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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白雪白驴 怪人怪行(2)

马上的万斯同,他也早就留意了,因见那少年器宇不凡,不免多看了几眼,却想不到大姑娘也直了眼了,他俩相对一望,刘大个子心中就知道这二人必定有些隐情,后见姑娘一走,心中更知所猜不假,因此他就不好意思再留住她。

非但如此,他还帮着姑娘往外挤,一面道:“大姑娘你放心追他去吧,场子交给我了,钱也少不了。”

心怡不禁玉面绯红,她知道刘大个子一定是都看见了,自是不能瞒他,羞涩地道:

“谢谢你啦!”

说着她已走了出来,却见黑马上的万斯同,已走过了前面的小桥。

花心怡先是快行,因怕人看出来,等到人少了,她可就忍不住跑着追了下去。

可是马上的万斯同,却是头也不回,一径地直行了下去,心怡忍不住大声喊道:

“大哥!大哥……”

可是万斯同依然头也不回,那匹马反倒是行得更快了,心怡不禁一阵心酸,泪下如雨。

可是多年的相思,乍见了此人,她是如何也不能再让他走开了,说什么也要追上他。

她又叫了两声,正自无法,却见身边正有一匹白马拴在树上,没有人看着,她就解下了那匹马,也不问是谁的,便腾身一跃上了马鞍,一路策行如飞,直向万斯同的背影,紧追了下去。

奈何那匹黑马,依然不停,一径地顺道驰去。

花心怡仍不死心,犹自独追不舍,她喘着喊:“万大哥……万大哥!”

万斯同想是也听见了,当时在马上回了一下头,只见他剑眉微蹙,一脸的痛苦表情。

心怡立刻挥着手道:“大哥是我……我是花心怡……你不认识我了?”

说话之间,马已经追了上来,万斯同再想跑也来不及了,因为他胯下黑马有脚程,万万不及白色的蒙古马快。

他只好倏地勒住了缰,花心怡的马自他身侧一闪而过;可是她也立刻勒住了马,猛地掉回了头,四只深情的眸子,立刻凑在了一起。

心怡泪眼迷糊地道:“大哥……你……你不认识我了?”

万斯同痴痴地道:“你是花心怡,我认识你,姑娘。”

心怡的脸红了,她低下头笑了笑,又抬起头道:“大哥你……你可好?”

“我……啊,很好!”万斯同说。

心怡回头指了一下,嫣然道:“大哥……我暂时就住在前面台州客栈,大哥如无事请到那边一谈可好?”

万斯同有些张惶地道:“啊……不!不!我还有点事,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心怡闻言真是心酸到了极点,可是她是一个极要强的女孩,绝不愿在对方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弱点。

当下忍着内心的失望和心酸,勉强地点了点头,本想带马回去了,可是想了想,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岂能如此就失之交臂,我又为了些什么呢?

想着微微咬了一下小口,有意作出了一个微笑道:“大哥现在住在何处?”

万斯同苦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我才来到此地,尚无住处,姑娘,你……”

万斯同仔细地打量着她,三年不见了,她似乎比昔年瘦得多了,可是她那种秀丽的天生气质,却永远也无法掩饰得住。于挺秀玉立之中,似乎又别具了一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之态。

如今心蕊已嫁了人,所嫁的,还是自己一母双生的亲胞弟,万斯同不得不运用慧剑,把这一段情丝斩断了。

在他未见心怡前,他已是一个心意皆灰的人了,他本以为自己一生是再也不会喜欢第二个女人了。

可是这些意念,在面对着心怡之前,却显然遭受到重大的考验了。

花心怡那双澄澈的双目,直直地注视着他。也许是多年的风尘磨练,已改变了她昔年那种羞弱的做作,她变得比以前敢面对现实了。

在这种对视之下,万斯同反倒是心虚了。当下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住在……”

心怡回头指了一下说:“就在前面不远的台州客栈,大哥你……”

万斯同摆了一下手说:“不必了,姑娘,我会去看你的,再见!”说着他就徐徐放马,向前行去。

花心怡讷讷地也说了声:“再见!”

她那流满了泪的视线,一直目送着那匹黑马,在雪地里消失。小桥,窄道的雪面上,留下了一层蹄痕,一边的小溪上,还有孩子在嬉戏着。

溪水都结了冰,孩子们都穿了新衣新帽和厚厚的新棉鞋,他们正在冰上玩。

心怡默默地掉过了马,自己不禁想哭又想笑,这才正应上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所不同的自己是个女儿罢了,她这么停缰在马,目送着万斯同完全消失之后,她才带马回头,边想边行。

忽然马前蹿过了一个蒙古装扮的人,出手夺过了马缰,用生硬的汉语道:“女贼,你抢我的马?”

