有。

她用手在地上,摸了几块石头,又小心地把身子向前掩进了四五尺。

自己看了看,离此人身后不远,当下运用内力,劲透双腕,突地娇叱了一声,一抖腕,把掌心石块突地打了出去。

心蕊自习“小天灯火”内功以来,内力又大非昔日可比,此刻又是在极为恼怒的头上,更是用了十成功力,这几粒石子一出手,挟着数股尖锐风声,上下一线,风驰电掣地直向这人背后袭去!

她吃亏的是,不敢露出身子,否则此刻待机抢衣是再恰当也不过了。

可是现在,她只能够断续地掩藏在松后。

石块出手之后,她迅速地又掩藏到另一个地方,她以为对方无备之下,是万万逃不开自己这种厉害的暗器的。

可是事实上,她预料错了。

就在暗器方一出手的时间,那穿着用漆亮羽毛所缀成披风的人,身形竟如同狂风似地疾飏而起,长笑声中,这人竟栖身于一尖峰之上。

心蕊所发出几粒石子,先后都击在了对崖的悬崖之上,火星四射,岩石纷飞。

跟着这个翩翩如鹰似的身子,又飘飘地落了下来。

月光之下,这人高颀的身材,生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尤其他嘴边所挂着的那丝俊美的笑容,衬以鲜衣彩帽,确是俊美到了极点。

心蕊仔细朝这人注视了一下,不禁一时狂喜,她再也顾虑不到什么羞不羞了。

当时由松后一纵而出,娇声呼道:“斯同,是你啊……啊她飞快地扑上去,猛然纵身入那人怀中,用一双玉臂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的臂。

这人像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可是他却并不诿推地回臂紧紧搂住了她,并且火热的唇,在心蕊身上恣意地轻薄着。

心蕊这时竟由不住哭了,她说:斯同,你可回来了。我等得你好苦啊!你真狠……”

说着她更抱紧了他,长久的期盼和寂寞,追得她不假思索地把身子贡献给这个她所深爱的人,这人发出了一声朗笑,轻薄地道:“宝贝,你不穿上你的衣服么?”心蕊紧紧地搂在他怀内,闻言娇哼了一声,她羞涩地向他瞟着,她渴望着看一看久别的情人。

谁知,这一膘之下,使她全身像触了电似地颤抖了一下,她觉得一阵头昏目眩,几乎要昏了过去。

原来这人并不是万斯同,只是面目极相似罢了,他的眉毛比斯同要淡得多,而且眉目之间,似含有无限情意,这和斯同的端庄凝重,相去得太远了。

她发出了一声惊吓的呼声,拼命把这人一推,抢过了竿上的衣物,倏地回身疾奔,可是羞愤已令她乱了神智!

才跑了两步,她就跌倒在地,那种尴尬的场面,真令她无地自容!

她挣扎着站起来,急不择路地向前又疾奔了几步,身后那人忽然长笑道:“大姑娘,你不要怕,我又不会吃人!”

这人说着身形一晃,已飘落在心蕊身前,面上带出微微的笑容。

心蕊大声叫道:“你走,不要脸的东西!”

她猛然抖出右掌,以“贯穴手”,直向这人前心猛击过去,足下跄踉而进。

这人只一闪身,已巧妙地又躲开了心蕊一击,他并且发出了一声朗笑。

心蕊哪里还有心与他多事纠缠?她早已惊吓羞涩得哭了,此刻他闪身让开,就一径朝林中遁去。

这人后跟了几步,朗声道:“姑娘这还有你的笛子,请接着。”

他说着抖手把掌中翠笛抛出,直落于心蕊身前,可是心蕊也顾不得去拾它了。

她拚命地往前跑着,身后的美少年叹息着,笑道:“姑娘,请慢走,小心跌倒了!”

心蕊回身哭着啐了一口,美少年赶上一步,他摘下了那顶镶有亮闪金星的帽子,在空中挥了挥,放声道:“对不起大姑娘,一二日之内,我当上府赔罪。哈,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夜的。”

心蕊只管拚命地跑,闻言小声哭骂道:“不要脸!”