说着这人抢拳就向心怡身上打去,可是他又如何能打得着?

花心怡虽是吃了一惊,可也不容这人打着自己,这时她只一伸手,居然把那凶蛮的蒙古人也给制住了,四周围看的人都不禁暴雷似地喝起好来。

还有人大声嚷道:“妈的,揍,姑娘你尽管揍,官府要是来人,我们给你做见证。”

还有人大声骂道:“欺侮人家一个姑娘,你他妈算是什么英雄!”

蒙古人一听四围的人,非但不帮着自己拿贼,却反倒是帮着女贼来骂自己,一时也吓慌了。

他大嚷道:“你们弄清楚了吗?这女人偷我的马呀!快帮着我把她拿下来。”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反倒更糟,有几个地痞,平常老在心怡那里要几个钱花,一天闲逛到晚没事做,这时见心怡和人家打架,他们怎会不帮忙,袖子早都卷好了。

蒙古人话才一说完,就有一人大喊了声:“打他个蛮子,妈的蒙古人,跑到这里撒野来了。”

说着率先就是一拳,其他几人,更是一拥而上,一时拳脚交加,直把那个蒙古人打得哇哇直叫。

心怡双手本是抓着这蒙古人的一双手腕,此刻见状,反倒不过意了。

因为细推起来,到底是自己无礼,怪不得这个蒙古人,此刻见这么多人打人家一人,她的心就软了。

当下忙一松手,不意这蒙古人,本在极怒头上,叫心怡抓着双腕,虽是暴怒如雷,却是无法可想。这时心怡一松手,他迎面就是一掌,直朝着心怡面上打去。

花心怡一闪面门,闪开了他一掌,这时候四下诸人一拥而上,那蒙古人的皮袄都给扯烂了。

正想运劲分开的当儿,却听得侧边,有一男子口音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他一面叫着,双手一面分着人,已有多人为他推开。

他似力大无穷,双手推出之际,那些人就像挖地瓜似地,一个个给拉了出来。

一时只听得叫痛叫骂之声响成一片,须臾之间,已为这人挤了进去。那蒙古人已为众人打得满面鲜血,人群一散开,他就倒了下去。那汉子弯下腰来,把蒙古人抱了起来,猛一回身,大声叱道:“你们哪个敢来?”

立有一人蹿了前来,照着汉子一拳打去,却为这汉子巧妙地一闪;并且在这人后胯上加上了一脚,这小子弯着腰一连跑出十几步,一头就栽在雪地里了。

经此一来,这四下的人,却是一个都不敢动了。

那蒙古人见状,挣扎着要下地,他口中哼哼道:“哎……哎!谢谢这位壮士,只是那个偷马的女贼……哎哟……”

大汉皱了一下眉道:“女贼?”

花心怡这时看见这汉子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堂堂,十分雄昂;并且好像有些面熟,像在哪里见过此人似的。

这时,心怡已走了出来,冷笑道:“你这人说话客气一点好不好,谁是偷马的贼,我看你才像是贼呢!”

蒙古人已指着她大叫道:“就是她!就是她!”

那汉子翻了一下眼皮道:“怎么,你是偷马的女……”

他本想说“贼”,可是对方那种眼光看着他,令他吐不出这个字。

心怡冷冷地道:“这事情你不明白,最好不要多说,我要是偷他的马,还会给他送回来吗?”

汉子怔了一下,就望着那蒙古人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怎说又把马送回来呢?”

那蒙古人却是一个个性很直的人,这么一想,他立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睁着一双赤红的大眼睛,骨骨碌碌地望着花心怡。心怡冷冷一笑道:“我只是为追一个多年不见的人,才借一借你的马,后来想当面向你赔礼,可是你不该动手就打人;而且开口就骂我是贼。”

蒙古人立刻哭丧着脸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心怡道:“我还来不及说,你的拳头就上来了。”

蒙古人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又动了动身子,一脸苦相,心怡叹息了一声说:“很对不起……”蒙古人尚未说话,那汉子已爽朗一笑,说道:“这事情,我也看出来,完全是一场误会。”

他笑着拱了拱手又道:“姑娘这是误会,大家都算了吧!”

又回过脸来向那蒙古人道:“怎么样?老兄。”

蒙古人叹了一声说:“就这样吧,我的马……呢?”

说着又扭过头去找他那匹马,还好他的马就在一边,这蒙古人就一跛一拐地走过去,翻身上了马,又向着那打抱不平的汉子抱了抱拳,就策马走了。

这边花心怡也不愿和这人多说,遂转身自去。

不想她才走了没有几步,就听得身后那汉子的声音道:“啊,大姑娘,请停一停……”

心怡就转过身来,皱了一下眉说:“有什么事?”

这人走上来,一双大眼睛看了半天,才咳了一声道:“姑娘很面善,在下不知在何处见过,一时却是想它不起,姑娘的芳名,可否见告?”

心怡本来也看他甚为眼熟,只是自己不愿和人随便搭讪,再者眼前万斯同的事,令她已够心乱的了。

她转了一下眼珠道:“我不认识你。”

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么,姑娘的芳名是……”

心怡脸红了一下,顺口道:“我姓万名美娟。”

说着转身就走了,那汉子立刻怔住了,他脑中,却再也想不出曾经结识过一个姓万的女子。

花心怡这时道了姓万之后,就转身走了,不言那汉子心中惊疑,只说心怡转回之后,一径地就直向台州客栈行去。

台州客栈的掌柜刘大个子,这时正在店内,和另外一个伙计,用红线把箩筐里的钱,一串串地穿了起来,已经穿了好几十串了。

这时见了心怡,他笑道:“嘿!大姑娘快来看看吧,可真不少。”

心怡含笑道:“谢谢你啦!”说着她就坐了下来,用红线把小钱十个十个地穿起来。

可是她的脑中,却是在想着那个秀逸英俊的万斯同,芳心之内,却如同是打翻了一个五味瓶儿似的,只觉得是酸一阵,辣一阵。

想到了伤心处,眼泪只是在目眶中打着转儿,因为万斯同似乎对自己太冷了。

忽然刘大个子在旁边呵呵一笑向一边的伙计说:“去,去端一碗杏仁茶来,给大姑娘暖和暖和。”

待那伙计走后,他又冲着心怡一笑道:“怎么着,那个小伙子追上了没有?”

心怡不禁面色一红,就用眼睛去看他,刘大个子翻了一下眼笑道:“我是说那个骑黑马的小伙子,嘻,大姑娘,他是…”才说到此,因见心怡面色不对,他就不敢接下去了,咳了一声,用手指着那个大箩筐,说道:“这些钱……”

心怡站起来道:“就存在掌柜的你这里吧,现在我还用不着。”

“这……”刘大个子说不出话来。

心怡怏怏回到了房中,把门“砰”地一关。她痴痴地坐在床上,回想方才的事,她的心激动得很厉害,她记得万斯同曾对自己说过,要来拜访自己,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心里想,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把握机会,要坦白地向他表明心意,我不能再隐瞒在心里了。

一个人正在出神凝思的当儿,忽闻得门外刘大个子的声音道:“大姑娘出来一趟吧,有人来找了。”

心怡不禁猛地跳下床来,口中问道:“是谁?”

可是她心里已想到,定是万斯同来了,匆匆地换了一双红绣花鞋,把头发理了一理,就把门开了。

刘大个子笑着说:“客人在天井里站着,我可不敢把他带进姑娘房中。”

心怡不等他说完,就匆匆向天井院子行去,她面上浮着一层兴奋的微笑。

天井内来回踱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心怡远远地叫了一声:“大哥……”

那人一回头道:“不敢当,姑娘。”

心怡不由玉脸一阵绯红,顿时就愣住了,敢情这人不是自己心上人万斯同,竟是方才打抱不平的那个汉子。

花心怡立时觉得很失望,她后退了一步,秀眉微颦道:“是你……你来此做什么?”

这人爽朗地一笑道:“姑娘我认出你来了,你并不是姓万,你是姓花,叫心怡,你妹妹是花心蕊,我和你们姊妹都认识!”说着他走近了一步,张大了眼睛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心怡不由心中一惊,她讷讷地道:“你……是谁?”

这人哈哈一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说来姑娘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唉!姑娘,你竟会把我给忘了?”

心怡立刻口中“噢”了一声,她又仔细看了这人一眼,才惊奇地道:“郭?”

这人立刻笑着打了一躬道:“不错,我正是郭潜,我们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心怡笑道:“原来是你,我竟认不出来了。”

郭潜长叹一声道:“三年来,你我的样子都变了,怪不得我们初一见面,谁都不认得谁了。”

心怡知道郭潜是自己心上人万斯同的好友,也许从他的口中,可以知道一点万斯同的消息,当下就含笑说道:“既是郭兄,请进室一谈。”

郭潜含笑道:“正要打扰。”

二人入房坐定之后,郭潜叹息了一声说:“方才我不知是姑娘,以致多有冒犯,尚请不要怪罪。”

心怡笑了笑,说:“郭兄是打抱不平,令人可敬,何必如此说。”

郭潜睁着一双大眸子,望着心怡,愈觉得对方美若天仙,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再一想到对方曾向自己表露过爱万斯同的意思,自己虽有满腔热情,又怎能随意倾吐。

想到这里,他就苦笑了一声,问道:“姑娘这几年可好?”