身后隐隐传来那少年爽朗的笑声,心蕊赤着身子,抱着衣服,一口气跑了七八里之后,她才敢稍停下身子,一时娇喘成了一片。

她的脸仿佛觉得一阵热一阵凉,全身只是发软,在得知身后确实没有那人追来之后,她禁不住倒了下来。

“怎么办?”她流着泪想,并且用手用力地打着石头。

一人女孩子,被人家窥浴已是很丢人了,却还赤身和人家拥抱……

心蕊这么想着,真恨不能有个地洞让自己马上钻下去的好,愈想愈羞,愈羞愈伤心,一时不禁又嘤嘤咽咽地哭了。

她一个人趴在地上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止住了声音,只觉得身上透体生凉,用手一摸,全是露水,这才知道敢情天已经不早了。

月亮底下,自己那一身雪白的肌肤,真是“我见犹怜”,她长叹了一声,坐起来,一面慢慢把为水浸湿的头发挽好,找一件衣服,把身上擦干净,自己摸索着把衣服穿好。

她脑中这时仅有的一个念头,就是想死。

这是真的,想一想自己还有什么脸活着,虽然自己并未失身,可是已经尽情为人轻薄,万斯同不久回来,自己拿什么脸再见他?

想以此,她禁不住又想掉泪,一个人望着月亮,发了好半天的呆!

最后叹息了一声,一咬银牙,心想到母亲昔日的告诫,一个女人一旦为人骗失了贞操之后,只有死路一条可走,虽然自己并未失身,可是试想当时情形,真较失身并无差别。

她不禁又想到,我是一个姣姣女侠,怎能受此奇辱?再说也无颜对万斯同。

想到此,她往起一站,泪下如雨,下了个决心,“对,还是死了吧!”

想着猛然就去抽剑,这才发现宝剑不在身上,想了想才知道,敢情是那人并没有把宝剑还给自己,顿时她就又呆住了。

她这时候真是神智全都昏了,一脑子只是想着一个“死”,却未料到死得是否有价值,是否值得?

一个人到了这个时候,心情真是复杂得很,她绝不会去仔细地分析一件事的。

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曾有婚约的万斯同,想到了二十年守身如玉的身子。

她走了几步,就又伏在一棵树上哭了,她喃喃地说道:“斯同哥,你得原谅我,我可不能再等你回来了……我……我马上就要死了……啊……好哥哥……”

她一面哭,一面打着树,这才发现,手中尚拿着那支鱼竿,一时恨起,把鱼竿折成数截。

折断了鱼竿之后,她就决心去执行自己的“死”,她慢慢地走到了一块陡出的岩石之上,山风呼呼扑过来,吹得她全身发颤。

就这么,她一咬牙,一闭眼,带起一声长啸,直向悬崖之下投去。

昏睡了一日夜之后的花心蕊,终于醒过来了。

她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舒适的软榻上,从枕边可以穿窗斜视那醉人的晚霞,聒耳的鸟鸣声,使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竟是又回到了“冷碧轩”中。

她翻了一下身子,觉得百骸尽酸,想坐起来,也是有些力不从心!

室内各物,仍然是昔日一般的摆设,只是所不同的,是在几上的那两个古石瓶内,却为人插上了鲜艳的两捧山茶花,嫣红如同少女的芳唇,长案上的书,也似为人重新整理过了,摆置得井井有条。

两面翠帘,为小银钩轻轻挽着,这一切,是那么幽雅、宁静和安详。

对于花心蕊来说,这真像是在梦中一般!

她重新忆起,方才自己投崖的一幕,只是却又怎会来到了这里?这真叫人难以置信!

她用双肘轻轻地按着床,想坐起来,想了解一切,就在这时,她耳中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瑟之声。

有人在弄着那具七弦古琴,那是一具深陷在青石地上的石琴。

自从她搬入这冷碧轩之后,她就发现了那具古石琴,只是弦音古瑟,自己试弹多次,从来没能弹出一曲满意的韵律来。

可是这阵弦音,竟是那么的美,一挑一勾一擘一拨,无不弦指合一,得其幽韵,可谓丝丝入扣,如非耳闻,心蕊真不敢相信那具古琴,竟能发出如此醉人的音韵来。

她本嗜琴如命,这阵琴声,真足以把她听得如痴如醉,渐渐入其韵中,竟连发话也忘了。

这玩琴人,想是有意卖弄不凡身手,这一曲“雁唳长天”,真是弹得得心应手,高山流水,幽咽流泉,套用白香山的绝句,可真是“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槍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正当心蕊听得入迷的当儿,室门开处,一身披绿色羽毛披风的美少年,迎面而立。

这少年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长眉人鬓,目如朗星,加以眉梢含笑,真是说不尽的风流调傥,春意盎然,他深深一揖道:“姑娘玉体安适否?”