心怡含笑点了点头:“很好。”

郭潜心内不由一笑,心说由一个小姐,沦落到卖艺街头,居然还说很好。

这时花心怡遂向他道:“郭兄这三年一向在何处逍遥?”

郭潜点了点头道:“自姑娘走后,我的伤没有多久也就全部复元了,我到汉中去了一趟,住了一年,后来又到湘省去了一趟……”说着笑了一声道:“我是一匹野马,是居无定处的。”

心怡就问:“你也去了湘南吗?”

“是的!”郭潜说道,“是去找我的好兄弟!”

心怡讷讷道:“是找万斯同吗?”

郭潜看着她点了点头说:“不错,可惜我去晚了,据波心寺的智通老方丈说,我那万兄弟已经离开了,听说还有……”说着顿了一下问:“姑娘你也去过那地方吧?”

心怡的脸红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郭潜也点了点头说:“这么说那大闹波心寺的女侠客就是你了?”

心怡的脸又红了一下,很羞愧地道:“郭兄取笑了,其实只是那群和尚太紧张,我只不过去看看万大哥而已。”

郭潜点了一下头又道:“那么,你见到万斯同了?”

心怡点了点头,郭潜叹息了一声道:“我那万斯同兄,他的病……”

心怡不愿别人再提到这件令她伤心的事,她苦笑了一下道:“郭兄,咱们不要谈这件事吧,郭兄今天找我,还有事吗?”

郭潜不禁脸红了一下,因为心怡这句话内,似已有逐客的意思,可是他尚有很重要的话未说完,怎能离去。

当下点了点头:“姑娘,令堂去世之时,你不在身边么?”

心怡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谁……谁去世了?”

郭浩不禁一怔,他眨了一下眼皮道:“我的天,这件大事,你竟会不知道?”

心怡立刻站了起来,她脸色猝然变得苍白,身子也有些颤抖了,她说:“郭兄,请你……说清楚一点。”

郭潜长叹了一声,期艾地道:“莫非令堂在天台山上丸天宫殉难之事,你还不知道?”

“我……母亲?”心怡连声音都抖了,她说,“是……什么时候?”

“唉……”郭潜叹道,“这件事已快三年了,我本来还以为你知道呢!可是,仔细看你身上没有孝,我这才奇怪,想不到你真的不知道。”

他的话,令心怡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一刹那她的脸就青了。

“郭兄!”她泪流满面地说,“这事情有点不可能,我母亲曾发下过重誓,她是今生不下黄山的,她……她又怎会命丧在天台山呢?”

郭潜正色道:“姑娘,这事情到底详情如何,我并不知道。可是武林之中,却已传得人人皆知,听说令堂是死在那个老魔头鬼面神君的掌下的。”

“我不信!”心怡痴痴地坐了下来,她冷冷一笑道,“这一定是武林中人造谣中伤我母亲,她有一身好功夫,是不会败在葛鹰手下的!”

郭潜苦笑了一下道:“这个……”遂皱了一下眉道:“当然姑娘本人,在未证实这件事情以前,是不便轻易相信的。我看要证实也不难,只须去一次天台山就行了。”

心怡此刻心乱如麻,她是一个心情至孝的女孩子,在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虽然尚不敢断定是真是假,可是心中又怎能平静下来。

一时她几乎呆住了,郭潜不禁不安地叹能:“唉……这都怪我不好,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不该……”

才说至此,心怡忽然泣道:“妈妈啊!”她猛地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郭潜一时急得直搓手,他频频皱眉道:“姑娘……唉!姑娘,你这是……”

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心怡一面擦着脸上的泪;并且苦笑道:“郭兄,你不要急,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

说着眼泪又从眸子里淌了出来,咬了一下牙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一定要为我母亲报仇。”

只见她秀眉倏地向两边一分,郭潜不禁吃了一惊,他一时不由得呆住了。

心中却不禁暗暗忖道:“我可把她给害了,上丸天宫的鬼面神君,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倘使这姑娘真的找了去,岂不是以卵击石?她母亲花蕾那么厉害的功夫,尚且丧命在他之手,何况她呢?”