心蕊这时突地认出来人,当下“呀”地娇呼了一声,猛地一阵颤抖,即又昏了过去。

羽衣少年,剑眉微蹙,浅浅一笑道:“我真是大大罪过了,何至如此呢?”

他说着遂行至床前,将心蕊轻轻抱在膝上,望着心蕊那张吹弹可破的玉脸,他耐不住地低下头,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遂恣意运用双手,在她周身捏拿一番,最后伏下俊脸,在她身边轻轻唤了声:“姑娘醒来。”

幽幽中醒转的花心蕊,只觉得全身为人轻轻地托着,耳边听的是温存的软语。

可怜她日夜来心力憔悴,玉体如绵,此刻杏目含泪地慢慢睁开来了。

她所看见的是一张俊秀绝伦的脸,对方那风流多情的目光,真令她不敢逼视,她再次发现到,这人竟和心上人万斯同长得太相似了。

她由不住全身再次地颤抖起来,并且用力地挣扎着,她大声道:“放下我……放下我。”

“姑娘,你身体有伤,千万不要乱动,我放下你就是。”

这人说着把她轻轻地又放回到床上,花心蕊猛地睁开双眼,她鼓足了内力,飞掌直向这人面上打去。

羽衣少年突然一笑,轻舒单手,已托住了对方的玉手,并且把它合于握中。

心蕊急喘着把手抽了回来,她只觉得这少年有一股无法抗拒的诱惑力,深深地引诱着她,顿时她只觉脸上发热、发烧。

她把身子转到一边,嗔怒道:“你是谁?你的胆子太大了。”

少年嘻嘻笑了笑,心蕊觉到,他似乎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

她直觉得全身血管都要破裂了,她想大声地喝叱,可是现在她是提不出这份勇气了。

不可否认的,这美少年的翩翩风度,早已吸引了她,她无力地闭上眸子,眼泪不觉由一双眼角流了出来。

“姑娘你哭了。”这人一面俯下身子关心地问,一面用白绸滚蓝色细边的手绢,为她小心地揩着泪,他的脸垂得几乎都要挨着她的脸。

心蕊用力地把他的手一推,又翻过了一个身子,显然的,她的勇气,只允许做些类似如此的反抗。

少年一只手搭在了她臂上,心蕊摇了一下没摇掉,她也就不再摇了。

于是,这羽衣少年,轻轻弯下了身子.在她火热的脸上吻了一下。

花心蕊脸是那么的红,她忽然捂着脸哭了。

“你是谁?问你怎么不说呢?”她睨了他一眼,却又闭上了眸子,双腿连续地踢着。

少年狂笑了一声,,把心蕊吓了一跳,她只是觉得羞,无比的羞!

这少年用力地把心蕊捂在脸上的双手拉开,凑近道:“妹妹,你不要怕,我名葛金郎,乃天台山鬼面神君葛鹰长子!”

心蕊不由一惊,因为这“鬼面神君”四字,似乎听母亲说过,她沉着脸挣了一下双手道:“你放开我。”

葛金郎露出玉齿一笑,说:“小东西,你不要慌,等我说完了你就知道了。”

心蕊这时近着这美少年,愈觉英俊潇洒,他虽然没有万斯同那样英雄气质,可是万斯同却远不及他风流俊俏。

她娇喘道:“你快出去,不要在这里,快走呀,我求求你。”

葛金郎又朗笑了一声,说:“你为我身受重伤,我虽不义,亦不能弃你,你还是小心养伤吧!”

他说着道站起身来,在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面目若春地望着花心蕊。

心蕊这时鼓足了勇气,她用仅有的一点良知,央求他道;“葛金郎,我求你,你还是走吧,我的伤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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