想到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下急忙摆手道:“姑娘,这件事莽撞不得,依我看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

心怡苦笑了笑道:“这个我知道,郭兄,我要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郭潜脸红了一下道:“那么我先告辞了,这一二日之内,我如不走,再来看看姑娘。”

心怡含笑点点头道:“谢谢你。”

说着她走了上去,把门推开了一扇,意为送客,郭潜虽有满腹热情,却又不知如何吐露。再说这种情绪之下,也不是表露的时候。

多年未见,这姑娘冰冷的情形,和当年并无两样,看来自已是没有希望了。

想着,他就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姑娘多多保重,再见吧。”

心怡含笑点了点头,郭潜遂出门而去,他走了几步,站定脚步,心想她也许送自己出来了,就回过头来看看,却见门已关了。

想着,又重重地叹息一声,遂大步向外走去。

他脑中又一转念道:“我这番深情,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何苦再这么痴情妄想,我还是走吧!”

他走后不久,那间南厢房里,传出了心怡断肠的哭声,在这人人欢乐的大年初一,惟独她一人这么伤心地痛哭。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怎会不令她伤心欲绝呢?

整整的一天,她都关在房中不再出来一步,刘大个子虽然也听到了哭声,心中奇怪,可是他知道这是无法劝阻的。

他也知道姑娘的脾气,如果自己贸然去劝慰她,很可能就会遭到对方一顿臭骂。

所以,姑娘虽然是哭得伤心泪尽,却没有一个人去打扰她。

她一个人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声尽力竭;然后就翻身坐了起来,心中暗暗忖道:

“看来这事情也许不假,否则江湖上传闻这种事情作什么呢?郭潜又何忍造这种谣?”

想到此,忍不住又流了一些泪,紧紧地咬着牙忖道:“我不要如此伤心,好在事已至此,我还是要冷静下来处置这件事才好!”

想着觉得甚为有理,自己低下头,忽然发现足下还穿着一双红鞋,颇不适宜,就忙脱了下来,一时却也找不到白鞋,只好就换上素日所穿的黑布弓鞋。

于是,又把原先供桌上的一双红烛吹灭了,自己走出去,买了一双白烛,又买了一个灵牌,用黄裱纸贴成三尖形状。

然后她恭恭敬敬地在牌位上写下:

“先母花蕾女士之灵位”。

她忍不住一头拜倒在供桌前,放声大哭了起来,一时哭得呜呜有声。可是却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魁梧的影子,悄悄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披玄色披风,头上戴着遮雪的瓦棱皮风帽,明眸皓齿,剑眉斜飞入鬓,说不出的那种英朗气质,足令人望之生“爱”

这人轻轻地推门走来,很可能是为哭声所惊动,以至于忘了叩门了。他挺立在心怡背后,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

这时他轻轻伸出一只手来,在心怡背上拍了一下,遂后退了一步!

心怡大吃一惊,倏地二个疾转,旋身如风,已把身子转了过来。

同时她口中叱了声:“谁?”

可是来人身形并不少移,他脸色沉痛道:“是我,我看你来了。”

心怡再朝这人一打量,她的眼泪,可就籁籁地淌了下来。

她低下头饮泣道:“大哥……大哥你可来了。”

万斯同长叹了一声道:“心怡,你不必再伤心了,令堂大人的仇,我及家师、师兄,已为你报了,上丸天宫已整个瓦解。”

心怡忽地睁大眸子,抖声道:“真……真的?”

万斯同苦笑了一下道:“我不骗你,只是我们并未要葛鹰的老命!”

心怡整个的身子都软了,她泪流满面道:“如此说来,我母亲是真的死……死了。”

万斯同怔了一下,他指了一下一边的一张座位道:“心怡,你先坐下,我再把详细情形告诉你。”

心怡摇了摇头,说道:“我才知道,但不敢相信;现在,大哥既然如此说,可见是真的了……”

万斯同叹了一声道:“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心怡,我把我所知的详细情形告诉你,只是你千万不要伤心。要知道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何况这件事已是三年以前的事了,伤心于事无补!”

心怡点了点头,其实她早已泣不成声。

万斯同遂把这件事情的详细情形,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花心怡听得呆住了。

最后她喘了一口气,伏在桌上大哭了起来,万斯同说:“心怡,你是一个很明事理的女孩子,平心而论,你母亲行事,也未免过于偏激,我也是深受她害之人。不过,如今也就不必再提这件事了!”

心怡点了点头,其实她早已泣不成声,忽然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地问道:“大哥……

你的伤可好了?”

万斯同点了点头,他的脸不禁红了一下,心说奇怪,这事情,她怎会知道的呢?只是他也没有多问。

心怡多年以来,一直为万斯同担忧,此刻闻言,她的心不禁顿然开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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